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这时在外喊了一句:“瑶瑶!不要出声,影响我的心情。”
包厢里,于丝甩头,拿开捂住她的手,想开门出去,身后人拖着手腕粗的铁链走到酒桌前,端起果盘,转身坐下,吃着对于丝说:“你现在出去解决不了他的困境,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于丝转身,房间四盏小射灯显得昏暗,但说话的人正好坐在灯下,于丝清晰地看到她身材姣好,长发微卷,左腕铐着根粗铁链。
“我知道你报警了,我看见了,但我把你拉进来,你应该也知道报警没用。”女人说完,叉起一颗黑草莓,说:“尝尝?很甜。”
于丝顾自问道:“陆瑶?”
女人挑眉:“我见过你吗?这几天你好像没在吧?”说完恍然大悟地唔道:“哦,你是那个拿秦广手机打给我,说我人尽可夫的女孩儿。”
于丝说明:“我只是重复他的话。”
陆瑶点头,“不用解释,我随意。”
这时外头传来扇巴掌和怒骂的声音,于丝回过头,手搭在门把手,没听到身后人再次阻拦,她反而没有出去。
她转回来,看到陆瑶悠哉吃水果,似乎早就知道她迈不出去,问:“你不拦我了?”
“你一看就那种聪明人,你能想通,我还多嘴什么。”陆瑶拍拍旁边桌面:“过来坐。”
于丝接着又问:“我现在趁他没看见我,悄悄离开,能走吗?”
“本来可以,但前天我跑了一次后,出门密码变成随机生成的了,一楼玻璃都换成单向了,外头人看不见你。”
于丝无语。
陆瑶又拍座位,于丝走过去,却绕过酒桌,坐到沙发上。周围满是奢侈品袋,桌上除了水果,还摆着刺身和燕窝,超跑的钥匙堆积如山。
陆瑶转过身,面对于丝,“你也是酒吧服务员吗?”
于丝没答,反问:“法治社会,而且还是京西,为什么报警没用?”
陆瑶一笑:“挺聪明,就是天真。”感慨完才答:“知道某子弟跟姨母及妹妹乱|伦的事吗?被他爸一枪崩了。”
“不知道。”
“前年那件呢,某某拖欠民工工钱,卷钱连夜飞国外,责任推给吸毒的妻子,妻子被民工砍三十多刀,裸死在矿场。”陆瑶边吃边说:“还有某某儿子某行政区赌博被扣,他动用一个那什么的武装带出来的。还有什么某某情人跟两男子偷情,被他丢进无人区喂了熊。”陆瑶没多列举,又说:“你说他们怎么没报警?”
“我没看过这些新闻。”于丝说。
陆瑶笑不发声,耸动肩膀松弛道:“当然看不到。”
于丝知道不是所有事都能上新闻,知道有些事上新闻也能被压下,但不认为在京西报警没用,毕竟,“现在是2024年,不是2004,不是1994。”
“2040,2400,4200都不会有什么区别,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循环,有钱权的创造规则,而你永远只会问为什么规则没有用呢。”
于丝不反驳,又问道:“你是说,秦广就是创造规则的人。”
陆瑶摇头,放下果盘,拿起烟盒,抖两根出来,递给于丝。
“不抽烟。”
陆瑶也没收起来,两根都放嘴边,摸到火,点着,打火机随手丢进垃圾桶。机身反射出光,机械机芯上方刻着大写字母“D”。
“不知道,反正去年春节他的一架私人飞机坠毁,没上新闻,他也只是又买了一架,放在停机坪。”陆瑶说。
于丝还有问题:“你是他女朋友?他为什么锁你?他买了这地方,不应该装修筹备开业吗?跟员工和乐队成员瞎玩是为什么?”
陆瑶一个一个答:“我是个外围,我们俩是嫖与被嫖关系;他嗑完就锁我,说是爱我,怕我出去被其他男人碰到手指头,他说男人脏;现在确实在筹备开业,但是他总骂走设计师,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接这一单;别的时候瞎玩我不知道,最近是为给我筹备生日。”
于丝懂了,但没完全懂,“那你到底愿不愿意被他锁着呢?”
陆瑶笑了一声,夹着两根烟,吐出烟圈:“你愿意被锁啊?”
于丝想劝她“报警”,想到她不信警察,没继续,另问道:“你为什么拉我进来,还跟我说这些,你不怕我为了自保告诉他?”
陆瑶抽完两根烟,捻灭烟头,说:“如果当年有人拉住我,我现在已经考公上岸并嫁人了。”
于丝沉默。
陆瑶忽转话锋,嘲笑道:“说什么都信?我是看你长得俏,怕他看上你了,那我两千多万车和五十多万打火机不就是你的了?”
于丝依旧沉默,看着她笑意从容,不知道她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外头只剩秦广一个人在狂欢,估计其他人的处境都不太好,于丝听劝不报警,但也不冷眼旁观,给冷清东发去邮件。
陆瑶看穿她管闲事的心,说:“劝你不要圣母心泛滥,虽然在二十一世纪,但也是有皇帝的,只是你没机会知道。你非试探,等见着……”
她故意留白,片刻后继续说:“你仔细回想一下我刚说的那些事,掂量一下自己几斤重的骨头,够不够熊瞎子一顿下午茶的。”
于丝没接她的话,再起话题:“你是上学那会干外围的吗?”
陆瑶也不忌讳聊这些,“差不多。”
“来钱快?”
陆瑶扫一眼包厢各处的奢侈品,已不用再回答。
但钱并不是最重要的一点,又说:“干这行是最容易接近那种阶级的途径。有钱和有权还不是一回事,权利滋味谁不想尝。后来发现胃口太大会害死自己。”
于丝不置可否,提醒她:“你喝多了,对外人说得太多了。”
陆瑶往后一仰,躺在名牌包和鞋上,说:“随便了,一礼拜没见过活人了,快憋死了。”
于丝本来在看她,视线忽然被旁边一个金色的尿壶吸引,没来由的一阵反胃。突然产生疑惑,人到底是什么。
时间飞快,只是聊天的工夫,已经晚上八点半,于丝刚想问秦广为什么不进来,陆瑶又一次看穿她,提前道:“踏实待着,在我没洗澡、换新裙子之前,他不会进来。”
陆瑶说着拎起尿壶,勾唇道:“见过吗?纯金的。”
于丝没搭理她真假难辨的得意,却在她笨拙地使用时,走过去,双手拢起裙摆举高,让她轻松一点。
陆瑶僵住,半晌,一屁股坐下,躺倒,疯癫笑道:“我没尿,哈哈气不气?说天真真天真。”
于丝不搭话,左瞧右看,找到一把烤肉刀,一剪子裁掉麻烦的裙摆,手一甩,丢到墙根。掸掸手,回到沙发,找到一瓶未开盖的蒸馏水,拧开喝一口,继续一言不发。
陆瑶目不转睛,没错过她每一个动作,疯癫渐消。
包厢越静,越显得外头喧闹,没多会,陆瑶告诉于丝:“秦广把隔壁也买了,那天抽风,打通了墙,只要你机灵点不被发现,就能从那边出去。”
于丝看着她,忘了拧盖。
陆瑶又点根烟,盘起腿,只抽了一口。渐渐地,烟燃过半,灰都掉在白皙的大腿上,烟头红光忽明忽暗,似乎映照她的心情。
于丝收下好意,也没辜负,正要离开,外头音响传来一道刺耳啸叫,半天才消。随之是漫长的寂静,她预感不妙,接着就听到秦广一句“小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