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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刀:我在小城当医生 正文 第17章 送终

    陈阿南走后,急诊室男丁就更少了。这一天,正好赶上车明明例假第一天,她在家里疼得躺在**打滚,刚给赵主任打电话请完假,就有人打120,说有个老头心梗。刘铮亮一看科室里几个年轻医生都是刚毕业的毛孩子,就拉上一个护士上车出诊了。

    老头在女儿家住,地址在抚城石油一厂老工人大院。

    抚城石油一厂的前身是1928年日本人建立的满铁制油厂。1909年的时候,日本人刚跟俄国人打完日俄战争,当年甲午战争赔款和庚子赔款让日本人一下子阔了起来,可日俄战争打完,把本来就不富裕的帝国主义国家直接打残了,吃相也就不好看了。

    辽宁的老人都知道,日本人来了东北后那真是把这儿当家,赖着不想走,就要在这儿生根发芽。李香兰她爸山口文雄就跟着勘探队四处找煤,有煤的地方就有气,有煤的地方还可能有油母页岩。油母页岩一般人不知道长什么样也正常,那东西藏在地底下一百多米深的地方,没多少人见过。不过这玩意儿能烧起来,给高温高压内热干馏,还能出油。

    后来抗日战争打起来了,日本人也是给逼急了,说在诺门坎被苏联人用坦克追着满山跑,大日本帝国不能没有坦克装甲群。日本坦克在苏联坦克面前就跟蚕豆似的,蚕豆就蚕豆吧,好歹也能硌牙,可石油问题解决不了,蚕豆都跑不起来。

    好几百人的勘探队把东北翻了个遍,还有一队人马去了哲里木盟,下了多少根探测锥,打下去不知道多少个眼,就是没找到石油。哲里木盟杜尔伯特旗那一片,后来改名叫大庆,就是现在的黑龙江大庆。

    石油找不着,那就找找替代品凑合也行。山口文雄终于在抚城找到了含油量高的油母页岩层。

    炼油厂第一炉就出来了两个玻璃瓶的人造石油,灌满了上飞机直接送东京给天皇献礼。不过等到抗战后期,美国飞机把海路给隔绝了,抚城的石油送不到日本本土,看把关东军这帮军国主义分子给急的,日本军官还说,我们可以派飞机空运人造油回本土,本土的海军没有燃料都不能出海了。

    旁边一个高级军官上去就给一巴掌,开飞机送石油,你怎么不学周润发拿美元点烟呢?

    抚城人都知道日本人会算计,修个大楼都要提前设计好机枪眼,一楼、二楼全部钢筋混凝土,墙面都快一米厚了,当永久工事用,发电厂这么建,石油厂也这么修,就要把这儿当自己家。不过千算万算,石油一厂修在了地层断裂带上。刚解放没几年,苏联派人来勘探,说这地表都沉陷几十厘米了,这冷却塔再熬几年都快成比萨斜塔了,没发现吗?

    头几十年还能凑合,可旁边的西露天矿挖空了,北边的石油一厂也开始出现严重的次生灾害,没办法,厂子只能搬迁。2011年,厂子就搬走了。

    但还有一些工人住宅没跟着搬迁。

    刘铮亮今天去的就是这个住宅区,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板楼,因为属于沉降区,大部分人都已经搬走了,只剩下几户没搬家,过完这个夏天就搬走。毕竟冬天不给暖气了,这楼房里四面透风,冬天晚上零下三十多度,肯定能冻死人。

    小护士打电话过去,问:“去你们家的路怎么走?”

    电话那边家属就说:“你沿着铁轨第一个岔道口往北拐,过了土路有一个铁路桥,你从桥下面石墩子中间过来,就能看到我们家楼了。”

    小护士问:“你们家楼多少号?你别这么给我们指路,你就告诉我你家地址,我导航过去。”

    电话那边家属说:“哎呀,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就听我的,你就从铁路桥下面石墩子开过来就行。”

    厂区内废弃的火车轨道杂草丛生,刘铮亮他们就只能四处找那个铁路桥,还有石头墩子。救护车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穿过去的路,几个人抬着担架上楼,打开门,家徒四壁,只见病人躺在地上,病人家属正轻轻拍打着病人胸口。

    刘铮亮问家属:“你干啥呢?”

    家属说:“我爸这不心梗嘛,我这着急,一边等你们,一边给他顺畅顺畅血管。他不是血管堵了嘛,拍打拍打,就跟下水道似的,通通就不堵了。”

    一边说,一边还在那拍。

    刘铮亮一把把她扒拉到一边,几个人赶紧七手八脚把病人运上救护车。

    到车上后,小护士赶紧就给上心电图,ST-T段改变。

    家属还在那自言自语,说:“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我这给他这么拍拍没事吧?”

    刘铮亮说:“你先歇会吧,心梗那是冠状动脉堵塞了,你拍打不好,血管的斑块一不小心进脑袋里就是脑梗死,进肺里就是肺栓塞,到哪儿都能要命。”

    家属说:“他们说这招能治病啊,我哪儿知道不靠谱。”

    刘铮亮说:“他们是谁,你听谁说的?”

    家属瘪在那不说话了。

    刘铮亮又问:“你说他疼,是不是胸口疼?”

    家属说:“是,疼了一个小时了,你们半天也不来。”

    小护士刚要说家属几句,被刘铮亮一个眼神拦下了。

    这时候已经不是斗嘴的时候了,病人已经一动不动。刘铮亮马上给病人做心肺复苏。他让小护士先抽血,等一会儿车到了医院第一时间去化验肌钙蛋白。瞅着这个病人也七十多了,一问家属,还有过高血压病史,急性冠状动脉综合征概率比较高。

    车开回医院,赵主任就过来接诊。刘铮亮上来就跟赵主任说,赶紧跟心内说,如果能做主动脉球囊反搏术,说不定还能活,我这给他按压一道儿了,中间除颤也不管用。

    心内科的医生很快就跑过来,先要家属签字,只有签字了才能手术。

    家属一边签字一边问刘铮亮:“这次我爸是不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刘铮亮这次不用手术,坐下来安慰家属说:“心脏就是一个泵,心梗时间长了,非常容易引发心源性休克。刚才你打电话叫120的时候,你父亲什么情况?”

    “当时他呼吸困难,血压都快测不出来了,还以为是血压计坏了呢,以前都是高血压,从来就没见过低血压。”家属说,又问刘铮亮,“那我爸这个手术能治好吗?”

    刘铮亮说:“心脏这毛病,用球囊反搏术不是为了治好,只是一种辅助治疗。就跟你给鱼缸换水的时候,水管子边插上一个气囊,你拿手捏几下,水就泵起来了一样。但是老爷子岁数搁这摆着呢,刚才救护车上我就发现情况不妙。”

    他看家属穿着白貂小袄,就说:“你们家看样儿也不差钱,能有希望还是试试,光打肾上腺素这会儿不一定管用了。”

    小白貂忙说:“咋不差钱呢,差钱,能不手术尽量不手术,我爸岁数也大了,折腾不动了。”

    刘铮亮没表达什么情绪,只是回到办公室查病人的验血报告,肌钙蛋白极高,看来是大面积心肌梗死。肌钙蛋白是心肌纤维受损降解出来的产物,心肌细胞死亡两三个小时就开始释放,这会儿都达到峰值了,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不到半个小时,只听门外大厅患者家属突然一声哀号。刘铮亮跑出去,只见心内的医生和急诊赵主任都在安慰家属,病人没救回来。

    刘铮亮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他在救护车上就已经觉得凶多吉少了。

    心内科大夫走出来跟刘铮亮说,没啥办法了,一针肾上腺素都没打完,脸色就发绀,体温都凉了,股动脉和颈动脉也没搏动了。给家属省点儿钱吧,也没做IABP(主动脉球囊反搏术),犯不上折腾。

    家属穿着一身白貂,在四月的东北看起来略有些扎眼。这个时候的天气白天有时候能到二十度,可是夜里又能冲到零下,小水坑一早上还是会结上一层冰碴儿。

    小白貂就在那儿哭,刚一声就被旁边的张德旭劝止了。张德旭说:“你别在医院哭,这里还有病人呢,你控制控制情绪。”

    小白貂就拉着张德旭的手在那儿一边哭一边念叨,说:“这是我老公公,不是娘家爸。”

    小白貂跟死者的儿子六年前结婚,结果她爷们儿喝完酒骑着摩托车出去浪,一脚油门从古城子大桥上翻到河里了。小白貂虽然在外面也有了相好的,但是一直就没再结婚。她惦记着公公家的几套房子,还有老头这么多年当石油一厂工程师拿的工资。

    老公公能不明白这儿媳妇什么意思吗?只不过老伴死得早,儿子喝酒出车祸没了,人家惦记啥就惦记吧。老头的侄子想把他接到家里过,老头的弟弟也想让他去自己家过,去过几天,人家的意思就是你就在这住着就行了,吃喝买菜做饭啥的都不用你管,住着就行。可是你住人家那儿能不给钱吗?侄子就等着老头一口气来一把大的,张嘴给个十万八万的,结果老头抠抠索索地说,一个月交一千块钱生活费。

    谁差你那一千块钱生活费,要给就给个大头,那才过瘾,你这细水长流的干啥呢?搞滴灌种植吗?没几天侄子就说:“大爷呀,咱家现在人也不够,我白天上班,你侄媳妇白天还得去打工,不打工吃啥喝啥?孩子还得上学,白天没人照顾你呀。”

    老头说:“我不用你们照顾,我帮你们买菜做饭。”

    侄子说:“不是这么回事,哪能让你给我们买菜做饭呢?这样,大爷,你就出钱雇保姆,这样我们白天出门把你放家里也放心啊。”

    老头心说,我一个月就五千多块钱退休金,雇个保姆就三千,你这是要撵我走呀。

    老头回到自己家,儿媳妇小白貂就说:“当年跟你儿子结婚,我啥也没要,婚房就是厂里的老破房子,也没买新房子。现在他出车祸没了,这房子也因为沉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搬走了,搞不好要搬到刘山郊区。可是我还要上班,我在商贸大厦盘了一个店,单程坐公交车就得一个小时。你说我要住进你现在住的商贸大厦边上那套房吧,老公公儿媳妇住一起好说不好听,要不这么的,咱俩换房呗?”

    老头说:“你就在旁边租个房子也不贵,为啥要跟我换房,租房子一个月才几百块钱,你出不起呀?”

    小白貂说:“我跟你儿子过一辈子,啥我都没捞着,最好的年纪过去了,现在还得一个人养活自己,你们家就没人能管管吗?再说了,有一天你老了,谁给你养老送终,是你侄子亲还是你儿子亲,你儿子虽然没了,但是儿媳妇不也得管你?你留那房子给谁呢,就非得跟你家姓?”

    老头也是怕,怕自己有那一天没人管,就领着儿媳妇把房本改了。但是他还有两张银行卡,一个证券交易所账号,一个银行卡是工资卡。老头平时吃喝用,还有一个是固定储蓄卡,里边有二十万块钱。这三个账户,老头锁得死死的,谁都没告诉。

    小白貂哭了三分钟,就跟张德旭拍板了丧事生意,一切从简,然后叫上相好的拿着医院的死亡证明马上去银行取钱。银行柜员说,有密码吗?要有密码你可以直接去ATM机上取钱,你也不用告诉我。如果你没密码的话,那拿着死亡证明和户口本没用,再说你俩还是两份户口本。就算你俩在一个户口本里也没用,你得去公证处,或者去法院,开遗产继承书,你得把家里所有有继承权的人都召集齐全。

    小白貂一想,这要是把他们家这些豺狼虎豹都集合在一起,那还能有我什么事。正好医院这时候打电话来,说你们家到底谁说了算,死者他弟弟和侄子来了,要把老头遗体接到殡仪馆,但是住院家属签字的是你,你赶紧回来一趟,你们家人自己定。

    小白貂马上赶回医院,一看老公公哥哥家的儿子,老公公的弟弟,老公公的侄女,一大家子都赶来医院了,非要给老头操办后事。两拨人就在急诊室门口剑拔弩张。

    小白貂说:“老头养老送终都是我,怎么你们突然就杀过来要办丧事?”

    大侄子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大爷工资卡里少说也有三十万,你提都不提,这么多年我们也尽孝了,我们也照顾他生活了,他在我们家吃喝拉撒全都是我照顾的。你在外面有人,别以为咱们老杜家不知道,老杜家的钱怎么就能跑外人兜里?再说了,你都改房本了,那你还去老房子干啥?”

    小白貂说:“我那不是去给我爸送菜嘛。”

    小侄女说:“谁知道你去干啥?老爷子一个人寂寞了,你去哄他高兴呗。”

    小白貂说:“你别乱喷粪,我嫁到你们老杜家就没享过福。”

    小侄女说:“儿媳妇哄老公公高兴怎么了,碰着你哪根筋了?炸毛干啥呀。你现在外面都有人了,别总老杜家老杜家的,你跟老杜家没关系了。”

    刘铮亮正在旁边看着,这时艾三走了过来,说:“看见没有,今天这个买卖,我能赚辆车你信不信?”

    刘铮亮当然不信,这家人一瞅也没啥钱,凭啥给你艾三十多万块钱办丧事?但是旁边来接他下班、约他出去吃饭的艾辰也笑着说:“你别不信,我爸干这行多少年了,他能从这帮狼嘴里抢肉。你瞅瞅这帮人的眼神,眼睛都红了,看啥都是钱,穷了大半辈子,冷不丁见到横财,就这德行。”

    这边艾三把小白貂和她情人拉到医院角落里商量,艾三问:“你知道你公公一共有多少钱吗?”

    小白貂说:“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但是工资卡里能有个十八九万,这个他们全家都知道;储蓄卡里有三十万,这个我看到存根才知道;还有一个证券开户单,买的是啥、买多少,我都不知道。”

    艾三跟小白貂说:“人家为啥要来操办后事?因为你在法律上讲虽然有一定的继承权,但是人家一大家子人是不是过年过节平时也来送点米面粮油?人家侄子、侄女、弟弟都有继承权,人家那个是血缘关系上的继承权,所以你要跟他们打官司,最后最多你能拿一份,人家几家分几份。”

    小白貂不确定艾三说得对不对,就看看旁边的情人,情人点点头,说艾三说得有道理,是有这个法律规定。

    小白貂就问艾三:“那咋办呢?”

    艾三说:“我不白给人出主意,我也不讹你一笔钱啥的,那事咱不干。你听我的,把老爷子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的,六十四抬纸牛马,白纸堆堆他个三丈三,二十一个人的鼓乐队吹打三天三夜,楠木骨灰盒,墓地选址坐北朝南,对面左右两屏,左边有山,右边有河,全套下来十万块钱花出去。这给老爷子风风光光操办,谁都不能随便说个不字吧?人都一个样,气人有笑人无,你花钱多他们没法拦着,这事又不是花他们钱凭啥拦着?但是你得跟人家说,谁料理后事,谁就张罗怎么安排那些钱。”

    艾三接着把办法说给小白貂听,他这么多年老江湖了,没送走一万也送走八千人了,人死如灯灭,灯灭了人心也就跟着黑了。这种事他见多了,谁的欲望是正确的,谁的欲望是错误的,这是没法衡量的,他也没兴趣衡量。

    小白貂把全家人召集起来,说:“老爷子来医院抢救签字都是我办的,丧事肯定我做主,没有我签字你们谁能把遗体拿走?既然我做主,我这么决定,老爷子存折里的钱,除去办丧事,剩下的,各家平均分。”

    小侄子一听,马上说:“你找的办丧事的人,万一给你吃回扣怎么办?”

    小白貂说:“你可以打听价呀,如果超出市价,我个人往里填。”

    熙熙攘攘,皆为利而已,大家一听说可以分钱,也就不较真了。小白貂带他们去公证处,写了公证委托,然后料理后事,又带着一家子拿着杜老爷子的工资卡去银行办转账,一看现金,十八万。

    小白貂收好公证书,拿出十万给艾三,说这是办葬礼的钱,又挨家给两万五千块钱,自己留五千块钱。她说自己都拿了老头的房子了,钱少要点儿。一家人拿了钱,又恢复到虚假的其乐融融状态。可是小侄女还是觉得这里面有假,她就去殡葬那打听价,一听那墓地就得四万多,顿时觉得这里面也没多少油水,白拿了两万五千块钱就可以了,堂兄妹俩甚至还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有点儿欺负自己这个寡妇嫂子。

    守灵的灵棚,白绸子配黑布,花圈扎了三十三只,沿着楼院的围墙摆满,整整三天,唢呐不停,二胡不断,满场都是二人转。

    正所谓,十年笛子百年箫,一把二胡比天高。千年琵琶万年筝,唯有唢呐定乾坤。初闻不知君何意,听懂已是棺中人。锣鼓喧天劳半生,唢呐一响全剧终。曲一吹,布一盖,老少亲朋等上菜。啤的啤,白的白,吐了再回桌上来。

    出殡那天风风光光,十七台黑色奥迪跟着大林肯灵车,绕着石油一厂转了三圈。艾三站在头车天窗里喊:“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杜公入土,都别太伤心。”

    骨灰盒往墓室里一放,盖上大理石板,封了口,也就散了场。

    小白貂跟艾三结了尾款,艾三跟艾辰说你开车帮大姐办点儿事,小白貂要去银行。她拿出储蓄卡和公证书,转账转走了二十万。艾辰以为事办完了,谁知小白貂还要去证券市场。

    进去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她满面红光,张嘴就夸:“你爸真聪明,要没他的主意,我损失大了去了。哎呀,你说我这个老公公,抠抠索索一辈子了,今天才知道,2005年买的茅台酒股票,他要早给我,我不对他更好了嘛。”

    艾辰本来就随口一问,老爷子买了多少呀。

    小白貂也不回答,直接脱了外套,就把话题转过去了:“天气是真热了,这貂春天是真不能穿了,一身汗。”

    艾辰晚上就问艾三:“你咋能让她自己拿到那么多钱呢?”

    艾三说:“你说他们家有好人吗?有一个孝顺的人吗?有一个有人味的人吗?没有。所以,就先拿一个工资卡当诱饵,让他们觉得这块肉也没多大,而且还要花不少钱办丧事,万一钱不够呢,这钱谁补?只要有钱拿,谁愿意给自己找事,只要这个公证书签了,人家小白貂那就是合法的唯一继承人,这些亲戚也不知道老头到底有多少钱。”

    “你爹我这么干,一来咱能挣一笔钱,二来呢,这一大家子都乐乐呵呵就行了。人家人品不好,你也不能给人家判死刑给毙了,做买卖嘛,让甲方舒服,还能让自己赚钱,就行了。你说这老头墓地这么好,墓碑那么漂亮,以后有人给他上坟吗?清明节还能给他烧点儿纸吗?人哪,有感情的就三代,三代往前,见都没见过,还哪有什么感情?所以你跟刘铮亮给我抓点儿紧,实在不行你就把他给拿下,怀孕生孩子,对我来说外孙子也能给我烧香上坟,死了也有人记得,多好!要不你看咱们平民老百姓也上不了史书,也不能唱歌,也不能演电影,来人间这一趟啥事都没留下,除了自己家孩子,谁还记得你?”

    再后来,小白貂把商贸大厦边上的楼房也卖了,也跟她乙烯化工厂的情人断了联系,据说到南方做买卖去了。艾辰上网搜了一下2005年的茅台酒股票,当时才五十块钱,现在都已经九百多块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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