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裴术活下来了,收养了那个男孩,给他取名覃欲舟。
覃欲舟小朋友很懂事,也很听话,有时候心脏疼了还怕让裴术知道。他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自己的身体状况再为她的精神增添压力。
12号到了,覃深的忌日,两年了,他都走两年了。
裴术把之前从影楼取来的覃深的单人照都拿出来,涤了毛巾,又擦上一遍:“覃深啊,你儿子最近身体好了很多,就是没有爸爸这一点让他吃了很多苦,可他从来不说。”
她一遍一遍地擦:“我没有老公,我也吃了很多苦。”
照片里的覃深那么帅气,就是有点冷漠,跟她认识的那个常常噙着笑的他有点不像,可有照片她就已经很知足了:“早知道会爱上你,我在第一次把你抓到局里时,就应该抱你,亲你,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多两年。你知道现在对于我来说,有两年可以跟你在一起我会多感恩吗?”
裴术俯身,慢慢亲吻冰凉的相框。
怎么都两年过去了,她对覃深的想念,只多不减呢?是谁说时间可以疗好所有的伤?
裴术紧攥着相框,被边缘处的金属刺破了她的掌心,她也不松。其实她也没想通,如果不是有他在身边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因为那是覃深的意愿吧,他希望她活下去,所以她活下来了。
覃欲舟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看着裴术痛苦得难以纾解。过去两年,裴术就是这样,每一天都在背过身去时,发疯一样思念他的父亲。
他看到过她半夜在卫生间狂吐,然后抱着他父亲的衣裳,也不哭,但就是看起来无比痛苦。
还看到过她做着饭就不知道去想什么,然后整个人摔倒在水池里,脑袋磕出血。
更看到过她走着走着就忘了红绿灯,然后被撞倒在地,骨折了,腿断了,身上在流血,还坚持不弄脏装有他父亲照片的卡包。
她的难过不是那种声嘶力竭的,是那种无声的,可就是无声才更可怕,因为根本看不出来她的痛苦等级,就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救她。
覃欲舟很想过去抱抱她,可他知道,裴术不会喜欢他去打扰她跟他父亲独处的时间。
他也不知道他跟裴术的母子缘分还能持续多久,但他绝不阻止裴术做她想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的话,裴术早在两年前,就去找覃深了吧?
津水派出所。
副所长胡奉先给裴术端来一杯茶,说:“领导给你升职,你哪能说不干就不干呢?”
胡奉先有个官职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责任感了,说出来的话也跟过去不一样了。他看裴术不搭茬,又说:“既然把自己卖给国家了,那就跟着国家的脚步走,咱不能端着啊。”
裴术放下鼠标,跟他说:“滚出去。”
胡奉先惹不起她,她都轰人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劝了:“行,我滚。但你必须得给我考虑一下!”
他人刚走,荣放进来了:“姐,交通队打电话说找您有事。”
裴术抬起头来。
荣放摇头:“不知道什么事,不过煞有其事那劲儿挺到位。”
裴术态度明确:“那就不去。”
荣放点头:“好嘞。”
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谁知道下班的时候,交通队来人了,跟她邀功来了:“警官,您男朋友酒驾撞了人,您说这事……”
裴术第一个想到的是覃深,她猛地看向他的脸:“在哪儿?”
来人看这马屁拍到位了,赶紧带她去了。结果却不是覃深,而是裴术那个开切诺基4×4的前男友,他看见裴术登时脸色铁青。
裴术不想跟他纠缠,扭头就走,结果他却比裴术的反应还大,裴术感兴趣了,走过去,看着他:“这么害怕我?”
他就差给她跪下了:“不是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你来找我的!不是我出现在你面前的!”
裴术眯起眼,觉得这里边有事。
问了她才知道,是覃深在两年前找过这人,让他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裴术看他怕成这样,那应该就是覃深让他看到了他令人畏惧的一面。
说来可笑,她看到的覃深,只会装可怜扮委屈,像这种拼拳头的时候,她可从来都没见过。
她懒得跟这下贱男人废话了,让交通队公事公办后,走了。
专门到派出所找裴术“邀功”的人见状懵了,这剧情不对啊。正当他困惑不解的时候,有人反应过来,告诉他:“裴警官两年前跟一张照片结婚了。”
这一提醒,两年前那个让津水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话题被翻了出来。
裴术两年前跟覃深的照片结婚了。这个说法会传得人尽皆知还要说津水的相亲行业的影响力覆盖得广。
津水最大的相亲公司被举报恶意操盘,裴术也参与了这个案子,最后查出是莫须有,相亲公司的老板娘感激裴术还了他们公道,要给裴术介绍对象。
裴术说她结婚了。那人问她怎么没听说。裴术说跟覃深。那人就惊了,覃深不是死了?
裴术就告诉她,他只需要提供一张照片,那她裴术就会嫁给他,一定嫁给他,这辈子只嫁给他。
相亲公司的老板娘人挺好,就是嘴碎,裴术要跟一张照片结婚的事,就在她的添油加醋下,以各种版本在津水疯传了一段时间。
裴术也没去澄清,挺好的,这样就没有人操心她的个人生活了。
回家的路上,裴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
她还记得,那时候就是在这里,她跟覃深决定去喝一杯。然后那天晚上,覃深就想对她做一些不好的事。她还记得她一开始想用美人计来着,结果被他反用了这一招。
真的可笑。
她站在过去的位置,重新看向她过去看的地方,却没有覃深的身影了啊。
她抬起头,天上星星真多,这个世界,除了她,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好像是被遗忘了,也好像是她自己在半路下车了。
变得更好有什么用呢?又没有覃深啊。
裴东卿的公租房里,裴术差点被逼死,是覃深救了她的命,后来也是覃深把她这条命拿走了。看起来似乎是公平的,可疼不是一个级别啊。
人怎么能这么坏,给了希望再把她推进深渊呢?
裴术靠在宠物医院落地窗上,马路上的车来来往往,明黄色的路灯和车灯交相照在她脸上,就要让她的难过无所遁形。
说实话,她这两年老有一种覃深还活着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就在身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注视着她。
可当她想要把他找出来,现实就会告诉她,那是梦,是她的痴心妄想。
她突然笑了,学着覃深那样,笑着笑着就哭了。
到底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她见到他呢?她靠着窗户慢慢滑向地面,慢慢躺在了地上,慢慢意识模糊,就像睡着一样。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家了,她揉揉太阳穴,走到客厅倒了杯水,见覃欲舟还在写作业,给他杯子也添了点:“还有多少?”
覃欲舟说:“写完了,我在复习。”
裴术点点头:“不要太晚。”
覃欲舟应声:“嗯,妈你早点睡。”
裴术返回房间想起一事,转身问他:“我怎么回来的?”
覃欲舟说:“哦,荣叔叔送你回来的。他说你睡在了大街上,正好他路过,就把你送回来了。”
裴术摸摸脖子,她最近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压迫得她总是无缘无故就犯困。不过也是因为这个糟糕的身体,才能让她产生幻觉,以为覃深还在。
如果精神失常、身体垮掉可以见到覃深的话,她愿意。
Part2
杨巾嵘的医院。
杨巾嵘给眼前瘦骨嶙峋的人倒了杯水:“你知道你还能撑多久吗?”
那人淡淡笑了下:“就年底了吧?”
杨巾嵘瞪他:“你既然知道你时日不多了,能不能不要作了?往外跑什么?嫌自己死得太慢吗?能不能有一个病人的自觉性?”
那人眼睑垂下:“可她又睡在外边了,现在天那么冷,她现在的身体本来就……”
“你已经死了!她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好好治疗,然后快乐地过剩下的日子!”杨巾嵘喊出声。
那人趴到桌子上,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她现在记性也差了,一条路都要走上好几遍。”
杨巾嵘闭上眼,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
他是覃深,他没死,但很快就死了。
吴沣西的死引起了上方领导的注意,他们私下找到了覃深,了解了实情。但因为没有证据,加上梁顺程势力太过庞大,他几乎是在津水搭建了一个帝国,所以不好轻举妄动。
覃深就想了一个先杀后判的主意,他想着只要梁顺程死了,那些被他胁迫,有把柄在他手里的人定会积极地把他过去做的恶公布出来。
但上方领导不同意,他们坚决拥护审判后再定罪,认为覃深这种先杀人再论罪不合国法。
可要是有证据,还用得着覃深这种方式吗?覃深跟他们说不通,就准备自己行动。他成功了,梁顺程的恶行终于被天下人知道了,可他也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当然不想就这么死,所以跟当时的负责人做了一个交易——他让梁顺程做的所有事公之于众,而负责人则让他过完仅剩不多的时光。
这个负责人本性不坏,也还算廉洁,就是被梁顺程下了太多绊子,有太多莫须有但致命的把柄在他手里了。
覃深要是可以让梁顺程受到应有惩罚,他当然愿意帮他一把,于是就有了那场当场击毙的戏码。
负责人给覃深安排好一切,连尸体都可以做到瞒天过海。对他唯一的叮嘱就是换掉身份,然后换一个城市生活,最好是国外,永远不要被人找到。
可对覃深来说,换不换身份,换不换地方,都没什么关系。因为他遗传了覃忠勇的血液病,还是那种复杂的病例,没多久可活了。
他常年那么瘦,皮肤那么白,确实是天生的,却是伴随着他的病而生的。
他爸覃忠勇也不是那么懦弱,只是因为有病,家里人逼他凡事退让一步,得过且过。
不然怎么会有一个男人可以被一群女人**呢?是他从小就被洗脑要做一个不起眼的人啊。这样不被人关注,就会避免很多意外发生,就可以保住命啊。
他被养成了一个任人欺辱的性格,当然逃不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欺辱。
假死的这两年,覃深一直在暗处关注着裴术,帮她破案,送她回家,扫清她身边的障碍,还要抽空治病,是真的很忙,所以不怪杨巾嵘隔三差五被他气到抖。
覃深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她又不吃饭了,吃多少吐多少,怎么能跟个孩子一样呢?”
杨巾嵘提这个也来气:“你好意思说!你知道你活不久,你还去招惹她,你让一个对你付出感情的女孩子接受你死亡的事实?”
覃深接着画圈圈:“我想让她活下去。”
杨巾嵘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覃深抬起头来:“开始靠近她只是因为她给了我一些勇气,当整个世界都站在我对立面的时候,我抬头,看到她在看着我。你理解那种感觉吗?”
杨巾嵘不理解。
覃深忘不了他所有希望都被绞杀时跟裴术吃的那顿酒,那救了他的命。没被逼死过的人是没办法理解救命之恩这种东西的。
那时候他的理解还很浅显,甚至以为自己靠近裴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欲望。
他以为他是惦记她的身体。
他完全忘了,没有一种惦记是不掺杂感情的,惦记的本质就是喜欢,哪怕是喜欢她身体。
覃深又说:“那时候我没考虑感激和感动这些,我就知道我每天都想见她。她独立有原则,漂亮不自知,这都值得她成为我心里特别的存在。渐渐我认识到自己心动了,但我忍得住,我也知道我是干什么吃的,我更知道我不配。最后促使我去招惹她的,是我发现她想死。”
杨巾嵘抿起嘴。
覃深告诉他:“其实我早年去派出所调查时,就觉得她有时候很奇怪。她经常看着那些尖锐的东西发呆。好像他们所里人也知道这一点,经常会悄无声息地把那些东西收走。”
“但没有人提起,就好像这是他们的默契。
“那时候我只以为那是她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就像她一个女人要学那么多防身术,天天端起一张脸,让人觉得她冷漠,不近人情。
“直到有一次我给她收拾房间,找到了很多药。她竟然把处方药里的某一种单挑出来,装进一个一个小瓶子里,然后贴上标签,写上哪一种吃多少,她会在多久后死亡。”
覃深说着用力皱了皱眉,然后展开,再皱起,他在疼,疼让他说不出话了。缓了好一阵,他才继续:“你说我混蛋也好,禽兽也好,我就是不想让她死。”
他像是怕杨巾嵘听不懂:“我不想让她死你明白吗?我太喜欢她了,我真的不想让她死。”
杨巾嵘理解了。
覃深脸蹭蹭胳膊,还有点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因为我的私心和贪心,我们之间有了短暂的相爱。”
杨巾嵘的火气散了,他也知道,覃深这孩子太苦了,他算了那么多人,考虑了那么多人,就是没考虑他自己。
覃深又趴回去:“我一直在给她找活下去的理由,可好像不管用,我现在就特别担心。”
杨巾嵘明知故问:“担心什么。”
覃深更疼了:“担心我死以后,她又一个人睡在马路上,现在天气那么冷,那可怎么办?”
杨巾嵘看他也太难受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就好好治病啊,治好回到她身边啊,你亲自去照顾她啊。”
覃深像是听到个笑话一样笑了一声:“你我都知道,我还有没有救。”
杨巾嵘不说话了。
“我本以为我可以这样护着她,护到她走出来,然后可以重新开始,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可她怎么就那么固执,那么不听话,那么任性。我真的烦,你说,她有一个成年人的样子吗?”
覃深说着又怨起自己:“都怪我,我其实应该换种方式让她活下去的,不该由我来给她希望。都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太想要她了。”
他看向杨巾嵘:“对吧?说白了还是我贪,我贪恋那一小撮时光。我明明知道这个傻东西一定会委屈自己,我应该避免的。”
杨巾嵘几乎每天都在看他反省,裴术那些糟糕的状态是真的像把刀,割在了他的心上。
他还记得,裴术被限制在医院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乔装去一趟,就在门外,摸着门,听着她崩溃,听着她像是得了癔症一样,重复他的名字。
每次回来,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也跟她一样不吃不喝,她怎么折磨自己,他也照做。
他那个时候觉得老天真是爱捉弄人,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两个孩子呢?
转念一想,它又善待谁了呢?
覃深抿抿唇,再对杨巾嵘说的话有点哀求的意思:“救救我,让我多活一段时间,我要看着她找到希望,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杨巾嵘握紧他的肩膀:“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放弃,我比你希望你活着。”
覃深提了提唇角,有些艰难地展开一个微笑:“谢谢。”
杨巾嵘看向平行的远方:“我才应该谢谢你,让我认识到,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学校要开家长会,覃欲舟怕裴术不喜欢这种场合,提前找老师说明他妈很忙,没有时间。没想到老师给裴术打了电话,把覃欲舟的原话告诉她了。
裴术确实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其他同学的家长都去,她不去让自己儿子遭歧视?
就这样,裴术去参加了家长会,然后听到了老师和同学对覃欲舟的认可。其中还有几个热情的小姑娘,总跟他没话找话,她就知道他儿子长大了。
除了这些,裴术还认识了一个学生家长,他在家长会结束后主动来要她的微信。
本来裴术是不想认识的,是他一直靠近,而举止又绅士,就让裴术觉得,至少他人不坏。
只是没想到,这一认识,就成了固定饭友——他经常去所里找裴术,跟她吃饭。
Part3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下去了,裴术变得爱笑了一些,也有买一些颜色鲜艳的衣服,看起来就好像已经走出来一般。
覃深总算放心了,虽然这感觉不是很好受,可只要裴术能够开心地活下去,他就能受。
杨巾嵘问他:“值吗?”
覃深想了想他这一生,好像没什么不值的,开玩笑说:“我比一般人长得好看,肯定是要承受一些一般人不能承受的。”
“还有遗憾吗?”
现在没了。覃深说:“那几个人被我弄死之后,我就没遗憾了,只剩下牵挂,现在牵挂的人已经可以好好生活了,我觉得我可以懂点事,退出历史舞台了。”
杨巾嵘看着覃深已经不堪一击的身体状况,突然就不想再做医生了。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亲如自己所出的孩子离去还要击溃人的事情吗?
他伸手抱住覃深,他真的太不忍心了:“要不咱们去见见她吧?”
覃深摇头:“让她再重蹈覆辙吗?那我这身体还能再撑两年让她忘记我吗?”
杨巾嵘是看他太疼了啊:“那就下辈子,下辈子身体健康,有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庭。”
覃深笑了笑,好啊,下辈子,下辈子他一定要在裴术受苦之前就找到她,陪她走春秋,给她建圣殿。
如果有下辈子,他再也不会像这辈子一样,亲手把她交给别人。
杨巾嵘知道覃深的命就到这儿了,他因为这个**子骨也遭了太多罪了,最后这一会儿,他拔掉了他身上的管子,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覃深眼看着天花板,裴术已经不会出现在他的幻觉里了,他用力咧开嘴角,希望自己还是裴术喜欢的模样,眼泪滑下眼角的时候,他说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啊宝贝,这一次,我真的要放开你的手了。你别怪我,我爱你。”
杨巾嵘听着心电监护仪发出强烈的警报声,他蹲在了地上,捂住了脸,眼泪从他手指缝里流出。
他突然好羡慕郑旱蓬,郑旱蓬两年前就以为覃深死了,不会经历他看着覃深死去的过程。
裴术下班之前划破了手指,那个学生家长惯例请她吃饭的时候,她拒绝了,也没参加所里的聚餐。她不是很饿,她想回家,想一个人走回家。
年底了,天很冷,她的羽绒服挡不住寒风,没走两步,就像是赤身**被置于冰天雪地。
她给覃欲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你爸给你存了钱。”
覃欲舟听不懂裴术的话,可他知道,他听不懂就意味着,他跟裴术的母子缘尽了。
今天,连环偷窃案破了,偷窃者被成功抓获,证据是一个不知名的人提供的,裴术想见见这人,却始终没见到,她心里遗憾不已,可是又无可奈何。
裴术脑海里回想起之前他说的话。
“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只是想你剔除心里对我的偏见。”
“你别把我想得太坏,好吗?”
裴术苦涩地笑了笑,她其实信了的,但她没有说,她为什么没有说?她怎么就不说呢?
覃欲舟抿了抿嘴唇,他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烧似的疼痛,他觉得他要失去裴术了。
裴术最后一句话:“那些钱是我收养你的时候有人转给我的。我分文没动,是我自己还有钱,养活我们两个人,完全没问题。现在给你,是我不能再陪伴你了。”
覃欲舟眼泪掉下来。
裴术跟他道歉:“对不起啊儿子,我得去找你爸爸了,我没了他活不下去。”
覃欲舟没有挽留,他知道裴术这两年都是怎么过的,他根本说不出挽留的话,但他会让裴术知道:“妈,我很爱你。”
裴术很爱覃深,可她没这样跟覃欲舟说,摁掉了通话。
下辈子吧,下辈子做母子吧。
下辈子她一定会和覃深从年少到白头。
她又走到了宠物医院,又靠在了墙角,又来了睡意。
只是这一次,是路过的行人叫醒了她。她醒来没有闻到熟悉的味道,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行人吓坏了,以为她被冻出毛病了,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她拒绝了,朝着家的方向,缓慢地走去。
覃深真的一点也不注重细节,她可以闻到他的味道啊,就在他跟在她身后,还有送她回家的时候啊,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想要她走出来,走到别人身边,她就满足他啊。
他想要她活着,那就在他活着的时候,她好好活给他看啊。
这个傻子,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吗?他没在她面前露出过破绽,那她裴术就在他面前占过下风吗?现在好了,他想看到的一切,她都让他看到了,那是不是说,她可以去找他了?
是了吧,这一次他没有来,就是说他已经悄悄上了去极乐的马车吧?
裴术越走越慢,脚步却越来越坚定,她想赶在覃深到达目的地前追上他,然后狠狠地给他一拳。
想着,她就笑了出来,如果真的追上他了,她应该会抱住他吧?打他一拳?她会舍得?
看看她,为了配合他,不管跟其他男人吃饭这行为让她多反胃,她都坚持了呢。
就这样,裴术在覃深去世的那天夜晚,死于覃深废工厂家属楼的家中。
死亡是一件过于漫长且痛苦的事,而裴术在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却异常平静。她还能复习一遍覃深教给她的《赠汪伦》,就怕他见到她时要考她。
“覃深,别放开我的手,我找不到家的方向了。”这是裴术在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很快,她停止了心跳。
总算是再没有人和事,可以阻止她奔向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