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在隔日果然去了边城的难民楼。
所谓难民楼,实则就是交战边界受到严重迫害后,无辜百姓生活的避难所。此地百姓多为妇孺,孩童,还有许多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之人。
要说此地是避难所在,实则也是个吃人的地方。为了能有口吃的,有时人比兽可怕得多。
雪柳精贵地儿待惯了,哪受得住这的气味。一进去开始就不停咳嗽,呛地她连忙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咳,咳这是一股什么味儿。
她半眯着眼望了一下四周,里面昏暗无比,到处都是霉的食物残渣,细细一看,还有霉的尸体。
她抚了抚胸口,她大概是能猜到,这些残渣怕都是外面不要的东西罢了,而这些人,也应该都是外面不被接受的人。
雪柳开始在人群中来来回回地走。
须臾,雪柳不得不佩服丽贵妃娘娘,她说让她来此处找人,果然就能寻到。
她细心观察一番,光是符合条件的,就有十余名之多。
一听说能得银子,又可进宫,人人都争着抢着举手。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像见着了活菩萨一般。雪柳不愿骗她们,只因若是用欺瞒的,她不论最后挑了谁,都得扼腕叹息之极。
她哪是甚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她是魔鬼派来的杂役,是来索命的。
雪柳强忍着不愿,镇定地低声询问:“有没有人,要卖肚子里的孩子?”
此话一出,周遭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刚刚还争先恐后的场面,瞬间一片寂静。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好好的小姑娘,到这里甚疯,谁会将自己的娃娃卖给你!”
这里的人虽然穷困潦倒,贫病交加。却是万万不会把自己亲生骨肉的性命当了去换那荣华富贵。
最后有一个骨瘦如柴,小腹微凸的小姑娘怯生生举起了手。
“姐姐,我卖,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是谁的,只求······只求你救救我弟弟。”
一句话,让雪柳揪着疼,她也有弟弟啊但她什么都不敢讲,什么也不能说,她怎能告诉这女孩,你进宫,就是要去送死的。
丽贵妃虽然只说要残胎,但雪柳清楚的很,丽贵妃何曾放过任何一个能威胁到她的人?
如若雪柳反抗了她,那她那一家子
于是最后,雪柳还是将这小姑娘,送进了宫。
丽贵妃望着那姑娘,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就安排这人和雪柳睡在一起,让雪柳细心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丽贵妃有孕,惜妃长时间霸宠,各宫的妃子都逐渐开始有了怨言,惜妃现在是什么意思?就是打算霸着皇上不撒手了呗?
别人怕她,但是文昭仪(沈安怡)却不怕,毕竟,她乃是堂堂靖安侯的嫡女,真是出了什么岔子,陛下也不会像对那大小冯氏那般对她。
不过这文昭仪也不傻,若是能争到宠,不,哪怕是能截到人,她又哪里想当这出头鸟?
再怎么下去,她怕是除了陪葬那天,再也见不到陛下的面了。
于是文昭仪左思右想,还是准备去灵惜殿给惜妃娘娘“请个安”。
为此,还特意画了个憔悴的妆。
文昭仪来的巧,景熙帝刚好在傅兮的房里。
她不禁当下一喜,她就知道,陛下一定就是在这!
她早早就想好了来灵惜殿的理由。一是想给惜妃献上贺礼,二是想商量一下丽贵妃即将到来的生辰该如何办。
端妃身子不好,丽贵妃又有孕,她看惜妃这人又不是什么管事的人年末将至,宫中眼看着立即就要繁忙起来了,她若是让陛下看到了她的能力说不定还能晋一晋位份,得了那协理六宫的的权利。
她忐忑不安地向前走着,手里还端着要献给惜妃的贺礼。刚到门外,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里面的话语声。
“陛下答应我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兑现?不会又是哄着我玩的吧”
“兮兮,最近临近年末,正是朝中最忙的时候,朕实在脱不开身,你再等等,等朕得了空,一定陪你回太师府。”景熙帝就差给她供起来了。
“当真?陛下可不许骗我”
听到这殿内传出的一阵阵声音,沈安怡头一次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想起了自己面对景熙帝时的模样。
可谓是毕恭毕敬,就差给他当奴婢了。
她何曾敢和陛下用这种语气说过话?自从那一次邀宠被拒以后,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如今她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她却要封她为后了?
他肯亲自陪惜妃回太师府,这暗示,已经不言而喻了。
文昭仪身子一僵,这快要抵住门的脚尖,怎么都移动不了了。里面的那二人就好似一对儿寻常人家的夫妻,她当真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
杏花看她顿住了脚步,在旁提醒道,“娘娘直接进去便可,陛下和惜妃娘娘正刚用完膳。”
又是她在心口插了一刀。
传闻陛下经常陪惜妃一起用膳,可听是一回事儿,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文昭仪掀起珠链进来后,恭恭敬敬地朝景熙帝和傅兮行了礼。
先是献上了贺礼,又随后道:“臣妾今日来,是有一事想和陛下和惜妃娘娘商量。”
景熙帝没答话,还是傅兮微微一笑道:“文昭仪但说无妨。”
“臣妾近日来常去端妃娘娘那儿小坐,端妃娘娘身子骨弱,这入了冬,尤其最近还因为年末的事和丽贵妃的生辰思虑过度,端妃娘娘的身子就更不大好了。臣妾想着,不如来问问陛下和惜妃娘娘意见,这丽贵妃的生辰如何办才好。”
这些事,景熙帝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开口了指不定就要惹祸上身。
所以他就静静地看着她。
傅兮挺满意景熙帝的态度,得体道:“丽贵妃的身子虽然也出了前三个月但也不宜大操大办,以免人多了伤了胎气,依照臣妾看,就在凝芳殿里办吧。”
景熙帝靠在太师椅的软垫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兮兮此刻这“贤惠的模样”,虽刻意板了下脸,但还是没能忍住轻笑出声。
景熙帝本就长得好看,可惜对着人总是唇抿如刀,连丝笑意都不愿施舍。如今沈安怡看到他这幅连双眸都泛着笑意地模样,她感觉脸都被烫了一下。
这人,当真就不能是她的?
傅兮的余光感觉到了他戏谑的目光,在沈安怡游神的片刻之间,伸出小手,狠狠地拧了他一下。
他看着瘦,可因着从小习武,身子甚是健硕。傅兮知道自己用寻常的法子定掐不起来他那硬肉,于是特意就两指尖一合,掐那一点点。
掐不动肉,她掐皮还不行?反正他皮那般厚。
嘶——
还真有点疼。
景熙帝下意识一把握着了那不安分的小手。
文昭仪从进门开始,就没见那人再正眼看过自己一眼。她看着这旁若无人的二人,自觉无趣,甚至连咳嗽的戏码都演不下去了。
若是她再待下去,指不定傅兮那小贱-人在背后怎么笑话她。
她不想自取其辱,所以即刻就起身告退了。
文昭仪一走,就剩下屋内的二人。
景熙帝看她低头不抬,于是开她玩笑道:“爱妃当真贤惠。”
傅兮没应声,顷刻,她转头无比认真地对他道:“陛下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善妒?”
景熙帝看着她轻皱眉头的样子,也收起了那玩笑般的姿态。
“圣人是朕,恶人也是朕。从今以后,除了你,再无旁人。”景熙帝捏了捏她的鼻尖,“这都是朕自己选的。”
傅兮酸了酸鼻子,也没回话,就是缓缓抬手轻轻地给他揉了揉刚刚她拧过的地方
丽贵妃的运气向来都是真的好,她细细算了算,那落胎的日子,大概就是她生辰那天前后无疑了。
如此,当真老天都在帮她。
丽贵妃虽营造了自己只想安心养胎其他皆不想参与的姿态,却还是派人偷偷去打听了自己的生辰准备如何办。
当她知道她这生辰就在自己殿里时,不禁勾起了嘴角。
坑都不用她挖,就有人自己往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