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罗天那里知道了第一次的车祸经过,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那一天下着暴雨,出事故的是一辆开往海南的豪华大巴,雷晓跟三个朋友在赶去乘车的途中遭遇到严重的交通阻塞,所以没赶上发车时间,另一名男子普笑天在临开车前五分钟接到公司的电话临时退了票,还有一对情侣因为吵架,所以也下了车。结果那辆大巴在高速公路上出了意外,全车无人幸免。那次车祸跟《死神来了》不一样,并没有任何人有不祥的预感,但是剩下来的,包括雷晓在内一共七个人,却相继地死去。先是雷晓的车无故爆炸,雷晓那三个朋友当场死亡,罗天现在发现的两名死者正是当日退票的男子普笑天,和那对情侣中的其中一个,他们分别死与自杀,案发现场没有可疑的指纹和脚印,除了在普笑天的手里发现一枚雷晓母亲的戒指。
虽然我想不通雷晓母亲的戒指为什么会在普笑天的手里,但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死神来了》的翻版,偏偏罗天对鬼神一说嗤之以鼻,还说在发现普笑天尸体时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过,只是没抓住。我真搞不懂,他既然根本不相信有鬼,为什么又要提及《死神来了》呢?谁敢理直气壮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说没有鬼的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在这世上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呢。我白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罗天,心里暗暗骂他死心眼。
"我想,你是被跳过的那一个。"
"什么被跳过的那一个?"我不解地问。
罗天说:"在《死神来了》里面,那些幸存者的死亡都是有顺序的,如果有人干涉就会跳到下一个,但是谁也逃不掉,这是一种循环,就像你跟你三个朋友的那次车祸,他们三个都死了,而你却活下来了,也许是被什么干涉,所以跳到了普笑天,接着是那对情侣,那个女孩子还活着,因为男友的死使她惊吓过度,还在医院昏迷不醒,我们已经对她进行二十四小时保护,我不知道我们对她的保护算不算是一种干涉,如果算的话,那么下一个就轮到你。"
他这是危言耸听!不过我倒没觉得害怕,因为我在鬼屋的时候大概就已经死掉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奇怪的,何况我根本就不是雷晓,也不是那次车祸的幸存者,死神应该不会来找我才对。我想了想,说道:"照你这么说,你认为这件事是死神在索命喽?"
"不,是谋杀!"语气肯定得让我惊讶。
"谋杀?你的意思是我那三个朋友,普笑天、还有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全都是被人谋杀的?他们互相不认识,谁会杀他们?而且他们全是车祸的幸存者,这不是太巧了吗?"
"有些凶手杀人是没有目的的,他们把杀人当作一种艺术,就像《七宗罪》里所演的一样,也许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是看过《死神来了》这部影片萌发的杀人念头,并以此挑战警方。"
我不觉可笑,以为是在写小说啊,还挑战警方呢,真当自己是神探啦!我忍住笑,不想打击他自尊,问道:"如果是人为的谋杀案,那普笑天的戒指呢?凶手又怎么可能会有我妈妈的戒指?"
"那我就不知道了。"罗天耸耸肩,停顿了一下,冷不防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也许,该问问你。"
我愣了一下,随即便叫了起来:"问问我?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杀了他们?"
他直视着我:"那凶手怎么会有你妈妈的戒指?车爆炸了,他们三个都死了,为什么你毫发无损?"
"谁说我毫发无损?我不是失忆了吗?"
"那你何以记得第一次车祸?"
"我哪里记得?都说了是芬姨告诉我的,车祸的经过不是你才跟我说的吗?你讲不讲理?"我气得浑身发抖,他简直不可理喻!
"是这样吗?"他似笑非笑。
"怎么不是?"我忍无可忍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搏一搏,"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雷晓,你相信吗?"虽然我被他气得要命,但我问他这句话的时候,看他的眼神绝对是真诚的。岂料他却大笑了两声,笑得没有任何感**彩,就那样"哈——哈——",两声,充满了嘲讽,把我的真诚放在脚底下践踏,"我并没有肯定凶手就是你,你干吗这么急着逃脱责任?"
"你"可恶!我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着一双眼。
这时,罗天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说道:"她醒了?好,我马上来!"挂完电话后,他问我,"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尹可漓吗?"
我愣了愣,刚想问他尹可漓是谁,便马上意识到尹可漓应该就是另一个幸存者,于是,立刻拿起包站了起来,点头说:"去!"
二十分钟后,我跟罗天来到市人民医院,我在那间特级病房见到了尹可漓,她看起来很年轻,差不多二十来岁,如果不是脸色太憔悴的话,她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满了惊怖,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罗天跟站在门边的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个人点点头,走了出去,估计是便衣吧,罗天说派了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尹可漓的。然后,罗天又对坐在病床边的一个中年妇人说:"尹太太,我想跟她单独谈谈,好吗?"
她应该是尹可漓的母亲,跟芬姨一样,浑身散发出一种高贵逼人的气质,一看就是个阔太太。她眼睛红红的,可能是没休息好,使她看上去很疲惫,脸上的脂粉也有些狼藉。她看了罗天一眼,什么也没说,但显然是不答应。
"尹太太,您放心吧,我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尹太太这次干脆看也不看罗天,淡淡地说:"有什么就问吧,我是她妈妈,还有什么不能听的?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贫血,稍微受一点点刺激就会晕倒的。"言下之意是希望罗天问话能有分寸一点,别刺激到她的女儿。
罗天见状,也不好再叫她出去了,只好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轻声说:"尹可漓,能跟我说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末了又补了一句,"我是刑警队的罗天。"
尹可漓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转了转眼珠,眼里的惊怖更深了,身体缩成一团,支吾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声音是如此的轻,轻得就像蚊子一样,而且从她声音里透露出来的那种无助,让人听了心疼。
尹太太赶紧抓住了女儿的手,看看罗天,仿佛想阻止罗天问下去,但她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听说七月六号那天你跟你男朋友丁勇健准备去海南,结果因为吵架临时下了车,是吗?"
"是,我们后来知道那辆大巴出了事,勇健还笑着跟我说,幸亏我跟他吵架,不然不然我们可能都死了"
罗天换了个姿势,身体向前倾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说:"据我所知,丁勇健在生活中是一个很开朗、很阳光的男孩子,他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让他想不开的事情?"
"没有,他不会自杀的,他肯定不会自杀的,不会的"尹可漓的声音很悲伤,带着哭腔,可是她瞪大的眸子里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所以,我想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昨天晚上"尹可漓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但紧接着又绷紧了,肩膀微微颤栗着,"因为昨天是鬼节,所以我约了好多同学到我家里来开假面派对,本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一直到一点多,我考虑到爸爸妈妈要睡觉,所以就打算让大家散了,勇健去洗手间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断电了,不过只一会儿灯又亮了,等保姆把家里打扫好,我都上楼卸了妆洗好澡,可勇健还是没从洗手间里出来,于是我就去敲门,敲了半天里面也没反应,我试着扭动了一下门锁,没想到门门却开了,我看见我看见"
说到这里,尹可漓的眼睛猛一下睁大,身体剧烈地颤栗着,那样子显然是吓得不行了,尹太太立刻按响了床头的电铃,恳求罗天不要再问了。
照这种情形,肯定是无法再问了,于是我跟罗天一起走出了病房,尹太太追了出来,叫住了罗天:"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派人把这里监视得像牢房一样?丁勇健是自杀的,跟我女儿没关系。"
"尹太太,我们不是怀疑您女儿,是保护。"
"保护?"尹太太皱皱眉,"谢谢,不过我们不需要!"说完,便转身进了病房。
一个男子从长廊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罗天说:"罗队,那还要继续保护吗?"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保护跟监视混为一谈,这样会让病人的家属反感的!好了,去换一批人来,不要太靠近病房,一有情况马上打我电话。"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街边的霓虹灯早已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懒洋洋地洒在路上、行人的肩上,一眼望去,前面的道路就像笼罩在一片黯淡、伤感而茫然的氛围中。
我想着尹可漓受惊过度的表情,问罗天:"她男朋友死得很恐怖吗?"
"脖子都快被割断了,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个刀片,也证实了此刀片就是凶器,刀片上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现场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初步断定死者属于自杀。"
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心里却升起了一团疑云:"你前面说他在生活中是个很开朗、很阳光的男孩子,但从他脖子都快被割断了来看,他自杀的念头很坚定,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杀的地点选在女朋友家的洗手间里呢?"
"这也正是我所怀疑的,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种感觉很强烈,我在看到丁勇健的尸体时就感觉到了,可惜我一时说不出那是什么。"
"感觉?"我诧异地看他,他怎么总喜欢靠感觉去推断事物?感觉是什么?太不靠谱了。真的很难想象像他这样也能混到刑警队长。
"是,我的感觉从不会出错,我想,凶手应该就是混在假面派对里趁着丁勇健去洗手间时关掉电闸,将他杀死。"
"可是大哥,你想过没有,凶手怎么可能在那么黑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割断丁勇健的脖子,而又不使现场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呢?"
"想过,因为我以前也碰到过类似的案子,一个女孩子在酒吧断电的短短五分钟被人杀死,而且凶手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同时完成了杀人、藏凶器,再从容地离开,其实很简单,凶手戴了一副夜视眼镜,也许这一次凶手也是用这种方式作案的。"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你觉得我分析得对吗?"
我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挥了挥手:"不知道,我又不是警察。好了,不和你说了,反正我也说不过你,我回家了。"说着,我招手拦了一辆的士,刚准备上车,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他说,"罗天,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调查一下吴咏倩、钟诚伟还有刘家明的死,好吗?拜托了,查到了就立刻给我打电话,记住了,是吴咏倩、钟诚伟,和刘家明,谢了。"
我坐进的士里,车刚开出不远,我就为刚才说的话后悔了,因为我突然明白了罗天那句"你觉得我分析得对吗?"充满了对我的怀疑,好像是我戴着夜视眼镜杀了丁勇健一样。而我刚刚不仅没听出来,还傻拉吧唧地让他去帮我查吴咏倩他的死,搞不好这个白痴罗天又会怀疑吴咏倩他们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了。
真倒霉,居然认识了一个狗屁不懂,只靠感觉破案的烂警察。
我给米阳打了个电话,因为那辆保时捷还在他手里,我必须要让他开车送我回去,否则芬姨又要问东问西了。米阳问我在哪儿,说来接我,我说不用,我自己坐车过去就可以,他把地址告诉了我,说跟朋友在"单身部落"俱乐部的二楼打桌球。
我很快赶了过去,没想到跟米阳一起打桌球的人竟是吴子树,吴子树一看见我,便恍然大悟般地笑道:"哈哈!原来你们两个是"笑的意味深长,好像我跟米阳是一对奸夫**。
我有些烦躁,对米阳说让他送我回家。吴子树说:"回什么家呀,我们这局才刚刚开始,说好谁输了请客吃饭的,难得米阳今天没上班。"
我白了他一眼,嘟哝着:"我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米阳一听说我饿了,赶紧说这一局算他输了,拉着我和吴子树上了四楼的西餐厅,刚把吃的点好,米阳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有急诊,要做手术。米阳把车钥匙拿给我后,便匆匆地走了。
"原来米阳就是你男朋友啊?"吴子树嬉皮笑脸地问。
"不是。"我有些心不在焉,心情郁闷得紧,我又不会开车,等一下怎么把保时捷弄回去?总不能把它留在这里吧,芬姨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不用这样吧?人家刚走你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不是,你会开车吗?等会儿送我回去。"
"你不会开车?"
"不是,那个我"我正不知如何向他解释,他把话接了过去:"没问题啊,我还没开过保时捷呢,刚好让我过一下车瘾。"
很快,服务生把我们点的东西送上来,我让服务生把米阳点的牛排端走,吴子树连忙阻止我,说他能吃:"端走干吗呀?又不会退钱给你,有钱人可真浪费。"他一边吃一边问我,"做一个有钱人是不是很好啊?"
"我不知道,也许是很好吧。"
"也许?"他疑惑地看看我,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接着说,"难道不好吗?要什么有什么,像你一样,有一个那么有钱的老爸——你别误会,我可没有调查你——谁不知道雷近南是咱们S市的大亨,只要你高兴,他随便一挥手,就是一辆保时捷,我要是能有一个这么有钱的老爸,让我少活二十年我也乐意。"
"在你看来,有钱就真的这么好?"
"那当然,只有白痴才会说有钱不好。怎么,你的生活不好?你老爸那么疼你,又有一个那么帅的男朋友"
我打断他:"米阳很帅吗?"
"是啊。"顿了顿,他又厚脸皮地说了一句,"不过比起我,就差了一点点。"
他还真不要脸!要是换作以前,这句话我肯定会说出来,可是现在,他的厚脸皮却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牛排送进嘴里,继续说:"我如果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会生气吧?你不知道,在S市有多少女孩子做梦都想变成你。"
"变成我?"我苦笑了一下,感慨道,"其实,有钱并不一定就很好,你不会明白的。"在我没有变成雷晓的时候,我也像吴子树一样,以为有钱就有了一切,还暗自发过誓,等我大学毕业后,一定要找一份好工作,努力赚钱,直到我变成雷晓,一下子成了亿万富翁的独生女儿之后,我才明白,有钱不一定就很好,我宁可变回古小烟,回到父母身边,帮母亲看看店,我甚至愿意回到农村,还像以前那样,和奶奶相依为命,可惜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想到奶奶,我的心又疼痛了起来,不知她是否会在天国默默地看着我,看着我身边所发生的一切,若是这样,她会后悔当初同意让母亲把我接到S市来吗?
"是吗?"吴子树耸耸肩,"也许吧,都说人心是最邪恶,也是最不能满足的,也许等你有了很多的钱以后,又会奢望得到更多的东西了。"说着,他把面前的空盘子推开,又把米阳的那一份端过来,转开了一个话题,"对了,你上次找那只刺猬有什么事?我问她了,她什么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喔,也没什么事,那个,她妈妈这段时间好吗?店里的生意好吗?还有她爸爸,都好吗?"
"哇!你跟她们家是亲戚关系啊?"刚说完,他切牛排的手突然慢了下来,他干脆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果汁,居然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他们都挺好的。"
然后,他突然变得伤感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很高兴认识你,我一直以为在那种环境中你肯定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没想到,你让我想到了我的爸爸妈妈,我真是个不孝顺的儿子,动不动就跟他们吵架,还把我爸气得犯了心脏病"
他越说越伤感,倒让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还好他的手机短讯及时响了起来,他才从伤感中缓过了神,冲我抱歉地笑了笑,打开手机,轻念道:"生日快乐,下一张脸,我要你的"
我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我在一瞬间想起在鬼屋里看到的那本"死亡通知书"里也有吴子树的名字,这个索取别人脸皮的号码再次敲响了生日的警钟。我脱口问道:"你生日?"
他说:"没有啊,可能是发错了,'下一张脸,我要你的',神经病来的,你干吗,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发短信的号码是?"我紧张得冒出了冷汗。
吴子树本来已经把手机放进兜里了,听我这么一问,他又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看了一下,说:"13711386620。"
就是这个号码!我失声叫了起来:"打过去看看,快!"
"哦。"吴子树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但还是按我说的做了,"关机了,怎么了?"
我全身一松,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里,失神地看着吴子树。他不知道,这是一条索命的信息,凡是收到这条信息的人都会被割去脸皮而死,刘家明,姚佳,现在轮到吴子树,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我的心里混乱而又恐惧,要怎么做才能让吴子树不死?
片刻,我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那本"死亡通知书"!如果把它烧了呢?这些人的死亡都被提前烙在了那个本子上,如果把它烧了,是不是就能挽救其他还没有死去的人?也包括我自己。
"你怎么了?该不会你也收到过这种无聊的信息吧?瞧你,脸都白了,怕什么,一条信息而已,像这种无聊得乱发信息的人多得要死。"
我无力地摇摇头,内心极其复杂,我要不要把信息背后的真相告诉吴子树?他会相信吗?万一他不相信呢?思索了片刻,我决定先试探一下,我问他:"你相信一条信息能杀人吗?"
"杀人?有没有搞错?雷晓,你是不是恐怖电影看多了?"
见他不相信,我打消了告诉他真相的念头,再问他:"你去过鬼屋吗?"
"什么鬼屋?在哪儿?"
我之所以向他提及鬼屋,是因为我想让他陪我一起去,我不敢一个人去,不管把那本"死亡通知书"烧了能不能挽救他,我也要试一试,而且必须要现在去,否则就没有时间了。于是,我问他:"你怕鬼吗?"
他立刻不屑地笑起来:"开玩笑,大老爷们怕什么鬼啊。"
"好,那你陪我去一趟鬼屋吧。"
"去鬼屋干吗?还真有那么个地方?"
"有啊,去探险,怎么,你害怕了吗?你不是刚刚还说不怕鬼么?我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呢。"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鄙夷的冷哼,想用激将法激他,他果然中计了,把胸脯一拍,说道:"当然不怕,我最喜欢探险了,要是真有鬼的话,我就抓一个女鬼回来当老婆,哈哈!"
到楼下的时候,我把车钥匙给吴子树,让他去停车场取车。我在一间食杂店买了一瓶冰红茶,猛灌了几口,因为我紧张得口干舌焦,我不知道去鬼屋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虽然我对吴子树没什么好感,但我不能在知道他要死了却置之不理,不管怎样,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还有,我变成雷晓肯定也和鬼屋有关,所以我必须要去一趟,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抬头仰望着苍穹,暗暗祈祷:上天保佑,希望吴子树能逃过此劫,不要再有人枉死,也希望我能找出真相变回古小烟。
虽然我在移动营业大厅核实过这个号码是吴咏倩的,但我却不知如何祈求她,她肯定是一个恶鬼,否则怎么会连好朋友刘家明的命她也要索取呢?
吴子树把车开了出来,我坐进去,把冰红茶随手放在仪表台上,系好安全带,把车窗按了下来。吴子树看起来很兴奋,他说:"开保时捷就是不一样,一个字,酷!如果米阳不是你男朋友,我肯定追你,天天开保时捷去上班,哇噻,太爽了!"
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把鬼屋的地址告诉了他,问他知不知道怎么走,他说知道,然后我忧心忡忡地看着车窗外,不想再说话。
"喂,雷晓,不用这样嘛,搞得一副像要去上战场的样子,有我在你还怕什么?"他扭开唱机,摇滚乐在夜风中飘荡,我的心却更加沉重。
他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找话聊,见我没什么反应,他干脆就不跟我说了,把唱机的音量开大了些,自娱其乐地吹起了口哨。
我们在四十分钟的沉默中到达了鬼屋,外面黑糊糊的,月光阴惨惨地照着鬼屋,使它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
吴子树把车子熄了火,用手指了指那幢鬼屋:"就是那儿吗?"
"嗯。"我点点头,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20:10分。我犹豫了片刻,打开了车门。
"怎么会想到来这儿探险啊?就一幢破房子,有什么险好探的?"他不满地嘀咕着,然后下了车,径直往鬼屋走去,回过头来见我仍倚在车门上发呆,他说,"走啊,不是你说要来的么,怎么又不进去?女孩子就是这样,来了又怕,越怕又越要来,真是的!"
我咬咬牙,把心一横,豁出去了,还有什么恐怖的事我没有经历过呢?大不了再死一次,说不定还能变回古小烟。
这么一想,我内心的恐惧稍微有了些缓解,我走到吴子树跟前,认认真真地对他说:"我们一进去就上二楼,找到一个封面是红色的本子,找到了我们就马上离开。"
"干吗搞得这么严肃?"
"阿树,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的,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个本子,越快越好。"
"好吧,那是个什么本子?"
"你先别问,等找到了我再告诉你。"
他"哦"了一声,然后又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我明白了,该不是那个本子上记载着你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私吧?"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没什么心情跟他开玩笑。见我没答话,他耸了耸肩,说:"其实也没什么的,每个人都有隐私的嘛。"说着,他用手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我的心也开始狂跳起来,顿时,第一次来鬼屋时发生的一切,像影片一样在脑子里放映,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紧张、不害怕。
"哇!这屋子好像很邪啊,阴气这么重。"吴子树边说边走进鬼屋,从兜里拿出打火机照墙上的开关,按了几遍都没反应,吴子树不满地咕哝着,"什么破地方,连灯都没有。"他把打火机放进兜里,拿出手机照明,"要不这样吧,你在这儿等着,我上楼去找那个本子,红色封面的,是吧?"
我木讷地点点头,看他吹着口哨向楼上摸索而去,我突然感觉到很害怕,仿佛看见姚佳被人割去脸皮直挺挺地站在楼梯旁边的那个洗手间里,她的手里还拿着她自己的脸皮,我全身一震,追上了吴子树:"等等,我还是跟你一起上去吧。"
"女孩子是不是胆子都这么小?"
"你难道不怕吗?"
他不置可否地说:"有什么好怕的,一幢空房子而已,连个鬼影都没有。"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二楼,跟上次一样,前面的两个房间都被锁住了,只有最里面的那个房间虚掩着,门上的裂痕清晰可见。吴子树可能感觉到了我在害怕,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的,别怕,有我在呢。"然后,他推开了那扇房门。
让我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那本"死亡通知书",我上次来的时候它明明就在这个房间里的,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是有人来把它拿走了?
吴子树从抽屉里翻出半根蜡烛,用打火机把它点着:"你到底在找什么本子啊?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一定要把它找出来。快找啊,站那发什么愣?"
"找了没有嘛,会不会在别的房间?"
"不可能的,我上次就是在这个房间看到的。"
"那你上次干吗不把它拿走?"
"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总之赶紧找就是了。"
一会儿,他的手机发出短讯的声音,他打开看了一眼,说:"我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又发一次。"
我立刻意识到又是那条死亡信息,我近乎咆哮着对他说:"快找啊!快点把那个本子找出来,快点!"
他被我突然爆发的脾气吓了一跳,咕哝着:"找就找嘛,干吗发那么大脾气,女人啊,真是翻脸比电脑刷屏还要快。"
我发疯般地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反照,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我知道我已经快没有时间了,姚佳就是在收到这条信息后不久离奇地死在了楼下的洗手间里,我不能让吴子树也那样死去。可是那本该死的"死亡通知书"呢?它到底在哪里?我觉得自己就快要崩溃了。
这时,楼道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玻璃被打碎了。我惊得差点儿尖叫,仓皇抬头,楼上发生什么了?
吴子树似乎也被吓倒了,用手指了指天花板:"这屋里还有别人?"
我呆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在这儿别乱跑,我上去看看。"说完,他快步走出了房间,我想叫住他,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可是我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我所能做的,只是像木偶般呆立着。
很快,外面响起吴子树奔跑上楼的脚步声,他大声地问:"喂!有人吗?"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
我后退了几步,将身体贴在墙壁上,然后再慢慢地蹲了下去,一动也不敢动了,我甚至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恐惧过度使得我近乎麻木。我突然觉得此时的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跟姚佳那晚从我身边消失是如此的相似,同样把我抛在这份不可救药的孤单里。
黑暗中,蜡烛上的光扑闪扑闪的,透着丝丝阴冷与诡谲。不知何时,外面起风了,夜风肆无忌惮地敲打在窗玻璃上,啪嗒啪嗒,乍一听,那声音就像地底下钻出来的恶鬼,正在捣鼓着疯狂而又喧嚣的黑暗舞曲。
我不知道吴子树去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腿都麻了,恐惧与无助同时袭遍了我全身,一个不祥的预感霎时从脑子里蹦出来,吴子树为什么去这么久?楼上又为什么没有任何动静?难道他已经遇害了?
我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吴子树的号码,可是却没有人接。
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郁了,我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我知道,事到如今我害怕也没有用,我只能强装镇定,在这个时候,任何人也救不了我,我只能靠自己。
想到这里,我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对自己说:"古小烟,你是最勇敢的,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你都挺过来了,大胆地去吧,上帝会保佑勇敢的人的!"
自我安慰了以后,我拿起桌上的蜡烛,一边继续拨打吴子树的电话,一边缓缓地向外面走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手机铃声,我忙把手机从耳边移开,凝神听着,我听出那正是吴子树的手机铃声,而且那声音就来自楼上。
我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液,我在矛盾,我在挣扎,我到底要不要上去看看?上去以后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不敢想。心脏像是要被撕裂开来,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半晌,手机铃声停了,我赶紧按了一下重拨键,它再度响了起来,那声音里仿佛充满了求救的讯号,如果吴子树还没有死呢?我迟疑了片刻,终于迈起腿往楼上走去,轻唤道:"阿树,你在吗,阿树?"
在我往楼上走的时候,手机铃声也跟着越发清晰起来。楼上跟楼下的格局是一样的,也同样是三个房间,前面两个房间的门都锁着,只有最里面那个房间的门虚掩着,除了门上没有裂痕之外,简直跟二楼一模一样。
空荡荡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腐味,我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前面的两间房门上分别听了听,铃声不像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然后,我停在了最后那间房门口,不用把耳朵贴上去,我就已经听出来了,吴子树的手机就在里面响。
在某一时刻,我突然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已经恐惧得没有了知觉,否则蜡烛油滴到我的手上,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疼痛呢?
如果真的是做梦的话,是不是当我推开这扇门,就会从噩梦中醒来?我恍惚地再唤一声:"阿树"
回答我的依然是一声接一声的手机铃声,我再也忍不住了,鼓足了勇气,一脚把门踢开了。
突然间,我就像跌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浑身上下透着阴冷,不可遏制地向四周急速扩散昏暗的烛光下,吴子树躺在地板中央,脸上血肉模糊,他的脸皮已经不翼而飞。在他的身旁,一部诺基亚手机还在不停地响着
我只觉得整幢屋子都在旋转,我感觉到吴子树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脸在向我逼近,越来越大,大到最后,我的眼前只有一片血红色,越来越红。
终于,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几乎是抽搐着惊醒过来的,当我看见坐在我旁边的米阳时,我惊愕得张大了眼睛,他侧过头看我,温柔地笑着说:"你醒了,晓晓?"
我受惊般地往旁边挪了挪,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他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我全身颤栗了一下,惊恐之极地四处看着,当我意识到这里是西餐厅时,我更惊愕了,梦幻般地问米阳:"我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嗯?西餐厅啊,我们打完桌球以后上来的呀,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晓晓?"
我呆呆地看着他:"你不是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有急诊吗?"
米阳显然觉得我的话莫名其妙,他说:"没有啊,你先别紧张,晓晓,放松一点,你脸上全是汗,来,先喝杯水。"
我木讷地接过水,大口大口地喝完了,正在我茫然不堪时,一个男人走过来坐在了我对面,他笑笑地看着我:"你睡醒了?"
我完全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如果我此刻不是在做梦,那肯定是活见鬼了,否则吴子树明明被割掉脸皮死在了鬼屋,又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
吴子树见我这副表情,对米阳说:"喂,你时不时说我坏话了?不然我就去了趟厕所她怎么看到我跟见了鬼一样?"
"哪有?"然后米阳又转头看我,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惊呼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手怎么这么冷?"
我仍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吴子树,半天才从齿缝间吐出一个字:"你"
"我怎么了?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奇怪哦。米阳,要不你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不要。"我只觉得全身无力,眼皮沉重,这一切怎么回事?我明明跟吴子树一起去了鬼屋的,可为什么又回到了西餐厅?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显示20:10分。
我用力地甩了甩头,脱口道:"八点十分?"
米阳也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说:"是啊,八点十分!"
我整个人都乱了,我记得跟吴子树到鬼屋的时候我看了时间的,是20:10分,为什么现在也是20:10分?难道刚刚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堪,我扶住桌子,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却轻得像一片叶子,眼泪也在瞬间溢出了眼眶。
米阳虽然被我的样子吓倒了,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对吴子树说:"阿树,赶紧叫服务生买单,我送她去医院,好像是中暑了。"
米阳把我扶出西餐厅的时候,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刚走进电梯我就软在了米阳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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