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父亲遇袭不是司瑾的错,那日那群对父亲下毒的黑衣人也与尹垣塬无关。”见卫清欢不语,宗云霄忍不住插嘴。
“闭嘴。”宗云潺开口,“前厅事情多,你先过去处理。”
“大哥…”宗云霄仍是不放心的开口。
却见宗云潺看着他,目光幽深略带嘲讽:“若是我想杀她,你以为方才你能拦下?”
宗云潺的武功宗云霄是清楚的,他面带不甘,却是松开了卫清欢,转身离去。只是一步三回头,似是很不放心。
等到他走远了,宗云潺才开口:“我的警告你从未放到心里,你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就无所顾忌了吗?”
卫清欢心里一震,答非所问:“你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宗云潺低头俯视她,开口:“冒牌货做久了,你还真当自己是真的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卫清欢见此,不再拐弯抹角。
却见宗云潺勾起嘴角开口:“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你是司瑾,一时探不清你的来历,才没有轻举妄动。猎场上你昏迷,徐太医就告诉我,你身子有陈年旧疾,不过剩下两三年的寿命,这可不是司瑾该有的身体。”
卫清欢握拳开口:“既然知道我是假的,为何要留我?”
“因为我好奇一个将死之人,却冒名顶替入了我们府里是为何事?你这种不明来历的人,还是放在眼前才让我安心。你对宗府没有恶意,我就可以忍你的小动作。可是,什么时候二叔和阿霄,也能被你当枪使了?”宗云潺薄唇轻启,话语只刺人心。
卫清欢身子发抖,不是害怕,是心底里的怒气。
从一开始,他看自己就如同一个玩偶一般,看着自己费心谋划,他心知肚明,却从不说破,如同看一场笑话。
他果真也没有半点把姐姐放在心上,所以随便一个人顶替了姐姐的位置,他在意的也只是宗府的利益。察觉自己并非来者不善,他就放任自己,并未去追究姐姐的去处。
“难怪那日你不让我带走宗伯伯,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对我心怀戒心,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卫清欢轻笑一声开口,没有回答宗云潺的问题,却是自顾自的开口,语气不悲不喜,像是个木偶一般。
宗云潺眼里闪过怒意:“你还敢提?父亲是因为谁落得那个下场?那日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卫清欢眼里全是死气沉沉:“跟你说了,又有何用?”
你不信我,说了等于没说,宗敖已故,我终究是错了,说什么都是没用了。
宗云潺沉默许久,却是没有追问,前厅葬礼诸多琐事都需要他处理,他是听了下人禀报匆忙赶过来的,眼下没有自己,前厅肯定乱成一锅粥了,自己该回去了。
清风阁的侍卫正好此时也赶了过来,宗云潺便将卫清欢甩给侍卫二人:“给我看住了她,不许她踏出清风阁半步。”
踏出两步后他并未转身,却是又开口:“司瑾,我可以相信你对宗府没有恶意,可是父亲却是因你而死,你绝不能出现再葬礼上。等我处理完手里杂事之后,你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别怪我无情,父亲临终要我护着的那个人,可不是你。”
宗云潺转身离开,卫清欢面容未变,却是踉跄了几步,最后她没开口,只是在两个侍卫的挟持下走回清风阁。
走到半路看到文渊阁,卫清欢眼中一亮,宗敖这次出殡自己必须要去送最后一程,不论是替姐姐还是自己,然后…再去地下找他赔罪好了。
宗云潺不让自己露面,可是宗沧明的辈分能压下他,只要宗沧明答应,自己去葬礼上拜一下就好。
两个侍卫下意识抓住卫清欢,却见她回头,目光像是两道利剑:“我只是有事去见二叔,见过就随你们回清风阁。宗云潺虽说不让我出门,可是没说不让我见人。”
两人被卫清欢黝黑的眼珠看的发毛,下意识松开了手,卫清欢就踏入了文渊阁。
刚到正屋,就见南岳在外守着,看到卫清欢,他不由得眉头一皱。
“劳烦你通报一声二叔,我来求见。”卫清欢开口。
南岳看了看院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却没有说过,转身进了屋子。
不过半刻钟,南岳走了出来说:“二爷不见客。”
“你说我是客?”卫清皱眉欢相问,南岳却不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那日明明自己已经言明了自己身份,宗沧明怎会自己避而不见。
卫清欢想不明白,看向文渊阁里屋,安静的没有一丝气息,她不能犹豫了。
抬步准备直闯,南岳横跨一步挡下,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警告:“二爷因大老爷之事忧思成疾,那日助你出府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自然不愿见你,还请司小姐自重。”
他是怨自己吗?利用多年前的相遇,却陷他于不义之地。宗敖已故,他也沦落为自己的帮凶。
卫清欢身子一顿,收回了脚,却没有离开:“既然二叔不愿意见我,我便等在这里,等到他愿意为止。”
南岳没有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她,唯恐她突然闯进去,卫清欢立在檐下,一动不动,两个看守她的侍卫也没有多言,只是在院子门口守着。
正午的太阳像是刀子一样割在人身上,卫清欢头上出了细密的汗水,脸上却是没有一丝动摇。
文渊阁里的树木光影随着太阳,在地面上旋转了半周。一开始圆圆胖胖的树影变得越来越纤长,随着太阳余晖的消失,树影也没了踪迹。天色渐暗,月亮也爬上了树梢,树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旋转。宗府里从午时的喧闹变成了悄无声息,葬礼应该是结束了。
四个时辰过去了。
卫清欢一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站着一动不动,此时她终于动了,开口:“二叔不愿见,那我就不强求了,只是……”
她退了半步,语气毫无波澜:“只是当年救命之恩,我一直都未曾道过一声谢,昨日之事我并非是想要陷二叔于不义之地。不能面见,我就以此谢了二叔的恩情。”
她跪下,对着里屋狠狠磕了三个响头,用力之大额头都破了皮。
南岳见此,突然心里生出了些许悔意,他握拳正欲开口,却见卫清欢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留恋,他要出口的话也噎在口中。
卫清欢刚走片刻,就听里屋有人说话,南岳压下了心头的不安,收拾情绪进去了。
只见宗沧明斜靠在塌上,看到南岳进来开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一刻。”南岳过去扶起宗沧明,开口。
宗沧明伸手揉了揉额头,面带几分悲色开口:“我这一睡竟然睡了快五个时辰,身体真是越来越差劲了。今日大哥出殡,我却连去送的力气都没有。”
南岳不语,之前默默递过来之前熬制好的药,看宗沧明喝下去才开口:“大夫说二爷要静养,二爷你总是不听,之前因为司小姐的消息,你还奔赴军营,还有前两日在府门口,你竟然还擅自动了真气,这刚养好的身体又白费了。”
宗沧明放下药碗,极苦的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面容,听到南岳的话,他面容才有了几分松动,似是不忍:“阿瑾那丫头,比我苦多了,不,或许不能叫她阿瑾了,可是我却是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此刻肯定更不好受,我有很多疑问,还在等着她。”
南岳一愣,看见宗沧明作势要下床,大惊失色,急忙按下宗沧明,开口:“二爷,你现在身子都这样了,如何能动?就算…就算你要去找司小姐,也要等养好身子再去吧。拖着这个病弱的身子,如何出现在司小姐面前?”
宗沧明停了下床的动作,叹了口气说:“你说的有理,也不急在这一时,我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让她见到为好。”
宗沧明不再多言,一旁的南岳见此,就默默下去吩咐准备饭菜。
卫清欢一路沉默,走到清风阁,抬步踏入之时身子突然一趔趄,手扶住了门框才稳住身体。走过来的锦纹看到宛如女鬼一般的卫清欢,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小姐…”
卫清欢勾唇,本想开口说自己无事。然而一张口,比话语先出来的是鲜血。她抬手擦了擦,口中却是不停歇的涌出鲜血,染红了衣襟,没完没了,像是要一口气流完似的。
卫清欢看到的最后情景,就是霎那间没了血色锦纹的脸,接着就是一片黑暗,她重重的倒在青砖地板上。
清风阁,徐太医坐与榻前,他衣衫略显凌乱,因为是半夜突然被宗府叫过来的。都是打了好多年的交道,徐太医并无有怨言,只见他号完脉之后紧皱着眉头,面上闪过不忍。
随后他没有和屋里的锦纹说话,就径直出门,走到院子里立着的宗云潺身边。
宗云潺眉目含冰开口:“如何?”
徐太医叹了口气说:“大公子,司小姐的身体我在猎场曾和你说过,已是油尽灯枯之态,就算好生养着也活不过桃李年华。可是司小姐先是体衰之毒,又这般劳心过度糟践身体,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能无力了。”
宗云潺背过手,开口:“依徐太医所见,她是……”
徐太医拱手相拜:“老夫医术有限,实在束手无策。司小姐恐怕是撑不过……一年了。”
宗云潺背着的手突然僵了片刻,呼吸慢了几个节拍,他曲了曲衣袖下的手指,没有开口。
徐太医却又说道:“思忧伤脾,思则气结。司小姐此番情绪波动太大,再加她本就体弱。此时吐血昏迷,也是一大难关,若是无法醒来,恐怕也别说一年了,就此去了也有可能。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汗颜无脸以对。”
徐太医身子像是弯成了一张弓,他是太医院的魁首,若是他才疏学浅,这东宸就没人敢提行医了。
宗云潺伸手扶起徐太医的身子,手刚碰到他,就见徐太医身子一抖,他心里暗惊,这大公子的手,也太凉了些。
“生死有命,徐太医尽力而为即可。”
宗云潺开口,徐太医心里却没有放松半分,手上冰冷的触觉,仿佛是碰到了一个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