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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 正文 30 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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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嵌合

    “在这里……?”“在这里。”

    谭啸龙下意识地转脸查看周围的环境。楼越一把拉住他胸前的衣领,朝他仰起下巴,他马上低头配合了她突如其来的热吻,悬着两只手臂都忘了抱住她。

    然而,她的手已经长驱直入地摸到了他的裤裆。天,她现在变得跟他之前一样粗鲁直接。谭啸龙一边任她摆弄,一边在她的耳朵边喷着热气,得意地说:“你怎么了?突然就想了?你不是还嫌我老想那个,你都烦了?我看你一点也不烦。”

    楼越使劲吻着谭啸龙,既要堵住他说着蠢话的嘴,也为了让自己透不过气来。但她依旧阻止不了游走的思绪。

    谭啸龙是如何杀人的?他是指示别人动手,自己在旁边看着吗?他会当着手下人,对那个将死之人进行一场短短的宣判演说吗?他会嬉笑地嘲讽那个可怜人临死前吓得屁滚尿流的求饶,还是冷酷无情地狠狠先动手折磨一番?他是怎么想出来那种制裁方式的,那是他第一次那么做吗?

    自由追溯着想象,让楼越产生了莫可名状的激动。谭啸龙对她大方且不失浪漫,但他同时依然是粗俗的,而且危险的,他具备夺人性命的能量和决心。这想法让她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快。一种远古的对陌生感近乎死亡的恐惧和对死亡难以解释的好奇,迅速合成了催情剂。夜晚城中村的背景音忽然分离了开来,喧嚣但模糊的人声,港口渔船发出的轰鸣声,远处公交车停靠开合的声音,一些摩托车的突突声,像野狗一样自由的家犬的吠声……

    还有那股无处不在的肮脏气味,和饭馆蒸腾的熟食气息混合在一起。她从没感觉到如此生机勃勃。她想在这里,和曾经二十岁的谭啸龙春风一度,和三十岁的谭啸龙干柴烈火,熟悉的,不熟悉的,她都要,她想和从过去到现在全部的谭啸龙,彻底融合。

    谭啸龙被她旋风一样的抓握和揉搓弄得哆嗦了一下,于是短促地笑了,按住她的手说:“你怎么了,我都有点怕你了。”

    楼越扬起脸看着谭啸龙说:“你怕我?我现在有一点怕你。”

    “怕我什么?”谭啸龙问。他刚刚给她下厨,喂她吃东西,他还没给哪个女人这么做过呢,她知不知道?幸亏她不知道,他平生所学的所有世故和冷酷在她面前已经无效了,他没觉得自己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一个男孩,迷上了一个女孩。现在,这个女孩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的。幸亏她不知道。

    楼越看着谭啸龙,在心里问:谭啸龙,你真杀过人吗?

    谭啸龙却像一个沉迷于荷尔蒙不能自拔的年轻男人,痴傻地看着她,在她已经减慢的抚弄下眼神迷离,露出有点傻气的笑意。这样的一张脸显得非常简单纯粹,毫不复杂。他的白发在黑暗中也完全隐形了,看上去很年轻。

    “来吧。”她隐晦地说,同时收回双手,开始去解开腰侧的拉链。谭啸龙看见她的动作,马上将她推到更黑暗的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等着她。她转过身,架起胳膊俯在了围栏上。她感觉自己完全暴露在夜风中,在黑暗中的无数眼睛前,她一览无余,夜风也趁机钻到她的身体每一处。

    谭啸龙刚刚找到合适的姿势,她就向后迎了上去。熟悉的雄壮伸展,一段一段地,充盈了她。她的心为什么空荡荡的?她想起来,刚才她还没吃饱呢。

    谭啸龙轻轻地运动着,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人似的。

    楼越急切地喘息着,开始一次次向他顶出去,不满地对他说:“用力啊,你怕什么呢?我都不怕。胆小鬼。”

    “我怕什么,倒是你……”谭啸龙嘟囔着,一只手撑住围栏,一只手按住她的小腹,加大了幅度和力度,一口气接连不断地横冲直撞,她马上呻吟着尖叫起来。谭啸龙停了下来,紧张地问:“是疼了?”

    “没有,不是,”楼越顿了顿,转身对他说:“谭啸龙,我想要你像你对别人那样对我。”她喉咙忽然堵塞了,于是使劲咽了一口,接着说:“像不要命一样,像要杀了我一样。”

    谭啸龙迟疑了。他在黑暗中摸到她的脸,想摸到她脸上的表情。

    楼越的表情一变:“你不是喜欢说,想干死我吗?你对别的女人也是这样的吗?来啊,就这么干。”她抓起谭啸龙的右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她命令道。

    谭啸龙照做了。他调整着每根手指的位置,让手掌心在她细嫩的脖子上支起一点空间,避开她已经在涌动的喉头。

    “再用力一点,”楼越继续指示,多了一点哀求的意味。

    “我怕弄得你难受,”谭啸龙解释着:“真的要我这么搞?干嘛呀?”

    “你还是谭啸龙吗?”楼越加大音量说:“你根本没用力。让我说不出话来才是对了——”

    她感到呼吸忽然停滞了,氧气直接被掐断,没了声音。

    他们默契地配合着。马上就找到了一种古怪但有效的姿势,直接划入最深处。这意外的惊险和惊喜令二人都倒吸一口气。放在她脖子上的手不知不觉掐得更用力了。楼越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谭啸龙,他好像也忘了呼吸,在经历跟她一样的窒息感。空中扫过的灯光,像监狱夜晚的探照灯一样,随机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忽明忽暗,大部分时候是暗的。

    谭啸龙开始一次次地靠近她,努力靠近她,用力靠近她,然后又被她推开,被她拉回。他更努力地靠近她,终于看清一点她的表情。在他们近得不能再近的时刻,楼越伸出手,也扼住了谭啸龙的脖子。他的喉结剧烈地拱动了一番,停止了挣扎。

    她一用力,便感觉到谭啸龙在她体内变得无比坚硬。他们在真空的沉默中共享着同样的自由。她可以杀死他,她想,正如他有能力杀死她。

    楼越难以置信地看着谭啸龙,嘴唇轻轻颤动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口型,辅以眼神,继续传达着指令,模糊而具体:操我,干我,让我死去再活来,让我忘了一切:也就是说,和我相爱。

    谭啸龙似乎完全接受到了她的信息,他的眼睛和脸上细微的皱纹战栗起来,一直沿着脊柱往下,风驰电掣传达到了肿胀的器官,好像是那里,又不只是那里,被撑开了更多的罅隙,他们的身体又近了一点——她不知道还可以如此契合,不仅严丝合缝,而且甚至更多,已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她已经不知道是谭啸龙进入了她,还是她进入了他。

    他们嵌合在了一起,也就没有了痛楚。在融为一体的同时,又不停地撕开牵拉,快感通过她传向他,贯穿了两人的神经,实现了完美的闭环,循环往复,螺旋式上升。

    她抓在谭啸龙背上的手扣得更紧了,他掐在她脖子上的时间似乎已经逼向极限,但她轻摇着头,用眼神告诉他不许退缩,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也不退缩。谭啸龙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神又绝望又顺从,她几乎要感动得哭了。但她怕他误认为自己想退缩。绝不,她还没逼近死亡,没看到死神狰狞的面目。于是她继续看着谭啸龙的眼睛,看着他眼白上冒出了越来越多血丝。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眼前只有一条路,在力竭前他们一起尽快攀登到顶峰,一起松手。但谭啸龙又坚决了起来。

    谭啸龙发现,在死亡的边缘,他终于体会到了和她绝对的平等——她和他都命悬一线,他完全把自己交给了她,毫无反抗的感觉是如此轻松。他不需要证明自己的强悍,恰恰相反,他只需要证明自己的脆弱。看着她的脸憋得通红,谭啸龙怜惜地看着她,脊背到大腿开始颤抖,但无意终止,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楼越无助地张了张嘴,嗓子眼里开始发出压抑的嘶嘶声,一股无形的热流像火山一样喷射起来,直冲云霄。他们的身体从上到下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在缺氧中,她和他一起到达了巅峰。

    是谭啸龙先撒开了手,然后她也松开了手。一大口空气涌进肺部,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好几口,接着爆发出一阵像哭声一样的,满足的叹息。

    谭啸龙已经松卸了大半,但他还能用未消褪的形状让她继续。她的身体被动地迎接着一波波快感的余震,像过电一样。最后她开始抽泣,谭啸龙慌忙抱住她瘫软的身体,不停地亲吻着她的脸、嘴唇和手,问:“没事吧?”

    他懊恼地想,刚才他彻底放飞了,忘了松手,反而掐得很紧,但那时候她也掐得很紧,所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两个都在下意识地不停调整,同步成一样的力度。他把她当成他自己了。可他能承受的她不一定能承受。

    楼越缓了过来,擦了下眼角,摸着有些酸涩的小腹,啊。她长舒了一口气。

    谭啸龙紧张地问:“你还是疼了?”

    楼越使劲摇摇头,看着他说:“爽死了。”在和谭啸龙接近死亡和极乐的一刻过后,她想,她开始真的理解了低俗,它纯粹,精确。爽死了这三个字,就是精确的唯一的答案,多一个字少一个字改一个字都不行。

    回去的路上,谭啸龙开着车,不时看向睡着了的楼越的侧脸。他将座椅靠背放得更低了一点。刚才在天台上,有些事情发生了,但是他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他现在只清楚一件事,他被她彻彻底底地抓牢在手心里。

    夜晚的办公室里,一台电脑前闪着冷白色的光。

    周莹用鼠标拖拉着一张张照片,加上文字标注,再将这些截图、定位、账号信息加入思维导图,她想:不要忘了,人物、时间、地点,乃是新闻三要素。可新闻的时效性有些滞后了,但新闻还在进行时,所以她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她既然决定做这事,就一定要弄得完美,将证据链无懈可击地串联起来。当然,她做得越完美,就会让可怜的楼老师疼得越剧烈。但是,晚痛不如早痛。楼老师是学心理学的,她的疗伤能力一定比普通女人要强得多。如果楼老师需要的话,她周莹会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继续提供技术支持,也提供精神支持。

    办公室的门咕咚一声,被人打开了。“哎周莹,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们不是正常上下班嘛,不像我们刑侦支队的,加班是家常便饭。”

    周莹手一哆嗦,差点丢了鼠标。她站起来,看出说话的是刑侦队的刘峰。

    “小刘!你吓死我了!”

    “什么小刘,你才多大啊,”刘峰不满地教训道:“你该叫我刘哥。”

    “你们队不都是叫你小刘吗?呵,我还以为你姓小名刘呢。”周莹说着,把快做好的ppt保存、退出。

    “小刘是你能喊的?只有我们队长才能喊我小刘,其他人喊我不服。”刘峰骄傲地说:“我虽然不是年纪最大的,但也是刑侦的老人。这么多人里,大多数都是调来的,只有占队长和我是一直没离开在这里干刑侦。”

    嗤。周莹忍不住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鼻息。你所崇拜的占队长,罪证确凿,铁证如山,就在她周莹一个人手里。

    “走吧,我们正要去吃夜宵,一起去呗。”刘峰一挥手,对周莹说。

    “我不去了,我马上回家,”说着,周莹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都有谁,占队长也在吗?”

    “在啊。就是他请我们吃夜宵呢,你不用怕,他很随和的。”

    “等一下,”周莹拔了U盘,放到包里,背上包走向刘峰。“那我就不客气了,跟着小刘你蹭吃蹭喝——”

    “叫刘哥。”

    “小刘哥。”

    占彪在烧烤店门口等着下属陆续过来时,先开了瓶啤酒。冰冷的啤酒沿着喉咙进了肚里,忙活一天饿得麻木的胃顿时兴奋地苏醒了,饥饿感铺天盖地涌上来。

    夏夜的暖风吹在他汗透了的T恤上,变得凉飕飕的。其实他没有必要非今天吃这顿烧烤,他已经很累了,很想回家吃碗泡面直接倒头睡觉。但他告诉自己,他得跟队里的弟兄们吃一顿再回家。这两天,大家都忙得够呛,分头取证、调查、蹲守、做资料,然而,他们要抓的人自从在火车站消失,就淹没在人海里,旅馆、浴场、网吧都去人搜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回家,其实也不是回家,是回李秋伊的住处。她添置了一些厨具,开始给他做各种复杂的菜式和点心,如果他这时候回去,她肯定要为他做点什么。多好的一个女孩啊。可惜她怎么就认准要跟他呢,她不明白他现在有多烦心吗?父母还等着自己给他们一个交代,楼越还催着他去办离婚。升迁遥遥无期,上面每个位置动都不动,压根就没有空间给他。

    眼下这个案子不尽快破了,他更是没戏。可能到退休,他占彪还是个正科。

    楼越已经开上了谭啸龙送的车招摇过市,她现在住在哪里,他还没有查出来。但是查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她是铁了心要跟那个地痞流氓。他真没有看出来,这个跟他安安稳稳结婚这么多年的女人,一个大学的老师,一旦不再受他和婚姻的束缚,就跑得这么偏,这么远。

    “队长!”

    看见刘峰带着个年轻女孩过来,占彪调整了坐姿,准备以一个领导的姿态被介绍给刘峰的女朋友。

    但是人走近了,他才惊讶地发现,“哎是小周啊。你们——?”

    周莹发现占彪非常憔悴,基本上和海报上的英姿勃发的占队长没什么关系了。

    “我刚回队里时,发现小周还在加班呢,就叫她一起来吃点。”刘峰解释说。

    周莹不满地想,也就比他小一两岁,他喊她小周?

    人很快到齐了,刑侦支队的老男孩和小男孩们一边稀里哗啦地吃着,一边讨论案情。

    正好没有人顾得上周莹。于是她一直在观察。

    占队长作为一个警察和领导,还是很不错的,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对自己的妻子那么不仁呢?他憔悴了很多,不光是因为办案太辛苦吧?

    也不知道李秋伊是不是在逼他做选择?就因为年轻,她就能把楼老师取而代之,上位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一个警察和领导,占彪的判断力是不是差了点?

    突然,堆满烧烤盘子和啤酒瓶的折叠桌倾倒在地,周莹来不及闪躲,被洒落的啤酒弄湿了衣服。“警察!”刚才还在讨论的七八个男人都窜了起来,占彪对他们嚎了一嗓子:“你们几个往那头追!我从这里翻上去,小刘,你堵住巷口!”

    刘峰像一阵风一样地消失在路的尽头,头也不回地喊:“小周,你回去吧!”

    周莹掏出钱包,问走出来呆呆加入围观群众的老板:“桌上这些和地上的一共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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