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老友凹凸的小短:我今天婚了!惊诧之余不忘翻看日历,已经过了4月1日啊,这厮怎么还紧拽愚人尾巴不放呢?依我俩的交情,他是不敢耍诈的,可这么大的事从未听人提及,不免悻悻然,不可信。
在我为数不多的“兄弟连”里,凹凸可算是最具人文关怀和腼腆气质的男人。因其五官轮廓类似“埃塞俄比亚”难民,所以得到这样一个质地铿锵的绰号,且一叫就是十年,几乎忘却了那家伙的本宗姓氏。
共度寒窗的学生时代里,凹凸是格外平凡普通的。唯一出彩的便是在课堂上,用饱含成都深情的美式英语为众人转播NBA,而后,一脸无辜地从老师哪里掠夺广泛的听众群。至于感情,凹凸从来就是隐忍不语的。印象中,好像只有一个叫雪的女孩儿被其偷偷爱慕过N次,当然,未果。这以后,再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情感经历流传。每次朋友们聚会,总喜欢以此旧事拿他开涮,却也未见生气,只是那张黝黑的脸孔越发变得透亮通红。
大学毕业后,凹凸做了行走天下的自由职业者。再难听到那熟悉的English播报。这厮转而苦苦修行麻将技艺,并将其中哲理广泛运用生活中,俨然成了上段位的“麻佛”。唯一没变的,便是每回朋友相聚时,只需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又“原形毕露”,还魂成了大家熟悉的那个凹凸。
在广大群众强烈地呼吁下,凹凸终于勉为其难地将自家娘子引到我们面前。新婚燕尔,耳鬓厮磨,羡煞一片已婚未婚。我细细打量,发现那女子竟跟雪有几分神似,不禁掩面暗笑这厮地用情专一。可惜那小娘子如一阵春风匆匆而过,扔下自家相公,shopping去也!
问及凹凸的结婚理由,他做出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架式,“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如早点死!”大家一片哗然,却听他补充出一句“这是我的初恋哈!”,立马喷饭晕倒。
见众人不信,他又将苗头转向我。“我说,小米同志,你选择发型时也要考虑年龄的哦!”死人,管家婆刚走,就猖狂起来,竟敢挑剔我的新短发!抓一把黄豆扔过去先。朋友们一阵嬉笑,对于我的“非暴力不合作”,他们早已见惯不惊。只是那厮实在可恶了,处处与我针锋相对。“不要以为写了几篇字,就可以当作家,小丫头不可掉以轻心!”见他一脸真诚,心中哪还有什么不快。而今世道,像这样敢于直言的损友还能有几个?
凹凸丰腴的腰围张显了眼前的幸福。他又开始用我们熟悉的腔调诠释所谓的生活。
“有一次打“血战”,我专门下了个宽教,想割个猫胡,早点解放。四五八带三六九哦!最后竟然拿给别人把牌捏死了。”他一脸严肃,“所以说,降低要求,并不见得就能达成愿望!”
“还有那盘“下雨”,我整了三个根,以为逮到大的了,结果被查教,连根钱都没有收到。人啊,还是要晓得适可而止,不能太贪!”
……
那天同聚的朋友中,只有我形单影只,当然能从凹凸的这些话里听出其中的深意。忽然想起很多我们之间的事:那年高考之后,已经跃身象牙塔的他顶着酷暑帮助我联系读书的学校;在我愚蠢的初恋失败之后,是他陪着我坐在寒风中下五子棋……。
心底那份久违的温暖,渐渐地漫溢开来。吹面不寒杨柳风,画院的池水撩起层层涟漪。孤独了一个冬的银杏,枝桠上已经可以隐隐看到零散的鹅黄。和朋友们漫无目的地闲谈,仿佛回溯到十年前的光景。
聚会结束时,凹凸悄悄跑我身旁,低语,“你也差不多了,别老让同志们放心不下!”点头微笑,泪水却在朋友转身后,很不争气的淌了一脸。
小记于2005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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