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也被称为“缪斯女神”。有时候灵感突然来了,一坨一坨往外冒,憋都憋不住——这叫“被缪斯女神青睐”。缪斯女神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估计现在芳龄也老大不小了。跟所有的老女人一样,缪斯女神也喜欢老牛吃嫩草,偏爱腰好不用喝肾宝的年轻棒小伙——所以她在肖洛霍夫23岁那年临幸了他,让他写出好大一坨的长篇小说《静静的顿河》;所以她在曹禺23岁时临幸了他,让他写出了几十年后启发张艺谋拍出中国爆乳巨片的《雷雨》;所以她在博尔赫斯24岁那年临幸了他,让他出版了诗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激情》……
但是我们敬爱的迈克尔·克莱顿大叔已经66岁了,虽然他高大威猛(身高两米有余),博学多才(研读过文学、考古人类学、医学),而且气度儒雅,相貌英俊,曾经被《人物》杂志评为全球50位最高雅人士之一,但那已经是1992年的事情了。1992年,克莱顿大叔宝刀未老,雄风犹在,乘着《侏罗纪公园》的余威,当年出版了《升起的太阳》一书,虽然这本以美日矛盾为主线的推理小说水准一般,但仍有可观之处。但是14年过去了(《喀迈拉的世界》写于2006年),克莱顿大叔就算天天吃威而刚,日日整蚁力神,也终究不如年轻小伙了,所以缪斯女神转而去临幸比他整整年青22岁的丹·布朗去也。
作为中国资深的麦片(迈克尔·克莱顿的粉丝。“麦片”一词源自我的杜撰,事实上克莱顿大叔在中国的粉丝可能还不及李宇春旗下“玉米”的数万分之一),我读过克莱顿几乎所有的作品(除了处女作《死亡手术室》),而且大多数作品都是反复阅读,对克氏作品算是小有研究。
克莱顿的创作巅峰期集中在1987~1995年,期间的作品包括《神秘之球》(1987年)、《侏罗纪公园》(1990年)、《升起的太阳》(1992年)、《大曝光》(1993年)、《失落的世界》(1995年),几乎每一部作品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尤其是令他声名鹊起的“侏罗纪公园”系列,堪称是悬疑/惊悚小说的范本,其想象力之离奇、科学态度之严谨、节奏把握之从容、悬念铺陈之密集,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1995年之后,他又陆续出版了《机身》(1996年)、《重返中世纪》(1999年)、《猎物》(2002年)、《恐惧状态》(2004年),还有这一本《喀迈拉的世界》。其中写于1999年的《重返中世纪》可以看作是克莱顿创作上的一道分水岭。《重返中世纪》(原名《时间线》)一书讲的是穿越时空、时间旅行,已不新鲜的题材被他难得地写出了新意,可看性相当不错。但自此之后,克莱顿就再也难有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出笼。时隔三年之后,进入21世纪的第一部作品《猎物》写的是纳米技术,依然延续了他游走于科技最前沿的风格,但整部小说无论在悬念铺陈的力度和节奏的把握上,都已明显显露出颓势。待到2004年的《恐惧状态》,克莱顿在水准上已经滑落到与二三流作家没有太大区别了,译林出版社购买了这本书的版权,但只在2005年某一期的《译林》杂志上刊登了一下,并未正式出版,或许也是对市场前景不太乐观的缘故。
《喀迈拉的世界》依然延续了克莱顿被缪斯女神抛弃之后一路下滑的颓势。从《终端人》的医学到《侏罗纪公园》系列的生物科学、从《猎物》的纳米技术到《恐惧状态》的全球变暖,再到《喀迈拉的世界》的基因科学,迈克尔·克莱顿在花甲之年依然对前沿科技保持着敏锐的触觉,实在令人佩服。但科技归科技,小说归小说,你有一个先锋的想法,不代表你就一定能写出一部好小说。《喀迈拉的世界》从科学预言的角度讲的确振聋发聩,但是从文学的角度讲,那是相当失败,整部小说结构松散,节奏缓慢,出场人物多如过江之鲫,又缺乏一条统领小说的主线,阅读起来实在没多少快感。
更令人愤怒的是,由译林和时代文艺共同出版的这个中译本,翻译质量简直差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虽然这位翻译家刘荣跃先生在自己的博客里沾沾自喜地声称由他翻译的许多作品“出版效果不错”,但作为一个读者,我实在不敢苟同。以《喀迈拉的世界》一书为例,如果说把PS游戏“187:Ride or Die”(187:生死极速)翻译成“开车或死亡”之类的差错还能容忍,那么把PS(Play Station)翻译成“游戏站”,把“长焦相机”翻译成“摄远相机”这样毫无常识的差错就只能让人瞠目结舌了。而把“赏金猎人”翻译成“为获得赏金而追捕逃犯的人”这样冗长又不合语言习惯的说法,看了之后连撕书的冲动都有了……
英雄迟暮、美女嫁人,都是世界上最让人伤感的事。不幸的是,这两件事最近频繁地被我遇见。拿《银河系漫游指南》里马文的话来说就是:“可笑啊,当你认为生活已经糟糕得不可能再糟糕了的时候,它居然真的更糟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