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思融夫妇今晚招待的客人是江氏伉俪。
江日长是都会里新贵之二平地一声雷那样冒了起来,人们都认为年轻的他庞大财产来历不明,可是又不得不势利地抬捧着他,更显得他身分神秘。
马思融刚相反,家世显赫,一直可以追溯到三代以上,虽然在那个时候,生意人的社会地位并不高,土农工商,只不过摆在末位。
马氏几乎与江日长一见如故,江君英俊潇洒,为人又十分谦和,正在寻找投资项目,与马思融一谈即合,另外还有一个理由,马思融几乎不好意思说出来,那是江日长那美丽的妻子,实在使他好感。
江太太叶如茵比城中任何名媛更美更有修养,与她相处,如沐春风,不止是马氏一家愿意亲近她,据马太太说,最多在一个月内,叶如茵试过参加四十多个晚宴,最近实在累了,才推掉部分约会。
今晚,只是两家人在马宅吃晚饭,厨子做了清淡可口的家常小菜,宾主谈得及其高兴。
江太太叶如茵坐在柔和的灯光下,美丽精致的脸仿佛散发出淡淡荧光。
马太太不由得赞道:“如茵你皮肤真好,不知如何保养。”
叶如茵笑不可仰,“睡眠充足,多做运动,不知你信不信。”
忽然之间男女们的话题转到运动上去,马思融说:“我不大喜欢慢条斯理的运动,两个儿子像我,他们在加拿大喜打冰曲棍球。”
江日长加一句:“马球也尚可,同时可训练骑术。”
马思融的兴趣来了,“日长兄,不知你认为什么是最刺激的运动?”
江日长毫不犹疑地道:“狩猎。”
马思融啊地一声,像是深得吾心的样子,“日长兄,希望你不是指英式追狐狸那种象征式狩猎。”
“当然不,”江日长笑,“我指到非洲大陆狩猎野生动物。”
这时,江太太叶如茵忽然轻轻咳嗽一声,像是提醒丈夫不要说得太多。
马思融哈哈笑起来,“明人眼前不打暗话,请江兄来看我的藏品。”
他领江氏夫妇走到大宅二楼,推开两道门,开亮了灯,客人看到四面墙壁挂满林林总总动物头部标本。
江日长颇为动容,“马兄,没想到你是猎户。”
“家父与我都喜欢狩猎,这里大部分是他的战利品,实不相瞒,此刻参加狩猎已属违法。”
江日长说得十分含蓄,“可是从前称黄金海岸与象牙海岸的几个国家”
马思融讶异,“没想到江兄亦好此道,真正意外。”
江日长凝视一头雄狮标本,它作咆吼嘶腾状,目眺欲裂,像是十分不甘心被挂在彷壁上成为装饰品,随时会扑下来复仇。
江太太叶如茵缓缓说:“江家昔日在南非拥有”小小钻矿,后来被盎格罗阿美利加公司奥本威默氏收购,这才转到东南亚投资,故此对黑暗大陆颇有了解。”
这无异解释了江氏财产来源,马思融更觉亲切,因说:“最近不少动物濒临绝种,狩猎已全面禁止,我等已无用武之地。”
美丽的叶如茵却毫无惧色地笑了,环顾室内标本,问:“马太太为什么不进来?”
马思融有点遗憾,“她颇有妇人之仁,觉得狩猎残忍。”
叶如茵仰起头笑,“可是人类祖先全属猎户。”
马思融也笑:“如茵你说得是。”
他们走出标本室,马太太准备了咖啡,两个男人又谈了一会生意上细则,江日长见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告辞。
归途中江氏夫妇略为沉默,然后,江日长说:“一切如意料中发展。”
“可是,”叶如茵对丈夫说:“马太太胆怯。”
“不要紧,马思融是嗜血之徒,你看到他的狩猎照片吗,有些是今年才拍摄的。”
叶如茵笑,“是,照片中吉甫车是最新款式。”
“我认为可以吸收马氏进入我们组织。”
叶如茵微笑,“他绝对具资格。”
江日长忽然感喟了,“地球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品种。”
叶如茵颔首,“谁说不是。”
江日长讲下去:“不但无限度杀戮动物,且不住互相残杀,天性凶暴。”
叶如茵笑着接上去:“大部分如此,连他们的上帝,在毁灭罪恶之城之际,都找不到一个义人。”
“如茵,我们真幸运。”
“是,猎户座是一个平和的世界。”
车子已驶抵郊外别墅,江氏夫妇下车,进入屋内。
这间别墅面积宽敞,设备先进,特色是没有太多家具摆设,留着许多空间。
叶如茵坐在沙发上,“同他们做朋友,有时真是怪累的。”
“不要紧,上头知道我们苦处,不久便可调返总部。”
如茵感喟,“离乡别井,真不是易事。”
“可是,在落后地区生活,也可享有特权。”
如茵娇慵地笑,“是,至少你可以继续享受你喜爱的运动。”
江日长,那是他在地球上用的名字,站起来,穿过一条长廊,走到一间大厅之前,推开两扇门,室内灯光自动亮起。
室内四面墙壁上挂满标本,原来他家里也有一间那样的房间。
江日长对妻子说:“地球上许多动物都受到保护,正如马氏所说,狩猎已不能公开进行,可是世上到处有战争,在战场中杀戮,宛如狩猎,刺激或有过之。”
“下次请马君来参观我们的标本。”
叶如茵说:“这不过是一项运动。”
“当然,他们觉得所有动物都该杀,我们也觉得他们与他们的动物无甚分别。”
江日长离开标本室,灯光自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