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凉水当头泼了下来。
谭孤鸿从悠长沉闷的黑暗中猛然惊醒,她忍着头上的巨痛,和身上的酸疼感,勉强睁开眼。
周遭是一个堆满杂物的破旧仓库,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热臭气,四周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一只晃悠悠的昏暗灯泡。
而她被双手背后绑在一张椅子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随手扔掉手里的水桶。
“你是洛景明的条女?”
男人用带着很浓重的粤语口音问道。
她眯起双眼想要看清男人的样貌,下一秒就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讲!”
“我不是谁的条女。”谭孤鸿偏头吐出嘴里的血沫,看向那人,冷声道:“为什么抓我?求财还是寻仇?”
“骨头好硬。”
男人轻笑了一声,施施然在她面前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翘起脚,姿态轻松随意。
“我是洛青阳,如果当初我那个狼心狗肺的细佬没有杀了我的老豆,也许时至今日,我还要叫你一声弟妹。”
谭孤鸿瞳孔皱缩,洛展鹏之子洛青阳?他不是应当在十一年前那场海边别墅的爆炸事故中死了吗?
眼前此人三十多岁,穿着一件老旧军绿色半袖衬衫和脏兮兮的迷彩长裤,留了一头圆寸,五官粗犷,皮肤黝黑,乍一看和洛景明完全不同。但定睛仔细看去,两人的眉眼间确实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幻,洛青阳冷冷一笑:“没错,我没死,所以他洛景明的死期到了。”
“想用我来要挟洛景明?那你恐怕是打错了主意。”谭孤鸿不凉不淡的笑了一声:“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可为什么我听说你是他这么多年来身边唯一出现的女人,他对你很重视。”洛青阳面露讥讽,“我那个细佬从来性格古怪,身边放着波琳娜那种极品尤物都无动于衷,我还以为他是个基佬,现在看来他那玩意还不是摆设。”
“听说?听谁说的?”
一个说中文的孕妇,安排好的保安保洁救护车,恰到好处的时间点,这是一个完全针对她设计好的圈套。看来他筹划复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洛青阳很警惕,并没有泄露口风,只道:“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洛景明他会为了他当年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我要让他给我全家偿命。”
“怎么偿?拿我做人质?你错了,他不会为我以身犯险的,我对他没有那么重要。”
洛景明不为所动,他冷笑了一声:“那么我们就一起拭目以待,明天的这个时候,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吧。不过放心,无论如何,你也逃不掉,我会成全你们做一对黄泉之下的死鸳鸯。两个人换我全家九条命,便宜他了!”
谭孤鸿面无表情,心中迅速思考着对策,洛景明会不会为她而来,她没有把握,况且她也不会坐以待毙的等待着他的营救。她昏迷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天,现在她是身在柬埔寨还是在别处?洛青阳是否还有同伙,她能逃跑的几率不知能有几成
正思考间,一只手钳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缓缓擡起,洛青阳起身站在她的面前,似笑非笑道:
“你很冷静?遇见这种事情,不哭不闹,面不改色的女人真是难得。我原先还觉得找了你这么个没胸没屁股的柴火妹,洛景明八成真是个基佬,现在看来,他倒是有几分眼光。”
他目光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她:“为了防止明天他不按时出现,我应该对他做一些警告不是吗?”
谭孤鸿心中一沉,脸上却没有显露,她垂下眼眸,勾起唇角,轻笑着问:
“你想,怎么警告他?”
洛青阳对她的反应很感兴趣,他微微挑眉,伸手缓缓摸上了她的大腿,俯身凑近了她的颈间,低声道:
“上了他的条女,你说这样的警告怎么样?”
“我觉得不太好!”
话音落下,谭孤鸿伸腿狠狠向洛青阳的膝盖踢去,同时头上用力撞向他的头。
洛青阳痛呼一声,后退了几步,而谭孤鸿背后的椅子也出于惯性向后倒去,她的手被绑在椅子上挣脱不掉,顺势翻身一滚,连人带着椅子站了起来。
“果然有点本事,我小瞧了你。”
洛青阳毫不留情的擡腿踹了过来,谭孤鸿矮身躲过,起身后洛青阳又攻过来,谭孤鸿抡起身后的椅子向他砸了过去,两个人相叠着狠狠摔在了地上,本就不甚牢固的木椅,瞬间七零八落。
谭孤鸿顾不上手臂的疼痛,挣脱了手腕上松懈的绳子,就向门的方向跑去。
洛青阳一跃而起,紧随其后,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将她拖了回来,整个人抵旁边一排落满灰尘的木箱上。
她欲再挣扎,他直接抓着她的头,撞向木箱,相撞之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剧痛从头上传来,谭孤鸿眼前一黑,差点疼晕过去,她咬紧下唇,瞬间尝到了血腥味。
等洛青阳再砸第二下的时候,谭孤鸿看准时机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双手交叉用力一勒,紧接着左手一个勾拳,右手一个肘击,再想揉身上前补一个膝踢时被洛青阳直接伸手穿过膝盖架起身子,凌空轮了一圈甩向一旁,将她摔在一堆杂物中。
眼见洛青阳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可她浑身五脏六腑疼得移位,完全没有力气再反抗。慌乱之中,手边突然摸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她不动声色的藏在了掌心,全身紧绷,期待着等他近身之时,给他致命一击。
“本来我还想温柔一点,现在看来,是你自找的了。”
洛青阳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拖到了地上,表情狠戾,伸手就要撕开她的上衣——
“住手。”
一个淡漠的声音骤然响起。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长发高绾,穿着奥黛的女人,她五官大气,有一种冷艳之感,雪白的长袍与周围肮脏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圣洁又疏离。
“阿翠。”
洛青阳对她似乎有些畏惧,见她走过来,急忙起身解释,“我只是想要借此报复洛景明——”
话没说完,脸上便狠狠挨了一个巴掌。
“我说过,没有人可以在我的地盘欺负女人。”
洛青阳捂着脸,额间青筋暴露,勉强隐忍道: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报你父亲和我全家的仇,我要让洛景明生不如死,只有他一人偿命,太便宜他了!”
“一条命足够了,我们要报的是我父亲的仇,而你的全家是被你害死的。”女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要擅作主张,记住,你不过是我收留的一条狗!”
洛青阳表情扭曲,却硬生生忍下了怒气,乖顺的低下头,低声道:
“是,我知错了。”
谭孤鸿将玻璃碎片悄悄藏了起来,挣扎着爬起来,站稳身子。
叫阿翠的女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定定看向她:
“你叫什么名字?”
谭孤鸿咳了两声,抹去了嘴角的血水,回道:
“谭孤鸿。”
阿翠点点头,淡淡道:
“我欣赏你的名字,也很欣赏你的骨气,我一向喜欢能打的女人。这是我们和洛景明的恩怨,与你无关,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你。但是如果你不乖乖配合,我也有很多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她说着威胁的话语,脸上却仍是淡漠,平静之中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自信和笃定。
“你的话说了算?”
谭孤鸿意有所指,阿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表情难看的洛青阳,冷笑了一声:
“我叫阮氏翠,只要在西贡河畔发生的事情,我的话都算!”
西贡河,原来这里是越南。
谭孤鸿倒没有听说过阮氏翠的名字,但是根据两人的对话,她猜测着,也许这个女人是当初旧金山越南帮首领阮少雄的女儿,不知道她如何和洛青阳遇到了一起,但很显然,两个人现在一起合作开始对共同仇人展开报复了。
她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洛景明,这是第三次了,你过去那些烂账究竟还要把我连累到什么时候?
阮氏翠言而有信,并没有为难谭孤鸿,将她从脏乱的仓库中带了出来,安置在其他房间内。但是为了防止她逃跑,还是将她手脚绑住,命下属看守。
谭孤鸿浑身上下,五脏六腑,连骨头里面都在疼,她无力的瘫软在床上,深深呼吸,试图休整。
她所在的房间,像是一间破旧旅店的单人房,床铺老旧泛黄,但还算干净。已经入夜了,可门外还是隐隐约约,喧嚣不断。
刚才转移之时,她虽然被蒙住了双眼,但是可以闻到空气中浓郁的烟酒气、劣质香水味道,听见划拳声,摇骰声,和男女糜烂的呻/吟。这里应该是一个类似于地下赌场、夜总会之类的地方。
洛景明是否会为了她,千里迢迢赶到越南,她不知道。假如洛景明不来,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但假如洛景明来了,她就这样被动的等待做人质吗?
她一定要找机会逃跑,而且要快。一方面,据洛青阳所说,与洛景明相约见面的时间就是明天,而另一方面,她的左耳开始出现断断续续嗡鸣声,应该是刚才在和洛青阳的打斗中受伤了。
她的右耳本来就失聪,如果左耳再听不见,她能逃脱的可能性就会大打折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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