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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自由。”范之勋苦笑一下说。
“真的打算放弃啦?不过也好,凡事不要太执著最好,听说大把妙龄女子只要花个十万就可以借腹生子,你这么年轻,想多少个不行啊……”老何边说边夹菜往嘴里塞,一旁的女人哧哧地笑个不停。范之勋听得火起,把筷子“啪”地扔到桌子上吼道:“你TMD给我闭嘴!”
这时是五月底,海风吹过王大厦,吹过赛格大楼,吹过市政府,吹过伟人的画像,吹过红树林,吹过莲花山,吹过罗湖火车站,吹过宝安机场,吹过一切能吹到的人和物身上,吹到刘雪婷身边,凝住了。
“我爱你!”范之勋在电话里温柔地说。
这是刘雪婷和范之勋相识以来,第一次主动承认他爱她!她记得无论他和她多么温存,无论是牵手在花园里散步,还是在床上缠绵时分,抑或是两人打情骂俏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他爱她!除非有时候她半真半假地逼他,他才会支支吾吾地说不知是“唉”还是“艾”还是“爱”,刘雪婷的手颤抖着,轻轻地压抑着感情说:“我更爱你!”
两人谁也没有挂断,手机里传来彼此狂乱的心跳声,远处的海风又开始舞蹈,范之勋说:“雪婷,我想明白了,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幸福和快乐,只要你觉得幸福,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支持你!”
刘雪婷的眼泪慢慢流下来,她在电话这头用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的哭声传过去。
“听说你要走了,我想见你和儿子一面。”范之勋停顿良久,缓缓说道。
“儿子,不见也罢!等我到了那头安顿好,会告诉你地址的。”刘雪婷说。
“无论如何我想见你一面,我在××酒店1808,我会一直等你。”范之勋挂了电话。
刘雪婷低头看手机,晚上九点刚过,Henry出门会他的老友去了。其实就算他在家里,也无关紧要,两个人除了有时候在一起吃饭或他缠着她打情骂俏外,基本上是各不相干。Henry就有那个本事让一切不可能的事变得理所当然又随时可以颠覆,刘雪婷想这或许跟他的人生观以及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有关系。他的法则是:以自我为中心,享受至上。
木地板泛出一种柔和的光芒,落地大窗,厚重的窗帘隔开了冰冷的城市。刘雪婷在开了足够冷气的屋子里,却感到一阵一阵地发热,不由自主地把衣柜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一件一件地往身上试,又一件一件剥下来,脑子里很多东西在来回不要命地激荡交汇;奔腾的海水,呼啸的风,小时候去外婆家屋檐挂的冰棱儿往下滴水的声音,儿子哭泣的声音,甚至王虹和范之勋做爱的呻吟声,想到这里,她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着扭了一下,又疼又慌。也许这一走再也看不见他了,刘雪婷苦笑着对镜中的自己说,却骇然发现自己已换好了出外见客的衣服,那是一套当初范之勋为她买的银灰色阿曼尼的裙装。
她拿起包,又坐下来,理智告诉她还是不见的好,所有的他对自己的记忆最好保持在她生范畴之前。那时候的她有着少女美妙的身体,有可挥霍的自由和爱情,现在,她?一无所有,儿子?儿子!!她对自己笑笑,站起来,若有所思地走到大穿衣镜前,轻掠自己耳边的碎发,慢慢慢慢一件一件褪去自己刚穿好的衣服,上衣、裙子、丝袜、内衣;它们像温顺的小女人们一样仆俯在脚下,扭着身子,叠着裤腰,最后,她褪去了内裤,镜中少妇的身形一览无遗,迷人的肩胛骨,Rx房柔软而饱满,丰满的臀部,还有那略微松驰的小腹部,已渐渐由紫变白的妊娠纹,那是一个女孩子变成一个完整的女人最骄傲的证明,也是她对他的爱最有力的见证。
他爱她!她更爱他!想到守在范之勋身边的王虹无法为他生下爱的结晶,她就得意地笑了,虽然笑的时候眼泪滚滚而下。
这个城市一到夜晚就显得暧昧不清,人们不再像白天一样步履匆匆,倒好像是出门忘了什么东西却又记不起来一样东张西望或若有所思。刘雪婷打的到半路,停了下来,待在一家服饰店门口想了好久,像个逃学不敢回家的孩子一样踌躇徘徊,最后,她走进了一家美容院。
“小姐,你洗头吗?”洗发妹问。
“对,洗头,还要美一下发,我想把头发烫成卷,或者波浪也行,我希望看起来漂亮成熟一些。”刘雪婷说。
“好呀!做陶瓷烫吧!一次性的,又漂亮又方便,如果不喜欢洗过头发就直了,很好的。”
“好!”
范之勋看着电话上的时间,已过了凌晨一点,迷迷糊糊地坐在沙发上。电视里国际频道
在放着一个经典老片,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进去,就在他以为无望等到刘雪婷时,门铃响了,刘雪婷亭亭玉立默默无语地看着他,他像只老鹰般地把她擒进来,不要命地亲她。
……
“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是多么洒脱而高贵吗?我想我就是爱上了你的那种样子。”刘雪婷头枕在范之勋的手臂上,左手食指轻轻在范之勋的胸膛划着圈子。
“我也记得你用纤细白嫩的手指夹着烟在烟灰缸边轻敲烟灰的样子,一副凡事无所谓的神情,还有何韵和他的男友,听说他们分了是不是?”范之勋用手臂搂紧了刘雪婷说。
“或迟或早总会分的,如若两个人没有缘分,再怎么强求也只是辛苦一遭,最后还是各奔东西,就像我们。”
“雪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会怪我吗?”
“不会,人生如何,老天自有安排,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如果宿命地想,是我前辈子欠你的,这辈子统统还给你,下辈子见到你我就轻松了。”刘雪婷叹了口气说。
“雪婷,你太善良了,记得以后无论到哪个地方,先懂得保护自己,先把自己用心爱好,再去爱别人,知道吗?”
“知道!”
“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网络,如果不是那次我收邮件顺便打开了QQ,我们就不会相识了。”范之勋侧过头来轻轻吻了一下刘雪婷。
“我也总是在想,要是你第一次带我去酒店和我做了爱,也许我们就没有以后的日子了,也不可能为你生个儿子。”
“那样,你现在还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小女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疯就怎么疯。”
“或许吧,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不后悔我选择的道路。我知道人应该有梦想,还要学会争取,如果我这辈子在任何人面前没有争取,那是因为我觉得不值得争取。之勋,和你相处这段时间,无论我们爱得深不深,彼此懂得多不多,我都希望我带给你的是幸福和快乐,而不是痛苦和忧伤。”刘雪婷说着,眼泪一颗一颗沿着脸颊滑下来,直滴到范之勋的手臂上。
“亲爱的,不要哭了,你哭了我也很难过,你总是让我那么心疼。记得那一次我到深圳来看你吗?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我走,可是为了工作,我还是不得不走。你站在候机厅安检道外,什么也不说,强装坚强,可是眼泪还是一滴一滴往下掉,然后你假装低下头去系鞋带,其实我知道你的鞋子根本就没有鞋带,你是怕我看到你的软弱和难过。那时候我真的有一种冲动,把手上的机票和身份证全扔掉,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跟你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像一对最幸福平凡的夫妻。”范之勋说到这里,声音也哽咽了。
刘雪婷愈发止不住眼泪,狂乱地和着泪水吻着范之勋:“我记得我记得,那一次我们吵架我说要和你分手,你不言不语,也不求我也不哄我,我还说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你没有分辩;晚上在酒店把我的内衣内裤一件一件用手洗好挂起来,帮我试浴缸水的温度,为了让我吃下感冒药你没有感冒也先吃了一颗……”
“雪婷,如果我有什么伤害到你的地方,无论从前或是以后,请你看在爱我的份上,原谅我,像上帝原谅他亲手捏造的罪人一样,好吗?”
“好!”
“你困了吗?”范之勋问渐渐有些困意的刘雪婷。
“有些困了。”
“我拿水给你喝,你喜欢喝的冻可乐。”
“好。”刘雪婷起身把可乐喝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深圳宝安机场,刘雪婷抱着儿子和Henry刚走近班机时间告示牌下,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走过来微笑着递给刘雪婷一只大信封,刘雪婷将儿子交给Henry,疑惑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叠刘雪婷的裸体相片,一张一百万的现金支票,以及一张纸条:“雪婷,请以爱的名义原谅我,把儿子留给我吧!”
“儿子我要亲手交到范之勋手中,请你带我去见他。”刘雪婷盯着戴墨镜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Darling,你走不走?”Henry问。
“不走!”刘雪婷看了一眼Henry说。
有些男人非常奇怪,他天生就是享乐家,比如Henry,任何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承认爱着刘雪婷,但那只是在先爱他自己的情况下再顺带爱一下刘雪婷。一个女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任何一个他接受的女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用他的方式来爱你,用他独特的魅力来影响你,让你能深切地感受他爱你,他在乎你,并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情——当然是很多,而不是任何。
你跟他在一起你就会了解他有个性,有个性的男人当然是有选择性地为你做“很多事情”。Henry可以为刘雪婷做很多事情,甚至超过一般人的能力和想像,但是,请记住,他的付出是全盘附在自己的需要和以不影响自己为主的底线上,就好像一个有着远大目标的赶路的男人,他赶路时不会拒绝去欣赏路边的风景或偶尔采采野花,甚至帮同路的人挑副重担,但所有的一切以不影响他的既定的行程为主。
他表现得有些不舍,但并不难过,当然也不可能很开心;如果这次留下来那就肯定超过了他的底线,他不喜欢别人杂七杂八的事情影响自己的情绪和计划。如果刘雪婷放弃一切干净利落地与他去英国,那自然是好,不说带一个孩子,就是带三个孩子五个孩子只要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他都毫无怨言,但是让他陪着刘雪婷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消磨和战斗,他就觉得很不值得,也为刘雪婷不值。对于他来说,爱情就是爱情,它是简单的,自私的,快乐的,激情的,给人享受的;而不是折磨,忧郁,麻烦,以及经年历月损人不利己的双人消耗战。有时候他不幸看到那些为爱情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就好笑,他始终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只对着一个爱人,一辈子只和一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天下男男女女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死守着那一个呢?
所以,Henry走了,跟任何时候一样洒脱和自在。刘雪婷抱着孩子跟着戴墨镜的男人到停车场,她跟他走向一辆奔驰车,范之勋正缓缓地从车上下来,黑色眼镜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这真是你做的吗?”刘雪婷问。
“雪婷,原谅我!”范之勋缓缓地说。
“哈哈哈哈……”刘雪婷突然狂笑起来,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笑,是那种让旁人听了心惊胆战的笑,怀里的孩子吓得哭了,她的笑声和着孩子的尖锐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好像再笑下去的任何一秒笑的人都会因太过激动而断气,又似乎在断气的那一瞬不得不笑。哭声和笑声惊动了停车场的人,惊动了工作人员,惊动了候机厅的人,惊动了全天下的人,世界在她的笑声里爆炸个粉碎,所有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和她的孩子。终于,也许是几个世纪,也许只有几分钟,刘雪婷止住了笑,说:“想要孩子吗?再加五十万。”
“雪婷,一百万已经……”
“不许讨价还价,不然要两百万。”刘雪婷笑中带泪妩媚无比而又冰冷地说。
“好,我给你!”范之勋说。
上帝,请将您曾大方给予我的一切统统拿去吧
把我的自信,骄傲,美丽和得意
还有我的悲伤,思念,忧愁和痛苦
把我的手臂,肋骨,皮肤,眼睛
还有歌声,笑声,哭泣声,和叹息声
统统拿去吧
我已厌倦我自己
像大海厌倦了浪花
像雄鹰厌倦了飞翔
像蓝天厌倦了白云
像大地厌倦了花草树木
像母亲厌倦了自己的孩子
如若不然
就在此一刻把我毁灭
从肉体到灵魂
让我在这冰冷的世界消失吧
六月,深圳已是酷暑之天,许多人一有机会不是跑到小梅沙大梅沙就是跑到西涌,人们站在空调房间里对着窗外在酷暑下奔波的臭汗淋淋的人和白花花的太阳叹道:“太阳真TMD大啊!”心里暗自庆幸现在不必出门受那份罪。或是有些准备出门的人站在门口望着和匆忙的行人混为一体的阳光愁眉苦脸地说:“怎么办啊这么热?”更多的人除非必要否则懒得出门或是出办公室,几大著名红灯区的小姐们露着长短不一各种肤色的大腿在每个可能的角落或街边晃来晃去,这种天气刺激人的欲望,来得快去得也快;许多人发现,一经过某些小餐馆,就会闻到一股恶臭,那是不爱清洁的厨师将污秽的残汤剩菜乱放乱扔的结果;刚上公车的人不得不常常捏住鼻子,里面的气味实在是可以让人跳楼,总得要过上好几分钟才敢换换呼吸;
女人们脸上的彩妆常常变成了调色板上的颜料——如果真是调色板上的颜料还好,偏偏是在脸上,简直让人惨不忍睹;男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少数天生干净的,不是毛孔粗大就是满脸冒油,有人还时不时地冒出几颗粉刺;只有那些在工地做事的农民工,他们拿着各种工具在高温下不停地忙碌,像在自家的田地里毫无怨言地劳动着,满身满脸的汗,盘算着收工的时间和这个月的薪水,想着自己的女人或孩子,偶尔见到工地经过的一两个漂亮女人便成群结队地打个口哨也感到乐趣无穷。
刘雪婷和吴崇良从一处民房走出来。这段时间,她已消瘦到极点,把孩子交回给范之勋之后,她大病了一场。当那天在机场的时候,她想最后在自己的心中为范之勋保留一点爱和尊严时,范之勋毫不留情地当场粉碎了她的幻想,她无法想像,当一个人嘴里说着爱一个人时,怎么会用那些难以想像的方式去伤害她,侮辱她。她躺在床上,无论是发烧还是发冷,总是想着同一个问题: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难道有错吗?如果有错,错在哪里?她不奢望他给她婚姻,不奢望他和她一辈子相亲相爱,不奢望自己最起码的爱的权利,甚至不奢
望……
她病着的时候,潘渊没日没夜地照顾她,有时候她真想让他离开,甚至叫他滚;她不喜欢另外一个人总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看着自己,没有距离,没有尊严,甚至连最简单的礼貌都省略,不是她不懂这些,而是觉得这所有的一切在他身上用不着。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来看她,所有人都避而不谈范之勋,不谈她的儿子,她也是,就好像这世界上从来都不曾存在过范之勋一样。但任何人心里都清楚,那是她心里最痛最软的地方。慢慢地,她能吃一点粥了,也可以偶尔地说笑了,甚至还有一次和同学们到何韵的饭店里吃大餐,但是,只能在她的眼神里探到究竟,心如死灰于形容她是再确切不过了。
我是灿烂的烟花,你为我点燃一瞬,我为你死亡千年!
“雪婷,有句话我不知现在说出来合不合适,但我希望你能听得进去,给潘渊一个机会吧,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爱你超过他了。”吴崇良叫司机把车里的空调开大一点然后跟刘雪婷说。
“我这样子,还有什么资格谈爱情谈机会,这辈子就这样过吧!”刘雪婷淡淡地说。
“我问你,难道这么多年你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你不必急着回答,想清楚再说。”吴崇良说。
刘雪婷沉默不语,过了良久,说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他,甚至曾经还喜欢过他,可总是在还没来得及等我喜欢他多一点的时候就爱上别人了,他给我的感觉太淡,太稳。而且,也许我明知道他太爱我,我就无法关注他多一些;偶尔我还想过,如果他对我冷淡一些,或者我并不是那么快地知道他深爱着我,也许我早就接受他了。”
“你知不知道?当你把房子按揭存折交给他,他一下子就存了五万进去,天天盼望着钱能少掉,那样就证明你暂时不缺钱花。我说找人把房子租出去,他差一点要跟我拼命。而且,还有一件事本不该我告诉你,连他公司买的人保,他写的受益人都是你的名字,说实话,如果不是同学,不是亲眼所见,我无法相信世上有这样的男人。”吴崇良说。
“可是,我就是没办法爱上他。”刘雪婷摇摇头。
“那是你从来没给他机会。”吴崇良说。
“或许吧,可是一想到要跟他过一辈子,我就觉得……就觉得——怎么说呢!打个比方,我现在想去北京,可是他帮我买的是去上海的机票,感觉就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刘雪婷好像上课时被老师追问而又只朦胧记得答案大意的在记忆里辛苦搜索合适的词语的迷茫学生。
“雪婷,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一直在玩一种游戏,一种征服的游戏,或你征服别人,或别人征服你;你的爱就是在征服和被征服过程式中产生或消亡的,你的初恋情人在征服你的过程中反被你征服,所以你放弃。范之勋征服了你,你还在这个游戏里面,你不甘心他仅仅是为了孩子就可以把感情置之度外,所以一直放不下。至于潘渊,在你和他玩这个游戏之前,就自动缴械,你的征服欲望没有得到满足,所以你对他提不起兴趣。”吴崇良冷酷地说。
“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刘雪婷转过身去说。
“可是你不知道你最需要的是什么,你只是个小女人,跟着感觉稀里糊涂往前走的小女人。其实人生除了爱情,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吴崇良说。
何韵拿到香港身份证的第三天,曾家远回到深圳,戴着一顶黑色NIKE帽,长袖T恤外套着到处都是口袋的马夹,蓝色的牛仔裤松松垮垮的。其实他的穿着跟从前何韵见他时没有两样,可是也许是好久没见,也许是心情的缘故,何韵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又丑又可怜,像被主人养了多年现在却被无情遗弃的老狗似的。
他是来接她去香港办离婚的。她倒了一杯水给曾家远,曾家远小心地说:“多谢!”然
后小心地坐在沙发上,像进了别人家里一样不自然。
她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突然想起那年,她和他刚结婚,他的高龄老母来深圳看她这个儿媳妇,老人也是这样不自然地坐着。她是一个胖胖的和蔼的老妇人,有一副极像年轻人的好嗓子,当何韵看她或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一副微笑又目不斜视的样子,可是当何韵在忙自己事情的时候,她就时不时偷偷打量。来之前讲好是在深圳住几天的,因为她儿子在深圳买了新房又有个年轻的儿媳妇,可是看到新房子和何韵之后她当晚就要走,何韵怎么留也留不住。第二天何韵问放工回家的曾家远他妈妈对她印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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