蔚蓝转身走进了攸合庄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元敖。
望着重楼迭嶂的攸合庄,她觉得自己无比渺小,与他的距离已经天差地远。
“喂!”护卫喊了她一声,”堆在小库房的东西赶紧拿走!占地方,还得让我们费心看着。”
护卫喊得很大声,站在门口的容谦也听见了,不由神色一黯。下人都这样对待四小姐……可见步元敖对她是态度,老爷想得到血引怕是难上加难!早知这样,何必再送四小姐来受这份糟蹋呢。
“吵什么?一会儿我叫人帮她拿就是。”香琴正好路过,听见门房就敢这样呼喝蔚蓝,心里竟然有些不落忍。
蔚蓝眼睛一亮,激动地快步上前拉住香琴,“幸好碰见你!带我去见元……见主人。”
“爷在处理公事,我们后院的人是不能去打扰的。”香琴摇头,一口回绝。
“求你带我去吧,我弟弟正在受苦,我……无论如何要见到他。”蔚蓝凄然哀求,香琴心也软了。
“这样吧,我带你到前院,你自己去找,免得再害我受罚。”
蔚蓝感激地连连点头。
步元敖处理公事的院落庄严而华丽,院中二层的肃穆楼宇气势非凡,不时有各式各样的人进进出出。蔚蓝有些胆怯,央了一位看上去和善的中年管事进去通报。等了许久,中年管事才出来,向她招手,示意准她进去。
被一个精干的小厮一路带上二楼,进了正房,蔚蓝只垂着头,直视元敖……对她来说已经非常艰难了。
“有事快说。”元敖翻着文书,头也没抬,口气十分不耐烦。
蔚蓝发觉偌大的房间只有她和元敖,下人们都退下了,她咽了下唾沫,单独相处让她稍感放松。
嘴唇张了张,她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坐在书案后面的这个男人,让她十分陌生。
“听说,你家管家来了?”他轻蔑地笑了,“是来取血引的吧,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的决定,让他还像条狗一样守在我家门口?”
他什么都知道……蔚蓝倒平静下来,怎么开口曾让她有些焦躁。
“元敖。”她静静地看着他,不管他怎么想,她要把她的话全说完。“三年前,我终于有机会出门找你,蔚青为了追回我,才同我一起掉入寒潭。”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眼泪泛起,却没流下。”寒症发作的那种疼痛……很是难熬,“她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她也有寒症,怕他觉得为了博取他的同情说得过于夸张。”蔚青还只是个孩子,再怎么样……请你别在病痛上折磨他。”
元敖听了,慢慢放下手中的信件,瞥了她一眼。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样和我说话?”他冷冷地看着她。
蔚蓝愣了一愣,是的,是她错。在她的意识里,她始终是与元敖平等的,可现在是她有求于他。
抿了下嘴唇,她双膝跪地,就把他当成一个能救蔚青的人来哀求吧,这样她还能好受些。
“求您……”她叩下头,眼泪便掉落在手掌上,“救救我弟弟。”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元敖会恨她,而她,要在他面前如此卑贱。
“凭什么?”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又开始处理他的公务。
凭什么呢?她唯一的凭借只是他的爱恋,现在她一无所有。
“蔚蓝……有生之年,愿为奴为婢……”她颤抖了起来,不得不把额头紧紧贴在大理石上,冰凉入骨。
“你本来就是我的奴婢,不然你以为来攸合庄是做什么的?当少奶奶么?”他冷峭的口气极为鄙夷。“蔚蓝,你的态度让我很厌烦。”他吸了口气,冷笑,“已经没有演戏的必要了,何必还死撑到底呢?这样……”他俯视着跪伏在他书案下的她,”只要你亲口承认,是你背叛了我,我就考虑救你弟弟。”
蔚蓝听了,豁然抬起头,她凄厉的眼神看得元敖的心顿时抽痛了一下。
让她怎么为蔚家赎罪都好,可她对他的感情绝不容这样践踏。
“没有!我没有!”她的嘴唇抖得厉害,可说出来的话却坚定无比。
还在狡辩是么?元敖厌恶地皱起眉,“滚出去!”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蔚蓝颤抖着站起身,其实她来的时候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只是觉得不做最后的努力,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然她亲口承认背叛?
她看着步元敖,他低头写着字,好像她不存在。
这五年的苦等,病痛的煎熬,无休无止的期盼,从未改变的爱恋……现在已经成为她最贵重的东西了!
他的爱没有了,可她的爱还在!
她要带着这份干干净净的感情下黄泉,他什么都可以玷污,什么都可以破坏,唯独这份情感,他不能!
“元敖,我没有背叛过你,我一直遵守自己的承诺。”她冷冷笑了,重逢后第一次讥讽他。他的承诺不过如此,就算有再充分的理由,他的承诺不过如此!可她不一样,既然她说了,就坚守一生一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部的力量撞向屋角的红漆大柱。
蔚青,蔚紫,步家,蔚家……她全都不管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自私一回呢?
她早已经不想活了!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听见元敖变了声调在大喊着什么,虽然走得匆促,她却觉得无比轻松。
终于……她解脱了。
头很疼,身体也疼,好像很多针在扎她,刀在割她。
有人抬起了她的头,好像在包扎,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
“……不严重,用这点力气去撞柱子,能死就怪了……”说话的人很刻薄,手却很利落,几下就包扎完毕,蔚蓝觉得伤口一阵清凉。”以后这种寻死觅活的人不要找我来救!我很忙,没功夫陪这些无知妇人闹!她要死,你就让她死好了。”
蔚蓝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有些熟悉的床帐,是元敖的房间……
她没有死成,大概是力气不够,病弱真不好,寻个死也这么波折。
“醒了?”元敖的声音无起无伏,听上去很平静。
蔚蓝没反应,她已经不想对任何事情挂怀了。
“闵澜韬,取我一些血,份量你要把握准,给治疗寒症的药作引,只能缓解不能去根。”元敖冷声说。
蔚蓝的眼睛看向他,是要救蔚青吗?她听得有点儿胡涂。
闵澜韬愣了下,“寒症?哦……”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了蔚蓝一眼。
蔚蓝也看清了这位说话刻薄的医者,居然很年轻,看起来比元敖还小一些。白白净净,像个文弱的书生,五官俊美。虽然及不上元敖标致,也算相当出色。
他从桌上的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小的刀,利落地在元敖的手指上划了一个小口,用瓷瓶接了血,封好。
元敖接过瓷瓶,目光鄙夷地轻轻转动,“这血够让蔚青舒服一阵子,你若表现的好,我就再给下回的份,直到……你承认背叛。”
蔚蓝闭上眼,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不让她死,他要留着她赎他心里的罪。随便吧……以她的情况也撑不了多久了,能缓解蔚青的病情也是好的。
元敖叫来一个下人,吩咐他把瓷瓶送给容谦,蔚蓝听了,心里一松,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