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孤鸿躺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仔细打量着房间构造,被子里的双手努力尝试着用刚才藏起来的那块玻璃碎片割断绳子。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姿势别扭,绳索结实,而且还看不见,她能感觉到自己手上已经被割开了好几道伤口,血和汗让指尖湿滑不堪,几乎拿不住玻璃片,但绳子还是纹丝不动。
但她没有选择,只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调整着角度,继续割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满头大汗,她终于几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绳子割断了。
而后,她身体更用力的蜷缩了起来,再试图割断脚上的绳子。
这一回就快多了,没过多久,绳索就挣脱开了,但她还是将绳子装模作样的摆回原状,微微放松身子,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阮氏翠并不打算饿死她,没过多一会儿,门外便有人进门来给她送饭。
这是个穿着鲜艳的红色吊带裙,一脸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她将一盘饭重重放在床头柜上,用很生硬的中文喝道:
“吃饭!”
谭孤鸿勉强坐起身子,举了举被绑住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法动手。
女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拉过一边的凳子坐下来,不情不愿用勺子给她喂饭。
没吃两口,谭孤鸿就被呛到了,剧烈的咳嗽间,她将饭盘碰掉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
女人很生气,擡手狠狠冲谭孤鸿的头打一巴掌,用越南话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弯腰去捡地上的盘子。
谭孤鸿趁机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铜制台灯,对着她的后脑狠狠削去。
这一下其实她也没有很大把握,好在幸之又幸,女人被砸之后,一声不吭瘫软倒地,她成功了。
她迅速跳下床将女人搜身,把她身上的裙子扒了下来,可惜,没有手机。
而后她抱起衣服向窗边走去——
屋外看守的两人,见送饭的女人久久不出来,本就有些起疑,正打算进去查看,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迅速闯进房间,发现凳子摔倒,送饭的女人昏倒在地上,房内窗户大开,两人脸色一变,一人守着屋内,一人迅速去报告。
片刻之后,阮氏翠和洛青阳匆匆赶到,看着屋内景象,表情难看,命人赶紧去追。
洛青阳道:“后面是山,她应该没跑多久,多派点人手!”
阮氏翠冷冷瞪了他一眼:“用不着你来教我!”
她仔细的查看过屋内的柜子床底,确定没人躲藏,而后她瞥了一眼地上光着身子的女人,问道:
“阿娇穿的是什么衣服?”
门口看守的人回答:“好像是红色的裙子。”
“告诉外面的人,和场子里的人,全场搜索,重点找穿红裙子的短发女人!”
“是。”
这一切被躲在天花板角落排风口里的谭孤鸿不动声色全部收入眼底,她虽然听不懂他们都在说什么,但看神色动作也明白,阮氏翠毕竟不是善茬,没有彻底上她的当。
窗外荒郊野岭,只有山林和小溪,不适宜躲藏,她逃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但红色裙子只是障眼法,这个颜色毕竟打眼。
这个排风口实在太过狭窄,她在床上站着凳子,也是费尽力气才钻了进来,最后关头踹开凳子,将人引了进来。
等下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谭孤鸿这才沿着排风管道缓缓爬走。
沿途路过几个房间,不是空无一人,就是有男女正在翻云覆雨,无法下手,终于又来到了一间房上面,这是间KTV包厢,里面两男两女已经喝的东倒西歪不省人事。
谭孤鸿掀开通风口,小心翼翼的爬了下来,落地一跳,眼前一花,耳边嗡鸣声更大了一些。
咬了咬牙站起身,她上前在那几人身上搜索着,找到三只手机,其中两只有锁屏密码,只剩一只是指纹锁,小心翼翼的用那人的手指解锁屏幕,一口气还没来及松开,她发现手机是越南语界面的。
因为这是一个杂牌的山寨机,操作和一般品牌手机不太一样,她尝试了半天也没能改成中文。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报警吗?越南报警电话是多少她完全不知道,而且阮氏翠信誓旦旦的说西贡河畔发生的事情她都说了算,难保越南警方与她不会互相勾结。
给北京家里打电话吗?远水解不了近火,徒增他们担心。
给霍思璇或梁老等人吗?很遗憾,她并不能记住他们的号码。
思来想去,给洛景明打电话竟是唯一的选择。
深吸一口气,她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可惜电话并没有接通,一个女声机械的答复了一串莫名的越南话,也不知是关机还是不在服务区。
连打几遍,皆是如此。
谭孤鸿忍不住狠狠的骂了一句,磕磕绊绊的换到短信界面,用英语打字,写道,她已逃脱,到了安全地点再联系,如看到短信,尽快回话!
做完这些,她环顾四周,沙发上的四人短时间内没有清醒的迹象,但这里并不安全,阮氏翠已经在全面搜捕她,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略一思考,她又开始扒旁边那个身量和她差不多一样高的女人的衣服。
她自己穿着T恤牛仔裤帆布鞋,实在是很明显,换上了那女人身上穿的吊带热裤渔网袜和高跟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的走出了包厢。
像她猜测的那样,这里确实是一个夜总会。出门之后,她面无表情的穿过走廊上那些吞云吐雾,酒气熏天,迫不及待的开始办事的男男女女,不动声色的寻找着出口。
没走多久,迎面走来了几个身材彪悍,拎着木棍和长刀的男人,目光四处搜索着,凡是独身一人的女人他们都要拽来多看几眼。
眼看他们就要走到了面前,谭孤鸿情急之下,拉过一旁一个靠在墙上,口鼻间还有白粉,双目无神有些神志不清的男人,故作亲密姿态。
惊心动魄的几秒钟过去,几个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就不再多看,径自向前继续搜查。
谭孤鸿缓缓松了一口气,索性拉过这个吸粉High大了的男人,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大大方方的向前走。
男人挣扎了几下,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了几个音节,就没再反抗。
一路来到了夜总会的大门口,门口站着看场子的几个混混似乎认识谭孤鸿身边的这个男人,还跟他招呼打趣,似乎是嘲笑他又把自己吸成了这个德行。
谭孤鸿笑着和他们点头致意,然后神色自然的扶着男人走了出去。
夜总会所在,是一个类似与城乡结合部的地方,马路很窄,没有路灯也没有过往车辆,周围几条溪流河网稠密,远处隐隐约约有水稻田的轮廓。
谭孤鸿将男人身上的钱物搜刮干净后,就将他扔在了路旁隐蔽处,沿着河岸向远处跑去。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天空中点点星辰,和溪面上粼粼微光,不知道奔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宽广的河面,和建在河岸边的一连片小平房,三三两两散发着羸弱的微光。
谭孤鸿悄悄靠了近去,她也不确定这里的居民是恶是善,只好随便挑了一户人家,潜伏在窗外悄悄观察。
窗子里面传来米饭的香气,小孩子的牙牙学语,和一个少女边切菜边磕磕绊绊读英语的声音。
她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应当没什么危险,就绕到了屋子另一端面向河面,露天厨房的方向。
原始的柴炉上果然烧着一锅米饭,饭快煮熟了,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走出来关火,她看见谭孤鸿吓了一跳,下意识张口就要喊出声。
谭孤鸿急忙上前一步抱住她,捂着她的嘴,在女孩子惊恐的目光下,她指了指自己手上和额头上的伤,而后拿出了一沓钱递到她眼前,一字一顿,轻声道:
“Helpme,please!”
她刚才听她读到了这几个单词,她想她应该明白意思。
女孩子又惊又怕,但终于还是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谭孤鸿缓缓放开了她,女孩子收下了钱,将她带进了屋里。
这是一件非常破旧和简陋的民宅,只有几样基本的木制家具,除了吊篮中一个哭闹的婴儿外,再无他人。
谭孤鸿用英语问她,爸爸呢?女孩子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灵位。她问,妈妈呢?女孩子又指了指一旁一堆俗艳暴露的衣服和高跟鞋,那些衣服和谭孤鸿身上穿着的很相似谭孤鸿猜测,也许女孩的妈妈就在刚才那个夜总会工作。
虽然此地也不算安全,但终于可以暂且歇脚,谭孤鸿坐在桌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洛景明那边电话还是不通,她再次发短信告知对方自己身处的大概位置后,一低头,只见桌面上出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上面还摆着一条小咸鱼。
女孩子怯生生的将饭碗推到了她面前,示意她吃。
谭孤鸿心中一软,对她友好的笑了笑。
女孩子也腼腆的笑了笑,她长得十分瘦小,相貌普通,但有一双非常明亮的大眼睛,她指了指自己,说道:
“MynameisMei。”
“阿梅?”
女孩子点点头,谭孤鸿笑着擡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阿梅脸上一红,转身跑开去哄弟弟了。
谭孤鸿看见女孩子挂在墙上那套校服一样的衣裙上面,系着一条鲜红的红领巾,突然心中感慨万千。
吃过饭后,阿梅拉她去睡觉,谭孤鸿拒绝了,让她不必管自己。
她现在不能睡觉,阮氏翠和洛青阳的人随时会找来,她需要保持警惕。
可睡意并不是她能控制住的,刚才一路惊心动魄,她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如今稍一松懈后,周身的疲惫和疼痛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没多久意识便开始模糊了起来。
彼时她尚且不知,因为夜总会门口保安随口一句,阿龙那小子又把女人打得浑身是伤,引起了阮氏翠的注意,搜寻的范围已经向这边扩散开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什么的全都靠不住,还得谭小姐自己来!
久违的电影推荐:《情人》(1992年法国)
地点:越南
剧情简介:本片讲述了一法国少女与中国阔少在西贡发生的凄凉动人的爱情故事。
推荐语:电影改编自杜拉斯的自传小说《情人》,讲述了作者年轻时的一段过往,上世纪20年代尚属于法国殖民地的越南,波光粼粼的湄公河,鲜艳明丽的棕榈树,空气中飘浮着闷热与躁动,青涩的少女和成熟的男人,分不清是欲望还是本能,是交易还是深情,一刹那的心动足以将一生改变。
留言十五个字以上正面有效评论,前五名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