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日子,就仿若白驹过隙,在不知不觉中,就换了季节。
秋末的几场大雨,更是让寒气骤降,冷的人直打哆嗦。
傅兮几日都闭门不见人,导致景熙帝这些天格外勤政起来,除了日日批折子,也就是上朝时刁难刁难大臣,一切安好。
不过明眼人皆是看得出来,陛下这些天的脸色,简直又黑又臭。
景熙帝心里一边气的牙根痒痒,一边又不禁有些黯然神伤。这些年,他实在没哄过人,他不懂这傅兮怎么倔起来竟是这么难哄!
真的是反了天了。
景熙帝郁郁寡欢的样子,让盛公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盛公公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碗汤来,谄媚道:“陛下忙于政务,但还是身子要紧,您多少用些。”
景熙帝最厌烦盛公公这幅样子,这幅嘴脸,简直会让他觉得自己都要为那人寻死觅活了一样。
呵,朕乃一国之君,怎会有闲心整日里情情爱爱?
朕明明国事繁重。
景熙帝摆摆手:“朕方才才用过膳,端下去。”
盛公公堆起一脸笑,“汤,汤,万岁爷,是大补汤。”
景熙帝轻嗤了一声,“你给朕送补汤,那朕找你泄火?”
盛公公想了想,没敢言语,心道:您宫里女人那么多,杂就,杂就没个泄火的?您也忒能装了。
盛公公知道万岁爷如今是一心栽到了灵惜殿那位的身上,于是试探道:“老奴想说几句话,万岁爷让不让说?”
景熙帝不耐,“说。”
得了令,盛公公直言不讳,:“万岁爷啊,这女子呢,不是这样哄的。你若日日用同一个法子不变,想必惜贵嫔娘娘并看不到您的诚意啊!”
此话一出,倒是让景熙帝撂下笔,探究地看了一眼盛公公。
这目光,让盛公公感觉到了一丝鼓励,继续道:“万岁爷,依杂家看呐,您不能因为惜贵嫔娘娘要挟您,您就都依着她,您就是踹,也得把门儿踹开!”
盛公公别的话没敢说,但他心里却不止这么想。
盛公公想的是:他还真不信那惜贵嫔还敢吞金!堂堂万岁爷,怎的就被区区一名女子要挟,关在门外进不去?
就在盛公公无比满意自己这番话的时候。
景熙帝悠然地开口道:“盛福海,你收对食了吧。”
盛公公双腿夹紧,冷风阵阵,他感觉到了陛下对他满满的恶意。
不过盛公公这番话,多少还是给了景熙帝一些启。
他晚上敲不开她的门,难道白天还能敲不开?
真是有意思。
景熙帝撇了一眼面前的笔墨纸砚,立即提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惜贵嫔知书识理,性情温良,贵而能俭,特此晋封为惜妃。
圣旨一下,傅兮只好出门下跪接旨,宣读圣旨的盛公公在身后比了个手势,景熙帝即刻率先进了灵惜殿的寝殿。
傅兮小心翼翼地接了圣旨,迈着小碎步就回了寝殿。
众人皆知这圣旨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君主给她的赏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这是拐着弯地讽刺她呢。
天下有那么多词不用,偏偏挑了三个最不适合她的。
知书识理,性情温良,贵而能俭
傅兮刚一跨进门,她就现,那“罪魁祸”正坐在她的榻上,手里还握着她刚刚褪下的小衣
傅兮急地跑过去一把手夺下,哼哼道:“陛下怎么又来了?”
此话一出,景熙帝不悦地皱了眉头。
看看,他刚来,她说话就这般不讨喜,这事儿本就不是他一个人错,他明明记得她当日里还挺配合的。
再不治治她,怕她真是要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景熙帝今日的态度,明显比前几日冷淡了许多,就连开口的声线都低沉了不少。
“朕许诺日后只你一个,你就这么对朕?”
傅兮看了看他,不知道他今天又是什么套路,没敢出声。
景熙帝看她不语,接着道:“你若是觉得那事实在过不去,朕将那大小冯氏送走便是,你不必再对朕这个态度。”
傅兮顶顶讨厌这种语气,合着什么都是她逼着他,他很委屈一样。
傅兮不以为然道:“陛下,别啊,您留着啊。双胎呢,这要是送走了,这么水灵的双胎,您哪找去啊。”
“兮兮,朕的忍耐是有限的。”
想哄便哄,想吼便吼。
她知道她有些过了,可那又怎样,一想起他那一屋子的妃子,还有个大肚子的,她就憋屈。
憋,屈。
双胎姐妹花,以前指不定怎么玩呢。
傅兮开始蓄泪,不吱声,也不看他,就捏着自己的粉色小手帕!
吧嗒,吧嗒,金豆子扑簌簌地就往地上砸。
景熙帝刚觉得自己今日总算是找回了主场,正靠在四角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他就见面前的人好似淅沥沥地下起雨了
服了。
这简直是祖宗。
须臾,景熙帝怕一会儿更难哄,便赶紧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拇指轻轻地抚过她的眼底,甚至连力都没敢用。
“你莫给朕哭了,都是朕自愿的,可行?”
“”
“朕以后少让你见她们,以后丽贵妃找你,你也可不去。”
“”
“那朕改日再带你出宫去,嗯?”
傅兮别开脸,幽幽的望向窗外,装作很是为难的样子。
嗤,她就知道,天下男子一般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嘴笨的人。
不出三日,大小冯氏就被景熙帝借着由子送走了。
当事人没感觉,但此事在众人眼里却成了,惜妃和陛下仅仅闹了几天别扭,陛下就将大小冯氏送走了
最后只听闻,大小冯氏在静花殿差些没哭抽过去。
众人呆若木鸡,这还了得?以后谁还敢不长眼地得罪惜妃?
秋去冬来,丽贵妃已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腹部渐渐拱了起来,看来,离她落胎的日子,真是没多久了
倏忽,她想起了骆夫人临走时曾悄悄告诉她的话。
“娘娘若是要成大事,必得万无一失。娘娘此胎一落,只有血,却无残胎。若是娘娘能安排得当,倒也无妨,但是以防万一,老身劝娘娘,找一残胎为上策。”
残胎,残胎。
那就是指,要从一个近四个月的母亲的肚子里,将这胎儿取出?
丽贵妃嫌恶的闭了闭眼,捏了捏手里的佛珠。罢了,多度度便是。
半响,丽贵妃叫了雪柳到自己面前来,“雪柳啊,本宫之前让你办到那些事,你都办的不错,喏,这是赏给你的,你记得托人给你家人送去吧。”
雪柳一惊,居然这么多金子?
她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心虚。
丽贵妃拍着她的手,温柔道:“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凡事都只相信你一个人的,你可知?”
一听她家娘娘这么说,她的心不由得跳的更快了
“娘娘,这都是奴婢的本分啊,奴婢为娘娘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好一个心甘情愿,丽贵妃笑的越真心了。
丽贵妃悄悄在雪柳耳旁将寻残胎的事,说了一遍。
“听明白了吧,嗯?”丽妃嫣然一笑。
丽妃是说明白了,可雪柳却被自家娘娘这番话,惊地完全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雪柳颤声道:“娘娘,此事未免”
丽贵妃浅笑,低声道:“莫怕啊,本宫不是让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无非是让你去城边的难民楼里给本宫买个身子有四个月大的妇人。喏,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出宫,有人问起,就说本宫想吃宫外手艺人做的东西。找到人后,你就将她带进来,不过,万不可叫人现她有了身子顺便,你还可回趟家。”
雪柳听后,整个身子栗栗危惧,连心都在哆嗦。
丽贵妃看着她人没动,继续道:“本宫听闻你弟弟已经五岁了,你娘又怀了身子?”
雪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娘刚好近四个月的身子
丽贵妃的纤纤玉指,轻轻拂过雪柳的肩头,“所以啊本宫在给你机会,你明白了?”
雪柳惊地在地上连续地磕着头,边哭边道:“娘娘放心,雪柳就是您身边最衷心的一条狗,雪柳绝不会背叛您,您千万不要动雪柳的娘。”
雪柳记得,丽贵妃曾说过,这人呐,远远没有狗来的衷心。
果然,此话一出,丽妃笑逐颜开。
丽贵妃起身,一手扶了下腰,一手摸着腹部,好似与那有了身子之人一摸一样。
丽贵妃走到雪柳的身侧,拍了拍她的头,轻轻柔柔道:“你要乖,本宫又不会亏待你。”
雪柳的头都磕破了,可是却感觉不到疼。
她没看过什么书,却想起了幼时市井里的一句话。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丽贵妃这般信佛,大概是因为心中有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