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霖和宋湫十的成亲礼最终定在了中州。
君主大婚,从前那些有交情没交情的人都备上了礼前来祝贺,一时之间,中州都城热闹得不成样子。
茶水酒肆里,说书的先生准备了数十个版本的帝后情缘故事,一日一换,说的人头头是道,听的人兴致盎然。
街头巷尾,来往皆是锦衣云袍,谈吐不凡的世家贵人,中州的各种酒楼,店面,香粉铺子,灵宝阁赚得盆满钵满,喜气洋洋。
中州二五六年,暮春,君主大喜,普天同庆。
这日的天气很好,晨起尚有一层薄薄的雾,很快,雾就被大风吹散,天空中游荡的云澄,蔚蓝,渐渐糅杂出太阳的金光,打出一层层的光晕。
尘游宫里里外外挂上了红色的宫灯与绸缎,楹窗下贴着剪出来的喜庆囍字,薄若蝉翼,却莫名衬得那一块红火,泱泱的亮堂。
原来的星宿阁没能从沉睡中醒来,早在中州出事前,几大参与了血虫计划的顶级世家被中正十二司围堵,与皇权对抗,那段时间,秦侑回和宋玲珑也有暗中出手,百世世家的临死反扑依旧来得凶险。
他们拿身在尘游宫的君主帝后没办法,面对司空门和星宿阁,确实没半分手软,秦侑回的师尊,就是在那接连几场的报复中逝去的。
宋玲珑的父母早年就有暗疾,靠着流水一样的天材地宝又撑着活了一段时日,在宋玲珑成婚不久后就自然消散在天地间了,两人同棺而葬,双双闭眼时眉目带笑,了无牵挂。
之后星宿阁的担子就彻底落在了宋玲珑一人身上。
按理说,这女子出嫁,是该待在家族之内,等新郎来接。
可星宿阁和中州都城,一个南疆,一个北域,隔得太远,综合考虑之下,宋湫十是在都城,自己的一处宅子里出嫁。
天才亮,院子里就挤满了人,里屋,几个嬷嬷挤在妆奁台边,给湫十描眉,绞面,忍不住夸赞:“姑娘生得好看,怎样都好看,老实说,我们干了这样久的差事,送了那样多的新娇娘出门,还是头一次见如姑娘这样天仙般的模样。”
也还是头一次见这样显赫的背景。
即使知道她们只有一套奉承话,这些字句,也着实叫人听着身心舒畅。
除了唐筎,主城中一些叔伯家的夫人也都跟着来帮忙,妖月,皎皎和招摇更是早早就到了。
今日大喜,就连一向喜欢雪色衣裳的皎皎也换上了暖色长裙,手腕的袖边缝着浴火的鸾鸟,满屋子喜气融融,热闹不断。
唐筎亲手为湫十套上层层繁复的嫁衣,别的姑娘出嫁,母亲早哭得不成样子,又是不舍又是喜悦,到了他们这里,却蓦的变了一个样子。
“成婚了,就该懂事一些,母亲知道你厉害,不担心你别的,就是这脾气,得改改。”
唐筎说着,道:“抬一下手。”
宋湫十看了眼忍不住憋笑的皎皎等人,小声道:“母亲,大家都看着呢,这个时候,你还说我啊?”
“你啊,你还怕说?”
唐筎被她说得笑起来,她看着眼前女子千娇百媚的芙蓉面,眼前却依稀还是她小时候蹦蹦跳跳,又多话又闹腾的样子,顿时觉得只觉得岁月长流,时间总是太快,“冬霖是好孩子,从小照顾你到大,虽然不善言辞,可有时候,比你哥都顺着你,你呢,又惯会得寸进尺。
往后的日子那么长,若想好好过下来,这两个人,就得有来有往,总不能光要他纵着你。”
对秦冬霖,唐筎和宋呈殊是一百个满意。
再加上妖族民风大多开放,不拘小节,女子出嫁,回家小住长住都不是稀奇的事,而且不论在流岐山还是中州都城,宋昀诃都买了院子,想见女儿了,随时都能见到,方方面面都没什么顾虑,自然没什么离别的愁绪。
湫十见唐筎越说越担心,一副她将秦冬霖欺负得不行的样子,周围几个圆脸嬷嬷都已垂着头不敢往下面听,琉璃似的眼珠动了动,乖巧地一一应是。
门外,明月提着裙摆跑进屋,看向唐筎和一屋子或帮忙,或凑数的人,急急地喘了一口气,道:“夫人,姑娘,君主来了。”
镇定如唐筎也楞了一下,问:“什么?”
明月使劲点了两下头,道:“君主的仪仗已经一路过来,就快到正春街了。”
唐筎先前一直没红过的眼,这下隐隐红了起来,她回头,示意湫十坐回凳子上,一边道:“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冬霖,小心我和你父亲让你好看。”
说罢,她扭头,跟身侧的妯娌感叹一声:“瞧瞧那孩子,多好啊。”
自然是好,身份那样显贵,无人能及,整座中州都城,长街短巷,哪个人不是为了这场盛事而来。
妯娌象征性地跟着笑了笑。
宋湫十看着铜镜中那张灿灿若桃花的脸,长指也似有所感地动了两下。
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嫁给秦冬霖,可前世,没有君主亲自来接人这个过程。
正常流程是,她从这座院子里踏出,入凤辇,从正门进宫,之后上天祭台饮酒,昭告万民,祈祷山河如故,海晏河清,之后再入尘游宫宴客,饮酒。
宋湫十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了一下。
妖月和皎皎面面相觑,前者飞快反应过来,扯下腰间的留音玉就出去了。
皎皎小声跟赵招摇解释:“阿兄下令,婆娑和妖月同时接手负责这场成亲礼,任何纰漏都不能出,须得面面俱到,但阿兄这么一来,接下来的部署全要调动,妖月找婆娑商量呢。”
说完,皎皎缩了一下脖子,愁眉苦脸:“入了年,阿远也要进朝堂任职了,也得过上这样的水深火热的生活。”
“不过我阿兄对湫十,真是没话说。”
招摇笑着刮了下她的鼻梁,看了眼正襟危坐,一身红装的湫十,眉目柔和似远山的袅袅云烟。
喜娘们有条不紊地为湫十整理衣裳,袖口,如云鬓发梳得齐整,确保一切无疏漏之后,其中一位嬷嬷上前,将搁在桌上的却扇交到唐筎手中,再由唐筎放到湫十的掌心中。
“小十。”
唐筎看着她如瓷似玉的白皙手背,用了点力,道:“要好好的。”
湫十颔首,满头珠钗跟着晃动,玎珰相撞的清脆响动。
她举过却扇,堪堪遮了脸。
前院,宋昀诃和宋呈殊一前一后坐在石桌边,不少走动的亲朋好友来说恭喜,真心假意的都有,父子两应对着,只是那笑容实在扯得僵硬,到了后面,宋呈殊实在懒得应付,便将宋昀诃推了出去。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前头的人说君主来了。
宋呈殊端着茶盏的手颤了下,趁着人都去外面围观君主仪仗,颇为郁闷地对身边同样死死皱眉的宋昀诃道:“你说,小十的年龄是不是还太小了点?”
一脉相承,这父子之间,有些东西总是共通的。
宋昀诃看了眼院子的西侧,那边最热闹,他垂了垂眼,点头,道:“是,不该这么早出嫁的。”
“照我说也是。”
宋呈殊嘴唇动了两下,眼下的乌青缀着,简直不要太明显。
可这该来的总是要来。
新娘被人群簇拥,一步一步朝着外院走来的时候,宋呈殊像是朝前走了两步,后又蓦的停住了,平时没少被她气,嘴里总念叨着你日后若是嫁人了,再不能这样胡闹的话,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却只有酸楚和不舍。
哪怕知道在外面等着的人身份尊贵,待宋湫十极好。
湫十举着扇,对着宋呈殊弯腰,道:“父亲。”
“小十。”
区区两个字,从所未有的艰难,宋呈殊托着她的手,将人扶了起来,顿了顿,又道:“今日一去,再不能如从前那样莽撞,凡事与夫郎商量,日子才能过得红红火火。”
湫十乖巧地应了声是。
此时,长廷进门,抱拳低声解释:“君主才从天祭台下来,已戴了玄天面具,暂时无法现身人前,请殿下出门。”
宋湫十曾听秦冬霖提过,天祭台另有玄机,承载了万民的信仰之力,在两人同饮酒之前,他得提前上去一趟,上去之后,在两人饮完酒之前,脸上会蒙上一层雾,不现人前。
湫十捏着扇骨,拜别了父母,而后由宋昀诃牵着,一步一步朝院门行去。
“宋昀诃。”
湫十有些稀奇地将扇子挪了挪,露出半只圆溜溜的杏眼,压着嗓子小声道:“你眼睛红了。”
“今日大喜,高兴。”
宋昀诃皱眉,故作严厉道:“将扇子举好,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好歹顾点规矩。”
湫十也不拆穿他,提步跨过门槛,裙角漾动,如一尾尾翩跹红蝶,你追我赶的朝前扑。
看热闹的朝臣和百姓将整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天穹上,正红色的仙舆前后各站了十二位梳流云髻的仙侍,手里皆提着一柄描鎏金暗纹的古制宫灯,绛红的流沙帐垂落,上面绣着朝天的瑞鸟,麒麟和四脚朝天的古兽,寓意极好。
登云梯已经架好,等候多时的两名仙侍从宋昀诃手中接过举着扇的湫十,将她一步步扶上了云梯。
宋昀诃在风中站着,脊背挺直,一言不发,脸上神情复杂得根本辨不清是喜是愁。
仙舆前,众目睽睽之下,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湫十眼眸弯了弯,一手执扇,一手放于他的掌心,被拉着进了仙舆内。
仙舆掉头,缓缓而行,前后二十四女侍手中的宫灯在此时散发出仙光,絮絮如白雪的灵力花瓣从天飘落,落在行人肩头,发梢,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玄机,嚷道:“有的花瓣里有悟道碎片!”
“我也感受到了,我的是君主的赐福!”
下面声潮涌动,仙舆内,却有片刻的安静。
斜靠在软枕上的男子一身红衣,面若冠玉,许是今日高兴,每一条棱角都放得柔和,现出一点点骨子里的懒散来。
这样的气氛里,呼吸声都淌成了水,湫十严严实实的用却扇遮着脸,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唐筎作用那几句话起了作用,整个人是罕见的老实。
喜服繁复,镶珠缀玉,金线收边,是极正的红色,因而,她露出的手背,伶仃的腕骨,还有修长的脖颈,便被衬得格外令人眼热。
秦冬霖想,这人,又嫁了他一回。
他勾了下她的小指,含笑问:“手举着累不累?”
“还要遮多久?”
须臾,湫十低声回他:“你不懂,这是规矩。”
秦冬霖默了默,道:“宋小十,这就我们两个人。”
言下之意,两个都没什么规矩的人,私下就别说这种自己都不信的话了。
闻言,湫十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却扇。
四目相对,秦冬霖呼吸微滞。
她长得美,他一直都知道。
半年前她自作主张安排的那场简单成亲礼,他见过她一身红衣的模样,确实引人意乱情迷。
而现在,却又不一样。
朱唇粉面,桃脸杏腮,宛转蛾眉,顾盼生姿。
不是那种半遮半露,轻纱微褪的风情,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端重,她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他身边,他的心却在一瞬间彻底沉定。
好似在这一刻,那个活蹦乱跳,风一样洒脱自由的小妖怪才真真正正站到了他身边。
从此,他们福祸同当,生死同路。
湫十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她抬手,碰了碰头上的发钗,问:“这个妆容是不是不好看?”
话是这样问,可她圆圆的眼望过来,眼中的意思分明是,不管好不好看,你就是得夸我好看。
秦冬霖拉着她握成小拳头的手,俯身用唇碰了碰,嗓音轻而徐:“好看。”
小妖怪顿时心满意足,慢慢地将挪到他身边,投桃报李地夸他:“秦少君也好看。”
秦冬霖胸膛低低地震颤两下,别有深意地纠正她:“宋小十,今日之后,可真得叫郎君了。”
湫十顿时熄了声。
倒不是她不乐意,只是平时她跟秦冬霖打打闹闹惯了,不似旁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要照她的话说,她和秦冬霖都多少年了,再腻腻歪歪,郎君夫人的,想想都别扭。
而在深夜,床榻上,她被折腾狠了,也会说点他喜欢的东西,可这声郎君,她不敢喊。
每喊一声,只会被欺负得更狠。
湫十有些别扭地用扇骨点了点他绷出黛色经络的手背,纤指挑开一层垂幔,看了眼下面欢呼的人潮,问:“你怎么来了?”
秦冬霖摁下那面金缕罗扇,伸手触了触她如云的堆发,笑意从浅墨色的眼底层层铺开,“来接你。”
“问什么傻话?”
湫十听到了想听的,一张小脸熠熠生辉,她慢吞吞凑到他耳边,漫出浅浅的呼吸声,勾着声音喊他:“郎君。”
秦冬霖一时不察,摁着扇柄的力道重了不少,湫十抽了抽,将却扇从他手中抢了回去。
喊完了,湫十又一本正经地坐了回去,扇子遮了半边脸,还露出一只眼睛,圆溜溜地偷看他神情,是那种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强撑着若无其事的神情。
因为发丝被梳起来,她露出来的半只耳朵藏无可藏,在男人的注视下染上层层叠叠桃花般的粉色。
秦冬霖没忍住,散漫地笑了一声,伸手逗弄似的捏了捏。
小妖怪恼羞成怒,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等了半天,见仙舆还在都城半空绕圈,疑惑地问:“我们还要转多久?”
不等他回答,湫十探出一道神识,感知了番下面的情形,眼睛睁大了些,提着一口气问:“她们撒的是什么?”
灵宝,秘笈,洗涤全身的灵力光雨,还有十分难得的感悟碎片。
探清楚之后,湫十吸了一口气,面色复杂地道:“这么大手笔,你将自己私库掏空了?”
秦冬霖是决计不会拿国库里的东西充当这种大善人的。
秦冬霖不置可否,心情很好似的含着笑开口:“今日大喜,高兴。”
“私库没空,还养得起你。”
湫十其实也高兴,眼眸弯起的时候,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光,她一边翘着唇角,一边故作淡定地道:“这都第二次了,还这么高兴?”
春风满面的新郎官闻言,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避过那面碍事的却扇,轻轻含了她的唇,湫十不敢挣扎,一个劲地用拳头推他的肩头,断断续续道:“我的口脂……口脂会掉,你起开。”
秦冬霖起身时,唇角也染上了殷殷的红,浓墨重彩的一笔,将他深藏骨髓的侬丽全牵扯了出来。
他利落的喉结无声息滚了下,声线沉沉落到人心坎上:“高兴。”
他哑哑地笑了声,握着她的小拳头,又道:“只要是你。”
再来多少次,都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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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都城的院子到太央宫中的天祭台,他们一路相携,对礼,饮酒,承受万民跪拜,等终于回尘游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月色绕梁,整座都城灯火通明,一盏盏喜庆的红灯绵延无数家,无数里。
内殿,闲人退开,明月撩开珠帘,进来禀报前殿的情况:“殿下,君主还是饮酒,来的人太多,等都结束,估计得是亥时了。”
妖族生性豪放,喝酒也是如此,那些人平时没机会灌他,借着这个机会,一个个肚子里憋着坏水呢。
湫十点头,低低咳了一声,道:“叫人外头守着,都不必进来伺候。”
明月无声福礼,退出内殿。
万籁俱寂,湫十将手中的却扇丢开,从空间戒里取出那个小小的盒子,手指一挑,小银锁就开了,里面的药丸已经被皎皎提前贴心地捣成了粉末,只要丢进他们等会要喝的酒里,就会在酒液里瞬间融开。
纠结了小半个时辰,湫十咬了咬牙,起身,下药,再坐回床沿边,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等坐下之后,湫十指尖抖了抖,半晌,又抖了抖。
饶是她平生劣迹无数,掰着手指也得数半天,可在秦冬霖头上动土,确确实实是人生头一回。
有点紧张。
秦冬霖挑开珠帘进来的时候,湫十睫毛乱颤,男人斜靠在屏风边,长身玉立,身子颀长,浑身都是香醇的酒气。
他平时给人的压迫感就很强,而当湫十心本就虚的时候,就更顶不住这种目光。
她起身,行至桌边,拧了下眉,竭力装得若无其事,“郎君,这酒,还喝不喝?”
小妖怪做错事的时候,一张嘴就开始露馅。
平时想让她喊声郎君多不容易,这么自觉的时候,可谓是从来没有。
秦冬霖勾了下唇,走到她身侧,拿起桌面上剩的那杯,才落到唇边,又移开了些,道:“合卺酒,怎么不喝。”
声声都带着撩人的气音。
夫妻交颈,一饮而尽。
酒盏落到桌面上那清脆的一声,湫十的心都要跟着跳出来。
接着,秦冬霖从身后环住她细细的腰身,鼻尖落在她散落下的青丝里,从眉目舒展,到欲、念焚身,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
他呼吸一点点重起来,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她的耳珠,气息滚烫,声线沙哑撩人:“给我喝了什么?
嗯?”
秦冬霖猜到酒里没好东西,心里也大概有点数,不当回事,是他对自己的修为和定力十分有数。
可当力气如流水般一点点从四肢百骸中抽尽,他还是咬了下牙,见怀中的人没回答,他的耐心宣布告罄,才想撕开那些碍事的衣裳,却发现,仅仅只是这么个动作,他的手连着不稳地颤了好几下。
此时,湫十挣开他的怀抱,显得轻轻松松。
曼妙窈窕的小妖怪有点好奇地转身看他,像是做了错事后的心虚,又像是哄他别动怒的讨好,她将他扶到床边坐下,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问:“怎么样?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秦冬霖垂了下眼,竭力使声线平稳:“哪来的东西?”
湫十凝目望向他,男人眼尾被长睫带出点点旖旎的风情,一扇一动,全是人无法抗拒的灼热风华,她倾身,如海藻般的长发悠悠荡荡调皮地在他眼前晃过,随后,她花瓣似的唇落到他微凉的眼皮上。
只此一下,仅此一下。
秦冬霖手背上被激得青筋蓦起,太阳穴重重地跳了下。
人生头一次,秦冬霖尝到忍无可忍,却不得不忍是怎样的滋味。
“宋小十。”
等了半晌,他只等来她小狗似的亲了眼皮亲鼻梁,亲了鼻梁亲嘴唇,“你给我下这么重的药,就为了亲我?”
半个时辰后,红裳褪尽,帐暖生香。
湫十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唇上湿漉漉的一片水光,问:“你的尾巴怎么还不出来?”
秦冬霖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问:“想看我的尾巴?”
湫十如实点了下头。
秦冬霖胸膛上下起伏,他闭了下眼,哑声笑了一下:“宋小十,我一直不舍得怎么收拾你。”
湫十蓦的睁大了眼,她低声嚷嚷:“你说话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状态,别说大话,小心真被我绑起来。”
秦冬霖意味难明地问:“还想绑我?”
湫十显然不满意他这种身处劣势还威胁人的做法,于是又刻意恶劣地去舔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尖尖的小犬牙在上面磨了又磨。
男人呼吸微滞,长指紧紧地叩了下床沿。
就在此时,湫十感觉到身下的某种变化,她看着在锦被上铺开的那条毛绒绒的银白长尾,手比脑子快,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条尾巴已经落在她的掌心中了,它并没挣扎,反而用尾巴尖绕住了她小小的尾指。
尾巴彻底出来的一瞬间,秦冬霖的修为,力气,如数回到了自己体内。
湫十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而后被秦冬霖无情地翻了个身。
她意识到不对,捏着那条尾巴,用脚尖去踢身后的人,而后被轻而易举地握住了脚踝,声音里的惊慌失措简直要溢出来:“你怎么……”
秦冬霖在她开合的蝴蝶骨上印下一个吻,问:“不是想看狐狸尾巴?”
“宋小十,没听人说过么?”
他眯着眼,感受曼妙无声的含弄,慢慢道:“九尾狐,会把人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