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不用回家,少了许多张罗,前前后后一下空出来好多时间。
杂志社基本也没什么工作可做,就等着年后解散,连集团年会也不用参加了。
社里的空气却在这时又微妙起来。执意要走的,大骂上头小器,好歹是几年员工,参加个年会能占你多少便宜?想申请留下的,继续小心说话谨慎行事,只有在比较安全的时机,才会跟着牢骚几句。
“咳,也不知道会不会批准,就两手准备呗!”
肥肥自知是别人情绪垃圾桶的合适人选,更何况这个时间诸位都闲,她不想被人拉着讲职场计,便在节前最后两天的工作日,一年中最萧条的招聘环境下,只要有通知就去面试。
戴安这几天在家休剩余的年假,知道后还笑她,“肥肥,你也太拼了。”
还真不是拼。
对肥肥来说,面试就等于是放风,乐趣是能去几个以前很少去的地方,并搜刮一下那里的美食,总比听同事们牢骚强。再说了,春节前的地铁很空,一年能享受几次随便坐的待遇呢?
况且面试也是了解行情的捷径之一啊!
肥肥这天面试的地方离江沅的公司很近,结束后出了写字楼,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去创业中心找那位劳模了。
她并不确定江沅在不在。
那栋创业大厦有个时尚的名字叫“WinClub”,其实就是一个国际孵化中心,以大学生、留学生和创新型企业的公司为主,比如江沅的动漫设计公司。
公司可以涉及的业务很多,商业和广告插画、绘本图书插画、创意设计、原创动漫和卡通设计等,但主营还是动画与漫画的设计。
起初,是与一家有实力的公司合作IP衍生向的国创漫画项目,也因此而拉到了投资。但做着做着风向发生了变化,合作公司项目停摆,江沅这边大受影响。在动漫行业遍地开花、互联网和各游戏公司都在开拓动漫市场的时候,他们反而停滞不前。
因为江沅这个新创公司根本无法独立承担项目。
再后来,主打业务是在做了一段时间的表情包设计后,重点放在了广告插画和产品包装上。肥肥就是在那个时候进的公司。
那时候,创投行业红红火火,但也泥沙俱下,在那个从早到晚都很嘈杂的、近两百人的办公大厅内,肥肥十分嫌弃地待了两年,见了许多公司来了又走,唯有江沅那几张桌子几年都没换过主人。
两年多没来这座大厦,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现在上班的那栋写字楼更高级些,肥肥总觉得这里十分黯淡。大厅里灯都开着,可墙壁、地板、招牌甚至气味都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肥肥四处看看。
大厅一侧,原来的连锁便利店已换成一家小卖部;原来人气很旺的咖啡座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平价咖啡连锁的吧台;周围空出来的地方,摆着一台自助售饮料机,可肥肥走近一看,饮料机根本都没有开。
“这么荒凉啊!”
旁边一个经过的男生吃吃笑了笑,热情地搭话,“创投现在冷下来啦!”
肥肥尴尬地朝他回敬了一个笑,然后准备乘电梯上三楼。
电梯也是昏昏暗暗,不锈钢墙上有很多划痕,挂着红红绿绿的广告;头顶换气的风口带着灰尘丝,被风吹着朝一个方向飘**,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吹断了。电梯里除了肥肥以外还有一个小伙,他可能前世与楼层按键有些恩怨,拿着钥匙啪啪啪一直按,像得了羊癫疯似的。
肥肥冷眼瞥他,惋惜真是折煞了一张脸。
好在三楼很快就到,肥肥出电梯时,才敢将憋了半天的不满说出来。她前脚出去,后脚踩住电梯门,回头盯住他,“其实按一次门就关上了,没必要对个按钮那么凶。”
说完赶紧逃离,余光瞟到那小伙子,早迫不急待又去拿钥匙扎那个可怜的键了。
“都什么人啊……”
肥肥想起,自己好像不止一次这样多管闲事了,所以又忍不住反省:是不是我的心眼太窄?
转眼到了江沅公司所在的大厅里,肥肥有点不自在了,她不敢把目光直接投向她曾经上班的方向,就假装四处浏览,却意料中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肥肥拼命回忆这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的名字,无果,只记得他应该是做一个穿搭app软件的,时尚指数要比这大厅里的平均值高一点,因此成了能记得他的符号。
好在对方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噫?你是那个那个……那个谁……”眼镜男生看到她很欣喜,他手指放到脸前点了半天,用这个手势帮助思考,“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名字了,你怎么来了?找江沅?”
“哦,是。”肥肥也记得,他曾见证过她拍案离职的过程,老脸一红。
“江沅——”
这声长长的呼喊穿过好几排办公桌,直接送到了江沅的耳朵里。肥肥眼一闭,心想真是连缓冲一下心情的机会都没了,只好随着男人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江沅埋在电脑后面忙碌,听到声音后头也不抬,扯着嗓子回了男生一句,“干嘛——”
“有人——”
“哦,不用了不用了……”男人的“找”字还没出口,肥肥连忙打断他的话,“我自己过去。谢谢你啊!”
好家伙,几年不见,这里的通讯都靠喊了吗?江沅原来还有这么宏亮的嗓门呢?
“好的,那你去找他。”
谢过这位热情洋溢的眼镜小伙,肥肥的心情突然明亮了许多,再去找江沅也没那么慌张了。
还好他在。
那个人仍没有抬头,他早已习惯了大厅里热烘烘的嘈杂声,丝毫不受影响。肥肥一路经过几排长长的办公桌,桌上人员稀稀拉拉没几个,不知是快到春节早早走人了,还是本身就人烟稀少。
快走到江沅的那几张桌子前,肥肥脚步放缓,先打量显示器上方半颗头发杂乱的脑袋,再观察他身边的人。有个稚气未脱的男生与他隔着一张桌子坐着,正认真地填一张表。
肥肥猜那位男生是在填简历,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去打扰,这时江沅忽然扭头看那个男生填得怎么样了,眼皮一抬看到了她。
“咦?魏群航?你,你怎么来了?”
江沅的目光有一些迟疑,大概还在恍惚她究竟是谁。他知道她们的身体已经换回来了,但他又不信魏群航会来公司找他。
肥肥局促地一笑,“是我。”
江沅不知所措地挠挠脑袋,头发更凌乱了,“坐,坐。”他又不会招呼人了,指着旁边的空位子,又指了指桌子对面的,竟决定不下肥肥到底该坐哪儿。
“你怎么来了?太意外了!”
填表的男生闻声抬起头,看了肥肥两眼,对她丝毫不感兴趣,转眼低下头继续填表。
肥肥这会儿看清了,他填的的确是份简历,于是跟江沅开玩笑说:“我来面试啊,老板也给我一张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