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裴术到影楼后,老板专门来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裴术长什么样,但就是想再看看。她想再看看是怎样的女人,覃深会为了她都不让别人碰一下,哪怕是一下。
裴术等了覃深半个多小时,当她开始觉得时间好像有点久的时候,突然有一阵灵魂出窍的感觉。
这种感觉像是一种游戏技能,被动是灼烧,在她心里烧了一个洞。那个洞无底,有什么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在那个洞里无限下坠。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空了,也觉得自己死了。
她待不下去了,刚站起来,所里来电话了。
她拿出手机,却没立刻接通,强烈的预感在她脑海、眼前编织出海市蜃楼一样的景象。
好疼啊,像是有一把小刀,插进了心脏,又被拔出来。
她缓了好一阵,直到工作人员提醒她来电话了,她才慢吞吞地接通,听着胡奉先焦急地大喊:“裴!覃深把程欧、梁顺程,还有刘洪利都杀了!”
裴术当即脸色惨白,缓了一阵后,拔腿往外跑。
原来是这样。
她突然想通了覃深很多时候让人听不懂的话,只是为什么她明白的这么晚呢?那些关于覃深的,她不知道的,为什么她从来没问过呢?
为什么啊这是?她才看到太阳啊,为什么这样?
裴术赶到案发现场时,围观群众已经被警戒线隔在了十米外的地方,旁边是警车和救护车。警察和法医来回走动,却没有破坏任何一块现场。
荣放看到裴术,赶上来,把她拦在了人堆外,先跟她说目前的情况:“覃深有枪,还会格斗。”
裴术眼睫在动,是啊,覃深那么聪明的人,从来没在她这里有过任何把柄,怎么会是一个轻易就被人欺负的呢?他当然会格斗啊,当然有枪啊。
荣放说话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术,她看起来好难受,他都不敢再说下去了。
偏偏裴术还问:“然后呢?”
荣放吸了口气,酝酿了一阵,还是说不出:“姐,要不我们不管了吧?我怕你难受啊,他……”
裴术能接受,只是在接收这个消息时的她,俨然一具行尸走肉:“说。”
荣放扶住她胳膊:“本来他被控制起来了,但在押送到局里的路上反抗,就被……就被……当场击毙了。”
裴术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人就好像一脚踏进一个残缺的梦境,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梦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她要的东西。
当她从无意识,慢慢变成有意识,覃深已经不在的消息早就变成最清晰的痛苦,灌入她身体。
她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恍若一根注满水的水管,笔挺地摔在众目睽睽之下。
让人意外的是,她没有哭。
荣放扭曲了五官,叫嚷着什么,裴术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得到他像是加载了慢动作,狰狞的面目和夸张的动作是那么滑稽。
没一会儿,胡奉先也跑过来,还有医生,警察。
她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在她身边,他们看起来急切,紧张,她那个角度都能看到他们发白的舌头和不整齐的牙齿……
Part2
曾经被程欧侵犯的男人,是他公司一名普通的电力工程师,他的名字叫覃忠勇,原名,覃中咏。
覃忠勇是程欧最喜欢的男人,因为他有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她没有其他癖好,就喜欢漂亮的男人。换言之,她就是仗着有钱,想要玩弄这些漂亮的人。
第一次侵犯未遂后,覃忠勇就报警了,当时梁顺程处理的这个案子,因为他跟程欧蛇鼠一窝,所以他用证据不足和荒唐打发了他。
覃忠勇性格懦弱,还没权没势,谁都得罪不起,就吃了这哑巴亏。
但自此以后他就谨慎多了,躲开了程欧好几次见面要求。没想到程欧也有辙,暗着不行开始用强,不管多少人在现场都对覃忠勇挤眉弄眼。
覃忠勇准备辞职,可程欧更有高招,她陷害覃忠勇弄坏了公司的设备,要他赔偿五十万。
覃忠勇哪有五十万?唯一解决办法就是跟程欧睡觉,可他不愿意啊,他被人玩弄了一辈子,他现在有儿子,他要怎么跟他儿子说他爸爸是一个任人摆弄的玩具?
他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身子一阵一阵出着冷汗,越到夜深人静,越紧紧抱着覃深。
这样难熬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他以为他还可以熬,但程欧等不及了,竟然威胁他要把他儿子带走,要拿去卖掉。
覃忠勇在那天凌晨抽了自己十多个巴掌,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人生是这样的。
他仰头看着天空,问它:“你对得起我吗?”
是啊,这个世界好像对他亏欠太多了啊。
从他之前工作,被陷害切掉别人手指开始,就好像所有人都喜欢用这招来欺负他。他有在每次被欺负的时候吸取经验,可天秤就没一次倒在他那一边,只身一人的力量薄弱的像是空气。
当他决定再次出卖自己时,覃深把碗里的鸡腿夹给了他,告诉他没人值得他委屈自己。
他看着覃深的眼睛,没告诉他,当然有,为了他,他死都是可以的。
覃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说:“你觉得我会安心接受你牺牲自己换来的平静吗?”
覃忠勇这才决定不妥协,找利永来小额贷款贷了钱。他准备还上程欧的设备钱就辞职,换个工作,再一点一点还贷款。
这样的日子虽然苦一点,但只要覃深在他身边,其实也还好,他还可以挺。
可怎么会有那么简单呢?利永来的刘洪利是梁顺程的一条狗,他敢挂黑经营钱庄,就是因为有梁顺程给他撑腰。
就这样,覃忠勇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最终还是落在这三个人手里。
覃忠勇之死,公开的说法是车祸身亡,可坐上车之前,他就已经被弄死了。
覃忠勇之前,还有之后,有很多男人都被程欧侵犯了,覃忠勇一死,他们就成了定时炸弹,为了不炸到自己,程欧把他们也做掉了。
有一个漏网之鱼,倒不是程欧不谨慎,是这条鱼跟程欧在一起的过程中,跟她产生了感情。这个人叫赵捷瑫,就是住在裴术家楼上,妻子跳楼的那个配音演员。
窦芸跟他争吵,被逼到跳楼,不是因为家暴,而是因为她忍受不了赵捷瑫和程欧的胡搞。
也是因为这个漏网之鱼,这些已经被梁顺程等人抹掉的罪恶才能重见天日,被大众知道。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梁顺程等人做过的恶,他们死后,他再不会有理由隐瞒了。
说来可笑,他们不死,就不会有一个人敢出来指证。
覃忠勇车祸后,梁顺程封锁消息,扯了一堆没用的理由,这让裴术感到奇怪。
她以为,无论案件有没有问题,都应该公开处理,兀自封锁是什么意思?怕大家知道这背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吗?
正好当时巡视组下来视察,裴术就把这个情况反应了一下,吴沣西很负责任,当下向上方领导说明,对这起案件进行彻查。
可梁顺程是什么人?他会坐以待毙吗?他当然不会,后面他一番运作,成功甩锅给镇长。
最后镇长因为失职下台,这案子结了。
只有覃深还有那三个恶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覃深调查清楚覃忠勇的死因后,写了很多举报信,都是有去无回。直到前一段时间,吴沣西主动联系到他,想来了解那起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刚到津水,就出了车祸。
是谁做的已经没必要去追究了,也不会有别人,吴沣西根本不会威胁到除了梁顺程他们以外的人。
就这样,覃深又承受了成吨打击。
既然没人可以帮到他,那他就自己来,所有参与谋杀覃忠勇的,都将用生命偿还。
其实梁顺程可以在覃深动手之前就把他解决掉,就像解决吴沣西那样。但他没有,那是因为他贪,程欧、刘洪利,他们都贪。他们惦记上了覃深。
覃深比覃忠勇还好看,皮肤还白。重点是,他年轻,他们光是看着他的照片都会流口水。
他们要知道最后会死在这贪字上,会不会提前把覃深宰了呢?
他们不知道,他们就是贪了,膨胀了,只手遮天惯了,觉得自己无敌了,然后,他们就死了。
对于他们、裴术来说,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可对于覃深来说,早在失眠夜里排练了千百次。所以说快吗?哪有报复不是蓄谋已久呢?
只是这样对裴术好像不是很公平,她以为覃深是她的光,怎么突然就熄灭了呢?
哪怕一点余光都没有给她留下啊。
Part3
覃深死了,裴术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只能通过剪彩现场的录像来看覃深那么利落的动作和无情的眼神。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眼就盯着覃深的脸,她想感觉到他还在身边。
可是好难。
她看着看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跑到卫生间,掀开马桶盖,吐了堆**,好像是胆汁和胃液。
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昏迷后醒来,她就拒绝见任何人,也拒绝进食,就想着覃深的脸。她好想他啊,已经一天没见到他了,她好想啊,她想听他叫她宝贝了……
她跪坐在马桶前,趴在马桶圈上,窗外的阳光照不到她,她又开始觉得生命没有意义了。
她为什么没有问过到底在覃深身上发生了什么呢?
她为什么不问呢?
问问就会知道他是故意被抓进所里,然后调查刘洪利和程欧啊。问问就会知道他在过去吃了多少苦,是在跟什么样的恶魔周旋斗法啊。
裴术好难受啊,她感觉再次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这样想着,她就打开了水管,然后一拳打碎了镜子,握着镜片,看着破碎的镜子里自己毫无血色的脸,慢慢把镜片送到脖子边。
她知道割哪根血管会出血很多,但她不想,她想慢慢地,她要把失去生命体征前的痛苦尝尽。她想要感知覃深的痛苦,哪怕就一点。就在她找到血管,割下去,已经剌开一道口子,血也已经冒出来时,荣放冲了进来,抢走了她手里的镜片:“姐你这是想干什么啊!!!”
裴术慢慢抬起眼,看着他:“我想见覃深,你们不让我见,还把我锁在这里。”
荣放不是不让她见,是覃深这个案子性质太恶劣了,现在上头来了很多大人物,明令禁止她干涉。他们职位还不如裴术高,能有什么办法呢?
胡奉先也跟了进来,喘着气扶着荣放:“你怎么跑那么快?”
荣放瞪他一眼:“再晚一点,你就再也见不着姐了!”
胡奉先这才看向裴术,看到荣放拿纸摁住她脖子。
荣放看胡奉先看傻了,冲他嚷:“赶紧去叫人啊!”
胡奉先回神,点着头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好好好!我去叫!我去叫!”
荣放摁不住裴术的伤口,急得都要哭了,一直跺着脚:“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就止不住呢?姐你是在要我们的命吗?”
裴术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白得发灰的嘴唇微启:“让我见见他。”
荣放哭了,跪坐在裴术跟前:“姐,真见不了,他杀了三个人,你只能在领骨灰的时候……”
他没说完,就已经哭得喘不上起来了。
是啊,连他都觉得这太残忍了,裴术怎么能承受啊。她之前那么开心,都是覃深带给她的啊,她要怎么接受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事实呢?
裴术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那你能不能放过我?我想他现在一定很想我,我想去……”
“不!不行!”荣放几乎是吼出口,搂住她,“姐!我求求你!你振作一点!你还有津水那么多百姓,还有那么多人的冤屈等着你伸张……姐你别这样……”
裴术就是想见他啊:“跟我有关系吗?谁的委屈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呢?”
荣放的眼泪都浇在裴术肩膀,他知道裴术现在很不好过,可他不能依了她让她去死。说来可笑,救人的人,却是满身伤痕,这个世界到底要亏欠他们多少才罢休呢?
胡奉先把医生喊来的时候就看到荣放哭成了鬼样,大概知道两个人刚才说了什么。
裴术是真的很难过吧?
他认识她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她身上散发出生气,只是还没多久,就又……
胡奉先攥紧了拳头,发现自己也不是很挺得住,在医生强行给裴术处理伤口的时候,快步出了病房,靠在门上,捂住脸,无声哭了起来。
他们当然不是为覃深,他和荣放都跟他不熟,他们是为裴术,裴术过去一直想死,他们都知道。
病房里,裴术的血止住了,为了防止她再次伤害自己,几个护士把病房里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走了,又多加了两个摄像头,也加强了巡房次数。
荣放还哭着,给裴术涤了块毛巾,给她擦脸。她仍很麻木,就像是植物人。荣放不得不谨慎,哪怕她哭两声,他都不会这么害怕。
胡奉先处理好情绪再进来时,荣放在涤第二块毛巾。
他看着躺在病**明显瘦了一整圈的裴术,知道她痛苦,也准备告诉她,他知道裴术迟早会知道,他宁愿她是从他们嘴里知道的,而不是别人。
“梁顺程的罪行被公布了,覃深的行为不被法律认可,但被围观群众认可。因为对梁顺程失察才酿成这一桩桩命案,所以我们遭到了攻击。”
胡奉先说着呼口气:“更多人执着于攻击我们,在网上掀起骂战,很少有人在乎那些受害者。”
荣放插了句嘴:“我们也有失职的地方。”
胡奉先点头:“所以我们反思和检讨,愿意尽全力去弥补,就像覃深死前说的那句……”
裴术抬起头来,盯着胡奉先。
胡奉先暗骂自己嘴欠,抬起头来坦白说:“内部传出来的消息,说覃深死前说他相信国法,但不相信人。的确是这样,很多加害者一开始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荣放叹口气,平凡的底色,荒凉的人生,就能构成被欺辱的全部条件。
覃深用生命的代价换来梁顺程的罪行公告天下,又有多少人,因为没这份勇气,还在被欺辱着?
裴术默念着覃深的那句话,是她认识的覃深没错了。
她认识的覃深,是很聪明的,他一点把柄都不会给她留下,他太懂得说话的艺术……而就算是那样的人,仍然要用鱼死网破的方式才能为自己换来权益。
裴术缓慢地抱住枕头,她在想,要是她闷住自己,生本能会迫使她放弃吗?
她想着,胡奉先、荣放说着,这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Part4
时间很快,覃深杀害梁顺程三人一事慢慢淡出了大众视野,他们的目光又被新的新闻吸引。因为覃深被当场击毙,所以法院撤销了这起案件,审理终止。
梁顺程所有财产被没收,涉及到的从犯,该治治,该判判,有份参与的,都没跑掉全被办了。
尘埃落定,裴术终于不用被看着了,只是当她可以走出那间病房的时候,覃深早成了一堆骨灰。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但裴术看不到,她再也看不到太阳了。
胡奉先和荣放很担心裴术的状态,怕她想不开,再去寻死,想寸步不离,被她笑着拒绝了:“我好了。不就是个男人,我至于吗?”
荣放先不信:“你说出一个让我们放心的理由。”
裴术说:“你不是说,还有很多人的冤屈等着我伸张吗?这还不够我振作起来吗?”
胡奉先信了,他知道裴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真的了,扶了扶荣放的胳膊:“信她吧。我们也不能永远看着她。”
荣放还有顾虑,但被胡奉先截了:“我们先送裴回家。”
两个人把裴术送到家,跟着她上了楼,待了半个小时,看她确实比刚知道覃深死的时候好多了,适才放心了,但走之前仍然把她家刀子、剪子之类的锐器带走了。
他们人一走,裴术走进卧室,打开衣柜,覃深的衣裳整整齐齐地挂在那里,她突然绷不住,抓住一件瘫坐在了床边。
再也没人问她“裴警官,你喜欢吗”,再也没人叫她宝贝,告诉她,有他在,不用怕了。
过去覃深说过的每一句话,随着她闻到他熟悉的味道,全都回到脑海,耳畔。
她好想他,想抱到他,想问问他为什么没良心,为什么要给她希望,再让她绝望。为什么就只是匆匆来过一下呢?
裴术好疼啊。
呼吸都疼。
她趴在覃深的衣服上:“你希望我活下去是不是?”
她脸蹭蹭他这件衣服的衣领:“我偏不。”
荣放和胡奉先把刀子都拿走了,可人要真的想死,又怎么会死不掉呢?
医生给她开的药,她把安眠药都挑出来了,那么多年,有不少了,等她明天把覃深的骨灰取回来,她就去找他,然后永远都不分开了。
什么冤屈,什么正义,都暂时抛之脑后。
她裴术从覃深离开的那一刻,就决定只做他一个人的裴术,既然他去了远处,她怎么能不跟去?
第二天,裴术醒来时已经中午了。
前一晚她一直在折磨自己,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睡过正常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她睡着了,就抱着覃深的衣裳,还一觉睡到了中午。
她觉得奇怪,但也不是解释不了,她自我封锁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到家,可以抱到覃深的衣服,应该是放松了吧。
好在殡仪馆没有具体的时间要求,只有时限,她在时限内领取骨灰就好了。
她起床换了件平常不会穿的衣服,她想再见到覃深的时候,他会因为她换了一个打扮而心情愉快。他愉快,她就愉快。
她还化了妆,卷了头发,她那些漂亮瞬间被放大,几乎可以跟覃深比较了。
说实话,自己的男人长得太好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她要精心打扮,这样跟他走在路上才不至于让人觉得是她高攀了。
虽然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那么好看的覃深,她可不想让别人的异样眼光委屈到他。
收拾好,她出门了。
她家到殡仪馆开车四十分钟左右,到达后工作人员礼貌地招待了她。
她因为有上方领导特批的文件,所以即便不是覃深亲属,也有资格拿到他的骨灰。
再加上覃深是牺牲自己造福津水,大部分人都很尊敬他,那自然也会尊敬前来领取他骨灰的人。
说实话,裴术在看到那个装有覃深骨灰的小坛子的时候,她的心情很复杂,难以覆盖的痛苦之下,竟然会有一个地方得到了安慰。
那小坛子里就是她的爱人啊,她两个月没见到他了,现在终于见到了,她可以把他抱在怀里了。
她用力抱着那个小坛子,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朝向覃深去往的方向。
回家路上她是有些兴奋的,已经见到了覃深的骨灰,只要她回到家,只要她吃了药,她就可以去见覃深的人了,她到时候一定要抱住他,亲吻他……想想就让人高兴。
可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阻碍着她,她刚到楼下,就接到了福利院的电话。对方确定她是裴术后,迫切希望她去一趟福利院,说是事关一条生命。
裴术没空管别人的生命,但她还是去了,因为来电话的人说,她的电话号码是覃深给的。
她赶到福利院才知道,覃深捡过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覃深在对梁顺程动手之前才知道这件事,他就留了裴术的电话,让福利院有事联系她。
裴术坐在办公室,心情复杂地听院长讲完,突然笑了两声,覃深把他的聪明都用在这种地方了?
他知道他死了以后,裴术不会独活,所以就给她安排点事做,让她活下去是吗?
可他想多了啊,谁都不能阻止她想去找他啊。
院长又问了一遍:“裴警官,您看,这个孩子您可以收养吗?我们福利院真的能力有限,要顾那么多孩子我们不觉得辛苦,可我们没法顾及到每个孩子的情绪,尤其是一个病孩子。”
这话很实在了。
裴术心再软不下来了:“我收养不了,问问别人吧。”
院长摘下眼镜,揉揉酸涩的眼睛,没有哭,只是最近太累了,有点撑不住。他没再强人所难,最后感谢裴术来这一趟,任她离开了。
裴术走到车前,看到有一个小男孩扒着她的车窗往车里看,皱眉问他:“干什么?”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转身看着她,一双大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裴术问他:“我问你刚在干什么。”
小男孩指了指副驾驶位置上的小坛子。
裴术突然知道他是谁了,不知道为什么,那股难过又回来了。她知道自己没有眼泪,但还是下意识仰起头,是个防止眼泪掉下来的姿势。
小男孩继续趴在车窗,请求裴术:“我可以摸摸吗?我好久没见过他了,我有一点想他。”
裴术两个月都没有哭,听到这话,蹲在了树下,捂住脸泣不成声。
小男孩走到她跟前,摸摸她的头发。
裴术缓了缓,抹抹脸,抬起头。
小男孩小小的手指擦掉她没抹干净的眼泪:“他说,他有一个宝贝,是你吗?”
裴术闻言,泪如雨下。
小男孩抱住她:“他让我保护好他的宝贝。”
裴术在这一刻,真的恨透了覃深,他真的像狐狸一样狡猾,他就算准了她一定会收养这个孩子,她也一定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