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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31、天降横祸

    “五·四”青年节即将到来,那几天,杨守恒正和村里的其他几个团支委赶出一期墙报。每年,团支部都要举办两期墙报,一期是纪念“五·四”青年节,另一期是庆祝“国庆节”,这已成为团支部的一种常规性任务。

    过去每一期墙报贴出来后,都受到了工作组及大队干部群众的好评和赞赏。可是,这一期的“五·四”墙报办好后,却出现了一个不应有的政治性错误,本该是歌颂英明领袖的词语,却变成了一个带有攻击与侮辱的反义词。而最先发现这一错误的不是别人,恰好是马立本。墙报刚一贴出,他就背剪双手,抬着脑袋,在那里认真地阅读起来。读着读着,他不禁大声惊呼道:“啊,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眼睛看花了?你们快来看,快来看看!”

    大队干部听到这异常的叫声,赶紧跑过来,围着墙报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当读到那个出现政治错误的地方,大家都愣住了。

    马立本厉声说道:“这是一起典型的反革命阴谋活动,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一阶级斗争新动向,深抓深挖,把那个暗藏的反革命分子揪出来!”

    说着,他马上派了两个基干民兵保护现场,然后用手摇电话与公社联系,并要求公社通报县里,说是在双岗大队发现了一起现行反革命案件。

    打完电话,马立本赶紧召开了工作组、党支部、团支部及各生产队队长的政治扩大会议,通报反革命案情,并开展认真搜查。

    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大查特查之处,一切都十分明朗,墙报是杨守恒主办的,那篇文章又刚好是他用毛笔誊抄的,一切都与他人无关。于是,杨守恒便作为现行反革命分子给五花大绑地抓了起来。

    杨守恒盯着墙报呆呆地看,是啊,这是自己的字迹啊,上面怎么会出现那样的反动词语呢?他记得一清二楚,昨天晚上把这篇文章写完后,一连检查了三遍,直到认为没有半点问题了;才放在了团支部办公室里。怎么过了一夜,今天一贴出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懂,怎么也弄不明白。

    “我没有罪,我冤枉啊,我是被人诬陷的啊!”杨守恒使劲地挣扎着,又是跳又是叫,“我写的是正确的,肯定是有人改动了我的字迹。”

    “诬陷?”马立本冷冷地说道,“白纸黑字,谁个诬陷你了?那上面的字迹明明是你的嘛,这是别人改得了的吗?”

    杨守恒心里明白,这一定是马立本在报复他,故意制造事端,既除掉了他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又可以达到娶走徐环环的目的。

    于是,他又大声嚷道:“就是你马立本在诬陷我,你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

    可是,马立本却振振有词地说:“杨守恒,你说我诬陷你,请你拿出证据来吧。我与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为什么要诬陷你呢?”

    “我就是跟你有仇,血海深仇!”杨守恒吼道。

    “我们有什么仇?你可都说出来吧,只要你说出我们之间的仇恨来,我就承认是在诬陷你!”

    可是,杨守恒的嘴唇虽然在不住地嗫动,但他就是说不出口。要是不顾一切地张嘴说出,那自己的心上人儿可怎么活下去呀?这不是在害死她吗?他不敢说,什么也不能说,只有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

    “要说有仇,我跟你只有阶级仇!”马立本大义凛然地说道。

    不久,县上、公社派来的干部和公安人员开着两辆吉普车来到了双岗大队,一番查实后,就把五花大绑的杨守恒塞进车中。

    进车前,杨守恒不住地大叫:“我冤枉呀,我是受人诬陷的啊!狗日的马立本,你害我,想夺走我的一切,我一定要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狗日的你等着,老子一定要报仇,老子要掐死你,掐死你全家!”

    押解人员见状,赶紧勒住他的喉咙。

    等徐环环得知消息赶来时,杨守恒正给塞入车里。

    徐环环大声哭着扑了过来,将一双刚刚做完的布鞋塞入他的怀中。

    “杨哥,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你啊杨哥!呜呜呜……”她的眼泪像倾盆大雨,哗哗哗地流淌不已。

    杨守恒两眼死死地盯着徐环环,塞了毛巾的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叫声。

    突然,吉普车开动,猛然腾起一阵灰雾,杨守恒就从眼前消失不见了。

    徐环环跟着远去的吉普车,一边大声叫着“杨哥”,一边踉踉跄跄地追赶起来。她跑啊跑啊,不顾一切地跑着,脚底突然打滑,身子一歪,栽倒在路旁的一条水渠之中……

    32、诱鱼上钩

    回忆至此,徐环环早已变成了一个泪人。

    赵平雄一边安慰她,一边问道:“杨守恒当时判了几年徒刑?”

    “八年。”

    “他判刑后在哪儿进行劳动改造?”

    “江北农场。”

    “后来就连一点音讯都没有了?”

    “是的,半点都没有了。”

    “那你怎么怀疑是他干的呢?”

    “他押走前大声地喊过要掐死马立本全家,事实正是这样,老马跟俺燕子和东东他们三人,不全是让人掐死的吗?再有,那人作案时穿的是一双布鞋,而我跟杨守恒分手时不正是往他怀里塞了一双自己做的布鞋么?我觉得,这好像就是他在有意告诉我,前来报仇的不是别人,就是他杨守恒!”

    “您的分析与感觉都很有道理,可是,他当时只判了八年,也就是说,八年后他就可以出狱了,若是报仇的话,他一出狱可能就会来了。他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最迟,也就是个十年的光景吧?可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等到二十年后才来报这个冤仇呢?”赵平雄问。

    徐环环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赵平雄将徐环环所述向局领导作了详细汇报,指挥中心当即决定派人前往江北农场查清杨守恒的服刑改造情况及刑满释放后的真实去向。

    仍由赵平雄与李彪前往。

    他们在江北农场了解到,杨守恒本来判了八年,可他两次越狱逃跑,反而加了十二年;“四人帮”倒台后,反革命罪就轻了,他给减刑三年;后来表现格外积极,又给减了两年。这样一共关了十五年,五年前才刑满释放。

    那么,他出狱后去了哪儿呢?

    前往他的家乡双岗大队———也就是现在的双岗村了解到,五年前,杨守恒刚出狱时回过一次村,住了大约半个月的样子,就突然不见了。直到今天,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李彪问道:“赵队长,他到底去了哪儿?茫茫人海,上哪去找啊?”

    赵平雄说:“我现在可以肯定地说,杨守恒没有跑远,就在我们古船县,就在我们附近,甚至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但是,他确曾改名换姓了。再则,漫长的监狱生活也完全改变了他,就是过去熟识的人,现在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了。小李子,我的意思你懂吗?”

    李彪点点头:“我懂,也就是说,即使过去的杨守恒出现在徐环环面前,如果他自己不点破的话,她也有可能认不出来。”

    “不错,如果他再稍稍有意地化装或变化一下,那就更认不出来了。”

    “但是,我有一个引蛇出洞的法子,让他自己暴露。”

    “什么好法子,快说给我听听!”

    赵平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小李子,现在,你是否认为这一连串案子就是杨守恒所为呢?”

    李彪肯定地点点头道:“肯定是他,也只有他才干得出来。”

    “我的法子正是在这个前提下才有效。杨守恒一杀马朝燕,二杀马朝东,三杀马立本,表面看来,他的目的就是复仇。其实,杀人不过是他的手段,他的终极目的,就是要得到徐环环!当一切障碍都清除后,下一步,可就要前来求婚了。可他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不会轻易出面自我暴露,得选择一个安全的时刻才会出现。而我们却不能再等了,得赶快破案才行啊!怎么办?只有一个法子,让他自己上钩。”

    “这‘窝子’怎么个撒法?诱饵怎么上?”

    “我们要尽快想办法造成邓修良与徐环环结婚的假象,杨守恒得知后,必然惊慌至极,迫不及待地出现在徐环环面前。他等待着,忍受着,不择手段地清除障碍,就是为了要跟徐环环结合啊!如果邓修良与徐环环的婚姻形成一种既定事实,他的一切努力与希望不都成了泡影吗?毕竟,他再也不可能去杀害阻止邓修良,也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啊。”

    “好,咱们就这么办!”李彪兴奋地说着,“咱们一定要让他上钩,乖乖地露出真实面目。赵队长,我实在是太想知道这个杨守恒到底是谁了,我心里都等不及了呢!”

    “小李子,别急,他马上就会上钩的!”赵平雄非常自信地说道。

    33、咬钩之鱼

    警方趁徐环环不备之际,在她家中安置了一套先进的闭路遥控监视监听设备。然后,他们找到徐环环现在的情人邓修良,力争从他那儿打开一道缺口,得到他的密切配合。

    这天,警方传唤了县第一人民医院医生邓修良。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知……知道……”邓修良眨着一对胆怯的眼睛畏惧地答道,“我承认我跟徐环环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杀人啊!”

    “谁能证明你没有杀人?”

    “这……”邓修良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哪来什么证据啊!”

    “我们倒有一个办法来证明你的清白。”

    邓修良闻言,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得到你的配合,抓住真正的凶手。你放心,我们不会要你去冒什么风险的,只要做两件事就行了:一、每天去县政府大院看望徐环环;二、逢人便讲,徐环环答应了你的求婚,你们马上就要拿结婚证举办婚礼了。”

    邓修良说:“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干什么都行。”

    邓修良离开时,警方又再三交代了两点注意事项:不可让徐环环知道他配合的真相;一定要假戏真做,不可露出半点破绽。

    有了公安部门的“令箭”,邓修良的胆子就大了,每天明目张胆地在徐环环家进进出出,一呆就是好长时间。并且,一则小道消息也在古船县城传开了,第一人民医院医生邓修良与徐环环有情,他们两人正在积极筹备,马上就要准备打结婚证结婚了。

    舆论传播开来,声势已经造成,警方只等着鱼儿“上钩”了。

    这天晚上,徐环环家的门铃突然响起,她理理头发,赶紧站起身开门。

    警方通过监视网络很快就认清了来者,发现他不是那条咬钩的鱼儿,而是已排除在外的县实验教师张波。

    张波进屋,将一包东西放在桌上道:“自打马朝东出事,我早就想来看你,可这段时间老是忙,一直拖到今天才抽出空来。”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来坐坐不就得啦,还买什么东西呀!”

    “事情都过去这长时间了,你可要节哀,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儿女都死了,我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呀!节不节哀,身不身体的,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了。”

    “恐怕不见得吧?不是听说你要跟一个叫邓什么的医生结婚了么?”

    徐环环一愣:“谁说我要跟他结婚了?没有的事,这是人家在造谣!”

    “这……”徐环环沉吟片刻,然后果决地说道,“不会的,我跟他好是一回事,可今后要我跟什么人结婚,我想这种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为什么?”

    徐环环没有回答,而是紧盯张波反问:“你怎么问我这样的问题?”

    “你尽管说吧。”“我……”张波不好意思地说道,“有句话,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我跟你接触时间不长,次数也不多,可不知怎么回事,却对你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感……也不知你瞧不瞧得起我……”

    “啊?!”徐环环听后,不觉大吃一惊,“张老师,你是在说胡话梦话吧?我都四十岁的人了,快成一个老太婆了;而你只三十出头,还算是一个青年呢。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呢?”

    “不,不是开玩笑,这是真的,我爱你,在心底一直爱着你,我要向你求婚,跟你生活一辈子!”

    徐环环不禁苦苦地笑了笑道:“哎,你可真把我给弄糊涂了。”

    “环环,我说的都是真话,过几天再给我一个答复吧!”

    “什么?”这时,徐环环不禁失声大叫,“你刚才在叫我什么?”

    这时,张波已经打开大门走了出去,临走前又说了一句:“环环,过几天我可还要来的啊!”

    响起一阵“蹬蹬蹬”下楼梯的脚步声。

    徐环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的公安民警也陷入了沉思。难道说,张波就是杨守恒,这一系列案子都是他一手制造的?然而,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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