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到来的时候,索弗尔世系第101代第三位男性代表、索弗尔博士读到如下的内容:
罗萨里奥2……年5月24日
我从今日开始我的叙述,虽然事实上写作的日期要近得多,而且写于几个不同的地点。但对待这样的问题,依我看来,次序是严格地必不可少的,因此,我采用按日写出的“日记”形式。
这些可怖事件就从5月24日开始叙述,我在这里纪录下来是为了教育我的后来人,如果人类还能够控制未来的话。
我用什么语言来写呢?用我能流利使用的英语或西班牙语吗?不!我要用本国语言——法语——来写作。
5月24日这一天,我在罗萨里奥城我的别墅里聚集了几位朋友。
罗萨里奥是或者不如说曾是墨西哥的一座城市,濒临太平洋,位于加利福尼亚海湾南面一点。十几年前,我定居在这里,以便经营一座属于我个人所有的银矿的开采。我的生意惊人地兴隆。我很有钱,甚至非常有钱——这个词今天使我哈哈大笑!——我曾打算短期回到我的故乡法国。
我的富丽堂皇的别墅位于一座大花园的顶端,花园向大海倾斜而下,最后突然形成一道削立的峭壁,高度达100米以上。在我的别墅后面,地势继续升高,通过蜿蜒曲折的道路,可以爬到山顶,海拔超过1500米。这往往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散步,——我坐着我的汽车爬上去,这部敞篷汽车有35匹马力,功率双倍强大,十分华丽,是法国的名牌产品之一。
我跟我的儿子让,一个20岁的漂亮小伙子住在罗萨里奥。这时,跟我非常亲近的一对远亲夫妇过世了,我收留了他们成了孤儿、没有财产的女儿埃莱娜。从这时起,过去了5年。我的儿子25岁,受我监护的埃莱娜20岁。我心里暗暗地把他们配成一对。
服侍我们的有一个贴身男仆热尔曼、一个极其机灵的司机莫戴斯特-西莫纳和两个女仆埃蒂特和玛丽,她们是我的园丁乔治-拉莱格和他的妻子安娜的女儿。
5月24日这一天,花园里由发电机组供电,我们8个人在灯光下围桌而坐。除了屋主、他的儿子和受他监护的姑娘以外,还有另外5位客人,其中三个盎格鲁-撒克逊人,两个墨西哥人。
巴塞斯特博士属于前者,莫雷诺属于后者。从这个词的广义来说,这是两个学者,但这并不能阻挡他们彼此很少意见一致。总之,这是一些正派的人和最要好的朋友。
另外两个盎格鲁-撒克逊人中,一个名叫威廉逊,是罗萨里奥一个重要渔场的场主,另一个叫罗兰,是个很有胆识的人,他在市郊建立了一个生产新鲜蔬菜的基地,这个基地收获颇丰,财源茂盛。
至于最后一个客人,是门多萨老爷,他是罗萨里奥的庭长,德高望重,富有教养,铁面无私。
直到吃完饭,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大家吃饭时所说的话,我都忘记了。相反,在怞雪茄时大家的议论就不是这样。
并非这些话本身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而是由此而引起的剧烈的评论不断地使这些话产生一些令人兴味盎然的东西,因此这些话始终留在我的脑子里。
大家竟然谈到人类取得的神奇的进步——怎么会这样谈则无关紧要!巴塞斯特博士在吃饭时说:
“确实,如果亚当(由于是盎格鲁-撒克逊人,他自然而然地说成‘埃当’)和夏娃(他当然说成‘爱娃’)返回地球,他们会非常惊讶!”
讨论由此而起,莫雷诺作为热诚的达尔文主义者、自然淘汰论的坚定拥护者,用含讥带讽的口吻问巴塞斯特,他是不是认真地相信人间乐园的传说。巴塞斯特回答,至少他信仰上帝,《圣经》所肯定的亚当和夏娃的存在,他不允许自己去讨论。莫雷诺立即反驳说,至少他也像他的辩论对手那样信仰上帝,但第一个男人和第一个女人很可能只是神话,一种象征,因此,设想《圣经》这样描画出造物主把生命的气息引入第一个细胞,其余的细胞由此而生,没有什么比这更亵渎宗教了。巴塞斯特回答说,这种解释是似是而非的,关于这个问题,他认为与其说人类间接来自猴子一类的灵长目动物,还不如说是神直接创造的……
我看到正当讨论要趋于白热化时,却突然停止下来,两个对手不期然地找到了谅解的地盘。再说,事情通常都是这样结束的。
这一次,两个争论对手回到他们最初的题目上来,一致同意,不管人类是怎样起源的,他们都赞赏人类已达到的高度文化水平;他们骄傲地列举人类的成果。一切都提到了。巴塞斯特颂扬化学,认为化学达到了这样完美的程度,以致它趋于消失,以便同物理结合起来,这两门科学合而为一,对象是研究内在的能量。莫雷诺颂扬医学和外科,由于这两门科学,人们已深入到生命现象的内在本质,它们的惊人发现使人期望在不远的将来让有生命的机体长生不老。然后,他们俩互相祝贺天文学达到的高度成就。现在,人们在期待别的星球出现时,不是在跟太阳系中的7个星球对话吗①?……
①这句话已预见到太阳系不只7颗行星。
这两个辩论者被热情弄得疲乏了,休息一会儿。其他客人趁机也插入一句话,大家进入实践发明的广阔领域,这些发明非常深刻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条件。大家赞美用于笨重货物运输的铁路和轮船,缺少时间的旅客使用的经济实用的飞行器,有急事的人采用的贯通各大陆和各大洋的气压传送和电离子传送管。大家赞美越来越精妙的无数机器,在某些工业中,只要一部机器就能做上百人的活计。大家赞美印刷术、彩色照相、光、声音、热能和太空的摄影。大家尤其赞美电,这种原动力非常灵活,非常柔顺,它的属性和本质得到完美的了解,它不需要任何联接器,要么能够开动任何机器,要么能够开动一艘海船、潜艇或飞船,要么能够书写、说话或观察,而且不管距离相隔多么远。
总之,大家都在赞颂不已,说实话,我就属于其中的一个。大家一致同意,人类早已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智力水平,这一水平使人相信人类最终能战胜自然。
“可是,”庭长门多萨利用紧接这个最后结论出现的沉默,用甜蜜的轻声细语说,“我禁不住要说,今天已经消失、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的民族,早就达到与我们相同或相似的文明。”
“是哪些民族?”围桌而坐的人异口同声地问。
“嗨……比如巴比轮人。”
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居然将巴比轮人跟现代人相比!
“埃及人。”堂-门多萨平静地说。
他周围的人笑得更欢。
“还有大西洋岛人①,只是由于我们一无所知,他们才成了传说中的人,”庭长继续说,“再者,在大西洋岛人之前,可能有无数别的民族出现过、繁荣过和消失了,而我们对此毫无所知!”
①据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说法,约在9000年前,存在过一个神奇的岛,位于大西洋。这个岛由于地壳激变而沉没,后世的人曾以此写过不少小说和诗歌。
堂-门多萨坚持他的奇谈怪论,为了不同他发生磨擦,大家不约而同地假装认真对待他的话。
“啊,亲爱的庭长,”莫雷诺意味深长地说,那种声调是用来教训孩子的,“我想,您不至于认为,这些古老的民族有哪一个能跟我们并驾齐驱吧?……在精神方面,我承认它们达到同样高的文化程度,但在物质方面!……”
“为什么不能呢?”堂-门多萨反驳说。
“因为,”巴塞斯特赶紧解释,“我们的发明的特性在于能一瞬间传遍整个地球:即使一个民族,甚至许多民族消失了,人类获得的进步的总和却仍然能分毫不损。要让人类的努力全部丧失,那就必须让全人类同时消灭。请问,这种假设能接受吗?……”
我们这样交谈着,而在世界的无限事物中,因果关系继续互相起著作用,在巴塞斯特博士刚提出问题之后还不到一分钟,因果互相作用的全部结果便清楚地证实了门多萨的怀疑论。但我们并没有发觉,我们在平静地讨论着,有的仰靠在椅背上,还有的将手肘支在桌子上,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盯住门多萨,我们设想他被巴塞斯特的反驳难住了。
“首先,”庭长毫不激动地回答,“应该相信地球上从前没有今日那样多的居民,因此,一个民族能够独自精通地掌握世界上的知识。再有,先验地认为地球的整个表面曾经同时发生过天翻地覆的变动,我看不出有什么荒谬之处。”
“说得好!”我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就在这时,激变骤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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