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副书记没了面子
知道了成沙公路的开标结果,易中岭二话没说,掉头就回沙州。回到了沙州,他给市委副书记黄子堤打了电话,道:”黄书记,中达已经安排好了,晚上在金星大酒店请朱民生部长吃饭,我先去岭西等着。”
朱民生是岭西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平日不苟言笑,对地市一级官员素来不冷不热。他这种态度,反而在地市官员中很有些威信。
对于黄子堤这种层级的副书记,如果继续完全依靠着周昌全,再想前进就后继乏力。因此,他当上市委副书记以后,千方百计想建立属于自5的关系网。在规划的关系网中,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朱民生并不是级别最高的领导,却是最有价值的那一类。
如今全省地市级大调整已经启动,要想分一杯羹,朱民生这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就显得很是关键。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对于黄子堤来说,朱民生就是属于现管的那一类人。黄子堤分管组织工作的时间不长,与朱民生只是点头之交,要想打通这个关系还得再寻他途。而他认识的人中,恰好有开锁的钥匙。
在”三讲”教育活动中,黄子堤认识了省委组织部易中达处长,他从侧面打听到易中达的背景,便有意结纳。易中达到省委组织部工作时,恰好是朱民生手下,当时朱民生还是坐冷板凳的副处长。他那种副处长在省委机关多如牛毛,当时手下只管着易中达这一个兵。两人在一个办公室坐了四年,朱民生当时看不到希望,经常在易中达面前发牢骚。谁知四年以后,朱民生的运道突然变了,从副处长到常务副部长如履平地。从此朱民生就不发牢骚,梳了一个整齐中分,一脸威严,变成了鼎鼎大名的冷面部长。
黄子堤通过易中达这条线,搭上了朱民生的船。晚上,黄子堤赶到了金星大酒店,易中岭早已在门口迎接。
易中岭殷勤地道:”民生部长在开会,六点半结束,等会议结束,中达就陪着过来。”
“好,好。”‘黄子堤连说了两声”好”,进了房间,他随口问道,”今天下午开标,结果如何?””失败了。”
黄子堤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
易中岭轻描淡写地道:”成津县现在不得了,招标时居然将省电视台和岭西报社都请到现场,搞得比市里招标办还有气势。侯卫东大讲制度建设,所以我就被淘汰了。”
黄子堤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为了成沙公路的一个标段,他给侯卫东打了两次电话,还当面说了一次。可是这个侯卫东居然就偏偏不买账,他的尊严就被深深地刺伤了,恨恨地想道:”以为有人撑腰就有恃无恐,周昌全总不能当一辈子沙州市委书记。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考虑后果。”
易中岭在一旁加了一把火:”成沙公路的招标表面上是公开透明,内幕绝对不少。中标的四家公司都有背景,其中一家是精工集团,曾经在益杨新管会修过房子。从益杨高速路下道,一幢是精工集团修的,另一幢是步高修的。”他呵呵笑道,”精工集团是美女老总,美女老总出面,所向无敌。”
这一把火很准确地烧到了黄子堤的痛处。黄子堤脸色很难看,他为官多年,制怒的本领也不错,没有在易中岭面前表面出愤怒。越是愤怒,越是丢面子。
在沙州市委,周昌全有事,侯卫东则耐心地在楚休宏办公室等着。
“这茶稍稍差了些,应该是隔年龙井,周书记只喜欢喝明前茶,你得让益杨送一点保过鲜的明前茶。”‘侯卫东喝了一口楚休宏泡的茶,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楚休宏吓了一跳,连忙到柜子里把茶叶拿出来,放在鼻前嗅了嗅,不好意思地道:”我很少喝茶,对这方面不太懂。”
“你熬夜喝什么?”
“咖啡。”
侯卫东笑道:”周书记从来不喝咖啡,只喝绿茶。你平时要做些准备,特别是出差的时候,用铁盒子装些好茶,随身带着。”他用手指了指茶叶柜子,道,”我走之前,特意将小盒子放在茶柜里。”
楚休宏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个小铁盒子,铁盒子很精致,上面写着”沙州益杨茶厂建厂二十周年纪念”。他有些汗颜,道:”多谢侯书记,以后一定注意这个细节。”
侯卫东怕楚休宏面子上过不去,委婉地道:”休宏,个人意见,纯属参考。”
楚休宏跟着周昌全已有数月,从周昌全口中,他经常听到侯卫东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再前一任秘书的名字,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侯卫东在周昌全心目中的地位。他巴不得侯卫东多透露点诀窍,真诚地道:”侯兄能提意见,是对我的关心,没有把我当外人,希望侯兄能多多指点。”
能够被周昌全选作秘书,基本素质肯定是有的,侯卫东相信周昌全的眼光,因此才会直接指出楚休宏没有做到位的地方。如果换作黄子堤的秘书杨腾,就算他犯了更大的错误,侯卫东也不会当面指出来。
“小楚,侯卫东到了没有?来了,请他到中会议室,省水利厅的领导马上就要到了。”秘书长洪昂在小会议室给楚休宏打了电话。
“听说省水利厅想在成津县搞水电,管厅长和吴厅长都到了,秘书长请你参加等一会儿的座谈会。”‘楚休宏又对侯卫东感叹道,”周书记真的很看重你,把这么好的项目放到了成津。”
侯卫东笑道:”难怪我上午给周书记汇报,他说有事找我,弄得我有些忐忑。休宏,以后还请多关照成津。”
楚休宏急忙道:”侯书记说什么话,折杀我了。”
在中会议室等了一会儿,市委书记周昌全、市长刘兵、常务副市长步海云陆续到了,然后洪昂秘书长带着水利厅的人进了中会议室。
水利厅厅长姓管,名海洋。周昌全与其握手的时候,开玩笑道:”省委英明,管厅长连海洋都能管,难怪水利厅的工作这样出色。”
水利厅近几年工作很有起色,其中一个原因是管海洋原本是水利专家,行家出手,自然不同凡响,将水利厅的业务提高一大块。另一个原因就在于吴英,凡是遇到要钱或是要人、要政策的难事,只要吴英出马,一般都能解决。
外因与内因完美结合,水利厅的工作想不提高亦难。
侯卫东与吴英握手时,吴英说了一句:”小侯书记很不错。”这句话让侯卫东心里也起了些涟漪,他表情还是很从容,道:”吴厅长,请抽时间到成津视察。”
吴英笑道:”项目落在成津,我肯定要下来。”
座谈会正式开始以后,经过简单的开场白,管海洋厅长道:”竹水河水电项目也不是什么新项目,从最初提议到现在,过了十五年,在各方努力之下终于进入实质性阶段,可谓来之不易。”
谈了几句重大意义,管厅长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朱小勇,道:”恒庆集团是水利厅下辖的集团公司,实力雄厚,专门从事水电站修建等水利项目建设。这一次竹水河水电项目省政府定下来是由恒庆集团来组织实施,朱小勇是集团副总经理、竹水河水电项目的具体负责人。他是教授级水利专家,业务精湛。”
在座之人,多数都知道朱小勇的背景,这样一个人来建设水电站,应该是一件好事。
这次座谈会,主要是订下框架,项目具体内容基本未涉及。
周昌全表了态:”竹水河水电站第一期工程的实施,是省委、省政府对沙州的关心,同时也是对我们的考验。关于竹水河水电站的具体实施,我市将组织强有力的班子,由常务副市长步海云牵头,办公室主任由侯卫东来担任。此次会议以后,请市政府抓紧落实。”
座谈会程序走完,大家神情放松了下来,管海洋看了一眼年轻得出奇的县委副书记,道:”侯书记,你的任务很重啊。水电站的难度不是在工程上,而是在与老百姓的关系上。如果没有老百姓支持,公路修不通、移民受阻、田土调整困难,这些问题不可等闲视之。我们这几年做水利工程,有着深刻教训。”
侯卫东在青林镇和新管会都接触过具体工作,知道管海洋所言不虚。在开座谈会时,他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道:”竹水河水电项目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仅是水电项目,也是生态项目。只要宣传到位,政策措施到位,我相信沿岸群众会理解和支持。成津县委、县政府有信心、有决心将竹水河项目做好。”
吃饭时,朱小勇和侯卫东两人就跑到走道的大阳台上抽烟。朱小勇笑道:”这一段时间我得在成津扎根,还得来拜拜你这个土地爷。听说成津民风剽悍,解放前土匪闹得厉害,管厅长多次说起这事,竹水河项目要搞好,还得依靠着成津县委、县政府。”他又道,”我妈看到那幅画,很喜欢,收到房里。连我爸看了,也说不错。”
“蒙书记表扬了这画?”
“我爸很有些艺术细胞,只是平时太忙,没有表现出来。”
侯卫东下意识地搓了搓手,道:”蒙书记日理万机,全省这么多大事,他当然很忙。”此话,有两分奉承,有八分是真话。他只是当了县委副书记,都忙得脚板翻到脚背上,更不用说堂堂的省委书记。
此时,日理万机的省委书记蒙豪放正在研究各地的人员调整。
分管组织的省委副书记朱建国在组织人事方面很有分量,听到蒙豪放特意征求周昌全的使用情况,沉吟一会儿,稳重地道:”昌全同志在沙州两届了,有功劳,应该朝上动一动,人大还差一个副主任,以昌全同志的资历,够格了。”
蒙豪放不置可否,道:”八年前,昌全同志出任沙州市委书记时,沙州经济总量排名第三,但是只有排名第二的铁州市的三分之一。去年的统计数据,沙州与铁州几乎相当,这个同志抓工作很有一套,对沙州的发展功不可没。”
“蒙书记的意思,还是让昌全同志留在沙州?””昌全同志干了近两届,应该调整了,规矩还是要遵守,无规矩不成方圆嘛。前一段时间老古走了,省里缺一位管工业的大将,昌全同志很适合这个岗位,你的意见如何?’,蒙豪放对于周昌全的使用问题作了深人的思考,中央考察组近期要到岭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蒙豪放虽然还是在征求意见,话里的肯定意思却很明显。朱建国知道此事就算拍板,道:”昌全同志政策水平高,实践经验丰富,又是多年的正厅,是接替老古的最佳人选。”
离开蒙豪放办公室,朱建国在心里感叹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难怪市级部门的副手们为了一个正职位置使尽了浑身解数,还真得理解他们。”
周昌全到省政府出任副省长,朱建国心目中的人选自然就得让位,动一人,其下游所有人都会跟着变化。这就如一根环环相扣的链条,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数人的命运就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此时周昌全还不知道他的命运又发生了转折,他正在构筑沙州新一轮的宏伟计划,雄心勃勃地想让沙州在五年时间内成为仅次于省会城市的第二大城市。如果实现了这个目标,人生价值也就得到体现,退休以后也就没有遗憾,可以安享晚年生活。
“感谢管厅长和吴厅长对沙州的厚爱。”论喝酒,周昌全并不是行家,可是在招待晚宴上,他毫无保留地频频举杯。在新的五年时间里,如果能争取到两座水电站,对于沙州的发展必将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晚宴结束,周昌全亲自将管海洋、吴英、朱小勇等人送至沙州宾馆,周昌全还将管海洋送至了房间。这个举动让水利厅长管海洋着实舒服,他借着酒劲道:”沙州兴旺发达,人才济济,在新的五年里,水利厅争取在竹水河和清水河上各投资建一座水电站。”
周昌全使劲握了握管海洋的手,道:”实践一定会证明,在沙州建水电站是正确的选择。”
到了吴英房间,周昌全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吴英道:”老周,你别站在门口,进来说话。”
周昌全摆了摆手,道:”你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只说一句话,我们是老朋友,以后有项目尽量争取到沙州来。”
吴英就笑道:”你和老蒙一个样,有事做精神十足,闲下来就满身毛病。前一次拉着老蒙到海南去了一趟,结果他硬是把会开到了三亚。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留在岭西,害得同志们坐飞机到三亚去开会。”
洪昂、侯卫东和楚休宏跟在了周昌全后面,他们都没有进屋,站在宾馆走道上等着。周昌全给水利厅诸位领导道了晚安以后,洪昂建议道:”周书记,今天累了一天,去泡一泡温泉,松松筋骨?”
周昌全也满五十岁了,应酬一天,确实累了,加上心情不错,就点头同意,但他又叮嘱了一句:”悄悄去,别惊动高健了,否则又搞成了工作汇报。”
洪昂会意一笑,对侯卫东和楚休宏道:”今天晚上谁也别谈工作,让周书记彻底放松。”然后又给脱尘温泉打电话,道:”水总,在绿色家园留一个大间和一个小间,找最棒的按摩师傅,别找女的,就找手艺最好的那位福建师傅。”
绿色家园原本是十间餐厅,后来生意好,又单独扩出了几间高档的池子,价钱贵不说,而且一般人就算有钱,也根本没有机会到这几间高档的池子。洪昂是沙州最有权力的大内总管,只要他开口,温泉老总水平就会变魔术一般将高档池子准备好。
等到周昌全一行到了脱尘温泉,水平早就在一旁候着。尽管洪昂没有说具体谁来,水平却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早就为周昌全备上了最好的池子和最好的师傅。
到了幽静的角落,牌子上写着什么汤,不是日文,而是侯卫东不认识的文字,他只认识最后一个”汤”字。就是由于有了这个”汤”字,整个温泉气氛中就带着暧昧的日本味。
进了池子,洪昂突然骂了一句,道:”怪事,这个’汤’字明明是古汉语,怎么用在这里?就如我们偷了日本人的专利。”
除周昌全外,洪昂年龄最大,近四十岁的人,身材还很匀称,并没有常见的大肚腩,侯卫东和楚休宏都是精壮的汉子。每位领导都有特殊的脾气,周昌全偏瘦,他身边的人一个胖子都没有,他肯做事,心腹则多是实干派,他平时话不多,其心腹中也没有一个夸夸其谈者。
泡澡结束,周昌全又变得精神抖擞,走到院子里,满院的绿树让空气中的负氧离子浓度变高不少。他望着浩瀚的天空,意气风发地对洪昂诸人道:”伙计们,大干五年,争取让沙州再上一个台阶。”
周昌全精气神很足,深深地感染了侯卫东。黄子堤打招呼之事原本如一块大石压在他心里,此时也不翼而飞,他只觉无比的振奋,精力更是无比旺盛。
在侯卫东强力推动下,成津各项工作慢慢有了进展,却也遇到了不少麻烦。
第一件麻烦事是双河镇的土地调整和征地工作。由于占用不少菜地,直接影响了村民的收入,推进得不太顺利。侯卫东单独找双河镇党委书记温贡成谈了话,效果不太理想。
第二件麻烦事是整治铅锌矿的工作。成津有色金属种类多,侯卫东没有全面开花,而是盯着铅锌矿。李东方很配合地将所属三个铅锌矿进行了技改,这对整体工作有推动作用,但是非法与合法的小铅锌矿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第一批有十几家小铅锌矿被关闭,这些小矿主们被断了财路,在不同场合扬言要报复县委、县政府。县委办还收到了针对侯卫东的恐吓信,里面装着一颗仿制的五四手枪子弹。
第三件麻烦事是方杰的事。老方县长天天提着拐杖守在县委、县政府,他只强调一句话:”侯卫东要把方杰交出来,由法院公开审判,不能不明不白地把人瞎了。”老方县长在改革开放初期,带领全县人民搞乡镇企业,在县里很有些威望。一时之间,老方县长苍老的身影吸引了不少同情的目光,给侯卫东也造成了不少威压。
12月26日,侯卫东正在红河镇开现场会,突然接到秘书长洪昂的电话。洪昂语调很严肃,道:”你立刻到市委,周书记要见你。”
侯卫东很久没有听到洪昂如此严肃的口气,道:”秘书长,什么事情?”洪昂声音很低沉,道:”得到消息,周书记有可能出任副省长。”
按理说,周昌全由正厅级升至副省级,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侯卫东心情却是很压抑,心急火燎般来到了市委办。
周昌全甚是平静,等侯卫东坐下以后,道:”回顾这八年时间,沙州经济和社会事业得到了长足发展,这不是我一人的功劳,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是沙州全体人民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是从个人来说,我尽力了,问心无愧。只有章永泰的事情让我不能释怀,这事就只能交给你了,希望你能顶住压力,将成津的事情办好。”
谈到此事,周昌全颇为动情。”章竹、章松两兄妹还在上访,临走前我要单独与他们谈一次。还有,我走之前,你的’副’字将被去掉。这一段时间,你的表现已经证明你完全能够胜任县委书记的职务。新书记应该是省级部门下派,以后沙州局面会发生一些变化,也许会很微妙。我在省里会继续支持你,不过,毕竟隔着沙州市委,和以前不一样了。”
谈话结束,周昌全鼓励道:”我相信你的政治智慧,能接受这一次挑战,成大事者都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要吸取章永泰的教训,注意安全,你的、家人的安全。”侯卫东的心情如大石磨盘一样沉重,没有回新月楼,坐车直奔成津县。
小车刚进入县境,曾宪刚电话就打了过来:”疯子,我到了成津,在哪里等你?”
侯卫东对于曾宪刚的来意很清楚,问得就很直接:”你是为了顺发铅锌矿的事情吗?”
曾宪刚又道:”昨天曾宪勇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县里封了厂门。我过来看一看,另外我还听到一些传言,要当面才说得清楚。”
“传言,是曾宪勇和秦敢说的吧?你带他们过来,直接到县委招待所后院来,隐蔽一些。”
“昨天曾宪勇到岭西来找我,我开车送他回来的。我的车是岭西的牌照,没有人会注意到曾宪勇。”
到了县委招待所后院,曾宪刚和曾宪勇已经等在接待室里。
三人上楼,春天紧跟着来到楼上。她见侯卫东有客人,就端着果盘上了楼。她没有穿招待所制服,而是穿了一身家居服。侯卫东瞅了啾春天的衣服,道:”春天,你这身衣服倒挺时尚,不像是在成津买的。”
春天见侯卫东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心里高兴,脸上出现了一朵红晕,羞涇地道:”这是祝梅给我寄来的,省里流行的衣服。”春天的相貌不是太出众,也不丑,此时露出点羞意,让成天混在男人堆里的曾宪勇觉得眼前一亮。
等到春天离开,曾宪勇道:”侯书记,顺发铅锌矿被封了门,现在市场正好,能不能帮我说句话?”他原本想称呼”侯哥”,可是话到了嘴边,看着这张时常在成津县电视台出现的脸,他又将称呼改成了”侯书记”。
侯卫东正色道:”曾宪勇,你今天不来找我,我都要找你谈话。”曾宪勇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从产量来说,顺发铅锌矿介于中型矿和小型矿之间,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如果当成中型矿,就必须技改;如果当成小型矿,只能被关闭,采矿证也要被吊销。”
曾宪勇嚅嚅地道:”技改的费用太高了。”
侯卫东经常琢磨成津的大小铅鋅矿,对各个铅锌矿的情况都心中有数,道:”曾宪勇,你要转换思路,你现在不是上青林的社员,而是企业家。企业家就要有企业家的思维,要会看清形势,算大账,刚从山里采出来的铅鋅矿石,900到1100元每吨,除去人力、运输等成本,可有超过600元每吨的利润空间。”
曾宪刚就在一旁道:”宪勇,你听听,大家都是这样说你,既然铅锌矿能赚钱,就不怕技改。你和秦敢去凑一部分钱,我再借你们一部分,第一期就可以搞了,有了利润加上县里的优惠政策,第二期技改就不会太费力。”
曾宪勇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再道:”侯书记,县里的政策会不会变化?如果不变,搞技改就没有大问题,我和秦敢最担心县里今天一个政策,明天又换一个政策。”
“县里出台的技改优惠,经过了县委常委会讨论,怎么会轻易变?”
“侯书记,我就说实话,你如果继续留在成津县,我就敢搞技改。如果你调走了,我们的钱会不会打水漂?”
“我才来半年多,怎么会回沙州?我准备在成津长期坚持抗战。”说到这里,侯卫东想起了周昌全的话,暗道:”周昌全调到省里当副省长,还得有中组部考察等程序性的过程,要走也得有一段时间,趁着他还在,得多做些事情。”
曾宪勇道:”那我就咬着牙冒次险。”他听说侯卫东暂时不会走,心里便稳定许多。其实侯卫东在成津县,对曾宪勇和秦敢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照,可是有了侯卫东这位大哥,曾宪勇在心里才特别踏实,总觉得有了依靠。
“侯书记,还有一件事,我想向您汇报,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直说。”
“最近小铅锌矿老板情绪很大,有人在四处串联,说是要到省里、国务院去告状,还有人要去断铁路。”
曾宪勇小心翼翼地道,”我还听说有人扬言要请黑道的人,准备买杀手。”
章永泰是前车之鉴,侯卫东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他喉咙暗中有些发紧,表情却是轻松自然,道:”谁吃了豹子胆,敢做这些事情?这是提虛劲儿。”
曾宪刚这次到成津,一来是为了曾宪勇的事,二来是为了劝侯卫东小心点,他道:”疯子,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让宪勇开了一个与黑社会有牵连的铅锌矿老板名单,你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老方县长痛失爱孙
院子里传来了刹车声,仅听气势汹汹的刹车声音,就知道来者正是县委常委、公安局长邓家春。
邓家春见侯卫东在楼上招手,信步而上,进门之后,他扫了一眼戴着墨镜的曾宪刚,又将目光转向了曾宪勇,他已经认出了来人是秦敢的合作伙伴。
看完了名单,邓家春黑瘦的脸绷得更紧,他盯着曾宪勇的目光很有穿透力,这让并不胆怯的曾宪勇下意识地将目光躲开。曾宪勇早就听说过邓家春的大名,此时才见识了公安局长的杀气。这位矮个子的黑老头儿,进屋以后就产生了高压气场,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邓家春取出了一张干净的小卡片,这不是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遇上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接过了这张电话号码,曾宪勇在心中默读了数遍,又将小卡片郑重地放在了皮包里。在治安不太好的成津,这个电话号码或许就是救命稻草,虽然侯卫东比邓家春官大,可是在社会闲杂人员心目中,县委书记离得太高太远,公安局长却是绝对的杀神。”
邓家春看了一眼曾宪刚,道:”你是从岭西过来的吧,以前是上青林的?”
侯卫东道:”邓局长果然目光如炬,这位是曾宪刚,以前在上青林和我是同事,如今在省城发展,已是大老板了。”
曾宪刚身上有案子,对公安局长有天然的心理距离,道:”哪里敢说是大老板,混口饭吃。”
邓家春闲聊了几句,就回到楼下寝室,他给罗金浩打了电话,道-“你马上到局办公室,有任务要交给你。”
这一夜,公安局小会议室的灯光到凌晨才熄灭。
侯卫东对邓家春很有信心,将名单交给了邓家春以后,就将此事抛在一边。
早上,刚到办公室,市委办杨柳就打了个电话过来,道:”侯书记,今天一大早,成津县方老县长守在周书记门口。他在市委办说,成津县涉嫌非法拘禁,他的孙子方杰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求成津县交人。”
侯卫东道:”方杰指使社会闲杂人员捅伤了红星镇水厂厂长,公安机关正在抓人。老方县长爱孙心切,心情可以理解。”
杨柳又道:”老方县长还说,他孙子有没有罪应该由法院说了算,其他机关和人没有定罪的权力。又说,就算孙子犯了罪,按照罪罚相当原则,应该怎么处罚都可以,他要求知道孙子的下落。”
说到这,门口有脚步声。杨柳看着杨腾身影走过,压低声音道:”周书记开会去了,不在市里,老方县长找到了黄书记,他现在还在黄书记办公室谈这事。侯书记要注意此事,刚才老方县长已经放出话来,如果沙州不能解决此事,他就要到省委反映,向党中央反映。”
侯卫东暗自摇头,心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老方县长怎么找到的黄子堤?”口里道:”公安机关压根就没有找到方杰,老方县长在成津人脉很宽,亲朋故旧遍布成津县公安局。如果方杰真在公安局,岂能瞒得过他?”
“我听到老方县长说,这次到成津抓人的公安里面还有沙州公安,因此他还怀疑方杰是被沙州公安局弄走了,找周书记,是要给沙州公安施加压力。”杨柳顿了顿又道,”据我的直觉,老方县长表现不似作伪,他一门心思认定方杰是被公安机关抓走了。”
杨柳对侯卫东一直很关心。当老方县长如祥林嫂一般在办公室里絮絮叨叨时,她就主动去倒了杯水,趁机套了些情况。
上午11点,周昌全用红机电话联系了侯卫东。接通以后,周昌全问道:”方杰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同章永泰案子有关系?”红机电话是保密程度很高的电话,只有相当级别的领导才有资格使用,用这部电话联系,基本上不存在泄密的情况。
侯卫东在周昌全面前自然就说了实话:”邓家春对章书记案子盯得紧,除了正常工作手段以外,还派内线混进了成津社会闲杂人员当中。方杰是章书记案子的重点嫌疑人之一,他有两个铅锌矿,其设备以及生产工艺都有严重污染以及安全隐患。他对县政府的整治工作有意见,指使手下人捅伤了红星水厂厂长,但是这只是事件的表面起因。实质上邓家春已经搜集到方杰参与黑社会活动的大量证据,正要收网时,他突然失踪了。”
周昌全来到沙州时,老方县长已经退下去了,两人也没有多深的交情,道:”既然方杰是重点嫌疑人,那就要一査到底,不要受其他人和事干扰。”
侯卫东汇报道:”目前章书记的案情出现了新进展,城西修理厂有一名工人与方杰的手下有瓜葛,嫌疑很大。章书记出了车祸以后,他就不见了。听说他在广西,市、县两级刑警队暗中派人过去追査,如果找到了此人,或许案情就会有突破性进展。”
“好,好,好,如果在我离开沙州前破案,那就是最好不过。”周昌全见事情有了些眉目,禁不住连说了三个”好”字。
挂了电话,侯卫东心道:”如果章永泰案真是方杰所为,他的失踪就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主动失踪,这就是欲盖弥彰。一种是被动失踪,里面极有可能还有隐情。”
这个思路对案情有着直接影响,侯卫东就将邓家春叫到办公室来。
此时公安局长邓家春正忙得不可开交。
他身负保护侯卫东安全的重任,得到曾宪勇提供的名单以后,把刑警大队长罗金浩叫到办公室,讲了事情原委,恶狠狠地发了话:”甭管你用什么招,先把闹得最凶的三个人弄到派出所,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抓人的理由自己去找,但是不能违法。将三人请到公安局,这是我的决定,侯书记不知情,你也不要说此事。”
罗金浩明白邓家春的意思,很快将三位小铅锌矿主情况汇集起来,制订了收拾人的方案。
当天下午,在顶山的一家地下赌场,将其中一个小铅锌矿老板现场拿获,由于参与聚众赌博被拘留十五天。
另一个小铅锌矿老板喜欢在发廊找洗头妹,不过他人已经到了沙州,此事就交由沙州市刑警支队侯卫国经办。
第三个小铅锌矿老板五十来岁,不嫖不赌,就喜欢喝点小酒,喝完就睡觉,可是喝酒兼睡觉并不犯法,实在没有什么把柄可抓。罗金浩抠了一阵头皮,就带着人以检查安全为由来到矿上,意外地在矿上发现了一根未使用的雷管。
“依据《爆炸物品管理办法》,雷管等爆炸物品必须当天入库,你当了老板,难道不懂规矩吗?你涉嫌私藏爆炸物品,请到派出所作个笔录。”到了派出所以后,罗金浩就宣布对这位小铅锌矿老板进行拘留,同时罚款。
当三位铅锌矿老板被带人了成津公安局,邓家春立刻组织人员对其进行审讯,眼看着就要有戏,侯卫东的电话打了过来。
邓家春只得让罗金浩继续审问,急匆匆赶到了县委,道:”侯书记,有什么紧急事情?”
侯卫东不紧不慢地道:”别着急,先喝口茶,有个思路或许对章永泰案子有帮助。”
“与方杰有关?”邓家春很敏感地道。
“今天上午老方县长到市委去上访,让县委、县政府交出方杰。我最后确认一次,方杰是否被公安机关留置?”
“绝对没有。”
“这样说起来,方杰的事情确实有些问题,他极有可能遇害。那么,方杰背后还有一人,最大可能是谁?”
听完侯卫东的分析,邓家春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道:”我们的人在广西蹲守,希望能尽快逮着那个修理工。不过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等待。”又道,”侯书记的思路是正确的,方杰若真是失踪,其背后的人就是关键。”
老方县长在沙州上访以后,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他怒火冲天地来到了省城。到了省委大院,不料执勤武警是一个愣头青,见到一位糟老头子要进大院,不客气地拦住了他。老方县长原本心情恶劣,与年轻的武警战士争执起来。
“你是离休干部?请出示证件。”
“没有带。”老方县长一摸口袋,往日随身携带的离休证却意外地没有带在身上。
“你找谁?”
老方县长伸脑袋朝省委大院望了望。以前当县长时,他还认识几位省委的官员,如今退休二十多年,当年的老朋友全都退了休,他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人在省委工作,道:”我是成津县的退休县长,要找省委组织部反映情况,小同志,让我进去。”
武警战士根本不相信他,依然不放行,道:”要反映情况到信访局,这里不能进去。”
老方县长很有些无奈,顿足道:”去就去,我就到信访局反映情况。”转身时,他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软倒在省委大院门口。省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陈再喜正从大院走出来。第一监察室联系
沙州,在一次座谈会上,他曾经见过老方县长,对老方县长的印象还挺深,见此情景急忙走了过来。不一会儿,救护车就开了过来。这时方知行出现了,他是老方县长的儿子、方杰的父亲。他离开岭西定居新西兰已有十年,接到李太忠电话以后,犹豫再三,还是坐飞机回到了岭西。在省医院见到父亲如此,也是暗自伤心。
“这个杂种跑哪里去了?”方知行听说方杰失踪,又气得咬牙切齿。方杰从小顽劣,方知行没少操心,与方杰妈妈离婚以后,他与方杰联系就很少。
“你小声点,我们到外面说话。”方杰母亲虽然与方知行离了婚,却对老方县长一直很好。老方县长生病期间,她就一直陪在病床前。
两人分手时闹得很厉害,分手以后近十年没有见面,此时面对面站着就颇为尴尬。不过为了方杰,两人还必须走在一起。方杰母亲道:”小杰最近迷上省歌舞团一个叫做朱莹莹的女孩,这个女孩子现在也是下落不明,我怀疑小杰失踪与朱莹莹有关。”
“朱莹莹在何处?”
“小杰失踪以后,朱莹莹曾经到家里来问过。我当时对她很不客气,那以后她跟着失踪了。我到省歌舞团去找过她,歌舞团里说她半年前就停薪留职了,她的父母亦有一年多未见到她了。”
方知行责怪道:”这就是失踪案了,怎么不报案?还自己去査,真是愚蠢。”
方杰母亲眼泪就流了出来,道:”小杰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哪里管得着他?平时两三个月见不到人太正常了,所以当时还对朱莹莹有脸色,认为她大惊小怪。”她有些六神无主,道,”你已人了新西兰国籍,算是外籍人士,由你出面,有国际影响,上级领导才会重视。”
很快,老方县长在省委大院门前病倒的消息传回了成津。在流传过程中,版本数变,最后变成了老方县长在省委大院喝了农药,已经引起了省委的高度重视。
省委统战部接待方知行以后,高度重视,派了一位处长陪同方知行来到了沙州。沙州统战部副部长李光中陪同着省里来人,一起来到了成津县。
李光中是益杨上青林人,当年上青林公路要从其祖墓通过,为此李光中还与侯卫东发生过小小的矛盾。侯卫东借用歪计,找了一个算命先生,将李光中父亲连蒙带骗地哄走,这才解决了迁坟问题。
一晃数年过去,李光中现在仍然在统战部任副职,同时兼任了民宗局局长,总算将正处职级解决了。他与侯卫东握了手,热情地道:”侯书记,你是上青林的骄傲啊。当年你主持修路,我就知道侯书记前途不可限量。”
侯卫东想到请算命先生的旧事,道:”感谢李部长对上青林公路的支持,没有你和老爷子的开明大义,公路也不会如此顺利。”
李光中笑道:”我是上青林人,应该的。”
方知行出国已有十年,天天在新西兰的农场里忙活,手摸着肥羊,抬头看高山,低头看青草,耳边是软绵绵的台式普通话,国内生活似乎离他已经很遥远。这次回到了岭西,过了好些天才慢慢适应了人山人海的生活环境,他客气地对侯卫东道:”侯先生,犬子下落不明已经有了十来天,家人都很着急,恳请政府能有妥善解决的办法。”方知行回想着记忆中的成津官场,很有礼貌地组织了语言。
侯卫东作了手势,将几人让到了会议室,对秘书杜兵道:”你请邓局长过来参加会议。”‘邓家舂穿着整齐的警服,目不斜视走到了会议室。等到侯卫东讲了大致情况,他抬眼看了一眼方知行,简明扼要谈了事情经过,道:”由于受伤人的伤情并不严重,方杰只算是轻微违法,主要是民事赔偿。”
省委统战部的中年处长打断邓家春,道:”既然只是民事赔偿,以方杰的经济实力也就不必躲藏,问题的关键是方杰到底在什么地方?”
邓家舂根本不理睬这位插话的处长,对方知行道:”方先生,不知道你对此事是如何看待?”
方知行道:”我回到岭西以后,问了家人,他们都不知道方杰的下落,我父亲也是为了此事住院。”
“既然方杰失踪,成津公安将尽全力寻找,也请亲属们多提供有益线索。”
“我听说方杰有一位女朋友叫做朱莹莹,以前就跟着方杰住在沙州。我现在正式向警方报告,方杰失踪了,请成津警方帮助。”侯卫东道:”成津警方将全力寻找方杰的下落,这一点请方先生放心,同时,请方先生配合警方的工作。”
方家父子来到省歌舞团,费尽周折才找到朱莹莹。在老方县长老泪纵横之下,朱莹莹带着一行人来到方杰在新月楼的秘密住宅。
进入这套秘密住宅,屋内是全套现代化的电器,家具亦是从岭西买来的高档货,这让方知行吃了一惊:”小杰还真是有钱,这套设施放在新西兰也不差。”
罗金浩带着刑警队的几位好手,对现场进行了仔细搜查,冰箱里还有些水果,表皮发黑,看来已有些时间。另外还有一盆鸡汤,厚厚油层上长着黑霉,厨房里放着的菜则开始腐烂。卫生间里有男女两套洗漱用具,衣柜里还有一大排女装,有一格还装着女式内衣,清一色高档货。桌上有朱莹莹的几张大照片,她眉眼弯弯,从照片中笑看着屋里的人。
罗金浩趁着这个时机,带着几个刑警仔细搜査,想寻找方杰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搜查一遍之后,一无所获。
“不对,方杰家里没有上锁的柜子,他的钱和重要物品应该放在保险柜里。”罗金浩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保险柜。他来到了方杰母亲身边,道:”看这个样子,方杰应该走得匆忙,洗好的内衣裤都没有带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方杰有没有保险柜?这事对寻找方杰很重要。”‘
方杰母亲听到这句话,满脸都是焦急之色,犹豫片刻,道:”我是无意之中得知小杰有一个保险柜子,可是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朱莹莹已经将保险柜里的现金取走,她怕方家人追査此事,道:”我不知道有保险柜。”
得知有保险柜,罗金浩使了个眼色,几个刑警队员就开始专搜阴暗角落,终于,将厨房后面的小型保险柜找到了。”朱莹莹,你知道号码吗?”
“我不知道。”朱莹萱如受惊的小鸟,在一旁可怜巴巴地摇头。在锁匠与保险柜搏斗时,李太忠得到方知行回到沙州的消息。他给方知行打了电话:”知行,什么时候回的沙州?看过老爷子没有?今天中午到家里来聚一聚。”
听说方知行正带着公安在方杰家里搜査,李太忠暗自侥幸,心道:”幸好我去査了一遍,否则晚上肯定会睡不着。”口里道:”小杰玩心大,说不定就是和朱莹莹提前度蜜月,让公安到屋里来査,小杰肯定会生气的。”
李东方暗算了方杰,这是绝密中的绝密,李太忠并不知情,他心中的隐疾是章永泰之死,所以很忌讳公安插手方杰之事。
方知行完全是局外人,道:”小杰会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这也是为他好。”
李太忠道:”这几年小杰的企业发展很好,偷税、漏税着实不少,如果让公安査到账册,小杰肯定会坐牢。”
方知行这才有些担心,放下电话,只见锁匠一脸骄傲,他已成功地打开了保险柜。
保险柜里空无一物,罗金浩很有些失望。他不甘心,凑到保险柜的门口,在保险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薄薄的小电话本,很不起眼。罗金浩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去,将小电话本握在手里,慢慢地抽回来,他的动作极为镇静,没有人发现他已经取到了一个本子。
罗金浩知道锁在保险柜的本子肯定重要,回到公安局,交给了邓家春。侯卫东接过了邓家春手里的电话本,翻看了一会儿,道:”这是电话号码本子,后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邓家春早将这个小本子研究了数遍,道:”方杰将小本子放在保险柜里,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估计后面的数字是行贿数据。”
侯卫东数了数,电话本里有二十七个名字后面有数字,他想了想,道:”光凭一个电话本和后面的几个数字说明不了问题,只有找到方杰以后,这些数字才有用。不过,这对县委有些参考价值,这里面涉及的干部太多,原件先放在我这里,一定要谨慎,不能流出去,否则会造成干部队伍的思想混乱。”他强调道,”除了我们三人,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本子。”
邓家春道:”我们已经査到了朱莹莹在岭西的暂住地点。据观察,方杰没有和朱莹莹在一起,我准备今天就收网,将朱莹莹带回县局协助调査。”‘
以前侯卫东对朱莹莹这个大美女还有些好感,后来见其先傍了刘明明,再跟了方杰,对朱莹莹的好感就荡然无存了,就道:”朱莹莹与方杰是情人关系,她应该知道不少事情,可以将她带回到成津,再细细地问整整一晚上,侯卫东都在研究着小本子上的名字,他将名字一个一个写了下来,并写上现任职务,做成一个列表。侯卫东吃惊地发现,列表里面很多名字都能在县委、县政府机密电话本上找到,人大主任朱国仁、建委主任朱彪、国土局长老苟、县委办主任胡海、双河镇镇委书记温贡成等大人物赫然在册。只是每个人后面的数字大小不等,其数字大小同官位大小以及官位的要紧程度成正比。
“难怪章永泰总是曲高和寡,这么多大人物都带着灰色,唯独他如溪水般清洌。”
侯卫东将小本子锁了起来,这个小本子很重要,迟早能派上用场。只是这本子又是个炸弹,不宜马上公开,否则成津必然大乱,并不利于解决问题。
他在屋里一边抽烟,一边转圈子,将成津乱麻一般的事在头脑中细细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