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绝对隐私
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如今只剩下了徐环环一人,过度的悲伤与打击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迹。昔日风韵犹存的她现已显出老态,背微佝偻,脚迈碎步,头发中夹着根根白丝,最突出的是面部皮肤,缕缕刻痕印着的仿佛全是悲哀与愁绪,木乃伊似的显不出半点表情与生动。
“实在抱歉得很,”赵平雄倒了一杯开水端给徐环环道,“本来不想惊动您的,但案子的某些方面与您相关,咱们不得不把您请来弄清楚几个问题,以便早日将真正的案犯抓获。”
徐环环坐在椅子上,身子直直地,双手端着茶杯一动也不动地说:“只要是对破案有利的,我保证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也许,这要牵扯到您的私生活。”
“我都准备好了,你们问吧!”
“您是否认识邓修良医生?”
徐环环一愣,但很快就镇静住自己,爽快地答道:“认识。”
“您能不能回想一下,是什么时候,怎样认识的?”
徐环环稍稍顿了顿,便开口说道:“我们是在五年前认识的,那天,我儿子东东病了送他到一医院去看门诊,值班医生恰巧就是邓修良。第一次见到他,我心里突然一愣,都差点要叫出声来了……”
“为什么?”赵平雄抓住关键之点赶紧追问。
“他使我想起了我过去的恋人,邓修良长得跟他像极了。”
“您能肯定现在的他不会是过去的恋人吗?”
“不,只是像,但绝对不是同一个人。见到他,我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后来,我就主动到他上班的地方找过两次,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开始了交往。一有空闲,我就老想往他那儿跑。那段时间,我心情格外地好,人也变得快活年轻了,仿佛又回到初恋的日子,不管看见什么,都觉得非常地美好。我想这一切都是因为认识了邓医生的缘故,他使我想起了过去的恋人,使我的心里充满了快乐。但是,我心里又格外地痛,因为那美好的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已是一个有家有室的人了,邓医生也是一个有妻有女的人,我就是再喜欢他,也不能在一起生活的。再说,就是能够的话,他毕竟是他,不能代替我过去的恋人啊。我把我的初恋看得很金贵,对过去的恋人永远也不能忘记……”说过这里,徐环环喝了一口水,缓过一口气,继续往下说道,“事到如今,我的儿女死了,家也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留在世上也是活一天算一天,并没有多大的意思了。今天,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把内心话都跟你们说了吧。我心里真正爱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初恋情人!除此而外,我什么人也不爱!”
“您的初恋情人是谁?”赵平雄问。
“他叫杨守恒,我们青梅竹马,相亲相爱,难舍难分。”
“那个杨守恒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呢?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自从他给抓进监狱后,就一直杳无音讯了。”
“哦,他是犯了什么法给抓进去的?”
“说来话就长了,你们是要我说杨守恒,还是要我说邓修良?”
赵平雄想了想,道:“还是先说邓修良吧。”
“好吧,就说邓修良。当时,他晓得我是马县长的夫人,自然不敢胡思乱想;而我呢,虽然对他有好感,觉得他挺亲切,但他毕竟不是杨守恒啊。慢慢地,我就从他的谈话中知道了很多东西,知道他的家庭和婚姻并不幸福。他跟我说了好多好多,把跟他妻子的矛盾说得很详细,其中有不少难以开口的细节都对我说了,看来他真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他十分亲近的人。我对他的痛苦很能理解,也很同情,因为我自己就有这样类似的经历啊!”
“难道说,您跟马县长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赵平雄问得相当谨慎。
“过去,他曾经那样粗暴地对待过我,要我怎么跟他融洽得起来呢?”说到这里,徐环环不觉变得愤愤然。
尽管马立本已远离人世,但当徐环环提起过去,提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仍显得怒气难平,可见她曾受马立本的伤害之深。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跟我们说说过去的那些旧事?”
徐环环闻言,立时说道:“行,我说,我要说,我今天什么都说!”
28、不堪回首
整个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日光灯的“咝咝”声在四处游走。
徐环环一仰脖,“咕噜咕噜”将手中的一杯开水喝完,调整了一下情绪,就开始慢慢地叙说那早已逝去的往事:
“我从小就喜欢杨守恒,就在我十八岁那年,他找了一个媒人上我家去说亲,我爹妈也答应了。杨守恒有文化,是回乡高中毕业生;长得也挺帅,很有一股男人味;也很有前途的,是村里的团支书。我很高兴,感到很幸福,真像是掉进蜜糖罐里一般啊!可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却有人在偷偷地打我的主意。他不是别人,就是当时在我们村驻队的工作组组长马立本。一天晚上,马组长突然来叫我,说是上面有紧急任务布置,要在大队部先召开一个团员骨干会。那时,我要求进步,早就加入了共青团,是一个活跃的积极分子。听了马立本的通知,我什么也没多想,跟着他就出了门。走了一程,外面黑灯瞎火的,我心底有点怕,就问他:‘你怎么就只通知我一个,其他人呢?’他说:‘其他人都到齐了,就只等你一人了。’我又问:‘杨守恒到了吗?’他说:‘早就到了。’既然杨哥早就在那儿等着,我就来了劲,一路几乎是在小跑。来到一块棉花地边,只听得马立本大声叫道:‘徐环环,等等我!’我一愣,脚步就放慢了。这时,马立本突然冲到我面前,还没等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一个黑压压的人影就向我扑了过来。我想反抗,可没有力气;我想大叫,嘴里给塞了一块毛巾……就在那天晚上,马立本把我给拖到密不透风的棉花地里……奸污了……”
说到这里,徐环环的喉咙哽住,鼻子吸了两下,眼圈有点发潮。续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了几口,继续往下说道:“在这之前,我虽然跟杨守恒谈了两年恋爱,但我们纯洁得连吻都没接过一次呀!可是,没想到……一下子就让马立本将我占有了……我感到一切都完了、毁了,我活不下去了,我想自杀,还想告发马立本把他关进牢房。可是,马立本却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求我一定原谅他。他说他刚死了妻子,要我马上嫁给他,他保证对我好,要让我享一辈子清福……后来,我就怀孕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这时,马立本又来到我家向我父母求婚。我父母见事情已到了这步田地,只好长长地叹着气,答应了……当时,我可真是走投无路啊,只得改了年龄,匆匆忙忙地跟他办了一个结婚手续……”说到这里,仿佛非常干渴似的,她将杯里的剩水又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完,“我是跟他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结合在一起的,请你们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两人的感情怎么能够融洽得起来呢?表面上,我们恩恩爱爱没有半点矛盾,可事实上啊,自从生下儿子马朝东后我们就开始分床,都有十一、二年了呢。想想自己的不幸,看看邓医生的家庭,两人都是可怜人,经常地在一起谈,我们的心就通了,好上了……”
“邓修良向你求过婚吗?”赵平雄问。
“求过。”
“你答应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我跟他在一起虽然很愉快,但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生活的事儿,我说过,我心里并不是真正爱他,主要是因为他长得像杨守恒的缘故,我才跟他发生了这方面的关系。”
“马县长知道你们两人的来往吗?”
“不知道。”
“他说过要杀死马县长跟你在一起生活的话吗?”
“没有,从来没有。他不会的,他这人胆子比老鼠还小,这种事他是做不来的,我敢给他担保。”
“你能肯定邓修良不是凶手吗?”
徐环环稍稍顿了顿,点了点头道:“可以基本肯定。”
“那么,你能否为我们提供一些真正凶手的犯罪线索呢?”
“这……”徐环环似乎感到很为难,“我现在头脑里很乱,一些东西缠在一起,搅得我晕晕乎乎的……这样吧,我回去后好好地想一想,要是有什么可疑的线索和证据,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送走徐环环,主要目标与嫌疑仍确定为邓修良。
29、阴云不散
经过一番外围“清理”,邓修良的真实面目一点点地暴露在警方面前。
此人正如徐环环所说,是一个谨小慎微、胆小怕事之人。其性格与行为在很多方面不像一个男人,典型地缺少阳刚之气。从他与妻子的关系就可见一斑,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俩一直打打闹闹,按说早就应该离婚了。可他就是下不了决心,一直犹犹豫豫,说是为了可爱的女儿,不让她丧失母爱。前年,女儿出嫁,这下他该解脱了吧?可他不,只与妻子分居,两人仍维持着法律上的夫妻关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也许,是想以此作幌子,好让那一系列凶杀案顺利得逞,而又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然后再与原妻办理离婚手续,从而达到与寡居的徐环环结婚的目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从他的心理素质、性格特征来看,在这两者之间又实在难以划上等号。
目前,既没有充分的事实证明这一系列凶案是他所为,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彻底排除他的犯罪嫌疑。对他既不能抓捕,又不能放弃,只有采取严密的监控措施。
尽管如此,警方根据徐环环所供和掌握的情况分析,邓修良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呢?难道说,自案件发生侦查至今,他没有露面进入警方的视野?
实在是太扑朔迷离了,古船县公安部门有史以来还从未遇到如此复杂棘手的大案。上级领导部门一再强调尽快破获此案,原定的破案日期为元旦,现在元旦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可警方仍在迷宫中转来转去。这案子如果在春节前还不能破获的话,大家可真是难以交代呀!专案组身上的担子是越来越重了,每一民警都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
凭着一股直觉与敏感,赵平雄将焦点转在了徐环环身上,希望能从她那里打开一道突破口。
于是,赵平雄就买了一些滋补品,主动上门看望徐环环,与她谈案情。徐环环也提供了一些线索,但价值都不大。
徐环环对赵平雄的专程看望深表感谢,将他送出门时又说道:“我也希望你们能赶快破案,抓住那个凶手,好跟俺燕子和东东报仇啊!”
赵平雄恳切地说:“要是有什么新的情况和线索,请一定及时告诉我们啊!”
“会的,我保证会的。”徐环环一迭连声地答道。
两天后,徐环环主动打电话到专案组,说是有一条重大线索要向警方提供。
专案组接到电话后半点不敢怠慢,赵平雄与李彪立即赶往徐环环家中。
招待他们两人坐下后,徐环环就开口说道:“这些日子,我脑子里一直在想,谁跟俺和老马有这大的仇呀,非得杀死老马跟俺燕子、东东不可啊?这两天,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一天到晚,别的什么事情都不想,就只想这个案子,想这个前来报仇的人。想来想去,我觉得就只有一个人会干这样的事情……”
“谁?”
“杨守恒!”
“杨守恒?就是您过去的那个初恋情人?”
“不错,正是他,我想这几件案子一定跟他有关!”
“可是,谁是杨守恒啊?他现在在哪里啊?您不是说自他关进监狱后就一直杳无音讯了吗?”
“是的,这二十年来,我半点都不知道他的音讯,刚开始,也想过到劳改农场去看望他,但我已是老马的妻子,怎好跑那儿去看他呢?二十年了,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但我总觉得他就在我的周围,这一系列案子都是他一手干的!”徐环环越来越激动,口气相当肯定。
“您有什么证据吗?”
徐环环摇摇头说:“没有,半点都没有。”
“那……”
“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怀疑一个人,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能告诉我们吗?”
“当然可以,我打电话叫你们来,就是要提供这些线索的。”
她说着,就陷入了昔日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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