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
在奎星阁被服务员告知,赵老一行人等都到月亮田赏荷去了。对门的“民乐茶园”传来一阵不太流畅的乐声,原来是一对玩乐器的老人。花上五毛钱沏碗茶,随便捡个座位坐下,清凉的江风却吹不静我有点烦躁的心绪。
老头子看完我的手稿之后,冲随行的小保姆嘟了嘟嘴,示意她离开。“有些地方还是需要斟酌地。”他紧拽稿纸的爪子已经布满沟壑,臃胖的脸上全是我熟悉而厌恶的贪婪表情。
“所以还需要赵老多斧正!过去您是我的老师,现在您是我的领导,学生好多地方还得仰仗您呢!”我努力使自己的语言流畅,表情自然。
“哈哈!”老家伙大笑起来,“你还年轻,只要善于把握机会,还是有可能的。”
诺诺应允,点头哈腰,我知道这一次我“成功”了。
江水缓缓地拍打着堤岸,送来习习清风,我不知道自己吞了多少酒精,燃了多少烟卷,脑袋有点晕,可又异常清醒。万里长江第一镇,李庄,在夜的包围下依然固持他特有的气质——九宫十八庙都睡了,他醒着。我们的生活其实是无奈的生存形式,交换只是继续生命的一种普通手段而已。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像“民乐茶园”里的两个老头那样怡然,也永远走不进艾米他们年轻的世界。我不想承认,可我的确被抛弃了。远处的江面上飘零了一只小船,黑漆漆的,一起一伏的孤独着。在酒的催化下,很多人事都闪烁于眼前,我格外地想念舞蹈。
上午
雨下着,很大。我醒来的时候,艾米刚把洗好的衣服晾上。她很严肃地责备了昨晚我独自醉饮的行为,认为那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我懒得同小丫头理论,打算洗把脸清醒清醒。
她依在门边,吊儿郎当地冲镜子里的我说:“在你稀里糊涂的时候,你叫了‘妞妞’这个名字100次。”
“那是我女儿。”
“可是,”她长长的睫毛低下下去,我看不到她的眼睛,“还有一个女人的名字你叫了1000次。”
“哦,是吗?”我猜艾米是对周星驰过于迷恋了。
她是什么时候抱住我的?还是我先吻了她的额头?我记不太明白。隔着后背我依然能感觉到她起伏的胸脯以及局促的呼吸。一把抱住,熟练地解开衣扣,我的亲吻像雨点一样落在艾米的身上。她的手臂慢慢从我身上滑下来,整个人都彻底松掉,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是不是跟你做过,也就可以跟他做?”艾米的问题很模糊,苍白的脸孔面无表情。她的目光干涸空洞却又透着股摄人心魄寒气,让我不颤而栗。
两个人衣衫褴褛地躺着,其中的一个对另一个说:
“那天,也是像这样下雨,我和他一起去采购结婚要用的东西。站在商场门外的屋檐下,看着身边的男人同其他路人一样陌生,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心里。这辈子,真的要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吗?我知道,我有一万个理由寻找幸福,但是,我只有一个理由接受生活的现实。”
艾米整理好衣服,起身离开。临出门时微笑着说了声再见。那幅模样如此熟悉,可我怎么也记不起它的出处,头晕乎乎的,我又睡了过去。
傍晚
等我彻底清醒已是傍晚时分。艾米的房间空无一人,床上的纸盒子里装着一双银色系带的高跟舞鞋。
拎着鞋追到码头,最后一班船刚刚离开。远远的,我似乎又看到那个红色的身影一点点融入玫瑰色的黄昏中。扑面而来的水汽打湿了我的眼睛。我终于记起,曾经,有一个爱跳舞的女人对自己说:“这辈子,我要你吃我做的饭,穿我洗的衣,睡我铺的床……。”
船开走后,假期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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