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星子提出帮缪伦搬家的时候,他没有太大反应,她也就没当回事。
可是当跟着缪伦进了他的小区后,她突然有点诡异的感觉。
诶?她居然要见识到自家老板的单身公寓了?
但是……这环境是不是跟她想象中的总裁该住的房子不一样?
缪伦租住的是一个老小区的房子,这小区年纪和她所住的安大差不多大,但差别却很大。这个小区是回迁房小区,即本地农民拆迁后分得的房子,社区差不多就是村委会,属于村民自治,环境……很一言难尽。
就不说绿化带里那些疑似菜叶子的植物了,凡是空的地方都塞满了已经蒙尘的农具,锄头、农药罐甚至拖拉机壳子,很多破旧的沙发放在楼下大堂的回廊里,老头老太一排排坐着,就算是老年活动中心了。
卫生什么的更别提了,垃圾站的分类垃圾桶形同虚设,反正什么都有,还有老爷子在那淘弄纸板。
亓星子很是新奇的张望着,缪伦自然见怪不怪,从容的带她进了其中一栋楼,通过电梯,绕过走廊里各种杂物,一路到了他的家门口。
哦,还不算家门口。
他打开门,入目就是一个幽深的通道,通道两边分列着几扇保险门,俨然是一个小宿舍。亓星子立马明白了,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小声道:“这是把客厅也拦起来租出去了?”
“嗯,”缪伦面无表情,“餐厅也有个单独的房间。”
“瓦擦,这不是违法的吗?”
“确实不安全。”他如此总结,脑袋一晃,“整个小区都这样,这儿的房东人均三套房子,所以说起码有三分之二被这么改了。”
“沃德天!”亓星子第一反应,“要我还是记者……”
“你可以找老卢来,”缪伦带着她路过昏暗的客卫和堆满东西的厨房,走到尽头那间房前,一边开门一边冷笑,“反正我要搬走了。”
结合昨天租灰色房子,今天又要过河拆桥,亓星子忽然对缪伦的人设产生了怀疑。她一直觉得他是个拧巴的有点正义感的角色,难道其实是个拧巴的想用正义外表掩饰自己腹黑的人?
“这就不厚道了啊,”她干笑,跟着缪伦进了他的房间,一进去,环视一圈,她哟了一声。
虽然知道他已经为搬家做过准备,可是……男人啊,真的是地球环境的毒瘤。
双人床,一半堆着衣服,另一半被子叠着,床单有些卷起了,下面居然是一张竹席,PS.这可是冬天!
书桌,堆满了书和文档,笔记本摊了一排,笔记本电脑的键盘都盖住了,一堆数据线被囫囵堆到屏幕后面,仿佛看不到就不存在,可以想见,数据线下方全是灰尘,把黑色的书桌分成了两个颜色。
中间是一个小圆桌,折叠的那种,算是餐桌了,上面放着几包一次性餐具,显然是外卖多出来的,还有一个电磁炉摆在那,看着倒是挺新的。
至于其他柜子虽然已经清得差不多,但是总会从一些细节处看出不协调感,仿佛有什么东西不知道怎么分类了,就干脆随手一放。亓星子可以肯定,要不是他已经清过一波,这房间估计根本没法踏进来。
“以前是每周会搞一次卫生的。”缪伦苍白的解释,“但最近真的太忙了,没这精力。”
亓星子默然点头,其实这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好了,至少她以前看到过一些单身汉的房子地板都粘脚,而缪伦,衣服虽然堆着,但好歹都是码过的,也没看到臭袜子什么的。
“你坐吧,我去收下衣服。”他衣服就挂在飘窗上的架子上,那儿已经放了好几个大包,显然是已经整理好的东西。
亓星子本是来帮忙搬家的,并没有什么坐下的需要,可看现在这个半成品状态,意识到这是一个大活儿,还真坐下了,拿起手机:“我点个咖啡,你要吗?”
“咖啡?这儿有。”缪伦往桌上一指。
亓星子看都不看:“不喝,太甜了。”她都不喝三合一速溶好多年了!
缪伦沉默,继续收衣服。
点好了咖啡,亓星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好了,从哪开始?”
“帮我归整下书桌吧,”缪伦也不客气,“其他我自己来。”
“好嘞。”
亓星子某种程度上也算娇生惯养,但手头却很利索,很快就干了起来,两人一边一个各自干着活,看似站得挺开,但随着气氛逐渐宁静,对方的存在感也愈发的强烈了起来。
不等尴尬冒头,亓星子率先掏出手机,道:“放个音……”
“你还没说郭师兄的事。”
“啊?”
缪伦往一个纸箱里码衬衫,头也不抬:“昨天不是说了?”
她还以为他忘了!亓星子牙疼的咧咧嘴,毕竟他昨天分明是喝高了的状态,大概是酒壮人胆,平时不会问的都问出口,回头应该懊悔才对,怎么今儿个还顺杆子爬了?
可转念一想,这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便也释然了,问:“老卢怎么跟你讲的?”
“没讲多少,他那天只是喝醉了,说当年你和郭师兄他们几个经常到那家酒吧喝酒,但后面就说如果你没告诉我他就不方便讲。”缪伦还是埋着头,“我想既然卢醒华可以知道,我也可以知道吧。”
……他是在和卢醒华比什么呢?
亓星子有些好笑,道:“其实也,哎,不能说不算什么,确实挺刺激。”
她低头整理资料,自顾自道:“那时候虽然我入行也两年了,就调查部,一直是郭师兄带着嘛,做了几个社会选题,挺有影响的。那时候我其实有点想自立门户,独立做几个选题,郭师兄也同意的,那我就自己去琢磨选题了呀,还没想好的时候,有天郭师兄就来找我,说让我帮个忙,最后再和他合作一次。”
“代孕?”
“对,那时候这个产业还只是有个风声,因为灰色嘛,更多的还是一个梗,比如电线杆上小广告什么‘富婆重金求子’或者‘老军医专治不孕不育’……这些很多都是网络上被人调侃的一个梗,但有些电话你打过去,是真有可能被带进那个产业的。”
“嗯,然后。”
“其实那时候我听到行内一些风声,已经有同行在做这方面选题,我们要么就赶紧上,比别人快,要么就豁出去,比别人狠。我其实态度是很模棱两可的,首先跟着郭师兄做,其实挺保险的,不是说安全的那种保险,而是他确实很有我们说的媒体眼光,同一个选题,别人做就石沉大海,他做,那少说可以引起一阵讨论度,爆的可能也有。”亓星子笑了笑,“我们那时候真的挺疯狂的,想到一个选题,就其他什么因素先不考虑,就先想它会不会火……哎其实跟现在的自媒体差不多。”
缪伦点点头,不置可否。
“还有一点,就是他特别狠,尤其是对他自己。我的上一任,就是他的前助手,后来死活不跟他干,为什么?就因为他要做那个,铁路沿线的选题,不是说采访铁路沿线住的人,而是混进铁路沿线的社会帮派,再直白点,就是盘踞火车站的黑社会。很危险是吧?郭师兄他自己上,他就让搭档负责接应,看起来搭档是安全的,但你想想搭档的心理压力……郭师兄吃好喝好还能睡一觉,搭档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担心郭师兄暴毙,后来就死活不要跟他搭档了。”
“但你跟了他两年?”缪伦发现了华点。
“啊,”亓星子挠挠头,哂笑,“那次后郭师兄的报道虽然小火了一下,甚至推动了铁路沿线的整治清理行动,但他受的内部处分也不小,我跟他的那段时间,他还是收敛了一点的,算我运气好吧。”
缪伦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半信半疑。
“但是代孕那次吧,哎,”亓星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是真的,说实话,我不愿意提,那是因为,谁听了都会说,你有毛病啊?”
“你有毛病。”
“啊?”
“好了,我说过了,你可以继续了。”
“……”亓星子无语的笑了会儿,继续道,“反正那时候我一时也没找到更好的独立选题,正好郭师兄还给我抛来橄榄枝,讲真我那时候还担心我自立门户会让他有芥蒂什么的,结果他居然还要我,那,我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谁知我们碰头会时,他第一句话就是……”
“你有没有可能混进代孕女群体去?”
初夏,室内,空调给力……亓星子忽然就出了一头汗。
她看着对面的郭礼怀,疯狂眨眼,结结巴巴的问:“什,什,什么?!”
郭礼怀一如他往常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态度,又重复了一遍:“假装缺钱的女大学生,去应征代孕,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疯了吧!
居然要我上?!
亓星子那时只感到眼前的世界都旋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