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沉大海。
不过此时旧金山是凌晨四点,他可能在睡觉。睡吧,出差几天每隔五小时制造一条新闻霸占头条,高效人生也应该有一刻喘息。
夏灯打开电脑,等待起原同事的跨洋电话,对方遇到些问题,需要夏灯帮忙理清思路。
时针停在九点,手机响起,不是电话,是一条微信消息——
“[图片]”
她点开看到飞机型号、航班名称,原来搭乘私人公务机。她那两天还一直查民航信息。
他又发来:“明天来接我。”
夏灯左手正握着酒杯,目光落在这五个字,指腹在杯口轻轻摩挲,唇角不知何时变得温柔:“是问我,还是在命令我?”
“在求你。”
呵这个人。
夏灯锁屏,扣放手机,托住下巴,听着心鼓跟雷雨争鸣。
片刻,她拿起手机,打个好,又删掉,戳下:“答应你。”
*
五天,游风睡眠时间屈指可数,几乎每时每刻都有需要他做决定的工作堆到他面前,忙得他连水都顾不得喝,却还是觉得无比漫长。
八年都过来了,五天不行。
原定计划下周二回去,还有四天。五天都已经度秒如年,再来四天看来要把屈指可数的睡眠时间也省去才没那么难熬。
结束工作,他从他位于旧金山的大楼离开时已半夜两点。
楼是他的,但是租的。前几年在建设离岸机构时是考虑过买楼,但美国人心眼子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个理由收回去,他没处说理。
房子倒是买了不少,但根本没空去住,来美五天,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回他在这边的家。
收拾好已经四点多,睡到七点半左右,起来接着当牲口。
刚躺下,“百合”给他发来微信,他立刻坐起身。她说有空。但他现在没空啊,跨着洋呢。
正不知道怎么回复,她又发过来:“而且,我有点想你。”
不用想了。
回国。
他立刻打电话,行程全改,花那么多钱养那么多人,他还天天跟个牲口一样干活,凭什么!八年了!八年了他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吧!
安排完,他才回复她,直接发批航信息截图,早上九点起飞,大概下午两点降落首都机场FBO。
此时五点,他还能睡三个小时,但他睡不着,她说,有点想他。
*
夏灯起得很早,洗完澡出来,看到热乎的报道,通篇都是对游风的谴责和编排,他们好像忘了游风并不是公家的人。不过也正常,自古有能力的人就应该“能者多劳”。
正要点开头条,小姨打来电话,她随手接通,调成外放:“喂。”
小姨气愤填膺,上来就骂:“我告诉你夏灯,我以前还很温和,没有强烈要求你把他从心里清除出去。上次他要结婚的消息放出来,我已经忍住找他的麻烦了。这次你说什么都要给我把他忘掉,找的新人你不喜欢,那小姨继续带你世界旅行!”
夏灯很少听到小姨像M249一样输出,淡笑道:“怎么了?”
“没看到新闻?”
夏灯还没点开:“正在看。”
“等你一分钟。”
夏灯随手点开头条,标题十分醒目“商业太空领域游疯缺席与3M通信公司运载卫星签约会,理由是‘我太太有点想我了’”
心一顿,僵住的手指慢慢曲起,指甲在掌心细细密密轻轻盈盈地刮蹭摩挲。这样吗?
“看到了吗?看完了吗?”小姨这时问。
夏灯关闭新闻,说:“这只是编排他的理由,不骂他的新闻没有人愿意看。事实上这类单子在公开时就已在进行当中了。他不会拉着别人陪他儿戏的,这样决定必然是安排好了。”
小姨那边停顿一下才说:“我是跟你讨论他能不能安排开工作的事?你以为我是媒体?跟风讨伐一下他不敬业?我是让你看那句‘他太太’!不是说结婚是乌龙事件?哪来的太太呢?亏我以前爱屋及乌,还给他房。我等下问问我司法律顾问,用什么方式可以把赠与追回!”
夏灯笑:“好。”
小姨听到了:“还笑还笑!你看看你这个眼光,还不如你妈呢。”
夏灯点着头,不想隐瞒:“我现在有些事还没定论,等处理好,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你,你再决定是收回房子,还是找他麻烦。好不好。”
小姨那边又停顿一下,后知后觉降低了音量:“你们?”
夏灯还不知道:“等我弄清楚。”
“好。”小姨也很痛快,她相信夏灯的能力。
电话挂断,她走到窗前,仰头看天。
一边进行学业一边完成工作的日日夜夜,她鲜少抬头看天,以为可以用没时间蒙蔽自己,其实不过是因为天上有风,也有深邃的宇宙,都与他相关。
万一思念难捱,真是丢人现眼。
她转过身,走到工作台,靠在边缘,往后撑在桌面的手碰到手机,旋即拿起,重新戳进微信,她才想起她是以“百合”身份给他发的消息。
那得戴个帽子、墨镜、口罩,象征性地装一下好了,反正他会当做认不出来。
*
东八区时间下午两点,游风准点抵达首都机场私人飞机停机坪。
他看了一路他的新闻,八年了,仇恨辱骂词汇翻来倒去那几个,越看越没劲。
像是卫星网络运用更广泛,飞机可以使用Wifi上网这类小报道,总有一水“国富民强”的评价,确实是。但送卫星上天的是他这一点也是事实,媒体却避而不谈,观众更视而不见。
比起他又有什么功绩,所有人更想看他又发了什么疯。
也很正常,他身边人好像也更关注他为什么又被骂了——
下飞机后,他如期接到沈佑的兴师问罪:“你看看你那个名声!是!你有太太!长得巨好看还有才!但就非得那一会儿显摆是吗?也不说明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我以为我有决定自己公司事务的权利。”
“……”
沈佑顿时哑口无语,确实,他就算没安排好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挂断电话,游风左手抄兜,右手拎着手机一角,散漫地上了车。
他其实有一点期待一出FBO就看到夏灯的车,或者看到她站在一侧。算了,还是在车里,不要站在外边,外边太热。
*
夏灯一点就等在私人航站楼的休息室了,发现并不只有她自己,还有一位女士很眼熟,似乎是名人。
礼宾人员更换夏灯面前的食物,询问道:“您喝什么?”
前方有专属咖啡吧和酒吧,她却要了罐冰咖啡。
礼宾人员又问到另外一位女士,她要了一瓶含气的水。
时间流逝。
两点二十分,游风现身。
夏灯拽了一下帽檐,推推墨镜,上拉口罩。另外一位女士已经站起身。她迟疑了一下,扭头确定是游风,他也一眼看到了她,视线直白□□,朝她走来。
她没多想,还是站起身,那位女士已先一步走到游风跟前,截停他走向她的步伐。
约莫数秒,游风才转头,眼神慢吞吞地跟上脖子动作,依依不舍地离开夏灯,落在女士的脸上,等待女士道明目的。
女士笑起来更漂亮,腼腆地说:“我看到你回国的新闻了,所以来接你。”
游风立刻看夏灯,夏灯倒是没反应,但她怎么没反应?随即挑眉,向女士确认道:“你是我公司的?还是其他合作公司的?”
“别闹了。”女士低头一笑,更害羞了。
“……”
夏灯什么也没说,走过去,把有些人上学时最喜欢喝的成品咖啡戳在他怀里,然后说:“群发的是吧?”
“……”
游风冤死了,立刻追出去。
女士拽住他胳膊:“游风?”
游风拿开她的手:“这位女士我不认识你,我现在要去追我老婆了,你请自便。”
女士惊慌,难过,不死心,又拦住他,给他看她的朋友圈:“我去了冰岛,你项目名称是冰岛的法定节日。我分享了‘想见你’的电影,你说你回国的原因是‘你太太有点想你’……”
游风皱眉,什么乱七八糟?
秘书当即上前,礼貌地拦住女士继续上前:“您好,您有事可以跟我说的。”
游风大步朝外走,夏灯的影子都没有了。
他回到休息室,秘书走向他,汇报给他:“这位是赵知葡女士,是一位演员,跟您在一个品牌活动有过一面之缘,您那天的祝词专门夸奖了品牌代言人,她就是品牌亚太地区代言人。”
游风记得:“那个稿子不是品牌方给的?”
秘书点头:“是,我已经跟女士解释了,她说给她点时间。”
他们这边说着话,那边赵知葡已经整理好自己,神情也已平静,缓缓走到游风跟前,点下头,说:“是我误会了,抱歉给你带来困扰。”
游风略略点头,没有说话。
*
夏灯从机场离开,接到一个酒商的电话,邀请她参与他们于今晚举办的品酒会。顺便表示抱歉,因为最近才跟她有工作上的往来,所以邀请得比较匆忙。夏灯表示无事并答应了。
挂断电话,她先开车,前往书法老师的工作室。
小姨帮她找的书法老师,第一次见面,大概不会上来就讲课,但她也还是先去买了一套装备。
本来约在明天,但夏灯现在有空了,就问了老师方不方便,正好老师没课,她就上门讨老师的茶喝了。
工作上没有夏灯想象中的古香古色,反而是北欧风格的设计。
老师倒是穿着太极褂,一头浓密弯曲的灰白发被他扎起低马尾,戴着圆框花镜,鼻梁、眼尾的老年斑反而突出他的儒雅。
他看到夏灯,吃了一惊,邀请她入座后,问道:“我以为是中学生呢听余总说时。”
夏灯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大概是没想到她处于正拼杀事业的年纪,却要静下心来学书法,解释道:“我目前自由职业,正准备开酒吧。”
老师懂了,又问:“那你是为什么想学书法呢?练习平心静气?有目标吗?练什么体?想写成什么样??”
夏灯从包里拿出一个金属文件盒,4A大小,薄薄一层,打开是一个塑封标本,裱的却是手写的一句话——
“如果天上的风就想要水里的灯,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老师偏头看了眼:“这是?”
夏灯从那张照片背后撕下来的,撕得特别小心。她隔着塑封纸,指腹摩挲他遒劲有力的字:“这是我想练字的初衷。”
老师“品鉴”一番,皱眉:“他这手字是……”
夏灯点头:“不入流的自创字体,只是看着流畅、好看。当然不是要老师教我这种江湖风格,我知道老师最擅长柳体,所以来求授柳体,看看努力几年能不能领悟皮毛。”
老师捋须一笑:“可以的。”看着她收起塑封,没忍住,问道:“可能有点冒昧,写这个字的人是你……”
夏灯牵动唇角:“心上人。”
老师恍然大悟,随即笑道:“这跟我夫人用的是一个小心思啊。她当年也是磨我,要学书法。什么学书法,荒唐着呢。”
夏灯静静听着,不时笑和,跟老师聊了一些书法入门注意事项,一小时左右,从老师处离开。
*
游风一个人回到家,发给“百合”、夏灯的消息全都“有去无回”,正烦这场无妄之灾,沈佑还专门打来电话奚落他。
原是赵知葡被狗仔追了半个月,终于被他们自以为是地发现“大料”,拿来H?O,名义是卖好,事实是勒索,沈佑自行处理后,不愿放过给他添堵的机会,骚了半天。
游风对此表现得十分应激——把沈佑拉黑了。
*
品酒会在艺术街区,没那么正式。也正常,一个来自爱丁顿旗下十分年轻的一支纯麦威士忌品牌的品酒会,一直以来标榜创新、大胆、年轻化。
现场灯光昏暗,放眼望去只有一圈紫蓝色灯带,再就是圆舞台上的追光灯,空间里满是固态二氧化碳,还有酒香,酒塔摆满八米长的桌子。
夏灯随便穿了黑色小吊带,十二公分细跟,长发微卷,妆容耀眼。即便是坐在角落散台,环境恨不能不让彼此看清彼此的脸,她也还是吸引了不少年轻人注意,频繁被要微信。
酒商走过来,给她拿了瓶新的酒:“夏老师来了!人太多了,招待不周别介意啊!”
“不会。活动弄得挺不错。”夏灯由衷道。
酒商挥挥眼前白烟:“给年轻人的场子嘛,就弄得稍微闹腾点。”说着话,有人叫他,他答应一声,回头对夏灯双手合十一下随意地作揖:“感谢夏老师赏脸,你一来直接拔高我们场子逼格了。玩儿开心,有事叫我,我就在那边。哦对,夏老师一会儿上台唱一首呗?听房蜜说这两年跟百老汇大师练歌剧呢?你也别太卷了!”
他很能说,夏灯光听他说了,没答两句,他也没等她答,说完匆匆离开招待其他人了。
*
游风专门腾出来一下午跟夏灯小别胜新婚,他把她得罪了,他也不能回去干活,就在家里干坐了仨小时,提前叫来造型师,准备今晚专访。
其实“环球”给了他两个选项,今明都可以。说好明天的,但如果今晚不工作,他真不知道怎么度过。
刚弄好头发,造型师摇头晃脑,频频咂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第无数次对他发起疑问:“哥你真不考虑一下拯救娱乐圈吗?”
“已婚。”
“那不行,刚入圈就塌房了。”造型师说完反应过来:“谁问你结没结婚了……”说完又觉得他重点错了:“隐婚啊?”
*
夏灯上台了。
本来要走的,谁知多喝两杯稍微有点上头,人多一起哄,她就上台掀开了钢琴盖。简简单单一首歌,收服躁动的场子。
音乐剧没白练,五音不全问题已经克服了。
唱完换下一个嘉宾,酒商也是个老奸巨猾,把邀请来的所有朋友一一推到台上给他热场。
夏灯一下台,酒商一通拍马,八字还没一撇就快嘴规划起了以后合作的模式。没等夏灯说话,他又被别人一把扯走了。夏灯坐下,之前的酒不再喝了,又开新酒,拿新杯,倒一点。
刚喝了一口,杯还没放下,捏着杯口的手青筋还没掩于皮下,一个年轻男孩靠过来,十分大胆地凑到夏灯耳朵:“姐姐你真好看。”
夏灯漫不经心地扭头,又很懒散地瞥向他。
男孩夺走她的酒,饮尽:“姐姐会跳舞吗?”
夏灯摇了一下头。
男孩要拉她的手:“我教你!”
夏灯自然地躲开,又摇一下头:“你没我男朋友好看。”
活动现场,不是夜场,再热闹也是正规的,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素质都有基本保障,即便男孩被夏灯掀了面子,红了耳朵,也只是蔫头耷脑地退开了。
夏灯点亮手机,没消息。
怎么回事这个人?她都发照片了他还不来?这裙子不是他买的吗……
正想着,突然一只手从头顶伸过来,牵住她正瞎划拉的左手。镌刻脑海的手劲、温度,深埋于心的手指长度、细度,叫她怦然心动。
她轻吞一口空气,扭头见到她好看的前男友,明知故问:“你怎么在这里?”
游风沉着脸看她装蒜:“不是你给我发的照片?这是穿的什么?”
夏灯一脸醉意,伸直胳膊,手指虚力一戳,点了点他的脸:“这个不是你买的吗?哦忘了,分手八年了,你早忘了。你把我都忘了,别说裙子了。”
游风没躲,让她戳了两下,随即脱下外套,给她穿上:“我是买来让你穿到人堆的?”
夏灯不伸手,胳膊团在胸前,一笑肩膀都在颤。
游风抬头看她满眼醉笑,蓝光灯照得她更有一层令人沉迷的光晕。他真想掐死她!笑这么好看笑什么笑!
他不再跟她消磨,拉她的手送进袖子,想快点带她走。
夏灯偏不伸,要枕在他小臂,要仰头看他:“我穿得好看吗?”
“丑得要命,给我穿上!”他低呵。
夏灯撇嘴,突然坐直,尅他的手:“你凭什么凶我?”
她真使劲,把他手背都尅破皮了,那他也不抽回,就由着她。
他不躲,她便停了,低头亲亲他手背:“你干吗不躲啊?”
游风把她遮脸的发拢到耳后:“又没多疼。”
夏灯微微歪头,穿越蓝光,木讷地看他一阵,啪地打在他胳膊:“你干吗老惯我?”
游风看她老实了,给她把外套穿好,牵紧了往外走。
酒商和两个洋酒集团的高管正好看到他们,走上前来,三人在看清游风的脸后,不可思议地对视、确认,还是觉得假得不行,又自顾自摇起头来。但似乎是太像,不问对不起自己,于是把姿态放得极低,询问夏灯:“夏老师这位是……”
夏灯被他牵着手,身子半倚着他,食指靠在唇边,嘘声说:“我该死的前男……”
“她老公!”游风打断夏灯,把她牵出现场。
三个人面面相看。
酒商酝酿半天,试探着问:“是游风吧?”
“我靠是游风吧?”
“不是吧……这根本不可能……”
*
游风把夏灯带出来,风一吹,她似乎清醒一些,松开他的手,披着他的衣服,一人朝前跑去。
小步子跑得不快,好像是脚疼了,她甩开了鞋,光脚继续往前跑。
游风捡起她的鞋,大步上前,一把抱起她,返回车里。
车门关上,夏灯扑到他怀里。
游风放下她的鞋,唇正好贴着她脸颊,靠近耳朵部位:“装够没?你醉了吗?”
潮湿带有咖啡香气的呼吸穿过她发丝间隙,轻抚她耳轮,他不以为意,她却心乱如鼓,松手,到一边坐好,诚实道:“没有。”
“为什么?”这样是为什么?
夏灯扭头看他:“要问你啊,为什么删朋友圈?”
“那是说话地方?”
“你倒是跟我面对面的说啊。”
“你倒是别拉黑。”
“你……别睡完就马上出国!”
“本来也要出国,是你把我叫回去的。”
“我没有。”
游风翻出她朋友圈发的“消失的爱人”的截图:“这是鬼发的吗?”
夏灯抢来删掉:“发的什么。”
“……”
游风差点被她气笑:“你别想糊弄过去。”八年了不能一句话不说,不能就逮着他一个人欺负。她想和好,她必须说点什么。
夏灯一声不吭。
游风也不逼她,回到驾驶座,先开车送她回去。
路上两人毫无交流,到她家后,他止步于门前,看着她进门,站在门口背朝着他。
静等五分钟,她无话要说,他开口:“晚安。”转身走向电梯。
她追出去,发现他就靠在门左侧墙上,扭头看她的眼神分明在说“你还要较劲多久。”
夏灯鞋底拖地,缓慢地蹭过去,双手从他腰侧擦过,搂住他,靠在他胸膛许久,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三个字:“我错了。”
游风也在她的手心写下:“原谅你了。”
夏灯心中一阵抽痛,从他怀里抬起头:“你要不要再拿乔一下?”
游风搂住她,吻在额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