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从跨入雅子离去的那个洞口开始,他的血便不自觉地沸腾了,好像有人在呼唤他,一会是父母亲的声音在叫他慎儿,一会是严烈在叫他火小邪,一会是伊润广义在叫他儿子,一会是雅子在叫他小邪,还有更多更多的声音在叫他,有笑声,有哭声,有责骂声。
连火小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全身滚烫,眼冒金星,脑海里充斥着各种杂乱无章的画面和声响,可这一切的一切,反馈在火小邪的心中,却有几个大字挥之不去:我,是,个,贼!
火小邪内心里大喊着:“我不是贼!”
但越是这样抵抗着,越无济于事,命运注定了你,是无法抗争的吧。
火小邪的脚步已经停不住了,尽管脑海中乱成一片,但他的神志无比清醒,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他不想偷什么圣王鼎,他甚至不关心罗刹阵,他只想要回自己的尊严,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
他必须要面对伊润广义!他不想逃避!如果这是阴谋,那就来吧,无论是生,是死……
漫长的道路,在脚下延伸着,没有机关,没有封锁,什么都没有,安全得如同摇篮,如同在安详的河边散步,随便你来,随便,既然你有这个勇气。
火小邪、赛飞龙、钩渐、顶天骄跑入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大厅。
便没有路了。
火小邪不会相信这里没有路,他让赛飞龙等人靠墙站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踏着砖石,向大厅的正中心走去。
“我的儿子,你来了?欢迎你来。”空荡荡的大厅里,突然响起了声音,是伊润广义的声音。
火小邪并不觉得奇怪,他甚至没有举目四望,他站在原地,回答着:“我不是你儿子!伊润广义,你骗得我好苦!你出来!”
“可是我在离你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的儿子。”
“住嘴!”
“哈哈,是严烈对你说了什么吗?你这么确定你不是我的儿子?”
“不用我师父严烈说,我也想起来了!我的父母亲是炎火驰和珍丽!”
“严烈在骗你,你的记忆也在骗你,难道,我不像你的父亲吗?火小邪,你宁肯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也要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呵呵呵,呵呵呵!收起你的谎言吧。”
“现实,许多人宁肯把美好的现实丢掉,也要去捡起过去的悲伤。你真让我失望……火小邪。”
“不要再装了!是你杀了我的父母!”
“笑话啊笑话啊!”伊润广义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如果你真的记得的话,在你很小的时候,是谁把你从冰冷的河水中抱起来,是谁杀了要你性命的忍者?是我!是我伊润广义!”
伊润广义说得没有错,火小邪清楚地记得,在他落入水中,躲过了忍者的追杀,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忍者,将其他人斩为两段,并伸手要拉住即将坠入瀑布的他。只是当时火小邪害怕了,没有勇气伸出手,这才坠落了下去。
这个画面清楚地在火小邪的脑海中升腾起来,那双眼睛,对,那双眼睛,就是伊润广义的眼睛。
火小邪有些呆滞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伊润广义的声音又柔和了起来:“是的,你记得了吧。回来吧,我的孩子,回到我身边来,我还是那个疼你爱你的父亲,你还是那个开朗聪明的孩子,我的好徒弟。你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罢了,现在,噩梦醒了,一切又回到七年前,你第一次喊我父亲的时候。”
七年前,当火小邪认伊润广义为父亲的时候,火小邪是真心的,他真心诚意地哭了,没有任何勉强,喜悦地接受了伊润广义这个父亲,而后在日本的七年修炼,伊润广义含辛茹苦地培养着火小邪,严厉而又慈祥,多少次火小邪因为修炼忍术负伤,都是伊润广义一点点地为火小邪涂上药膏,细心地讲解失误之处,鼓励着他,给他信心。
火小邪闭上了眼睛,哽咽起来,抽搐着,颤抖着,他无声地哭着,没有一滴眼泪。火小邪对伊润广义,是有感情的,而且,很真挚和厚重。
站在一旁的钩渐按捺不住,大声地呵斥起来:“火小邪!你不要听这个小鬼子胡言乱语!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立誓要杀伊润广义这个奸贼吗?”
火小邪缓缓地抬起头,无助又无望地说道:“伊润广义,你给了我一段好时光,我很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刹那之间,火小邪目光又锐利起来,“但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让我去杀我师父严烈!为什么不敢见我!为什么要带走雅子!你出来啊!出来啊!”
伊润广义的声音半晌没有传来。
“唉……”伊润广义一声叹息,“火小邪,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你说!”
伊润广义便缓缓道来了这么一个故事:
“很多年以前,我和我的妻子珍丽,隐姓埋名来到中国,目的就是成为中国五大贼王的弟子,于是,我们到处偷窃,终于吸引了贼王们的注意。我们两个,很艰难地通过了火门三关的试炼,成为了火家的弟子,但我们并没有公开夫妻的身份。
“当年,和我们同时成为火家弟子的,有一个天生的盗术奇才,就是你所谓的父亲炎火驰。他这个人表面上和蔼平易,内心里却充满了欲望,他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永远不会放弃,会用尽一切手段偷到手。
“炎火驰喜欢上了珍丽,但珍丽爱的是我,并不是他,只是炎火驰穷追不舍,并威胁要说出我们日本忍者的身份,把我们赶出火家,不得已,珍丽委身于他。炎火驰得到了珍丽,却并不珍惜,他的欲望是永不能满足的。他的注意力,很快转到了五大世家的重宝上,他要证明自己是贼王之王,就不仅要偷到五大世家的重宝之后,再研究出一套无人可以盗走的防盗阵法。
“于是,炎火驰带着我、珍丽、严烈上路了,虽说一路坎坷艰难,还是真如他所愿,将水土金木四家的重宝偷到了手,并研究出了一个血腥邪恶的罗刹阵。
“炎火驰本以为大功告成,得意洋洋地打算在他荣登火王之位后,公布一切,当上贼王之王。谁知四大世家找上门来,要求处死炎火驰。炎火驰担心自己的实力,尚不能与四家公然为敌,便想出一个法子,用火家火耀针自废武功。这其实是他的缓兵之计,炎火驰知道自己有办法自行将火耀针拔除。当时,五大贼王都知道,火家的火耀针是没有办法自行拔除的,所以炎火驰愿意自废盗术,成为废人,对于五大贼王来说,比直接杀了炎火驰更痛快。
“为了掩人耳目,炎火驰编出一套他和珍丽如何相亲相爱的谎话,好像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讨珍丽开心罢了,自己并没有什么野心。那可怜的珍丽啊,她为了保护我,为了我们大日本国的神圣使命,只能再度委曲求全,被废了盗术之后,和炎火驰待在一起,被他困在一个山谷中,生下了炎火驰的孩子。这个孩子,便是你火小邪。
“几年之后,炎火驰以为避过了风头,自行解开火耀针,意图自立门派,东山再起。结果被当年的水王凌波发现,水王凌波知道炎火驰厉害,仅凭自己恐怕解决不了炎火驰。不知道凌波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他东渡日本,找到了我的义父商议,由日本忍军出面,诛杀炎火驰,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事成之后,他说出五行地宫所在,让大日本帝国得到中国半壁江山,同时说服土家支持日本国。
“权衡之下,我义父与天皇陛下商议,便答应了水王凌波,并派我出面指挥这次行动。
“我见到你火小邪的时候,我知道你是珍丽的孩子,珍丽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偷偷地想让你活下来,但你跌下山崖后,下落不明。
“我义父责怪下来,让我背上了一个永世也甩不掉的影人。
“水王凌波也不守信,借口炎火驰的孩子可能还活着,便不告诉我们五行地宫的地点在哪里,无影无踪。
“当年,大日本帝国占据中国的战略已定,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只是没有拿到圣王鼎,还不敢草率行动,于是我们大费周章,终于将圣王鼎拿到,这才安心。
“可我们左思右想,担心五大贼王,尽管他们都说不在乎圣王鼎是谁的,可这些大盗,所说的话能信几成?于是,我借着当年强行记忆下来的罗刹阵布阵之法,以及没有丢弃的木家重宝木媻之眼,在万年镇重建此阵,用来保管圣王鼎。
“火小邪,这就是我的故事。”
火小邪听完伊润广义所说,嘿嘿嘿连连冷笑:“伊润广义,你真是会编!我师父火王严烈死前所说,与你完全不同!五大贼王,我都见过,绝不是你描述的模样!”
伊润广义口气依旧平和:“火小邪啊,五大贼王是个什么货色,炎火驰、严烈又是个什么货色,说出来给你听了,你明白了吗?你所谓的父亲炎火驰,伙同严烈,实属不折不扣的奸贼,无耻之徒,这样的两个人,欺世盗名,从不敢说句实话!
“严烈是你师父?我看也像!他教你的盗术,你和我说过,虽然精彩,却是一不留神便会发疯或者死去,要不是你火盗双脉,第一年你都熬不过去,必然死了!用心如此险恶,他可是真的为你好?仔细想想啊火小邪,严烈此人,乃是炎火驰的狗腿子,占火王之位,让火家分崩离析,将你赶出火家之后,又拿重手试你经脉,你要不是命硬,碰上了甲丁乙,早就死于荒野了。
“五大世家、五大贼王,个个是阴谋钻营的小人,你要当他们是英雄好汉,那就大大地错了!中国人贼性难改,全是这些所谓的五大世家,五大贼王败坏纲纪!
“怂恿人自私自利,只顾小家而弃大家,贪财恋物,争名夺利,舞弊逢迎,妒贤嫉能,混淆美丑,据物推高,私定贵贱,篡改良方!哪个不是五大世家在暗中捣鬼?
火小邪依旧冷笑道:“伊润广义,你说得周全,其实破绽百出!我倒是问你,你敢回答吗?”
“好!我有问必答!”
“净火谷是不是你下的杀手!”
“是!是我,这些人争权不成,余恶不绝,还想杀你火小邪,死有余辜。”
“御风神捕退出五行地宫时,是不是你诛杀了他们?”
“好狠毒!什么友好,全是谎言!”
“历史是由谎言构成的,所谓真相,只有胜利者有资格评判。”
“你以为永远镇守住圣王鼎,就能稳守天下,万世万代吗?”
“天皇陛下和我,都觉得能。天皇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火小邪连骨头都气得酸疼,全身骨骼咯咯作响,紧紧握住了双拳,很多的疑问,都在伊润广义道貌岸然、禽兽般冷血的回答中,一一解决了。
现在,火小邪只想从伊润广义口中,亲自求证!
“雅子是不是你早就安排好,围攻火家之后,就把她绑走?”
“不错,是我。”
火小邪怒吼道:“你认我为你的儿子,养我七年,是不是因为我能开启罗刹阵!”
伊润广义沉默了片刻,突然呵呵呵呵呵地长笑起来。
火小邪骂道:“你说啊!”
伊润广义止住笑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是!这是最重要的原因,不过……”
“所以雅子也是你故意留在我身边的!”
“呵呵呵呵!”
“所以你教我忍术,也是为了罗刹阵!”
“呵呵呵呵!”
“我会来到这里,你很早就算计好了的,是不是!”
“呵呵呵呵呵呵!是,全都是!”伊润广义的声音一震,有点歇斯底里起来,“火小邪,你全部猜对了!”
火小邪猛然一回头,直勾勾地看着大把子赛飞龙、顶天骄、钩渐三人,这三人本站在一边不敢言语,火小邪这么一看,赛飞龙立即一个激灵,不自然地抽了抽脸颊。
火小邪恶狠狠地看着赛飞龙,尖声道:“大把子,你一直在说谎对不对?我们来到这里,你早就在与日本人联系对不对?”
赛飞龙脸色惨白,连连摆手道:“小恩公,你别激动,我我我……”
伊润广义阴冷冷的笑声响起:“赛飞龙,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一直和我们联络,火小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这里。”
赛飞龙彻底慌了,手足无措地说道:“火小邪,你不要听他胡说!”
二把子顶天骄其实对刚才伊润广义的长篇大论,一句也没有听懂,他完全云里雾里的,但说到大把子赛飞龙是日本人的奸细,他惊得下巴都落到地面上了。
顶天骄大叫道:“大把子,你,你!你怎么!”
钩渐一言不发,连退几步,和赛飞龙保持着距离。
伊润广义继续冷笑道:“火小邪,你现在才看出来吗?逍遥窝中江湖诛杀你的路条,是赛飞龙的杰作,是为了让你安心,你们装成妓女混入要塞,赛飞龙早就向我通风报信,人数多少,什么打扮,我一清二楚,甚至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万年镇,进到这个山洞,赛飞龙也一一传递给我。”
赛飞龙惊叫道:“伊润广义!你不讲信用!”
伊润广义冷笑道:“火小邪,我还告诉你一件事,你父母亲所在的山谷,和净火谷一样,只凭忍者是很难找到的,是赛飞龙给我们带的路。呵呵呵呵呵!火小邪,你知道了吧,你以为你最可信赖的人,却是害死你的人啊!”
顶天骄已经号哭了起来:“大把子,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赛飞龙慌乱了一阵,听伊润广义把自己老底揭穿,反而恢复了冷静。
赛飞龙尖声大笑,厉骂道:“伊润广义,我一辈子精明!竟能相信了你的鬼话,与你合作!”赛飞龙骂完,却身子一抖,头也不回地向洞口处跑去。
赛飞龙不愧是逃跑的高手,故意甩下狠话,突然逃跑,让人措手不及。
赛飞龙钻进洞中,刚跑了几步,迎面一股子浓烟喷至,赛飞龙猝不及防,猛吸了一口,立即觉得胸口恶心,闷哼一声,捂着嘴向后一退。
没等到赛飞龙退去,一枚钢花穿破浓烟,直刺赛飞龙面颊!
赛飞龙不愧是野校督,如此凶险的局面,他竟然身子一猫,避开了这枚钢花。可他没料到,他一蹲之时,一只大脚从浓烟中踢出,正中他的面门,将他结结实实地踢中,整个人被踢得飞起,咕隆隆从洞口再次跌入大厅。
赛飞龙在地上滚了两滚,抽搐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喂,大把子,正开着联欢会,你急急忙忙走什么啊?”嘻嘻哈哈的声音从洞口传出,随即一个嘴上叼着烟卷,吞云吐雾,勾着个艳色美女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除了烟虫、花娘子外,还有何人?
烟虫旁若无人地走到赛飞龙身边,用脚踹了一下赛飞龙后腰,一蹲身,从赛飞龙后腰间解下一个不起眼的黑盒子,用力一掰,那黑盒子便开了,里面红光闪烁,竟有一套发报的装置。
烟虫看了两眼,啧啧连声:“他奶奶的卷,还真想不到有这种东西。”说着,将这套装置随手丢到一边,摸着赛飞龙后脑勺叫道:“大把子,刚才走路滑了一下,踢到你了吗?真不好意思啊!”
顶天骄在一旁号哭:“烟虫,大把子他,他居然……”
烟虫伸出手嘘了一下,说道:“大妹子大妹子,我刚才全听到了,别哭了啊,乖。”
正说着,钩渐直冲了上来,手持利刃,就要向躺倒在地的赛飞龙脖颈处刺去。
“当”的一声,一把刀架住了钩渐的利刃,钩渐扭头一看,竟是火小邪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到前来。
钩渐怒骂道:“火小邪,此人该死!我们全被他骗了!”
火小邪将钩渐的刀慢慢拨开,看了眼烟虫、花娘子,说道:“我知道得太晚了。”
烟虫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火小邪,这事怪我……”
火小邪打断了烟虫的话:“烟虫大哥,我欠你的恩情,下辈子还你吧。”说罢转身往大厅中央走去。
烟虫喝道:“火小邪,你做什么!”
火小邪并不答话,走到大厅中央,将刀子丢下,膝盖一弯,重重地跪在地上。
火小邪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挺直了身子,高声道:“伊润广义,你在吗?”
“呵呵,我在。”伊润广义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我从来不愿意求人,但我今天求求你!求求你!我的性命,你拿去吧,我只求你放了雅子,放了烟虫大哥、花娘子、二把子、钩渐。只要你放了他们,我立即挑断我双手双脚的经脉,随便你处置。”
“哦?”
“我,求你!”火小邪沉重地说道,再次重重地磕头,额头上已经一片鲜红。
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火小邪。
烟虫叼着烟,制止了火小邪,并不与火小邪说话,只是抬着头喊道:“伊润广义,久仰大名!我是烟虫!能讲几句话吗?”
“哦!我知道你。”
“我说伊润广义大人,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哦?”
“你大概知道我师父是谁吧?炎尊!炎火驰和严烈的师父,我是他不争气的最后一个徒弟。我师父这个老东西,临死之前,憋不住罗刹阵的事情,和我说了,所以我略知一二。”
“嗯?你知道什么?”
“我师父说过,罗刹阵开阵,要用火盗双脉之人的鲜血不错,只是取血之人,必须怀有贼念,才可以真正地开阵。火小邪如果这样,毫无偷东西的欲望,只怕他的血,嘿嘿嘿,不好用啊!”
“笑话!烟虫,你那师傅炎尊所知的,可有我一半多吗?”
“那说不定,炎火驰说不定骗了你呢?让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辛苦一场。”
伊润广义倒是一下子沉默了。
烟虫也不着急,使劲拉起火小邪,说道:“小邪,你就算死了,他也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火小邪双眼无神,只是长叹一声。
伊润广义沉默了片刻,方才沉沉地说道:“烟虫,你是想骗我吗?”
烟虫笑道:“我们是你手掌里的蚂蚁,骗你什么?再说了,你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劳师动众修的罗刹阵,连让我们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是怕我们今天给你破解了?对了对了,就算我们破解了,对你不是更有好处吗?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烟虫,烟虫,不愧是名震东北的第一大盗,素闻你行事乖张,玩世不恭,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聪明,聪明啊!”
“看来罗刹阵现在还没有什么作用?就等着火小邪这一味药啊?”
“哈哈哈,笑话笑话,罗刹阵何须全部开阵,才可防盗。”
“那就这样呗,伊润广义大人,我们打个赌?”
“打赌?”
“放我们进去偷一下,以雅子为赌注。”
“怎么赌?”
“你把雅子放在罗刹阵里,我们去偷雅子出来,若能偷出来,你就成全了火小邪夫妻相见,若我们偷不出来,火小邪刚好给你开阵,你留雅子一个活路?你看如何?”
“哦……这个赌局好像不公平啊。”
火小邪虽说心里悲愤,但烟虫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火小邪心里一片清明,知道烟虫所说,乃是决心搭着全部人的性命,来搏上一把,不禁斗志再起,抬头喝道:“伊润广义,念在你我父子一场,我愿以身试阵!”
伊润广义机械般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那我们就赌这一场吧!火小邪,你要是能破解现在的罗刹阵,救出雅子,便随你们去,绝不伤害你们半分,若是不能,你们便全部化作血沫,死在阵中吧。”
烟虫大喝道:“好!不愧是日本忍军的头领,气度非凡!那么,让我们进阵去吧!”
“好,好,你们稍等……”
伊润广义的声音逐渐远去,再无一丝一毫的声响传来。
花娘子走了上来,拿出绢纱,给火小邪擦额头上的鲜血,说道:“不要流血,如果你的血这么珍贵,一滴也不流给他们。”
火小邪惭愧道:“烟虫大哥,嫂子,你们真的不该再帮我了。”
烟虫一边抽烟一边坏笑道:“咱们多少见个世面再死吧,你的苦肉计是好招,我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是好招!只是你不愿意带我玩?”
火小邪叹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烟虫笑道:“什么话?”不接这个话茬,转头对还在泪如泉涌的顶天骄叫道,“二把子,我说大妹子,赛飞龙还没死呢,把他拖过来啊。哎,钩渐,别想着杀赛飞龙了,咱们先聚过来。”
顶天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昏死的赛飞龙拖到火小邪、烟虫这边,钩渐不住地骂道:“烟虫,火小邪,赛飞龙这种通敌卖国之人,留着何用?”
火小邪说道:“先不要杀他,他也许还知道什么。”
烟虫也点头道:“不问问他到底怎么和伊润广义勾搭在一起的,还挺不甘心咧!”
顶天骄还是哭得山石乱颤:“大把子,你为什么,为什么,呜……”
花娘子安慰一句:“二把子,唉,天骄妹子,别哭了,让小鬼子笑话啦。”
顶天骄强忍着,总算停止了哭啼。
就听见轰隆隆、噶嘎嘎各种声响,这个大厅墙壁,砖墙一段一段地开启,露出无数个小门来,里面有穿着各色服饰的忍者,手上结着各式法印,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那些忍者足足有四十多人,密密麻麻地围在大厅周围,站得笔直,谁也不发一言。
烟虫猛抽一口烟,轻声道:“火小邪,怎么,这是要先和我们打一架?”
火小邪环视一圈,说道:“全是日本忍军最高级别的忍者,但他们结着法印,不是来找我们打架的,而是恭送我们的。”
只听到一声响亮的忍者嘞诺灵咒,乃是镇压恶灵之意,一面墙壁整齐地后移,显出一个方形的大洞,洞内深处,有一片青色的光芒闪烁不停。
随着洞口打开,大厅里一众忍者们纷纷念起了嘞诺灵咒,低沉压抑。
无色无味无风无震动无温度,洞内深处,仅有那片青光闪烁着,五行地宫内有的那种玄奥、神秘、暴虐、迷乱、镇压之气,在这个洞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存在,平静而安详,似乎在鼓励着你前进。
可这种绝无仅有的防盗感觉,还是拉紧了火小邪、烟虫等人的心弦。
便随着响亮的嘞诺灵咒,火小邪深深看了一眼洞内,目不转睛地说道:“我们走吧!”
烟虫点头示意,转头吩咐顶天骄道:“把大把子背上,带他一起进阵!”
顶天骄应了,将大把子赛飞龙背到背上,抹了把眼泪,抖擞起精神。
火小邪、烟虫、花娘子、钩渐、顶天骄赵霸,全神贯注,由火小邪打头,稳步向洞内走去。
这是条平缓、干燥、光洁的通道,笔直地直通斜下方,青色的光芒一直在眼前闪烁着,似乎在引领着众人的方向。
众人默不作声,彼此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向前走了大约半里路,青色的光芒突然消失,一片柔和的光亮升起,不冷不热,亦不刺眼。
众人再向前走了一步,便走出了这个通道,眼前顿时一片白光泛起。
好在这片白光并不刺眼,众人眯着眼睛一看,眼前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镜面!
而这片镜面,并不是玻璃的,而是一层细而柔韧的沙子上,泛起的一层薄薄的水膜。脚踩上去,地面略有弹性,水膜随着脚面下压的压力,竟退回到沙子内,所以踏脚上去,鞋底只是一层潮湿,绝不会湿鞋。
光不知道是从哪里透出来的,偌大一片的镜面上方,是一片天空一样的淡蓝色,看不到是否有顶,也看不出上方是由什么东西组成的。
只有火小邪他们刚刚走进来的地方,能看到发着微光的、洁白一片的砂岩墙壁,只不过向上再有十米,便都隐藏在上方的天空蓝中,不见踪影。
如果这里不是伊润广义口中的罗刹阵,一定会被认为是人间奇景,似乎天地相连,倒映呈辉,人如同走在天地之间,又仿佛在碧波如镜的水面上踏水而行,美得不可言状。
众人见了,不由得有些发呆,所有人心中想象的刀山剑海、毒火猛兽、杀人机关,全不存在,怎么会是如此平静安详绝美之地?
众人不知方向,只是心中突突激跳着向前走去,走了二十余步,烟虫猛一回头,却看到进来的那个通道已经隐藏在淡淡的天空蓝中,见不到了。
烟虫轻喝一声:“大家停步!”
众人略略站定,也发现了自己处在这片根本不知东南西北的地方,前无出路,后无退路。更糟糕的是,刚才走过的脚印,也在眨眼间,被水膜覆盖住,根本看不到一点痕迹。
所以,众人连前进的目标在哪里,也不知道了,有些发傻地站在原地。
钩渐念道:“糟了!我们似乎被困住了!现在该去哪里?”
花娘子微微喘气,说道:“天下竟有这样美妙,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顶天骄瞪大着眼睛,东张西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说不出话。
烟虫抬起手腕,剥开手表上的一个小盖子,里面有个指南针,正如同陀螺一样转得飞快。烟虫说道:“这里有异常庞杂的磁性!虽说微弱,但足以让我们迷失方向了。”
火小邪依旧盯着前方,说道:“这里不可能是无边无际的,我们无论往回走或者往前走,是一定能够摸到墙壁的。能够摸到墙壁,就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烟虫啪的一下,把手腕上的指南针合上,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吞云吐雾起来:“往前走吧!雅子一定在这里的某处。”
众人都是硬汉,既然进来这里打赌,便没有临阵而退的打算。
只是大家不知道,到底这片看似无边的“水面”就是罗刹阵,还是罗刹阵位于这片“水面”的某处?
众人踏步向前,缓缓又走了百余步,再次停下,左右看去,毫无变化,这片美景虽美得不似人间,可美丽得异常单调,无论怎么行走,就像原地踏步了一百多下似的。
烟虫不禁笑了,哼哼着骂道:“这是个什么意思?伊润广义想让我们先散个一天的步,让我们平心静气吗?”
火小邪也觉得这么走下去,不是个办法,便问道:“烟虫大哥,你师父炎尊死前,说过罗刹阵大概的样子吗?”
烟虫答道:“我那死鬼师父,也从来没有见过罗刹阵的样子。他只告诉我,罗刹阵是个无人可盗之地。”
花娘子说道:“空无一物,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自然是无人可盗?”
烟虫说道:“如果罗刹阵只是一个虚张声势的空阵,犯不着让伊润广义如此煞费苦心。”
火小邪看了眼背在顶天骄身后的赛飞龙,说道:“烟虫大哥,麻烦你把赛飞龙弄醒!兴许他来过这里。”
烟虫念了声有理,走到顶天骄身侧,从袖口处捏出一点粉末,塞进赛飞龙的鼻孔里,花娘子、钩渐上前,纷纷抽出利器,以防赛飞龙清醒后制住他。
烟虫笑了笑,摆手说不用,然后把赛飞龙的脸扶正,啪啪两个大耳光抽了过去。
赛飞龙哼了两哼,悠然转醒,他刚刚回复神志,先是愣了愣,但马上回过神来,全身一个激灵,从顶天骄背上跃下,拔腿就跑。
钩渐立即要追,烟虫拦住了钩渐,叫道:“大把子,你有本事跑掉吗?”
赛飞龙跑了十余步,也发现这里乃是个无边无际的“水面”,连方向都没有。赛飞龙听烟虫这么一叫,便站住了,紧张地看了几眼,叫道:“烟虫!你这个混蛋!玩什么阴招?这里是哪里?”
烟虫摊手道:“罗刹阵!”
赛飞龙看了看脚面,那层水膜和镜子一样,将自己照得一清二楚。
赛飞龙愣了愣,哼道:“这里就是罗刹阵?”
烟虫坏笑一声,说道:“那你觉得是哪里?”
赛飞龙骂道:“我怎么知道?”
烟虫说道:“赛飞龙,你害了我们一路,把我们害进了这个防盗阵法里,没想到你也进来了吧。”
赛飞龙拧着眉头,骂道:“废话少说!你们想要如何?告诉你们,我赛飞龙不是这么容易死在你们手里的!”
顶天骄又哭了起来:“大把子,你为什么啊?你多少给个理由吧,如果你真的帮了小鬼子,那妹妹我只能和你恩断义绝了。大把子,求你解释一下吧!”
赛飞龙骂道:“哭个屁!要不是我,逍遥窝早就被端了多少次了!我就是帮了日本人,怎么的?来杀我啊!”
火小邪大喝一声:“赛飞龙!”
赛飞龙与火小邪对视一眼,立即避开眼神,气焰顿减。
火小邪喝道:“赛飞龙,我不想知道你到底骗了我什么,我就问你,你到底来过这个要塞没有?”
赛飞龙抬起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来过!”
火小邪喝道:“你到底见过我的妻子没有?”
赛飞龙点了点头,说道:“见过,我见过她两次,最后一次,就是在你们和伊润广义说话的那个大厅里。”
“然后呢?她去了哪里?”
“墙壁上开了一个四方大洞,由伊润广义和一群忍者带着,进洞去了。其他的,我一概不知。”赛飞龙抬起头,有些恳求似的看着火小邪,“火小邪,我是对不住你……”
“别说了!”火小邪愤然骂道,转过身子,再不愿看见赛飞龙。
烟虫低声道:“火小邪,赛飞龙的确不知道什么。我们暂不妄动,先仔细想想,该如何应对。”
火小邪望着前方,说道:“这里没有其他的办法,我只能期望一件事!”
烟虫问道:“是什么?”
火小邪没有回答,向前走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竭尽全力地大吼起来:“雅子!你在哪里?我是小邪!我来找你了!你听到了吗?我是小邪!”火小邪一边大吼,一边向前走去。
烟虫听火小邪突然高声喊叫,微微愣了一愣,但马上会意过来,花娘子刚好靠将过来,烟虫一把搂住,冲花娘子欣慰地笑了笑,跟随着火小邪走去。
钩渐收了利刀,狠狠瞪了赛飞龙一眼,紧随而去。
顶天骄还在垂泪,一边走一边看着呆立在不远处的赛飞龙,说道:“我们走了啊,走了啊,大把子,你不要跟着我们了,你想办法走吧。希望你洗心革面,知道错了,然后能不能找个地方,自我了断了啊。我怕我以后会亲自动手杀你啊……呜呜呜呜。”
顶天骄边哭哭啼啼的,边跟着火小邪他们就走,赛飞龙站在原地,见到所有人消失在天空蓝的色彩中,突然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涌来,撒腿追去。幸好有火小邪的大吼声引路,赛飞龙奋力追赶,才终于看到了顶天骄等人的身影。
赛飞龙并不上前,只是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紧紧尾随。
火小邪一路吼着,直至声嘶力竭,也不放弃。
烟虫听火小邪嗓子都喊破了,有些不忍,本想伸手制住火小邪,让花娘子一把拉住,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烟虫随便火小邪去叫好了。
烟虫知道花娘子是一片好心,便也罢了。
火小邪吼得心里瓦凉一片,如果雅子在这里,如果她还有一丝清醒,应该能听到他的呼唤,火小邪坚信这一点。火小邪自小倔强,绝不认输,今日哪怕他喊裂了声带,永不能说话,火小邪发誓也要坚持下去。
火小邪最后大吼一声,精疲力竭,咕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伏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烟虫俯身过来,低声道:“要不要换一个人帮你喊喊试试。”
火小邪摇头道:“不行的!声音千万不能杂乱了。雅子可能是被一种叫朽木令的忍毒制住,五感迟钝,类似于行尸走肉,要想唤醒她,除了独门的解药,就是我一遍一遍地呼唤她。”说着,再次站起身来,继续大吼道:“雅子!我是小邪!你听到吗?”
火小邪的嗓子已经嘶哑了,每喊一声,都拉扯着喉咙巨疼,其他人都知道火小邪已经到了喉咙撕裂,失声不语的边缘。
花娘子紧紧抓住了烟虫的衣袖,垂下泪来,低声道:“救救火小邪吧!菩萨啊,请你救救火小邪吧!”
烟虫轻轻地抚摸着花娘子的额头,搂紧了花娘子。
火小邪再喊了两声,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挥,示意所有人停止。
果然,火小邪的耳中,听到了非常非常细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邪,小邪……你快走吧……快走吧。”
火小邪一个激灵,腾起了希望的熊熊火焰,继续大叫道:“雅子!雅子!听到了吗?我是小邪啊!你听到了吗?继续说话,你继续说话啊!”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小邪,你不能过来,快走吧,快走吧,我求求你了。”
火小邪已经辨明了这个声音的方向,顿时箭步如飞,向这个方向小步跑去,每跑几步,就努力地大叫道:“雅子!你继续说话,不要停啊!不要停啊!”
雅子的声音也越发地清晰起来:“小邪,小邪,小邪……你不能过来,不能过来,不能过来……”
火小邪再也不喊叫,他已经看到一个淡淡的身影,从天空蓝的色彩中透了出来。
火小邪闷喝一句:“大家跟上我!”说着,向着这个身影疾奔而去,眼见着,雅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雅子双手被悬挂着,吊在一个木架子上方,双眼无神,只是颤抖着双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小邪,小邪,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火小邪哪管这许多,大步流星地直冲而去!
眼见着,距离雅子只有十步之遥,突然感觉到地面极为微小地一震,一面铁墙拔地而起,瞬间,就升高得看不见顶端了!
火小邪戛然止步,回头一望,竟不见了烟虫等人!
再看这扇铁墙,上不见底,两边不见边际,也不是埋在沙子里的,竟像是浮在沙子上的那层水面上的。
火小邪伸手一碰铁墙,冰冷无比,浑无生气,连接缝也没有一个。火小邪狠狠敲打了铁墙一下,闷声作响,火小邪竟听不出来有多厚!那就是厚度惊人!
火小邪隔着这扇铁墙大喊:“雅子!雅子!”可是,再没有声音传来。
火小邪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最不愿意出现的情况发生了,火小邪最担心的便是有一道无边无际的铁墙,横在面前,阻挡住自己的去路。
火小邪奋力推了推,铁墙丝毫不动,可就这么一推,却感觉到身后又是一震!
火小邪回头一看,这回他惊得有些脚跟不稳,竟然又有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铁墙拔地而起,两到铁墙把火小邪夹在了中间!
更糟糕的,这样的两扇铁墙,竟开始缓缓地合拢!
火小邪哎呀一声大叫,伏地就挖,可是挖开一片沙子,立即就被周围的沙子填上,好像自己在水中捞月一样,根本是徒劳无功!
两扇没有边际的铁墙移动得很快,无声无息地向火小邪夹来。火小邪闷吼一声,双手双腿一蹬,撑着两面铁墙就向上腾去。
可是,两面铁墙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火小邪急速地腾上了十多米,还是不见铁墙的顶端。
渐渐地,两扇铁墙把火小邪牢牢地夹住,火小邪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正在一寸寸地被压扁,胸腔即将崩裂!脑袋也被铁墙夹住,整个头颅剧痛无比,这无比庞大的力量,很快就会把自己夹成一块肉饼。
就在火小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完蛋的时候,他天生的一种求生欲望,让他体内的另一道经脉运动了起来,奋力地抵抗着两面巨墙的夹击之力。火小邪一口鲜血喷出,他最后只觉得自己的第二套经脉之力直冲脑海,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火小邪睁开眼睛的时候,下意识地动了动,他觉得他应该死了,怎么,他现在眼中的光芒是阎罗殿里的火把吗?
再过了一会,火小邪才发现,他眼前正晃动着一个打火机的火苗。
火小邪一声号叫,坐了起来,疯了一样地上下乱摸,说道:“我没死!我没死!我记得我已经要被铁墙夹死了!”
烟虫把打火机啪的一下合上盖子,抓紧了火小邪,急切地问道:“火小邪,你清醒,清醒一点,你怎么了?什么铁墙?”
火小邪颤抖着说道:“你们没有看到吗?啊?两扇看不到边际的铁墙,向我夹过来,一点先兆也没有,我根本逃脱不掉!”
烟虫有些纳闷:“没有啊?火小邪,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没有铁墙啊?是不是你的幻觉?”
火小邪直喘粗气,说道:“幻觉?不可能!刚才发生的是真的,是罗刹阵的防盗阵法!不可能是幻觉!”
烟虫使劲摇着火小邪,说道:“一定是幻觉!火小邪!你刚才跑得太快,我们差点没有追上你!等我们追上你的时候,发现你站在原地,手舞足蹈,好像在爬什么东西,好像在喊叫什么,却没有声音!然后你直挺挺地跌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就只是几秒钟的时间!”
火小邪双手在地上一按,沾了些沙子上的潮气,奋力地搓揉着脸部,总算让自己从刚才的临死体验中恢复了一些,略微平静。
火小邪的心脏还在不住地跳动,但比刚才好多了,火小邪咽了几口,方才说道:“我最担心的防盗手段,就是两扇没有尽头的铁墙将人夹成肉饼,刚才居然发生了……”
烟虫、花娘子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有些不明白火小邪在说什么。
火小邪哎呀一声,翻身而起,继续叫道:“雅子,雅子!你听到了吗?”
雅子细微的声音,依旧从不远处传来:“不要,不要过来,小邪,你不要过来……”
这次连烟虫他们都听到了。
火小邪站直了身子,异常冷静地说道:“盗即是不盗,盗即是不盗!”说着,向前慢慢地一步步走去。
雅子的身影渐渐地出现了,她虽然是双眼无神,面色憔悴,但并不是刚才火小邪见到的样子,被吊在木架上,而是独自一人跪坐在一个小垫子上面,微微地低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邪这个方向,不住地念叨着:“小邪,不要过来,小邪,不要过来……”
火小邪硬下心肠,雅子就在眼前,他怎么能不靠近?
火小邪心中再度升起救走雅子的念头,却同时生出另一种畏惧之心,如果再碰到一次铁墙夹击,该如何是好?
“火小邪,别动!我想起来了!”赛飞龙大喊道。
赛飞龙这一喊,生生地把火小邪喊得停下脚步。
赛飞龙追上来,并不靠近,只是语无伦次地尖声叫道:“所有中国劳工,都是全身没有任何伤痕死去的,有的人好像是被剑刺穿而死,但根本没有伤口!有的人好像是被冻死的,但根本没有冻伤!我见到过一眼他们死的样子,真正的样子!并不是你们在抛尸洞里见到的尸体模样!所有死去的劳工,我们在抛尸洞里,看到的劳工尸体,都是被人重新扳直了身子,看着好像是病死的罢了!”
赛飞龙话音刚落,突然顶天骄疯狂地手舞足蹈起来,他的动作,像在躲避着什么,惊恐万状,在天空中挥拳猛击,最后竟抱着头蹲下来,好像在承受什么东西的重击似的,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顶天骄眼看着就要翻白眼了。
赛飞龙与烟虫、花娘子、钩渐、火小邪五人,顾不上什么恩怨,立即围拢上前,拼命拉扯顶天骄,但是顶天骄直吐白沫,根本无法控制。
“打昏他,打昏他,打昏他……”雅子极为虚弱而又急促的声音响起。
火小邪回头一看,想也没有想,冲着顶天骄脖后一记重击!
顶天骄哼也没哼一声,昏倒在地。
“快跑,快跑,快跑。”雅子急促地低声叫道,“罗刹阵,罗刹阵,会唤醒你,最,最不想见到的东西,最害怕的东西,最不能破解的防盗术,所有的,所有的想象,会在你的脑海里变成现实,你们会在自己的想象中,杀死自己……快,快跑……离开我,离开我……”
火小邪大吼一声:“不!”
可是,就在火小邪一声大吼后,脚下的“镜面”却闪了两闪,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片绿油油的草地,疯狂地长了出来。
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天空、地面,非常真实,火小邪所在之处,竟变成了一片无边的草原。有微风徐徐地吹来,吹来泥土的芳香;有飞鸟划过天空,发出动听而悠扬的鸣叫;有一朵朵的白云,在天空中慢慢地飘浮着;远处翠绿的山麓,开满了各色的鲜花。
这里……这里是……
火小邪睁大了眼睛,飞快地四下一看,雅子竟然在不远的草地上,依旧是双眼无神地跪坐着。
火小邪大叫道:“这不是我的想象?雅子,你也看到了吗?我能看到你!”
雅子急促地说道:“是的,我也看到了……”
“这,这是我的想象……”有人沉声说话。
火小邪扭头一看,只见烟虫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而烟虫身边,是略显惊慌的花娘子,再有几步开外,则是满头大汗,不知所措的赛飞龙。
火小邪大声道:“怎么回事!烟虫大哥!你是真的吗?”
烟虫慢慢转过头,也有点疑惑地看着火小邪:“那你是真的吗?”
花娘子已经持了钢刺在手,大声道:“我们是不是见到了同样的景象!一片大草原!”
赛飞龙跑上几步,尖声叫道:“是,一片绿色的草原!还有鸟,还有云,还有风!怎么回事?这,这不是假的!”
火小邪背上冷汗直冒,弯腰拔下一根青草,质感是如此的真实,连断掉的茎叶中流出的汁液,也能闻到一股青草的香味!
所有人都弯下身子,抚摸着这片草地,没有任何的迹象能够证明,眼前所见的一切不是真实的。
但是赛飞龙又大叫起来:“钩渐呢!为什么看不到钩渐!他去哪里了?”
火小邪立即注意到,的确钩渐不见了。
烟虫此时身子却微微地颤抖了起来,颤声道:“这是我的想象,糟了!大家小心!”
说话间,一股强烈的风席卷而来,刮飞了天上的云朵,这股风卷着无数的断草,向火小邪他们刮来。
烟虫大叫道:“小心啦!那些草会伤人!”
话音未落,一条断草竟如同飞针一样,向着火小邪面门直刺过来,火小邪双手一格,将这根草拨开,却觉得这根草硬得如同铁片一般,震得手发痛!
更多的断草好像被风指挥着一样,在空中翻了翻身,通体变得笔直,一根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铺天盖地地向火小邪等人袭来。
众人拼命格挡、躲避,就算火小邪这等身手,也无法从密如豪雨一般的草箭中全身而退,很快,火小邪除了面部,整个身体,全被扎满了断草,鲜血横流。
烟虫、花娘子、赛飞龙三人更糟,不仅被冲散分开,连脸上也刺满了断草,如同血人。花娘子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疼痛感是真实的,这些柔软的草叶,竟有这么大的威力,根本不是真实的世界可能发生的情况。
火小邪狂吼一声,不自觉地催动体内第二套经脉,那股异样的劲力,直冲头颅内,震得自己脑海内一片红光,什么都看不到了。
红光一闪而过,火小邪再能看到事物的时候,什么都消失了,火小邪又回到了那片“镜面”的世界。如同火小邪最早遭遇的铁墙一样,一回到“镜面”的世界,全身没有受任何的伤,连疼痛感也立即消失了。
一旁的烟虫正紧闭双眼,在一片虚空之中,极力地挥舞着双臂,一边怒吼道:“火小邪,打昏我!快!”
火小邪的第二套经脉之力一松,刷的一下,骤然间又回到了那片噩梦般的大草原上,草箭铺头盖脸地袭来,疼痛感依旧真实无比。
火小邪硬生生地用后背挡住草箭,直冲烟虫,烟虫也奋力向火小邪跑来,他的双眼,已经被刺瞎了。
火小邪调转刀柄,向着烟虫脖颈处奋力一击,烟虫啊的一声闷叫,跌倒在地。
大草原的一切,在眼前突然暂停了下来,接着,慢慢地消失了。
烟虫正扑倒在火小邪脚下,他同样毫发无损。
赛飞龙还在闭着眼睛,野兽一样地号叫着挥动双臂,火小邪大吼一声:“赛飞龙,安全了!”
赛飞龙这才停止下来,惊愕无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安全无恙,这才咚的一下跪倒在地,大口喘气,惨声道:“我以为我一定会死在那片草原上。”
离赛飞龙不远,花娘子缓缓地爬了起来,同样发现自己并无异样之后,立即向烟虫跑来,将烟虫抱起,抚摸着烟虫的脸颊:“贼汉子,贼汉子!你没事吧!”
火小邪站起身来,说道:“嫂子,烟虫大哥是昏倒了,他没事。”
花娘子却哭了起来,抱着烟虫摇晃着说道:“贼汉子,你说你要带我去草原,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但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你脑海中的草原,这么危险!”花娘子将脸颊贴上烟虫的面孔,哭了几声,突然流着泪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们去不了了,对不对……”
火小邪心里难过,努力平静了自己的心思。
火小邪调整了自己的气息,口观鼻,鼻观心,让自己心若无物,只是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倒影,平静地问道:“雅子,你在吗?”
雅子还在不远处,她低声回答:“我在。”
火小邪问道:“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看到同样的景象?”
雅子艰难地说道:“现在的罗刹阵,有许多的变化,它既能让每个人看到不同的景象,也能让所有人看到一样的景象,它会选择想法最强烈的人,将这种想法变成真实,来防盗。现在的罗刹阵,是设在每个人的心里的,无论你是多么厉害的大盗,你在罗刹阵里,都必须面对自己的挑战。”
“我发现了,我只要在临死之前,催动体内的第二套经脉之力,自己将自己的大脑封闭,就能解脱出幻境。雅子,我想到带你出去的办法了。”
“没用的,火小邪,这里还有其他人清醒着,你可以控制住自己,但你控制不了他们。”
“我可以让他们都暂时昏迷!等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再回来救他们。”
“不可能的,我所在之处,是罗刹阵的中心。我只要离开这里半步,罗刹阵就会把任何想法无穷无尽地放大,只要人活着,就会被罗刹阵捕捉到,如果你坠入昏迷之人的想法里,比任何事情都恐怖,没有时间,没有光明,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只能等死……”
“那……只有杀了他们……”
“是的,只有,杀了他们……”
火小邪全身冰凉,他脸上的肌肉跳动着,心中一片黑色的火焰在慢慢地升腾。
“杀了他们,救出雅子。”这句话在火小邪的心中浮现出来。
赛飞龙、花娘子两人在旁,火小邪、雅子的对话他们听得真切。而火小邪的眼神变化,也让他们看在眼里。
火小邪转过头来,冰冷地看着花娘子和赛飞龙,眼中杀意闪烁。
赛飞龙一个冷战,突然厉声道:“火小邪!你想干什么?”
花娘子并无惧意,反而微微一笑,继续把昏迷不醒的烟虫抱在怀中,只顾着低头看着烟虫,满眼是爱恋之情。
赛飞龙已经怕了,他知道真的动起手来,必然不是火小邪的对手,于是飞快地左右四顾了几眼,慢慢向后退去,寻思着逃跑的办法。
赛飞龙同时叫道:“花娘子,这个畜生动杀心了!你还不与我联手?”
花娘子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只是按压烟虫的人中等穴道,试图将烟虫唤醒。
说来奇怪,火小邪打昏烟虫的这一下,并不很重,要按常理,花娘子不须费什么功夫,就可以弄醒烟虫,可是这回,无论花娘子如何努力,烟虫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赛飞龙见花娘子不搭理他,狠狠呸了一声,又看了眼不远处,同样人事不省的顶天骄,突然哈哈大笑道:“火小邪,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你杀了我们四个,还是没用!因为钩渐不见了!你想救你的日本老婆,就必须再把钩渐找出来杀了!”
火小邪杀心虽在心头萦绕不散,却并没有立即动手之念,相反他低头一看,正看到“水面”倒映出来的自己,面目狰狞,哪里像是自己。
火小邪心里猛然一个激灵,一股子愧意涌起,将他刚才的杀心冲淡。
“我竟会想杀了花娘子他们!”火小邪心里怒吼道,“用别人的性命,来换我和雅子离开此处,我做不到!”
火小邪紧紧闭了几下眼睛,将心中的暴虐之气压住,转头对雅子说道:“雅子,杀了他们救你,我做不到……”
雅子低声道:“这几个中国人的性命,这么重要吗?”
火小邪点头道:“很重要!”
“比我还重要吗?”
火小邪呆了一呆,他根本没有想过,雅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火小邪缓缓说道:“雅子,你很重要,但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雅子眼角慢慢垂下一滴泪来:“我知道了,小邪,你快走吧。”
火小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走的,雅子,如果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我会选择让你活下去。”
雪亮的猎炎刀,便被火小邪拿在了手里。
火小邪说道:“雅子,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用我的血,开启罗刹阵,满足伊润广义的愿望。”
雅子见火小邪竟要自尽,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一下子扑倒在地,尖声道:“小邪!你不能这样!谁也不知道罗刹阵得到你的血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火小邪惨然一笑:“我没有办法救你,我输了,雅子,只要你能带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活下去,我这一生便值了。”
火小邪说完,手起刀落,刺向自己的手腕动脉。
“住手!”一声大喝响起。
这一声大喝,让火小邪的刀尖微微一颤,偏了半分,但一注鲜血还是汩汩流出。
鲜血坠落在地面上,立即渗入沙子内,地面上一道明显的血线,竟被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吸引,向雅子所在的方向射去,然后分散成网状,消失不见。
火小邪并没有管这些,侧头一看,只见烟虫圆睁着双眼,奋力地挣扎起身,不顾一切地大吼道:“住手!火小邪!”
火小邪还是举着手腕,并未止血,冲着烟虫同样大声道:“烟虫大哥!罗刹阵用我们的想象防盗,我自己是根本无法打败自己的!烟虫大哥!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走吧!”
烟虫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努力地稳定着自己的脚步,向火小邪奔来,厉吼道:“就是因为世界上的人有畏惧之心,才会容忍邪恶猖獗!罗刹阵就是利用了这点,才成为无人可盗之阵!”
烟虫一把抓住了火小邪手腕,止住火小邪的鲜血,继续吼道:“火小邪,你不能认输!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能破解罗刹阵的人,我们都可以为你而死!你必须活下去!”
火小邪被烟虫这样声嘶力竭的一顿骂,竟有些愣了,无以作答。
花娘子赶上前来,掏出丝巾,为火小邪包扎伤口。
猛然间,地底一阵巨大的震动传来,好像有一面大鼓被重重地擂响,只是声音被完全隔绝了。
这种无声的震动,激得“水面”泛起了无数道涟漪,而这些本该平整扩散的波纹,竟也被雅子所在的地面吸引了过去。这种震动,火小邪曾经在要塞里感觉到,果然是罗刹阵发出的。
烟虫见状,瞪着火小邪双眼吼道:“你不记得了我曾经说过吗?罗刹阵如果得到了你的血,会从正五行罗刹阵变为逆五行罗刹阵,是个比现在的罗刹阵更加邪恶的防盗阵法!连你的父亲炎火驰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火小邪的鲜血一停止流下,剧烈的震动持续了三次,便突然间又恢复了平静,刚好烟虫把话说完。
火小邪愕然道:“是完成了吗?”
烟虫紧张地喝道:“不知道!可能你刚才流出的血还不够。”
这时雅子的哭声传来:“小邪,你不能死……”
火小邪的眼泪刷的一下涌出眼眶:“雅子!”
雅子不住地颤抖着,坐起了身子,深情地看着火小邪,又是温柔、又是抱歉、又是惋惜地哭啼道:“小邪,我骗了你七年,但我是真心地爱上了你。可我是个忍者,我有我的使命,我不能为了爱你,就像你说你不能为了爱我,而杀了其他人救我一样,放弃我作为一个忍者的信仰和使命。我怀了你的孩子,是伊润广义安排的,可当我知道我终于有了你的孩子以后,我是多么开心。我身体里有的精血,所以,我应该可以替代你开启罗刹阵,这样你就不用死了。可我无法说服伊润广义,他不放心我的血能够替代你,他还是要利用我,骗你来找我。小邪,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活下去一个人,我只会选择,让你活下去。”
雅子说着,慢慢抬起手来,她的手腕,正有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出。鲜血一接触到地面,整个地面,立即发出一阵吸吮似的隆隆之声。
火小邪本来被雅子先前所说,惊得目瞪口呆,她是否骗火小邪七年,火小邪根本不在乎,但对雅子所说的为了忍者的身份、信仰和任务,宁肯放弃所爱,却让火小邪更觉得五雷轰顶一般。
眼见着雅子手腕上的鲜血流出,火小邪胸前一苦,脑海中一片无边无际的烈火,让他根本没有了理智。
火小邪大叫一声:“雅子!”拼命向雅子跑去。
可雅子所在的地面,骤然隆起,托着雅子向高处升去。
火小邪拼力向上爬,可沙面光滑无比,根本没有任何发力之处,连火小邪这种身手的大盗,也爬上一步,滑下一步。
更糟糕的是,火小邪此时所见的景物,又是无比真实的幻觉!火小邪所爱的雅子,正在一座通红的熔炉之上,一条条赤红的铁水从雅子脚下流出,火小邪必须忍受煎烤之苦,紧贴着滚烫的铁炉爬上。
火小邪在幻境中,双手已经被灼烂了,露出了森森白骨,可他却野兽一样地吼叫着,绝不放弃!越是这般执念,这铁炉便越难爬上,也越发滚烫。
雅子勉强地向火小邪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低声道:“小邪,快走吧,这是罗刹阵里唯一逃走的机会……我爱你,小邪……请你一定要活下去……”雅子抬起头来,非常满足地肃然道,“天皇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便头一低,垂下手去,雅子的手接触到地面,立即如同坠入水中,被沙子完全包裹住了,一片血红的沙子,如同漩涡一样,旋即扩散开来。
火小邪号叫不止,涕泪交流,眼见着雅子死在自己面前,简直如同千万把刀同时刺入自己的心脏一样,无比疼痛和难受。火小邪只是想到,雅子死了,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没有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火小邪心中一片灰暗,那座钢铁火炉的幻觉也立即消失不见。
雅子被隆起的沙堆托向半空,吸吮声戛然一停,整个沙堆急速地向下地面沉降下去。这种沉降之力,如此的强烈,竟把火小邪从沙堆底部击出五米开外。
一种绞裂声再从地面下升了起来,整个地面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一个以雅子所在地为中心的巨大沙漏顷刻间便形成了。
火小邪眼中一片灰暗,向着这个沙漏处蹒跚地冲去,他已经有些癫狂了。烟虫、花娘子见状,知道火小邪想去寻死,奋力赶上,可还是晚了一步,火小邪已经一个倒栽葱,跌入这个逐渐扩大的沙漏里,低吼着雅子的名字,向下滚去。
烟虫、花娘子一把没有拉住,眼睁睁地看着火小邪逐渐远离。沙漏中心,正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不断地吞噬着一切,并渐渐地扩大着。
火小邪如同木头人一样,头朝下顺着沙漏的流动,毫不挣扎地滑落而去。
烟虫看了花娘子一眼,吼道:“火小邪的心智已经迷糊了!你在这里接应!我去救他!”说着一跃而下。
花娘子啊的一声大叫,根本来不及阻止烟虫,便见到烟虫冲了下去。
花娘子见这种根本没有逃生可能的巨大沙漏,心如死灰,竟不听烟虫的嘱托,也向下爬去,拼命地伸出手,竭力叫道:“贼汉子!”
烟虫几个翻滚,从这个沙漏中直扑火小邪而去,一把抓住了火小邪的脚踝。
烟虫大吼道:“火小邪!!!清醒!!!”
可火小邪睁着眼睛,双眼无神,整个人竟似痴傻了一样。
烟虫见火小邪毫无反应,心急如焚,拖着火小邪就要向上爬去。可这种巨型的沙漏,哪里好爬!
烟虫奋力蹬了几步,连身子也站不起来,就被强烈的力量直拖着向下滑去。
花娘子也已经从上方滑到烟虫面前,不由分说地将烟虫的手腕牢牢握住,尽管如此,三人依旧一起向下方滑去。
烟虫见花娘子也下来了,急得大叫:“你下来干什么!”
花娘子叫道:“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烟虫喊道:“哎呀,你这个骚娘们!我死了你活着,你还能初一十五给我烧烧纸钱吧!”
花娘子叫道:“我不管,就算到阎王老子那里,我也不准女鬼勾搭了你!我就要陪着你!”
两人一边贫嘴叫嚷,一边奋力稳住下滑的速度,可是,两人无论如何努力,也上去不了半分。
烟虫暗暗想道:“他奶奶的,今个还真是无计可施了!”
沙漏中心的黑洞,如同食人的巨口,发出呜呜的低鸣声,眼看就要吞没三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沙漏上方,一道亮光向着烟虫电射而至,有人大吼道:“接着!”
烟虫顾不了这么多,伸出左臂,那道亮光在烟虫胳膊上一撞,打了弯,紧随其后的绳索便缠上了烟虫的手臂。
烟虫大喜,手臂一盘,更是把绳索绕紧,仔细一看,竟是一把御风神捕的三爪钩,再一抬头,果然看到钩渐正站在沙漏边缘,紧紧拉着绳索。
有这道绳索帮助,烟虫、花娘子、火小邪三人下滑速度立减!差之毫厘地停止在沙漏最下方黑洞的边缘。
钩渐狂喝道:“抓紧了!千万不要松!”
烟虫也喊道:“钩渐!谢了!”
烟虫一手抓着火小邪的脚踝,一手紧拉着绳索,花娘子也腾出手来,一只手帮烟虫抓着火小邪,一只手紧紧盘着绳索。
烟虫得绳索助力,发力前行,让他和花娘子蹬上来几步。可是不好,这个沙漏的范围还在扩大,钩渐不得不向后退去,以他一人之力,已经渐渐吃不消了,脚下不稳,竟也被拖着要跌入沙漏中。
钩渐满头大汗,有些耐不住,只是奋力支撑。
烟虫见状,心头叹了一口气,大叫道:“钩渐!支撑不住了就松手吧!”
钩渐咬着牙关不松手,可烟虫、花娘子、火小邪三人之重量,还是拖着钩渐慢慢向沙漏边缘滑来。
烟虫长叹一声,叫道:“钩渐!松手吧,你不松手我就松手了!”
钩渐摇了摇头,既不作答,也不松手。
就在钩渐要被烟虫三人拖入沙漏的一瞬间,一股子新的绳索涌来。
钩渐扭头一看,上来帮忙的竟是赛飞龙。
赛飞龙不看钩渐,只是叫嚷道:“我们一起出去!我们一起出去!你们别死!”
有赛飞龙助力,局势立即又稳定了下来,烟虫、花娘子大喜过望,借着绳索之力,再向前努力爬去,渐渐离最下方的洞口远了几步。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用多时,烟虫、花娘子必能带着火小邪从这个沙漏中爬出。
可事与愿违,就当众人都觉得生机再现之时,就听到沙漏下的那个黑洞中一声怪兽似的闷哼,地面如同被人狠狠地抖了一下,不仅黑洞口猛然增大了一倍,沙子的下滑速度也顿时快了数倍之多。
众人猝不及防,被震得齐齐跌倒,顺着湿滑的沙面,猛地向下滑去,其速飞快,毫无挣扎之力。
烟虫大骂一声:“操他祖宗……”业已无计可施。
来不及松开绳索,烟虫、花娘子带着火小邪,三人已经直落黑洞之中。
烟虫本想着这次是死定了,可他们刚笔直下坠了一尺,绳索却一紧,生生将他们拉住,不再下坠。
接着,巨力沿着绳索涌来,三人如同小鸡一样,被绳索直拖出洞中,并顺着沙漏壁不断向上。
烟虫看不到是谁,只是叮嘱花娘子:“抓紧了!”
绳索上行得飞快,不用多时,就被拉出了沙漏。
烟虫见脱了困,立即拉着花娘子起身,将火小邪架起,撒腿便跑。
再看绳索一端,是顶天骄的庞大身躯!怪不得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原来昏迷不醒的顶天骄,本来和烟虫一样,一直醒不过来,但随着雅子以自己的血开阵,沙漏形成,震动不断,顶天骄才算是悠悠转醒。
顶天骄一醒,正看到钩渐、赛飞龙两人拉着绳索,跌倒在地,向沙漏中滑去。
顶天骄知道大事不好,翻身而起,简直是横飞过去,一把抓住了绳索的最末端,接着,顶天骄大吼连连,使出自己全身的力气,拖着烟虫、花娘子、火小邪、钩渐、赛飞龙五人,出了险境。
若不是顶天骄这种角色在此,就算烟虫生出十个脑袋,也难逃沙坑灭顶之灾。
烟虫、花娘子架了火小邪,与顶天骄、钩渐、赛飞龙会合,也来不及道谢,只是紧张万分地叫道:“大妹子,你背起火小邪,我们快跑!”
顶天骄刚刚苏醒,就遇到这种惊人的变故,本来还有一肚子问题没问,见烟虫这种表情,还敢问个什么,一把拉过火小邪,背在后背上。
一行人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拼力沿直线向前奔跑。
烟虫猜测得不错,就在他们刚刚跑开没有几步,整个地面就和炸开锅了似的,波浪似的翻滚起来,呜呜呜的怪叫不绝于耳,脚下的细沙不断地向众人后方滑去。
就见到一道圆弧形的沙陷边缘,紧紧追赶着烟虫等人,若是怠慢了一步,被沙陷追上,就永无脱身之日了。
那本来如同画境一般绝美的景色,也翻天覆地地变化,地面且不说,上方原本如同天空一样看不透深远的天蓝色,也渐渐退去,换成一股子暗灰色,并且越来越清晰!
原来整个上空,遍布着一种暗灰色的藤蔓!那片天蓝色,是这片藤蔓形成的!至于为何,谁人能知?
烟虫等人疾奔向前,因为天蓝色退去,目力可及远处,便已经看到了这个庞大山洞的墙壁,可是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哪里还记得原来进来的入口方位?
眼下沙陷有蔓延至整个地面之势,若是直奔向前到了洞壁,再沿洞壁寻找入口,只怕是来不及了。
烟虫这点想到了,但是没有其他办法,正有所犹豫间,就听钩渐大喝道:“跟我来!”说着跳到队伍前领路。
烟虫虽说不解,却也问不得所以然,只是看着钩渐的背影,生出一股浓浓的陌生感和信服力。
赛飞龙嚷道:“钩渐!你知道方位吗?”
钩渐冷言骂道:“不信我就滚!”
赛飞龙吃了个哑巴亏,他这时更没有勇气离开队伍,只好跟着钩渐,众人一道发力狂奔。
钩渐领着大家疾奔,果然看到远处洞壁上,有一道暗灰色的光芒透出,不是入口又能是哪里?
众人将将好迈入洞口内,烟虫扭头一看,惊得心中发凉,沙陷已经袭至入口处,偌大的洞穴已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倘若晚了半分,哪有命在。
众人略略放慢了脚步,本想着喘口气,山崩地裂之声传来,这个隧道竟然摇晃了起来,沙石坠落,裂缝如同渔网一样不断开裂!
钩渐喝道:“只怕连山石也要陷进去了!快跑!”说罢领着大家继续向前狂奔。
原本进来的隧道并不长,但这样剧烈地摇晃,众人连脚步都站不稳,跌跌撞撞地奔出这条隧道,来到忍者目送他们入阵的大厅时,隧道已经全部崩塌。
好端端的一个大厅,此时也已是面目全非,地面开裂,碎石无数,大厅顶部的方砖还在不断地砸落。
众人稍稍定神,就听到大厅内随着砖石崩裂之声,伊润广义的大笑声也断断续续地传来:“你们竟……跑得出来……恭喜……罗刹阵已经……成了……圣王鼎……连我也拿不出来了……你们能跑多远就……多远吧……不过……外面还有……等着你们……看你们……有没有运气……跑掉了……哈哈哈……哈哈。”
伊润广义这番话说完,便被刺耳的山石崩裂声掩盖住,再也听不到任何他的声音了。
赛飞龙面红耳赤地叫骂道:“伊润广义,你不得好死!”
而此时,被顶天骄背在背上的火小邪,噗的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火小邪艰难地说道:“放我下来,我要回去……”
火小邪挣扎了几下,顶天骄不好拦他,由着火小邪从背后滑下。
可是火小邪落地,却全身酸软无力,手脚丝毫不听指挥,瘫软在地。
顶天骄赶忙搀扶,让火小邪用手支开,唤道:“我要去救雅子!”
再说烟虫、花娘子、钩渐、赛飞龙四人,从进入大厅,听到伊润广义说话开始,便在四处寻找出口,可是原本进来的通道,却被一块从上方降下的巨石堵得水泄不通,显然是忍者们在撤离此处时,人工降下来,意在困住火小邪等人的。
眼看着从原路出去,并不是太好的办法,烟虫等四人便分散开,分头寻找出路。
烟虫扭头一看,正看到火小邪瘫倒在地,竟要自行爬开去,便快步赶来,不由分说地将火小邪拉起,喝道:“火小邪,你还要去哪里?”
火小邪不住地翻着白眼,痛苦不堪地说道:“我要回去……”
烟虫骂道:“火小邪,你清醒清醒!你到底怎么了?你妻子已经陷入罗刹阵去了,里面是万丈深坑!你这个样子,回去也是找死!你听我说一句,只要我们能离开这里,你还有报仇的机会!”
火小邪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大口地喘气,却说不出话来。
烟虫将火小邪架住,问道:“你能听得清我说什么吗?”
火小邪点了点头。
烟虫说道:“那你怎么不能动弹?”
火小邪喉头啊啊两声,说道:“不知道,我的手脚,不听使唤,脑袋像要爆炸了。”
烟虫嚷道:“可能是你受罗刹阵影响太深!”
烟虫猜得不错,从火小邪在罗刹阵中,拼命想去救雅子未果之后,火小邪的脑海里便乱成了一锅粥,行为动作全部受限,故而跌入沙漏之后,也如同木头人一样动弹不得。直到火小邪被顶天骄背离罗刹阵,进入大厅之后,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火小邪只是不能行动,却能听能看能记,所有发生的一切,全部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会有误。
火小邪继续坚持,嘴上不软:“我不能走,不能就这么走。”
烟虫骂道:“刚才我们就差点全陪你死在罗刹阵里!你还要再害死我们一次吗?就算你想死,也要死得其所!振作起来!你的命比我们都值钱!”说着,再不搭理火小邪,将火小邪拖开一边。
火小邪垂头不语,他记得刚才烟虫、花娘子拼命在沙漏里救他,毫厘之间,就会和他一起跌入沙漏底部。火小邪并不是傻子,他只是不能接受雅子为他而死,他无力施救的事实,他也明白,他这个样子回去,同样无力回天。
烟虫一番毫不留情的责骂,倒把火小邪骂得清醒了一点,不由得悲从心来,深叹自己空有一番本事,却不仅束手无策,还总是连累别人。
两行泪顺着火小邪眼角流下,苦涩难言……
火小邪此刻的心情,又有几人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