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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 正文 29 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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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拯救

    “我是谭啸龙的妻子。”

    听到这句话,楼越愣了一下,旋即对眼前的女人说:“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阿萍静静地看着她,没接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神秘。

    楼越对这种笑容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她在来访者脸上见过很多次了。这个不被爱的妻子要么非常狂妄,要么非常绝望,但并不震惊。不像她楼越当初那样。

    楼越等待着,像往常在来访者的沉默中等待一样。沉默里比开口的话内容更多。她向阿萍伸出手,对沙发一指:“请坐。”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阿萍坐了下来,马上像聊家常一样说起来了。“你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她的眼睛在楼越身上扫过,像检阅手下新来的姑娘一样。这个楼越绝不是谭啸龙一贯喜欢的类型。

    楼越在饮水机下接了杯水,然后递给阿萍。阿萍双手端起杯子,脸上的一抹笑容消失了,换了种紧张的口吻:“我是来拜托你帮我做件事的。”

    楼越的心里沉了一下。这个女人不会要开始一段「究竟要怎么样你才会离开他」的主题演说吧?

    阿萍马上说道:“我不是要让你离开啸龙。我没那个能耐,”她忽然从语气到表情都变得真诚起来,带着职业化的真诚,也带着私人化的真诚。“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来打搅你的。没那个必要,谭啸龙想做的事,我是改变不了的。”

    楼越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次,她竟无法判断来访者的叙述走向。但谭啸龙的妻子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风轻云淡,她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见识过人性之恶的女人。毫无疑问,她来的目的就是传达一个信息:你有多远就滚多远,否则我就会叫你身败名裂,或者更糟。

    “你说,”楼越摊开双手:“说你要说的。”

    “你这里弄得很漂亮,一点也看不出来了,”阿萍环顾四周,转回头来问:“你知道这地方以前是谁的吗?”

    楼越摇头。

    阿萍叹了口气。

    两年前。

    “啸龙,啸龙……”阿萍轻轻摇着呼呼大睡的谭啸龙。谭啸龙翻了个身,阿萍凑了过去,轻声问道:“你把燕玲她男人怎么了?她说她怎么都联系不上人了。”

    “我哪知道,人就这么跑了,”谭啸龙顿了一下说:“我还想找他算账呢!”然后就埋头继续睡了。

    阿萍明白,谭啸龙没有派人继续找人,已经说明了一切。龙哥从不放过一个欠债不还的人。这名声在外,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从未允许自己细想。她一个女人家没必要细想。此前她只当这些唬人的名声和她研读的经文一样,像用外语唱出的歌,引人遐想之余,有一种虚空的美。美就美在,她根本听不懂,也不在乎听懂。

    看完账本上一堆划掉的账目,阿萍回到自己房间,拿起电话,久久没有拨出去。

    几个月后,人找到了。车滚到山脚下,已经烧的只剩焦黑的框架,而驾驶座有一个碳化的躯干,和融化的方向盘粘在一起。

    警察说,从现有的证据来看,这是一个意外。

    办白事的时候,阿萍去帮忙,谭啸龙的手下跟着去了不少人,领头的走到泣不成声的遗孀面前,给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阿萍看着燕玲泪眼婆娑中一半质疑一半感恩的表情,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和表情说:“我不知道这事。”

    当晚谭啸龙喝得酩酊大醉,爬上一楼的沙发上就睡了。阿萍去给他盖上被子时,谭啸龙突然口齿清晰地说:“我不这样做不行啊!你说呢,行不行?下面人看着呢。”

    一时间,阿萍分不清谭啸龙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在说梦话。

    楼越皱着眉头听阿萍悠长而缓慢的叙述,忍不住打断:“你说要拜托我的事是……?”

    “我在告诉你,谭啸龙是什么人,然后,我才能说清楚我要拜托你的事。”阿萍眼睛红了一点,声音却更有底气了。

    楼越隐隐约约地猜到,阿萍好像是在解释一件占彪没有跟她解释清楚的事情。占彪的话在楼越脑海回响着:

    ……我甚至可以说……他手里还有人命……

    ……又一轮扫黑除恶行动要开始了……

    楼越的脸因为愤怒而变红了。身为刑警,占彪明知道谭啸龙牵涉一些重大违法行为,却和他密切往来,并把这个对外宣称老板跑路的抵债地产引荐给了她。当时,他根本没有考虑建立这种关系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好了,他现在后悔也晚了。早在她堕落前,占彪就腐化了——不知道他是先得了点实惠,还是先有了女人,大概两者互相刺激,愈演愈烈。离婚实在是太对了。她唯一一次偶然看了占彪手机,就发现了秋水伊人,这是上天在给她发出信号。

    但她现在是谭啸龙的情人,和谭啸龙的妻子坐在一起,听她用暗示的方式明白无误地讲述,关于谭啸龙的犯罪事实,之一。这是什么信号?这是警铃大作。

    “你觉得你能信任我吗?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楼越生气地说:“你要是关心你丈夫,就不该跟我说这些。”

    “我知道咨询师有保密原则。”阿萍从容地说:“你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我也看了你的书,直到见到你人之后,我才确定,你不会害谭啸龙的。”阿萍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钱,放在桌子上。“好了,你现在就是我的咨询师了。我在跟你说我的私事。”

    楼越下意识地微微摇头。咨询师确实有严格的保密原则,随意泄漏来访者隐私,会被吊销执业资格证。但保密原则是有例外情况的。如果当事人透露的信息涉及触犯法律和危害人身安全的事件,不管是已发生的,还是即将发生的,她都有责任向公安机关报告。

    楼越没有说话。信息差就是一切。她都被谭啸龙的妻子研究过了,她不能再多说了。

    “你没证据,大家都没有证据。所以我只是说一个故事。一个告诉你谭啸龙不是好人的故事。”阿萍看着楼越的表情,补充了一句。

    楼越很想冒犯阿萍故弄玄虚的风格,对她快活泼辣地说:谭啸龙是不是好人跟我没有太大关系;作为一个情人,他对我已经够好的了,这就够了。他的不义之财我花起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正如你,谭啸龙的合法妻子一样。

    但楼越发现,自己还不够无耻,没法说这种话。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在跟她强调她的身份,强调谭啸龙有多么不堪。因为她得披挂着文明的外衣,视裸露为死亡。占彪说起谭啸龙的口气好像他自己是一个多正派的人似的。如果要她现在对罪恶评级,她不得不承认,她仍然倾向于谭啸龙。他满足她的,是她生命中的其他男人们都没有办法满足的东西,金钱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她忽然想到,父亲知道了会怎么说。他很可能会说:“你越来越像你妈了。”

    小时候,楼越从父母的无数次争吵中,拼凑起一个令他们讳莫如深的故事。母亲曾经有过一个情人。在楼越还在襁褓中时,母亲抱着她上那个男人家幽会。但从楼越记事起的印象是,母亲比父亲更强调道德,爱挖苦那些离婚了的女人自由的生活方式。母亲无孔不入的洁癖,也成了洗刷她污点的一个躯体化症状。她对卫生的标准越苛刻,对别人的马虎越吹毛求疵,就说明她远离被评判的位置。

    不,我不是我妈。绝不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愿意。我不害怕,我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楼越仿佛看见父亲失望的表情和母亲嫌恶的表情一起向自己投来,顿时软弱无力。

    “啸龙以前他不是这样的,那时他还不坏,不够胆大。但从牢里出来后,他就完全变了,”阿萍说:“什么也阻止不了他对金钱的欲望,他要挣的更多,越来越多……”

    “只有足够有钱他才觉得安全,但是钱是挣不完的,而且,”楼越开始滔滔不绝:“普通的方式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在这个过程中,权力才是重点,包括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权力。他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那么他不再是那个被关进去的失败者了。”

    “就是你说的这样!”阿萍惊讶地说。这个女人看来真的聪明,她懂谭啸龙。难怪他喜欢她。“所以,我想拜托你,让他早点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就做点正经生意也行,不行的话,就离开新海!”

    “我——”

    “我想,如果有人能劝得了谭啸龙,可能就是你了。”阿萍说着,为了阻止楼越的反驳,加快了语速,话语变得又密又杂乱:“我从来没见过他有这么快乐过。他现在也不怎么喝酒抽烟了。你看他那头发白的,一半是喝大酒喝的,一半是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你知道吗,他的房间翻修过几次了,因为他抽的烟多得吓人,把天花板都熏黄了。”

    楼越想,阿萍描述的谭啸龙听上去,好累。和她认识的不是一个人。

    “你可以救谭啸龙的。”阿萍看着楼越的表情继续说,诚恳得近乎单纯:“我想通了,与其这样下去成天担惊受怕,怕哪一天他被仇家害了,被警察抓了,不如你们走吧。我会退出的,只要你答应我——”

    楼越的脑袋拼命摇了起来。她能救谁?她自身难保。她纸醉金迷的温柔一梦这么快就要到头了?涉黑分子的妻子坐在她面前说,要成全他们。这个笑话她能跟谁说一说?

    阿萍有些失望。“也是,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还能找到更好的。我还以为,他那么爱你,天天跟你在一起,你多少也是爱他的。”

    阿萍对“爱”字的滥用让楼越无法忍受地开口了:“你们是家人。我不是。你为谭啸龙做的事情我永远做不到。”她停了一下,回顾刚才的话是否精确。没有问题,恰如其分。“他不会抛弃你的,他亲口跟我说过。”

    阿萍用双手捂住了脸,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擡头说:“妹妹,我可以叫你妹妹吗?我比你大好几岁。”

    楼越面露难色,有些尴尬地沉默着。

    “妹妹,”阿萍说:“就算你不肯答应我,我还是要感谢你。我现在根本不担心他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喝得烂醉,有没有让谁消失。他在你身边……做过噩梦吗?”

    楼越摇摇头。如果有的话,她也不知道。他们的夜晚是那么浓烈,之后她的睡眠是那么的深沉,等她醒来时,谭啸龙又已经生龙活虎了……

    “那他真的变了。”阿萍惨然一笑,说:“我见过他做噩梦太多次了。你一定要试一试,救救他吧。”

    “我不——”面对阿萍太多旧式的表达,楼越哭笑不得,想要摆脱这种语言的束缚。

    “你的工作不就是救人吗?你可以救谭啸龙啊。”阿萍有些激动地说:“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去跟他离婚。”

    她真的可以救他?楼越想,拯救谭啸龙的灵魂,也拯救谭啸龙的肉体,如果可能的话,这将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和一个心理学人的终极成就。

    看着楼越脸上的表情,阿萍轻松起来,亲昵地对她说:“想知道谭啸龙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电梯门打开,谭啸虎眉头紧锁,一脸紧张找到“楼越心理工作室”的指示牌,立刻朝走道尽头奔去。

    “虎哥,你怎么才来啊。”阿萍的弟弟家豪在门外等候。

    “你还问我,这种事情你不应该早点说?出了事情你担得起责任吗?”谭啸虎低头看着他板着脸说:“你说你龙哥对你怎么样?”

    家豪正要解释,谭啸虎看了看他,顾不上说话了,扭开门把手闯进门去。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在茶几前,端着杯子说着话,安逸得好像一对吃下午茶的姐妹。而他贸然的闯入,令这两位停了下来,一起看着他。

    “没事,我这里也结束了,我准备回去了。”阿萍起身,对楼越笑着说:“那我先谢谢你了。”

    谭啸虎还在思索着眼前看到的一切,阿萍在门口转身对他说:“这件事没必要打扰你哥,知道吗?”

    “对,咨询室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要保密的。这是规矩。”楼越站到门口对谭啸虎说,然后开始拉上门。

    这一唱一和的,弄得谭啸虎晕头转向。他能跟哥哥说什么?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楼越疲惫地坐倒在沙发里。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装得快把自己都骗了。谭啸龙不过她离婚之际的一个床伴,没了他她照样能活得好好的。可他就不一样了,他迷上她了,看他老婆说的,哟,他都不做噩梦了。滑稽,这个女人以正室自居,还成全他们?说得好像能名正言顺地跟谭啸龙在一起白头偕老是她楼越的梦想——谭啸龙头发是白了,她还年轻呢。

    她的梦想是……反正不是和谭啸龙在一起。她要及时抽身而退,不能粘上一点麻烦,那样就不好玩了。占彪的话该听的还得听。一个警察,一个有前科的罪犯,没有例外的话,答案很明显。

    她拿起响了半天的电话,谭啸龙热络的声音传来:“下班了吧?”

    楼越没好气地说:“我还忙着,今天晚上得加班。”

    “加什么班啊?自己当老板还加班,出来吧——”

    门开了,谭啸龙张开双臂向她走来:“怎么样,没想到吧。”

    楼越侧过身子去拿一本书,消极地避开了他的拥抱。

    “怎么了今天?我不敢打扰你,等到这会儿马上就跑来找你。你不想我吗?我可想你了。”谭啸龙堆起笑容,心想着,这女人冷淡的劲头又上来了,也好,他挺乐意挑战一下的。

    谭啸龙从楼越身后把她拦腰抱住,用粗硬的胡茬在她的脖颈间蹭着,嗅着。“好香,嗯啊……能不能让我……我好想啊——”他的手兵分两路,一只往她的小腹下方走,一只移到了她的胸前,仔细地包裹,紧握,揉捏。

    她的身体软化了下来,声音依然冷冰冰地说:“你烦不烦啊,我跟你说过几次了……”

    “不能在这里。我知道我知道。”谭啸龙拉着楼越往外走,说:“那我们赶紧走吧,别的地儿都行是吧?”

    楼越忍不住笑了,笑得很轻浮,她知道。比一条人命轻得多。她没救了。她根本不在乎谭啸龙做了什么。她才不想救谭啸龙——至少不是为了阿萍而救他,她想救自己,而眼下,她离不开谭啸龙,她不想离开。等她想离开的时候再离开,这一次她说了算。

    占彪、阿萍都以为她是一个要面子的体面女人,是啊,她的弱点也就在于此。

    他们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像一叶挣脱了缆绳的小舟,浮沉在欲海中。逐渐适应了惊涛骇浪的节奏后的她,已经不在乎目的地了,只要保持漂浮,这片海域就属于她。不管是把别人拉下水,还是顺手救个人,都和她的品格无关。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非做不可、不得不做的事情,他们不对别人说抱歉。谁又能规定,她必须做个好人?

    谭啸龙观察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楼越。她在想什么,始终是个谜。除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能确定她没工夫想别的,他能让她慌乱着,迷离着,丢开脑瓜里各种各样的事情,专注于他和她在做的事情,她会很投入地做一些让他发狂的小动作,而她脸上的那些表情比现在要勾人一万倍,她根本不知道……

    “我们走吧。去哪儿?”楼越问。

    谭啸龙和弟弟曾经的家留在一座拆了一半的两层居民楼里,现在是一家私房菜馆。从楼顶天台眺望,可以看见老街的整个轮廓,它在城市的华丽光影秀中是一个稍微黑暗的存在,看上去有些阴沉。

    楼越已经知道,身在其中的话,这里是很有生命力的。但是她毕竟是个外来者,她的融入只是一种建立在想象力的共情,她和这块土地没有任何相似的基因片段。在这里的谭啸龙也仍然是有些异域的,和在城区、澳门、豪华酒店和保时捷里的不一样。

    “这个店老板也是个老街坊。”谭啸龙一边给楼越夹菜,一边说:“老街整整改造一年多,要不是我帮忙,他哪有能耐搬到这里开店。”

    说着,老板娘上了露台,她端着一个盆,拿给谭啸龙看,里面是活蹦乱跳的虾。

    谭啸龙看着点点头。“好得很。”

    “怎么做,清蒸盐焗还是红烧?”老板娘问。

    “这个我自己来。”谭啸龙对老板娘说。然后他转过脸对楼越说:“一会儿给你露一手啊。”

    楼越从天台的通风口可以看见,谭啸龙在烟熏火燎的后厨里,麻利地剁蒜切姜。

    不一会儿,谭啸龙端了菜来,放在桌上。“椒盐?尿虾。尝尝我的手艺。”他的头发有点凌乱,有一缕头发被微汗黏在额头上。“怎么样?”他期待地问。

    楼越浅尝了一下,惊讶地说:“好吃。”

    谭啸龙满意地笑了,坐下来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只虾,两三下剥了壳,放到她的碗里。

    楼越嘴里含着筷子尖,看着谭啸龙低垂着眼睛认真剥虾,愣了神。他可以是个很好的男人,她可以看见:另一个平行宇宙的谭啸龙,为自己的老婆孩子做晚饭,为他们剥虾。他会在夜里用火热的身体和自己的女人消耗多余的精力,然后沉沉睡去。他会是一个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做份糊口工的普通老百姓,接受着生活缓慢而不停歇的捶打,没有心力想象另一种活法。

    但他没有成为那种人。成为另一种人,成为现在的谭啸龙,并不是偶然,他被命运选中了。就像他被她选中了。

    她自己也是被命运选中了,从和占彪绑定的轨道中画了一个意外的弧线,就迅速和过去拉开距离,和谭啸龙的轨道相交,重叠,加深。

    楼越对谭啸龙说:“谢谢你。”

    “哎,突然跟我客气什么。”谭啸龙拿纸巾擦了擦手,楼越抓住他的一只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有葱姜蒜的气味。第一次,这种气味这让她感觉非常性感。也许是因为夜色朦胧给了她勇气,她认真地说:“谢谢你给我的快乐。”这种快乐包含了一切他给她的东西,其实她这句话也非常性感。

    听到如此正式的感谢,谭啸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显然,他没有品出这句话里的性感意味。

    “这里只有我们。”楼越说。

    “对啊,这里只有我们。我让老板娘不要放别人上来。”

    “只有我们。没有别人会来。”

    谭啸龙盯住楼越,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遥远的城市之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就是那一次,他们在一起的第一次。那一次她是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放弃。那一次他与其说是接受,不如说是攻击。他忘不了那一次,但更喜欢后来的很多次,后来她更主动。虽然形式上他常是主动的那一方,但其实,她一直都很主动。他对此言听计从。

    “想要你。全部的你,”她对他进一步说明。她要融入这片土地,加入她自己的气味。“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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