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裂变
周莹紧张地朝四处看。这条街上都是小吃路边摊,到处都是死角,但许多临时搭建的棚子很遮挡视线,食客又多。刚才那一阵动静后,许多人知道是警察在抓人,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像一群狐獴张望着。刑警队的两个人穿插在人群中,边走边警觉地打量周遭的环境。
有人惊叫起来,指着夜市后面。周莹看过去,那是一栋在平房上违建成的两层半小楼,第二层的楼顶平台上搭了一个棚屋。昏黄的光线下,一个男人的黑影趴在了棚屋顶上,渴望隐形但却徒劳。
一些人又叫喊了起来,一个高大的黑影从不知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他一跃而上,就爬上了棚屋的屋檐。那是占队长。周莹看得出来。刑侦支队里数占彪最为高大,腿又很长。
占彪抓住了逃犯的两只脚开始往下拖拽,一拽,逃犯就从棚屋顶上滑落了一段。围观群众发出叫好声。那人扭动起来,腿一下一下地往下蹬着,看上去每一下都踹在占彪的手上。占彪不松手,又趴了上去,牢牢抱住逃犯的一条小腿。
逃犯一使劲,一脚踹在了占彪的头上。围观人群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占彪的手似乎松了一下,逃犯马上爬了起来,从棚屋顶上跳到了平台,开始四处寻找出路,最后停在了平台的边缘,在黑暗中的无数眼睛前,试图用肉眼目测楼下停靠的一辆小货车和自己的实际距离。
刘峰和另一个刑警从两边往楼上跑去时,逃犯的一条腿已经跨过围栏,人声鼎沸中,周莹也忍不住大喊:“快!他要跳了!”
占彪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逃犯的身后。一霎那,鸦雀无声。他展开双臂,将逃犯的上身一把扣住,伸出一条腿来将他绊倒。但围栏撑住了倒下的人,两人旋即激烈地搏斗起来。搏斗中,占彪锁死了逃犯的一只胳膊扣在其背后,又对着他的膝盖窝一踹,将栽倒的逃犯按倒在围栏和平台外缘之间的排水沟里。
众人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和鼓掌声。刑侦队其他人已全部赶到楼下,看客也大量聚集过来,一个个地举着手机。刘峰一边焦急地盯着楼上的动静,一边驱赶着围观人群,周莹也挤进来帮助维持秩序,却没有人听她的。她大喊一声:“我是警察!”然后伸开双臂将人们往后挡,刘峰也展开双臂,抓住她的手和她连成一条警戒线。人群半配合半不舍地后退了一点。
在周莹听见声音之前,她莫名地不安,擡起头朝天上看去。一个黑影从空中落了下来,一声哐当巨响,引发了许多摩托车的报警音,此起彼伏而有些滑稽地响着,几乎盖住了紧随其后的第二声重物落地声。但那个声音在周莹头顶上方。她惊讶地向刘峰看去,刘峰已经松了手,朝楼上冲了上去。
“队长!”
喧嚣声中人们惊慌地讨论着:“刚才掉下来的哪个是警察?”“有什么区别,都掉下来了,一个掉地上,一个掉二楼了,哎哟……”
周莹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120。
直到被谭啸龙从车上半抱半擡下来,楼越都睡得很舒服。她哼唧着发出不满的抱怨,谭啸龙在她耳边哄她:“回家到床上好好睡。”
“我太困了……”她说了一半又眯着了,意识还在转动。不光是因为刚才的一场酣畅淋漓的户外活动消耗了她的体力,这段时间她一直就很忙碌。占彪还一直装死,不理会她的离婚诉求。她容易吗?和谭啸龙在一起疯狂作乐是让她保持清醒的唯一方法。明天,明天录完公开课最后一节课,就可以休息了,把所有悬而未决的事情都理一理。但是,谭啸龙说要安排一趟旅行,让她好好放松几天。也许只有离开新海这个地方,他们才能放开手脚……
但过了今晚,她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她可以和谭啸龙抛头露面出双入对,管占彪怎么想。她反反复复告诉过他了,要他赶紧离婚。他们两个早已经各过各的,和离婚又有什么区别呢?
楼越软绵绵地靠在谭啸龙身上,被扶着往电梯里走的时候,手机响了。她懒得理会。谭啸龙帮她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的“占彪”说:“他这会儿打电话给你干嘛?”
“接啊,”她打着哈欠说:“也许他准备好了呢?”
谭啸龙接了电话,拿着手机的左手从楼越背后绕过去,把手机贴在了她的耳边。
“喂?”她没好气地说。
说话的却是刘峰。“楼老师,占队他……出事了。”
周莹和刘峰一众人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候着,时间越来越久,门纹丝不动,让人感觉凶多吉少。他们什么都没说,大气也不敢出,仿佛一泄气就会带来厄运。周莹在心里为占彪祈祷着。这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的包里还装着她做好的证据链。在生死面前,这东西忽然就无足轻重了。
楼越开了车门,朝医院大楼跑过去。谭啸龙下了车,把敞开的车门关上。
楼越一路跑着来到楼上,茫然张望着。周莹看见走廊尽头的楼越,连忙站起来说:“楼老师,在这边。”
刑侦支队的男人们齐刷刷地站起来,不安地看着队长夫人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楼越感到自己从头到脚都冒着寒气,走起路来十分僵硬,腿不像是自己的,手也没有知觉。她做的太过了,上天也在跟她开一个恶毒的玩笑。占彪不应该不可能是这个结果。她现在知道错了,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人,她没必要逼他那么狠。他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犯不着这么拼命,他是不是故意要这么报复她……他或者上天,总有一个要跟她过不去。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迎向众人,楼越站在人群外围,一步也不能上前。她不想想象占彪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对情况一无所知,只依稀知道一句,他摔下来了。
“左侧三根肋骨骨折,肘关节粉碎性骨折,脚踝、膝盖、小臂有多处骨裂,颜面部挫伤出血比较严重,但没有大碍。可能有中度以上的脑震荡,有待进一步观察。伤者高坠时应该采取了缓冲落地保护措施,所以造成了多处骨折骨裂,但没有内出血,总之,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们可以放心。但是接下来手术还要继续几个小时,等我们处理结束后,会将他转移到加护病房。你们留个人等在这里就行了。”
“谢谢医生。我们就这儿等。”
楼越在走道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周莹奔过去坐到楼越身边,激动地对她说:“楼老师,你听到了吗,占队长他没事!”
刘峰擦着眼睛,然后也过来安慰队长夫人:“占队身体素质铁打的一样,很快就会恢复了。”
一个小伙子放下电话说:“郭局已经得到消息,往医院过来了。”
谭啸龙从楼梯走上去,然后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她。她被人们围在中间。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她慢慢点着头,说着什么。洁净的白色长廊里,站着一大堆身材魁梧的警察,楼越站在其中,显得柔弱又坚强,有种令人悱恻的高贵。
谭啸龙下了楼,回到了车里,降下车窗,点燃一根烟。
刘峰将一个袋子交到楼越手里。她翻看了一下,里面装了占彪的衣服,有些在手术前被剪开了,上面触目惊心的粘着很多血。一串钥匙滑落在地,周莹捡起钥匙交给楼越。
那上面有一个陌生而崭新的防盗门钥匙。楼越把钥匙放回袋子里,碰到了占彪的手机,手机屏幕亮了,她下意识地拿了出来,上面显示,有17个来自“伊”的未接来电。
周莹皱紧了眉头。她的新闻时效性瞬间蒸发了。突然之间,就已经太迟了。
楼越对着手机屏幕盯了几秒钟,然后侧过头看周莹,周莹猝不及防,眼神里的焦灼被楼越尽收眼底。
周莹慌忙转过脸去,咬住嘴唇,绷紧面皮,左顾右盼。
“谢谢你小周,你回家吧。”楼越把手机放回袋子里。“都这么晚了,你父母还在等着你吧。”
这孩子知道点什么。楼越想,占彪啊,你看你这事情做的让人多为难。你在里面躺着什么也不用问了,我还得帮你维持你不要的脸面。如果连小周莹都知道,那还有谁不知道?
刘峰显然不知道。他自作聪明地向队长夫人建议,她应该拿队长的手机将占彪负伤的事情通知给少数重要的亲友,以便他们有机会第一时间来探望占彪。明天开始就会有很多领导来医院了,他们这些弟兄们也要把接下来的工作做好,帮占队长写好报告,不让他操心。
周莹马上拽过刘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占队长人没事,这些不急,你让楼老师休息吧。”
这时,楼越手里拎的袋子里传来手机铃声。周莹紧张地看向楼越。
“小刘能去帮我买瓶水吗?”楼越说。
刘峰得令马上离开了。
楼越拿出电话,放到周莹嘴边,用洞穿一切的眼神安抚她说:“你跟她说吧。让人家担心一夜也不好。”然后她按下了接听键。
周莹愣愣地看着楼越,对着手机迟疑地说:“喂……?”
“你是谁啊??”李秋伊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周莹清清嗓子,语无伦次地说:“那个我是周莹,呃是这样,我我现在在医院里,我们都在医院里……那个占队长在抓人的时候受了点伤,没事我们都在这里,还有占队长的家,家人。”
话筒里传来一阵咕咚响,好像是手机掉地板上的声音。电话断了。
“谢谢。”楼越淡淡地说。
“不客气。”周莹喃喃地说。
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占彪在市局的同事们,经常打交道的派出所的同志,警校的老同学,一茬接一茬地来。
市局领导来了,区领导市领导也来了,身边跟随着电视台记者、报社记者。楼越在一旁坚强而得体地回应着关怀,替占彪接下各种各样的慰问品,对记不住的各种人说着语焉不详的感谢。还来了一些自发的群众,他们静悄悄地来,放下东西就走,几乎不敢正视这个病床边的女人,她越平静,他们同情的心越颤抖。他们对她说,占彪是个好警察,是百姓爱戴和需要的人,是老百姓的好儿子。楼越继续默默点头。还有家长带着孩子来,带着鲜花和画作。
麻醉药过去后,占彪开始感到非常痛苦。楼越在一波波的来访间歇中给占彪擦了脸,梳了头发,他现在像个非常听话的孩子,接受着她的照料。他们之间的交流前所未有的和谐和畅通,因为他们只有照料和被照料的关系,谁也不期待谁提供更多价值。
随着新闻报道的扩散,一些路人拍摄的视频剪辑也在网络上疯传,评论区都在热烈赞扬刑警队长的勇猛无畏。他们说,原来社会上也有这样的好警察,多看看这样的正能量吧!这句话被复制得到处都是。这让刑侦支队的小伙子们看了,感觉又别扭,又骄傲。
甚至央视新闻记者都来了。两个人的团队迅速地在病房里搭建了一个迷你摄影棚。占彪被扶坐起来靠在床头说了几句话,他刚吃了镇静剂,显得敦厚且开朗,尽管有些虚弱。他说,当时他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个警察,做了警察该做的事情。当他和逃犯扭打着从楼顶滚落下去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想着他的妻子——他拉了拉站在旁边的楼越的手,然后有些哽咽地说,他在那一刻满脑子都想着他的妻子会如何消化他的死讯。
楼越不安地看着占彪,占彪却拉着她的手摇晃着笑了,说:“不过还好,我命大没死”。楼越表情复杂地微笑了一下,这温馨的一刻被镜头捕捉到了,摄像师很满意。
楼越也在背景幕布前接受了采访。她化了淡妆,但仍能看得见淡淡的黑眼圈。她的叙述简洁克制,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警嫂的生活常态,那就是等待和孤独。她没有回避这个事实,反而微笑着说,只要时间够久,人会适应一切。面庞清瘦了许多的她在专业的打光和镜头下,显得十分动人,有种平静的力量。他的工作很重要,她说,我必须尊重这一点。
这段素材除了在新闻里播了二十几秒钟,还被编导剪出了一段公益广告,重复播放。
不同尺寸和运输载体的显示屏幕上,楼越说的一句话被传递了无数次:“对他来说,他首先是一个警察,然后才是一个丈夫。”
周莹的那篇报道也被网友翻出来,贴在各种社交平台上。大家纷纷转发:原来这对夫妇一直是生活上的伴侣、事业上的楷模。优秀的人,往往也有优秀的伴侣。多么让人羡慕啊。人们更加同情这位刑警队长的妻子,她得多心疼啊。
楼越的身份也被自称是她学生、同事、邻居的知情人透露了。一些她上课时的视频截图被贴在了评论区,那些粗糙的像素画质无法掩盖她的风采。原来她不只是一个含辛茹苦的警嫂形象,她有自己的事业。紧接着她的公开课资源也被搜到了,点击率一下子攀升到最高。她在课堂之上的谈吐,见地,气质,包括衣着,都令人眼前一亮。她不仅优秀,而且迷人,而且她还是守护在丈夫身边忠诚可靠的妻子。
这些截图和视频片段被很多男性网友转发,热议:这样的女性就是我理想中的完美妻子!
很多女性网友又接着辩驳:她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一个妻子!
更多人则引用周莹广为流传的文章里的一句话,感慨道:人生若得一知己相伴,携手共同成长,这是多么美好的事。
李秋伊每次刷到占彪的相关报道,就要心痛到落泪,镜头前的他消瘦了一些,反而显得更年轻了。她不可避免地看到关于楼越的文章和评论,又嫉妒到崩溃。她关掉手机,试着出去转转。可不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开机去搜索。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居然没有任何办法去照顾他。占彪连电话也不能打一个给她,只在几天后简单回复了她的消息:安好勿念。
如果说他有什么弦外之音的话,她是一点也猜不到。
李秋伊又回到了漫长的等待里。当她再次鼓起勇气,看完楼越的完整访谈片段后,李秋伊觉得简直荒唐:她可真会说啊,不愧是大学老师和心理咨询师,善于蛊惑笼络人心。她不容易?她从来就不是贤妻良母那种类型的人好吧。可是占彪那样含笑着看着她,好像很欣赏她的表演似的。或者,这些就不是表演,而是他们婚姻的本来面目?他们很相爱?
李秋伊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想象、质疑、推翻和重建。她在手机里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能聊聊这些事情的人。最后,她想起了周莹。周莹已经知道了。
一看到李秋伊的求助,周莹马上主动提出,她会来李秋伊上班的派出所隔壁的咖啡馆里等她。
周莹听李秋伊的故事听得非常认真,这让李秋伊不知不觉说得越来越多。
“所以你当时知道他结婚了对吗?”
“我知道你会怎么想,我做的事很不光彩,可是……”
“可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周莹看着她严肃地说。
李秋伊沉默了。她想为占彪辩解两句,拿他们夫妻本来感情就出现了问题来说事,可是现在这个时机,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占彪和他老婆已经不仅是“文明家庭”,都快要成“感动中国”了。在楼越讲的故事的感染力和影响力前,她李秋伊讲的故事又算什么东西?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周莹问。如果李秋伊想回头是岸的话,此时就是她全身而退的最佳时机。
李秋伊低头,嘴唇动了动,然后叹了口气说:“我会耐心地等下去。等他好起来,在这场风波平息前,我不能去打扰他。”
风波?周莹忍不住想,李秋伊简直又蠢又坏,她这样迟早会坑死占彪,还有大家。这场“风波”对于占彪,对刑侦支队,对市局是多么大的荣誉和机遇啊!不说未来几年,就说眼前,他们之前反映过的关于福利待遇和住房补贴的问题马上就得到上头的重视。那些想走又不舍得走的人,也不打算走了。这些突然而至的聚焦和曝光度,让市局上下都为之一振,大家的感觉就好像:一切都会好的。
刘峰还悄悄告诉她,新海市公安厅的审批已经差不多板上钉钉了,刑侦支队今年肯定能拿集体三等功,占队长——个人一等功!她周莹当时在现场,也有突出贡献,他报告里写着清清楚楚呢!市局肯定也要对她进行嘉奖。
事实上,她已经得到了很多亲戚的夸奖,他们在家族群里不停转发任何有她名字出现的文章给她看。之前相亲后不了了之的一些人,冒出来要约她吃饭。不是已经吃过了吗?有这个必要吗?她说。但是他们说,他们前一阵子忙于事业,其实自从见了她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她是一个有事业心的、富有正义感的新时代女警。他很欣赏她。他们很欣赏她。
母亲也不催逼她了。母亲在小区里见人就说,当天的行动,“就我女儿一个女的,其他都是男刑警,人高马大的。”母亲说,她从小胆子就大,而且,对周围环境里的危险有敏锐的嗅觉,她学的就是刑侦专业,她会“看人”。所以一直以来,确实是她女儿没看上别人,而不是反过来。
李秋伊居然还在等占彪和她喜结连理,开什么玩笑,这会彻底毁了一切的,她已经毁过一次了,现在她不能再这么干了!
周莹慢吞吞地说:“有些话,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进去。”
占彪回到久违的家中,看着新铺好的床,和整洁的房间,对楼越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楼越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看了眼左腕上的手表。
“还有我爸妈这边,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他们回去的。”
“我跟他们说,这里有我。”楼越盯着窗帘上的图案——好像已经过时很久了,她突然发现。她不想看见占彪那张温情脉脉的脸,他好像对她有种错误的期待。“我跟他们说,我已经搬回来住了。所以他们马上就走了。”
占彪发出一声释然的浅笑,然后说:“那你搬回来住吧。”
楼越摇摇头,拿起包。“打包盒的菜在冰箱里,要是不想吃,你再叫外卖吧。我先走了。”
“等一下!”占彪叫住楼越,因为行动不便,只能忍着疼痛,慢慢走到她跟前。“你可以走,但是我会等你回来。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她一定会回来的。他们现在是拴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他们的荣耀只能在他们之间分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他们,所有人都认识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了解他们。她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她现在还在对谭啸龙提供的东西上着瘾。这种快乐是短暂的,像吸毒一样,他占彪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
他几乎有些伟大地说:“去吧,去找他吧。我会等你。我已经回来了。你也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