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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官场笔记2:小镇风云 正文 第三章 处理死亡4人的重大事故

    砸车

    众人走进了张家馆子,老板张胖子赶紧过来敬烟,道:“侯镇长、付主任坐一坐,最多再等十分钟,鸡汤就煲好了。我这里全是正宗的土鸡。”

    侯卫东暗道:“张胖子倒不嫌弃我是跳票的副镇长。”想起付江身上老板凳的劲头,他故意为难付江,道:“付主任,综治办和派出所密不可分,你给秦所长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起吃饭。”

    付江与前副镇长晁杰关系挺好,而晁杰与秦钢关系很差,连带着综治办和派出所关系也是水火不容。听到侯卫东安排,付江有些为难:搪塞道:“还是侯镇长电话,我没有手机。”

    侯卫东把手机递了过去,道:“你用我的手机打。”

    付江挠了挠头,道:“秦所长架子大,我叫他来吃饭,他一定不会来的。”

    侯卫东趁机摆出了分管领导的身份,批评道:“综治办要负责协调各单位维护社会治安,现在综治办主任连请派出所所长吃饭都困难,你如何能顺利开展工作?”

    综治办全名是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办公室,青林镇综治办从理论上来讲,主要职责是负责组织协调辖区有关单位和部门开展社会治安综合治理,

    维护社会稳定工作,名义上还要统领派出所。当然这只是理论,派出所是公安局直接领导,别说综治办,就是镇政府也时常指挥不灵。

    此时,侯卫东手握大道理,付江无法反驳,只能点头。

    侯卫东将付江教育了一顿,这才给秦钢打了电话:“到张家馆子吃烧鸡公。放心,不会让你喝酒,我说话算数。”

    奏钢管着炸药,就卡着上青林的脖子,自然成了上膏林石场的座上宾。从另一方面来说,正是由于有了上青林碎石协会,秦钢的日子也才能过得滋润。

    益杨县公安局经费紧张,每个派出所每月核定八百元油费。吉普车原本耗油,这点油钱根本不够开销,碎石协会为派出所每月提供一千块钱油钱,另外每月还赞助派出所办公经费两千元,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赞助。除此以外,每个石场暗中都或多或少地赞助一些经费,具体数额多少就只有几个石场自己清楚。有了这些往来,侯卫东与秦钢关系早就得到了巩固和改善。

    付江暗道:“以前晁胖子和秦钢一个钉子一个眼,让我们工作难做。没有想到侯卫东还和秦钢这个鸟人能尿到一壶,以后综治办的工作好做了。

    想到这里,侯卫东的形象在他眼里慢慢高大起来。

    秦钢、周强和王一兵三人刚刚进屋坐下,张胖子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烧鸡公端了上来,问道:“侯镇长,喝什么酒?”

    侯卫东道:“今天我请客,来两瓶泸州老窖特曲,必须是正宗的,歪的不来。”

    在镇里吃饭,一般只喝益杨红,泸州老窖特曲算得上好酒了。酒好利润就高,张胖子屁颇屁颇地出去拿酒。

    王一兵接过侯卫东扔过来的红塔山,放在鼻子边嗅了嗅,道:“还是侯镇长路乎野,我们一个月拿点死工资,烟钱都不够。”

    他是青林派出所普通民警,看着派出所习昭勇开石场发了财,也想到山上去开碎石场。只是现在不比当初,县国土局加强了对矿山企业的审批,办一个石场手续费至少要十万以上,加上其他费用,如今碎石企业的开办费比1994年年初涨了十几倍,加上老婆胆子小。坚决不准他贷款,开矿之事只能作罢。

    事情没有做成,王一兵总悬念念不忘。

    两瓶泸州老窖酒放在桌面上,侯卫东道:”下午要上班,今天中午酒不多喝。我们六个人喝两瓶,每人三两多,如果不能过瘾,晚上继续。”

    这时,火佛煤矿老板周强端着酒杯从隔壁过来敬酒,道:”秦所长,你把兄弟搞忘了,好久没有到火佛来检査工作了,敬你一杯。”与秦钢喝了酒,他又热情地对侯卫东笑道:”卫东当了镇长,还没有接见我们这些兄弟,碰一杯。”

    火佛煤矿老板周强一连碰了六杯酒,他与派出所民警周强同名同姓,又特别加喝一杯。七杯酒下肚,他也有些够戗。

    吃了几口菜,他对侯卫东道:”这两年做煤矿的老板全部亏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些石场老板找钱。侯镇长要拉一拉老哥,让我也参加碎石协会。”

    自从上青林公路修通以后,上青林石场便异军突起,而煤矿由于大环境影响,价格一落千丈。周强前些年的辛苦钱全部陷了进去,流动资金全线告急,如今上吊的心都有。

    侯卫东知道流动资金短缺的难处,道:”周矿长,此一时彼一时,别看现在石场生意好,只要几条大公路修完,石场也就没有什么生意了。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一天,煤炭生意就会兴旺发达。”

    周强苦着脸道:”我怕等不到那一天就会被拖死。干脆我把煤矿卖给你,便宜一些,五折。”

    侯卫东以前长期以石场老板的身份活动,对副镇长的身份还没有完全适应。说了一会儿,他才醒悟过来,道:”我又不是石场老板,哪里有钱买煤矿?”

    此话说出口,在场所有人都不屑地笑了起来。虽然有明文规定机关干部不准经商办企业,可是规定是规定,大家是从心里羡慕侯卫东,都在盘算着做点生意。

    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里传来了何红富焦急的声音,道:“疯子,秦大江石场拉货的汽车被砸了。曾宪刚、秦大江在等你,你赶紧上来。”

    侯卫东闻言吃了一惊,怒道:”谁砸车?好大的胆子!”“昨天就有人拦车,说是拉碎石的重车将公路压坏了,他们提出每车要收十块钱的修路费,否则就不准我们的车辆通过。”

    侯卫东听到第一句还以为是附近的村民在捣乱,听到后面一句便意识到事情不对,道:”上青林公路是县道。县养路段委托镇里养路,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在哪个地段硼的车?”

    “出了青林镇一里多,在三岔路一带。”

    三岔路已经在吴滩镇的地盘上。由于刚好是三条公路交汇,分别通三益杨县、吴海县和青林镇方向,是典型的三不管地带,治安秩序向来不好。

    “你们报案没有?”

    “我们给吴滩派出所报了案。”何红富又道,”昨天司机把话带回来以后,秦大江和曾宪刚都说不理睬。我给你打手机,一直没有打通,结果今天上午就发生了砸车的事情。”

    在席间的秦钢所长听说此事,怒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周强,下午你去处理此事。”

    有了派出所撑腰,侯卫东心里很踏实,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吃完饭回到了办公室,他又接到秦大江的电话:”疯子,刚才我问了司机,司机说砸车的人自称是黑娃的人,这事有些麻烦。”

    听说是黑娃的人,侯卫东马上想起了上次在一起喝酒的经历,道:”梁必发认识黑娃,我去问问他。”

    黑娃是益杨县城一霸,不过他向来只在城里活动。这一次把手伸到郊外,这让大家都对司机的话将信将疑。

    梁必发正在岭西,接到了侯卫东电话,道:”什么事情,快点说,我”上青林秦大江石场的货车,在三岔口被一伙人砸了。据说是黑娃的人,你帮我问问,是不是他们干的?”

    正忙着。”

    听说是此事,梁必发将趴在他肚子上的小姐推开,道:”你出去,等一会儿进来。”听了电话,他信了三分。黑娃一直想控制建材市场,几次问起上青林石场的事情。这一次看来是真要对上青林石场下手。梁必发这次表现得很是稳重,道:”我先问问黑娃,看他怎么说。”

    “我等你电话。”

    梁必发给黑娃打了一个电话,黑娃在电话里信誓言旦旦地保证:“这事和我真没有关系。”

    “黑哥在道上一言九鼎,上青林侯卫东是我的好朋友,你让手下的兄弟们给个面子,行不行?“梁必发送给了黑娃一顶高帽子。

    黑娃嘿嘿笑道:”那我去问一问。”

    听到梁必发的回话,侯卫东仍然半信半疑。上山以后,来到了秦大江家里。曾宪刚、习昭勇、何红富以及朱富贵都在,五大石场的领头人,只有田大刀没有出现。

    田大刀的石场规模原本就要稍小一些,他有了钱以后,长期在城里花天酒地。侯卫东几次上山,都没有见到田大刀。

    侯卫东道:”梁必发问了黑娃,黑娃不承认做过此事。”

    秦大江情绪最激烈,道:”司机已经说得很清楚,肯定是黑娃让人砸的车。”

    在修建沙益路以及益吴路时,上青林公路高峰期每天有八百趟次货车,每车抽十块,钱款数额将十分巨大。上青林原本就民风剽悍,秦大江诸人绝不愿意白白交出这样大的费用。

    习昭勇是公安,对县城社会混混的情况有一定了解,道:”黑娃是老江湖,心狠手毒,为人狡猾,秦所长不一定弄得住他。”

    秦大江一瞪虎眼,道:”论打架,我们上青林从来没有怕过人。”

    曾宪刚独眼发着凶光,默坐着。

    秦大江家里一时火药味十足。

    侯卫东虽然年龄最小,但由于他坚持修公路,最先搞石场,却是上青林诸人自然而然的核心人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发表看法以后,就等着他形成最后的意见。这个局面是两年来办石场慢慢形成的,没有人规定,大家都习惯如此。

    第一次与黑社会发生摩擦,如何解决此事,考验着侯卫东的智慧与勇气。

    他想了一会儿,道:”我们是守法公民,正当生意人,千万别朝黑社会靠拢,还是要通过正常渠道解决此事。我去找曾县长,老习这两天多跑公安局,尽量通过你们这条线把黑娃招呼住。”

    习昭勇知道此事涉及上青林碎石协会的生存问题,当侯卫东吩咐以后,他立刻接招:”我等一会儿就下山,去找治安科的人,他应该与黑娃熟悉。但是事情能不能办成,我没有把握。”

    曾宪刚突然硬邦邦地说道:”我不怕地痞流氓,找十几人,肯定能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说话时,曾宪刚眼神中闪出一股凶狠。妻子死于流氓之手,儿子被吓出了毛病,他极度憎恨这些社会混混。

    秦大江如今财大气粗,道:”凡是参加了行动的人,碎石协会给奖励,受了伤,所有费用由协会全部解决。”

    听出了曾宪刚的愤怒,侯卫东有些担心。散会以后,他特意将曾宪兩拉到了一旁,问道:”你儿子送去看病没有?”

    曾宪刚痛苦地道:”我带他去检査了,说是得了自闭症,治起来很麻烦。”他独眼闪露凶光,恶狠狠地道,”首犯逃了,若是被我逮住,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侯卫东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二天一大早,侯卫东来到了县政府,找到曾昭强副县长,向他汇报了上青林遇到的事情。曾昭强当着侯卫东的面,给公安局长游宏打了电话。打了电话以后,曾昭强给了明确答复:”黑娃翻不起大浪,游局长已经答应过问此事。”

    侯卫东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高高兴兴地去吃早饭。他来到了上次李晶请他吃豌杂面的小摊子。这摊子虽然不起眼,豌杂面味道却着实地道。正吃得兴致盎然,抬头看见段英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右脸微肿。

    听到有人招呼,段英吃了一惊,抬头看见是侯卫东,忙伸手挡着右脸,道:”你怎么在这里?“

    自从段英和刘坤确定了恋爱关系,除了那一次上青林采访,两人还没有单独接触过。侯卫东眼光已见到了脸上的手指印,他故意开玩笑道:”益杨确实是小县城,吃面都能碰上熟人。”

    段英笑得很勉强:”很久没有见到你了。”说话间,她不自觉地将侯卫东与刘坤相比较,心道:”要是有预测未来的本领就好,如果能重来,一定要选择侯卫东当丈夫。”

    在毕业之初,段英和侯卫东曾有一段时间来往密切,她多次想象着与侯卫东建立恋人关系。可是生活既现实又残酷,她刚上班就面临着绢纺厂破产。为了能跳槽,她答应了刘坤的追求,在宣传部长刘军的帮助下,顺利地调到了益杨报社。

    可是婚姻毕竟不仅仅是交易,爱情有时可以培养,有时却无法勉强。她与刘坤还在谈恋爱,就已经与刘坤母亲和刘坤本人矛盾不断。昨天晚上,两人为了小事还动了手。

    想到刘坤家里的烦心事,段英就心烦意乱。

    侯卫东察言观色,心里已猜了八九不离十,只是段英不说,他亦

    不问。

    “在报社工作顺利吗?”

    “我不是学文的,现在只能加紧补课,勤能补拙,这一段发的几篇采访报道还行。”

    说了两句,两人都一时无语,各自吃面条。段英突然道:”因为上次换届选举的事情,刘坤经常在柳明杨那里说你的坏话,你得小心。”

    段英与刘坤明确了恋爱关系,她还能帮着自己,这让侯卫东感到很意外,道:”谢谢你。”

    吃完了面条,王兵的教练车也开了过来。这一段时期,侯卫东将王兵当成了自己的司机,额外加了费用。

    坐着王兵的教练车,出了益杨城。侯卫东坐在摇来晃去的车上,心里一直想着段英脸上的微红指印。车子到达吴滩镇的地界以后,他才将段英抛在脑后,开始观察路边的情形。

    沿途平安无事,很快就到了三岔路。路口停着一辆警用吉普车,秦钢、周强、习昭勇等人站在车旁,抽着烟看现场,讨论着案情。

    秦钢用脚踢了踢地下几块碎玻璃,对侯卫东道:”这几块碎玻璃是那天砸车留下来的痕迹。这伙人狡猾,只是砸了玻璃,没有伤人,立案都难。”

    “我找了曾县长,曾县长特意给游局长打了电话,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秦钢知道局里的情况,没有侯卫东乐观,道:”这事不太好说,秦大江他们要时刻提高警惕。”

    说话时,接连过了好几辆货车。王一兵道:”黑娃还真有经济头脑,我们在这里一个多小时,至少有二十辆货车经过。按他开的条件,就能收二百块钱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不知道青林山上的人都是野人,这回恐怕要踢到硬石头。”

    秦钢提醒侯卫东道:”上青林几个村干部脾气都火爆,你要把他们约束好,千万不要惹出大麻烦。黑娃烂命一条,真的出了大事情,还是秦大江他们几人吃亏。”

    下午4点,侯卫东坐车上山,到了尖山村。刚走进曾宪刚院子,几条土狗扑了出来,在房前狂吠。很快,就有一位小伙子走出了院子,看到侯卫东,回头朝屋里喊道:”曾大哥,疯子哥来了。”

    院子里有几个大沙袋,几个小伙子在打沙袋,他们裸露着上身,满身汗水,院子一角还放着十几根削得光溜溜的木棒。曾宪刚身穿一件迷彩服,腰上系了一根皮带。

    侯卫东原本准备开玩笑,可是见曾宪刚满脸阴沉,便将玩笑话吞进肚子里,问道:”你这是摆的哪一出戏?”

    “疯子,你在政府混,别管这些烂事。”

    侯卫东及时捕捉到曾宪刚凶巴巴的眼神,他脑子里突然闪现出第一次请交通局财务科高建吃饭的情景,当时曾宪刚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西装,表情笨拙,神情委顿。一场风波,彻底改变了一个人。

    侯卫东劝道:”老曾,你千万别做傻事。”

    “疯子,这事和你无关。出了什么事情,由我曾某人承担。有你照顾我儿子,我没有后顾之忧。”

    从曾宪刚家里出来,侯卫东带着满心的忧虑来到了田大刀石场。

    田大刀请了他的叔叔来管理石场,他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石场混乱,开釆面直上直下,足有十几米高。看着这个情景,侯卫东觉得触目惊心。

    “老田,你不能这样开采,太陡了,必须梯级开采。”

    “小心一点,没事。”

    老田每月拿八百块钱工资,而同样是管理人员,狗背弯石场何红富每月有两千块钱的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老田工作态度也是不好不坏,只要不出大事故就万事大吉。至于技术改造,那是田大刀的事情。

    看着老田乐呵呵的表情,侯卫东只有苦笑,道:”你记得给田大刀说,这是大事,要吸取上一次的教训。”

    老田笑道:”等大刀回来以后,我就跟他说。”

    侯卫东离开田大刀石场,又先后到了狗背弯石场、大弯石场和芬刚石场,一路检査叮嘱。在狗背弯石场,他特意交代何红富:”每天晚上,必须要留三个人守场,守一夜,十块钱加班费。”

    将几个石场走完,一天时间转眼即逝,侯卫东没有下山,留在了上青林乡政府。回到上青林家里,由于十几天没有上山,桌子板凳上面已有了一层薄薄的积灰。

    正准备煮面条,刘阿姨笑呵呵地过来请侯卫东吃饭,进门就见到了久违的上青林回锅肉。三个人正吃着,习昭勇走进了院子,他见侯卫东家里开着灯,也跟了过来。

    开了一瓶酒,四人边吃边聊。铁柄生夫妻俩得知侯卫东回来了,专程赶了过来。不一会儿,高长江屋里围坐了一群人,大家喝酒聊天,很是热闹。

    第二天天刚亮,教练王兵准时将车子开到了上青林。

    侯卫东上车之前,给党政办欧阳林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自己的行踪。这是赵永胜定下的规矩,每天上午,各位镇领导都必须将行踪报告给党政办,侯卫东认为这是一条好制度。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是从制度本身来说,确实是一条好制度。

    随后,侯卫东坐着教练车再次直奔三岔路,査看沿途情况。

    与此同时,秦大江拿着上青林石场的集体签名,要求青林镇政府保护企业的合法经营。按他的想法,如果解决不了问题,就到县政府去交请愿书。

    习昭勇坐客车来到益杨县城,去找治安科老刘。

    侯卫东为了练车,亲自开着车从三岔路回到了镇里,教练王兵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指点着。车子刚开进镇政府的院子,欧阳林站在窗边喊:“侯镇,赵书记正在找你,叫你到他办公室去。”

    赵永胜办公桌上放着秦大江送过来的签名信,他拍了拍这张纸,道:”侯卫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前几天,益杨城的黑娃要来收保护费,硒了一辆车。”

    上青林公路修通以后,石场成了青林镇最重要的财源,赵永胜相当重视山上这一块工作。听了侯卫东回答,他生气地道:”黑娃算什么东西,胆敢威胁一级政府。”

    他随手拨通秦钢的电话,道:”秦大江送了一份报告给我,上面有几百个手指印,说是上青林的货车被黑娃的人砸了,黑娃要收保护费。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我正带着民警在公路上巡查。”

    赵永胜嗯了一声,道:”前一次砸车的”

    “那些砸车的人都不是本地人,一点线索也没有,很难破案。而且这个案子造成的损失不大,就是砸碎了玻璃,立案都难。”

    赵永胜打电话时,侯卫东暗道:”糟了,没有给赵永胜报告,我就直接找了曾昭强副县长,若被赵永胜知道,多半又会记恨。”

    赵永胜挂断电话以后,脸上七星北斗透着严肃,道:”侯卫东,你是分管综合治理的领导,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对公安机关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对上青林企业来说就是大事,一定要处理好。”

    他又道:”事情既然出现了苗头,就很有可能蔓延,千万不可掉以

    轻心,有事随时给我报告。”

    出了办公室,侯卫东赶紧又给曾昭强打了电话,报告了这一天的情况。

    过了十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上青林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恶斗

    1996年4月27日,青林场镇开展了声势浩大的爱国卫生运动。青林镇政府的干部、青林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全部动员起来,分段包干,分片负责,镇领导带着红袖标进行卫生监督。

    整个场镇,人声鼎沸,红旗飘飘,清理出来的垃圾堆成了小山,货车整整拉了四车。

    尘土满街的场镇,渐渐显出了一些干净模样。

    居委会尹荣主任紧紧跟在侯卫东身后,道:”十二个村共捐了三百株大树,其中上青林三个村捐了一百六十株,主要是桂树,还有些小叶榕。另外,镇政府买的五十个垃圾桶,也全部安了下去。”

    看着场镇发生显著变化,尹荣发自内心的高兴,道:”侯镇,有你大力支持,居委会一定能将场镇的卫生搞好,我敢立军令状。另外还有两点建议,一是场镇口是一段土路,灰尘最多,我建议打成水泥路;二是场镇没有下水道,脏水就直接倒在街道上,能不能全面清理场镇的下水道?“

    这两笔费用不是小数,侯卫东估计镇财政承受不了,道:”尹主任,我说实话,镇财政去年虽然有好转,但是仍然是吃饭财政,搞建设的钱微乎其微。饭要一口一口吃,我的想法是争取在年底前搞一段水沟。”

    侯卫东的承诺已经超出了尹荣的预期目标,他笑呵呵地道:”场镇卫生交给我了,保证把场镇整得干干净净,你一点不用操心。”为了支持爱国卫生运动,赵永胜和粟明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一起参加了劳动。11点,两人扛着扫帚,谈笑风生地朝镇政府走去。

    侯卫东额头上满是汗水,看着新栽的树木和新安的垃圾桶,又看着焕然一新的街面,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时,手机在衣服里剧烈地振动起来。

    电话里传来曾宪刚很平静的声音:”又有一辆货车被砸了,老蒋和他老婆被打了。“什么地方?”

    “货车在我那里装了碎石,下山经过河口村九社时,车被条石拦住。六七个人把老蒋拖下来一阵暴打,老蒋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河口村九社位于吴滩镇和青林镇交界处,那里有一个大弯,货车在此皆要减速,正是拦路的好地方。

    赵永胜和粟明扛着扫帚边走边谈,侯卫东连忙追了过去。听罢此事,赵永胜把扫帚往地上一放,厉声道:”反了天了!你把秦钢和付江叫过来,我们在小会议室开会。”

    赵永胜回到办公室,给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张副局长打了电话。“现在世道变了,社会混混敢和政府对抗。老张,你一定要帮大哥处理好这事,改天请你喝酒。”

    张副局长道:”曾县长已经给老游打了两次电话了,老游发了话,我们肯定会很重视。”

    赵永胜挂断电话以后,问道:”谁给曾县长汇报了此事?“

    侯卫东装做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不出声。赵永胜盯着他,眼光带着几分怀疑。恰好这时有人进办公室汇报,才化解了可能到来的尴尬。

    上青林山上,曾宪刚院子里已经聚了十来个年轻人。“狗日的,蒋老板的车被人砸了。我们上青林的男人怕过谁?现三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你们服不服?”曾宪刚手里提着大棒做战前动员.这一手是在部队学的。他军事素质很好,可是在和平年代他没有用武之地,得了几张奖状以后,退伍回来继续修理地球。此时,他在部队养成的军事能力终于发挥了作用。

    年轻人被煽动起来,纷纷叫着:”灭了那些狗日的!““敢惹我们上青林的人,不想活了!”

    曾宪刚大声地道:”我们是打架,不是去杀人,棍棒就朝腿脚招呼,只要不出人命,就出不了大事。”

    动员完毕,曾宪刚带人跳上了货车。货车是寻常运石料的车,这些车的模样都差不多,蒙住了车牌子,很难分辨出是谁的车。

    到了吴滩医院,曾宪刚把蒋司机老婆接了出来。曾宪刚和蒋司机老婆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沿途寻着那几个打人的家伙。车子开到了益杨县城边转了几个小时,结果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4月28日,粟明和侯卫东到县里开殡葬改革工作会。这个会一开就是两天,县里高度重视此会,要求各镇镇长、分管领导与社事办主任必须参加,不准请假。

    在县里开会之前,侯卫东溜到僻静处用手机再次跟曾宪刚、秦大江交代了一番,才进了会场,然后将手机调成了振动。在机关干部中,各局行和乡镇都只有一把手配有手机,副职差不多都在用传呼机,他不想拿手机出来显摆。

    曾宪刚带着人正好在公路上巡查,接到电话,道:”疯子,那天你跟我讲得很清楚,我知道怎么做。”

    与此同时,秦大江家里来了三个穿着黑西装、戴墨镜的外乡人。外乡人进了院子,喊道:”秦大江!”

    秦大江从屋里出来,见到这几个人,道:”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情?”

    为首之人脸上有一块青色的大痣,看上去很是触目。他嘴角抽了皮笑肉不笑,道:”秦大江,我叫姚和平,是来当和事老的。”“进来坐。””秦大江当过支部书记,知道这三人不对劲,还是很沉得住气。

    “听说三岔口的货车被人砸了两辆,这样做是不对的,我自告奋勇-当和事老。”

    秦大江问道:”你给谁当和事老?“

    青皮道:”你们石场这么多重车,把沿途公路压坏了。重车声音大,我们的鸡被吓得不生蛋了。所以你们得出点血,适当给点赔偿。有钱大家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后面跟着两个人,都是恶狠狠的样子,露出手臂上的文身。秦大江不动声色地继续问:”我没有听明白,你给谁来当和事老。”

    后面一人骂道:”你他妈的还要装疯卖傻!“青皮举了举手,后面的人就不做声了。

    “废话就不说了,明人不做暗事,我是黑娃的兄弟。上青林碎石协会每天交一千块钱,我们保证货车沿途平安。否则被人砸了车,我们就不管了。“

    秦大江见对方如此嚣张,火气上涌,他忍住气,冷笑道:”一天一千,十天一万,百天十万,这无本生意也太好做了吧。”他猛地大吼一声道:”狗日的,搞敲诈也不看看对象!“

    青皮后面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然后齐刷刷地拿出了尺把长的砍刀,明晃晃的极为吓人。秦大江不怕,脸上青筋暴跳,顺手抄了柴刀。

    青皮翻了翻死鱼眼睛,道:”大家把刀收起来,我是来为上青林企业服务,不是来打架的。秦大江,我们一年也就收个几十万,花钱买平安,很划算。今天我把话放下了,你好好想一想。“明天必须答复,否则后果自负。”

    青皮扬长而去。青皮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手里提着一个纸包,他将这纸包扔在门口,一句话未说,就转身离开。

    秦大江站在门口大骂,道:”狗日的太狂了!”

    打开丢来的纸包,一只手掌赫然出现在报纸里。秦大江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掌扔到地上,马上给习昭勇打了一个电话:”习公安,快点过来,有人扔了一节手掌在我们门口。“

    习昭勇几乎是飞奔而来,看了断手掌,反而笑了起来,道:”黑娃脑袋有病,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弄进拘留所吗?“

    一个小时以后,刑警队赶到了秦大江住处。他们研究了断手掌,又问了来人的情况及身体特征,带队的民警就道:”我知道是谁,肯定是青皮。姚和平是假名字。”

    赵永胜得知此事,亲自又给公安局长游宏打电话,请他们一定要投入警力破案。公安局长游宏在局班子会上,擂了桌子,把众副职骂得狗血喷头。

    会后十五分钟,黑娃知道了公安局长的讲话内容,他并不慌张:“青皮此时恐怕已经到了成都,社会混混们砸个车,又能是多大的事情?更何况,这些事情与我黑娃有何关系?”

    侯卫东散会以后,急急地赶回了上青林,和秦大江、曾宪刚关上门

    商量到晚上9点。

    由于第二天还要开大会,侯卫东连夜回到了益杨沙州学院。

    夜色中的校园比白天更有味道,路灯下,树木更加高大笔直,树下是密不透风的鸭脚木。毕业这两年,益杨风调雨顺,鸭脚木长得很快,比侯卫东高出半个头来。

    进入了绿树环绕的校园,侯卫东放慢了脚步。几个年轻的女大学生嘻嘻哈哈地从他身边经过,笑声格外清脆,充满着青春的气息。

    说来也怪,侯卫东1993年毕业,现在也不过三年多,但是此时心境与在校时完全不同。虽然行走于熟悉的校园,他却再也寻不到当年读书时的感觉。所有景致似乎都隔着一层玻璃,看得真切,却感受不到温度和脉动。

    到了西区小楼的时候,随着湖风,隐隐传来钢琴声。这一阵钢琴声让侯卫东的心情彻底平静下来,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他上了楼。

    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春夏和秋冬,这是小楼教授们的真实写照。侯卫东进了这个小楼,很少见到楼上楼下的邻居,与郭兰也只是见过数次而已。

    将客厅里的大灯打开,又将电视机打开,屋里就有了光亮和声音,显得热闹起来。这一段时间,事情多且杂,与小佳的电话频率也在降低。坐下来以后,侯卫东背靠在沙发上,提起座机,用最舒服的姿势给小佳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星期如果没有事,我就回沙州。”

    “嗯,回来吧。”小佳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还在不高兴吗?“

    “没有。”

    上一次周末,侯卫东说好要回去。正准备动身时,开发区秦飞跃主任打电话过来,请他喝生日酒。

    秦飞跃因犯错误被赶出了青林镇,不料因祸得福,被派去筹建开发区。开发区是新生事物,谁也没有搞过。秦飞跃在沿海地区走了一大圈,回来甩开膀子大干,将开发区搞得风生水起,很得县委祝焱书记器重。

    当时,小佳听说侯卫东要去喝秦飞跃的生日酒,心里不太高兴,但是还没有到生气的地步。

    谁知第二个星期,侯卫东正准备回沙州,朱兵打来电话,让侯卫东陪同到成都考察,无奈之下,侯卫东又跟着朱兵去了一趟成都。接连两次爽约,让小佳很不高兴,电话里就耍起了小性子。侯卫东哄道:”你别生气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这个星期我一定回来,不回来是小狗。好老婆,你笑一笑,原谅我吧。”

    小佳在沙州建委办公室工作,心里也理解社会上的应酬之事。小性子使得差不多了,才道:”老公,我们长期两地分居,确实不是办法,还得争取早一些调回沙州。高健口头上已经答应了,我们还得主动一些。”

    “三年调回沙州”是侯卫东曾经给陈庆蓉的承诺,可是三年时间已经到了,侯卫东的想法却在慢慢发生变化。在益杨这三年,他慢慢地融入益杨县,曾昭强副县长、秦飞跃主任、朱兵局长都成了关系密切的好朋友。他虽然是跳票副镇长,只要好好经营,往上走的机会还是很多。而调到沙州南部开发区,一切从最基层做起,代价也不小。另外,岭西高速正在抓紧建设,碎石场生产任务很重,而红坝村条石场正在筹建中。如果此时调到沙州,这两处正在勃起的产业将难以掌控。侯卫东心里乱纷纷,难以下定决心。更致命的是,他暂时不想回沙州的想法,还必须瞒着小佳,否则小佳肯定会发挥原本就丰富的发散思维。

    侯卫东转移了话题,道:”前天我看到《岭西日报》上有一则新闻,铁州市已经成立了园林绿化局,是与建委平行的单位,我想沙州市很快就要组建园林局。”

    小佳果然顺利被引到了侯卫东的思路上,道:”沙州园林局如果成立,我就争取调过去。”

    “建委是好单位,大家挤破脑袋都想进去,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建委办公室太复杂,累得很。”

    侯卫东清晰地感受到小佳低落的情绪,挂断电话后,自我检讨道:“看来小佳也有心事,我以前一直没有觉察,真是失职,以后还得心细一些。”

    想了一会儿小佳,侯卫东的思路又如电视换频道一样转到了红坝石场。晏道理在红坝村确实有些威信,当他与李晶签下协议以后,很快召开了全村动员会,随即开始修建小河的左岸公路。

    这条公路原本就在平地上,只要将田土调整好,公路线形很容易就拉了出来。侯卫东来开会之前,抽空去看一趟,几天时间,左岸公路的毛坯已经接近了河岸。

    想了一会儿红坝条石场,他的思路又飘到黑娃身上,他骂了一句:一真他妈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此时,这条讨厌的蛇已经缠了上来,上青林石场不得不接招。

    正在胡思乱想中,隔壁传来一阵清晰的钢琴声。

    小楼距离音乐系的琴房有一些距离,平时听到的都是断续隐约的琴.

    这一阵琴声却格外清晰,如在耳边一样。琴声初期零落而断续,过了一会儿便流畅起来。

    循着琴声,侯卫东站到了阳台上。

    琴声是由隔壁房间传出来的。他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听见郭兰高兴的声音:”爸爸,音色非常好,我喜欢。”郭教授的男低音听上去很舒服,道:”早就想给你买琴了,只要你喜欢就好。”郭兰声音中充满了喜悦,道:”爸、妈,这是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隔壁一家人其乐融融,侯卫东也被感染,静静地偷听着一家人的对话,想起了远在吴海县的母亲刘光芬。

    4月29日,侯卫东继续到县里开会。

    上青林场镇,曾宪刚带着十几个小伙子,坐着大货车后车厢里,继续沿着公路去寻找黑娃团伙。

    货车不快不慢地开到了益杨县城,一路无事。在城郊一个偏僻处,大家休息了一会儿,便掉转车头,朝三岔路口走去。按照曾宪刚的说法,他们是采取小鬼子的战术——巡査交通线。

    刚过了三岔路,来到一个比较大的弯道,就听到一阵打骂声。坐在

    驾驶室的曾宪刚瞳孔一下就收紧了。回过头,通过车头后面的小窗子,

    :”小声点,前面有情况。”

    后面车厢安静了下来,曾宪刚道:”不要慌,分为两队,包抄他―分组跳车、两面包抄,这是为了应付公路上的打斗,训练了十几

    次的战术动作。

    货车转过大弯,就看到七八个人正在围攻一辆货车。司机已经被拉了下来,手臂流血,三个人手持着砍刀,将他逼到一旁。

    一人提出一个油桶,将里面的液体朝车头上倒。司机在一旁骂:个敢烧车,老子就要跟哪个拼命!’,但是在三把锋利砍刀的逼迫之下,强壮的司机也不敢硬冲。

    货车停下来时,曾宪刚眼睁睁看着一个烟头被扔上了货车车头,一阵大火轰然而起。司机再也不顾砍刀的威胁,弯腰就去捡石头,他还没有立起身,三把砍刀就劈头盖脸地砍了过来。一时之间,鲜血横飞。

    坐在车厢后面的年轻人,全部吼叫着站了起来。他们从车厢左右飞身而下,朝着烧车人冲了过去。

    曾宪刚独眼中闪烁着如狼般的眼神,盯着吼得最厉害的瘦高个,抡起手中的棍子就狠狠一击。只听得闷声一响,瘦高个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这一声惨叫如此凄厉,正在打斗的众人下意识地朝着这边望了一眼。

    烧车的混混们见瘦高个被打倒,挥舞着手中砍刀,四处乱窜,砍刀对棍棒,各有优劣。

    曾宪刚带的小伙子多是石匠,一个个力气十足,又使用了两边包抄的战术,很快占了上风。烧车的地痞流氓被打翻了两个,现场丢了四把砍刀。

    被砍了几刀的司机,浑身血淋淋的,煞是吓人。他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根棍子,跑过来就使劲地打了瘦高个几棍。曾宪刚见他下手分不清轻重,抬头就给他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吼道:”打几棒够了!”

    司机被曾宪刚的凶相吓住了,提着棍子不敢上前。

    这时,陆续有下山的货车停了下来。这些司机们跳下车来,围在两个被打倒的混混周围。如果不是曾宪刚喝住,这些混混定然会被打得惨不忍睹。

    曾宪刚给青林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就让货车司机将手下年轻人送回上青林,自己带了三个贴心手下,等着青林派出所民警。

    派出所秦钢赶过来以后,看了被烧毁的大货车,骂了一句:”这些狗日的,真他妈的猖狂!。他吩咐道,”王一兵照相,周强询问现场情况,作笔录。”

    秦钢蹲在地上,看着惨叫不停的瘦高个,道:”能不能站起来?“瘦高个鼻涕眼泪齐下,道:”两条腿都被打折了。“他用手指着曾宪刚,道:”是他打的。”

    曾宪刚心中早有了计较,道:”我和几个侄儿去城里买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坏人在烧车,就下来阻止这几个人。他们不仅不听,还:”砍刀来杀我们,我们是自卫还击。”秦钢对这事心知肚明,他对曾宪刚的说法很满意,安排周强道:“通知刑警队赶快到现场。”

    周强摊着手,道:”这里没有电话。”

    秦钢取出自己的手机,给刑警大队打了电话。打完电话,道:一靠,老子手机自费,现在成为所里的公用电话了。”周强笑道:”那就给我们一人配一部手机。”

    民警们说笑着,瘦高个却在地上不停地扭曲着,哭喊道:”快帮我减一辆救护车,痛得遭不住了。“

    秦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理睬他。瘦高个被打断了腿,痛是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秦钢故意不叫救护车,让他受活罪。

    另一个倒地混混的脑袋被打了好几棍,仍然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他被木棍打倒以后,当时头脑是一片空白,现在清醒了过来。可是在众多司机的怒视下,他害怕被打,就假装人事不省,看到公安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谁踩了他的手指,他痛得大叫起来。周强上前踢了他一脚,拉到警车里面作起笔录来了。

    两个多小时以后,黑娃得到了手下在三岔路被抓住的消息。他阴着脸,坐着不说话,手下大刘早就暴跳如雷,叫嚣着要带人上青林山砍人。就要出门之际,黑娃破口大骂:”狗日的是猪脑子,上青林有几千人,你去砍哪个?”

    骂完之后,大刘提着刀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黑娃发话道:”让吴三躲了,这一段时间不要回来。”

    吴三是大刘的手下,烧车的人都是吴三的马仔。黑娃把事情交代给大刘,大刘就交代给吴三。吴三只要躲掉,公安的线索也就断了。

    大刘得到了指示,正要跨出门时,黑娃又骂道:”把砍刀放到屋头,你脑壳进水了,大白天提着砍刀出去。”

    大刘对黑娃很有惧意,不敢回嘴。他将刀子往桌上一扔,这才匆匆“忙走了出去。

    县里殡葬改革专题会结束以后,侯卫东这才得知三岔路大战的消暗道:”曾宪刚还真是聪明,一点就通。”

    粟明手里提着资料袋,道:”星期五了,你别回青林镇了,好好休息两天。殡葬改革很快要执行了,前面三板斧一定要砍好,否则以后控制不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给村干部的返还比例在207。,他们肯定能够发挥聪明才智。’,侯卫东这一段时间与村干部接触很多,当村干部听说有207。的返还,都显示出了很高的积极性,他心里也就有了底气。

    在乡镇工作了近三年,侯卫东对村社干部了解甚深。这些乡村政治家与村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着农民式的狡黠,对现实认识得极为清醒。只要政策合适,他们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工作能力和创造能力。

    粟明笑道:”你要把困难想多一些。头三板斧难度大,搞不好,村干部就会产生畏难情绪。”他坐在副驾驶位置,把头伸到窗边,挥了挥手,道,”星期一要开党政联席会,你将这两天的会议精神讲透彻。先不要太乐观,在会上将可能遇到的困难讲清楚,防患于未然。”

    关上车门,粟明背靠着座椅,他在心里将刘坤和侯卫东两人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刘坤这个党委副书记,总是浮在水面,很难与基层水乳交融。侯卫东却能在村干部中呼风唤雨,对于一位没有农村生活经历的年轻人,做到这一点,确实难能可贵。就凭着这个本事,他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小车拐了一个弯,消失在楼房后面。

    侯卫东正准备给派出所秦钢打电话,他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我是秦钢,这是刑警队李大队长的电话,我开的是免提。关于曾宪刚的事,刑警大队想听听镇里的意见。”秦钢特意点明是免提,也是为了提醒侯卫东说话的分寸。

    侯卫东听懂了秦钢的话中之话,义正词严地道:”曾宪刚肯定是见义勇为的行为。他在三岔路见到歹徒正在作案,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不顾歹徒手持凶器,毅然与歹徒搏斗,最终保护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将损失降到了最低。镇综治办正准备给县政法委写申报材料。”

    秦钢挂了电话,道:”这是镇里的意见,我没有说假话吧。,’刑警队长李剑勇哼了一声,道:”分管政法的副镇长懂什么,你给汇报工作?是唱双簧吧。

    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机构,镇政府分管领导根本不能约束他们。5乡镇当过所长的李剑勇心知肚明,直接点破此事。

    秦钢笑着解释道:”侯卫东是沙州学院法政系毕业的本科生,哥哥是沙州刑警支队的侯卫国,他爸爸是吴海市的老公安,与其他镇干部不一样。,

    “秦所长,我们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根据手头的材料,曾宪刚显而“见是经过精心准备,就是要和黑娃打架。”

    秦钢道:”这只是你的判断,如果按打架斗殴来算,恐怕青林镇政3不会服气,闹到县里不好收场。我们派出所无论如何也不能偏向社会混。”

    李剑勇把材料拿到手里看了看,又扔到了桌上:”这件事到此为二.烧车之事我会处理。你回去跟那个镇长说,别去报见义勇为了,免辱惹麻烦。”

    秦钢出了刑警队,给侯卫东打了电话:”曾宪刚没事了。不过黑娃人也不简单,小心他来阴的,千万要注意防范。”

    侯卫东道:”既然在三岔路口抓住了烧车的流氓,就可以顺藤摸服,将幕后指使者抓起来。”

    “你以为公安都是饭桶啊,今天参加烧车的一共有七人,现在已经“了六个,只有一人跑了。刑警大队将六人分开审问,他们都指证老大是吴三,吴三跑了。“

    “还有那只断掌,也是重要的线索。”

    “断掌还在证据室里泡着,可是这手掌从哪来的,现在还没有查出夹.各派出所都没有接到报案。”秦钢道,”你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黑娃这次吃了亏,小心他狗急跳墙。”

    事故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侯卫东又一次星期五没有回沙州,而是住在了上青林乡政府大院子里。在青林山上,他睡得格外香甜,一夜无梦。醒来时,太阳明晃晃地照在窗外大树上,树叶是健康而有光泽的绿色,几只小鸟在树枝间蹦来跳去,生机盎然。

    打通了新月楼电话,铃声不断地响着,无人接听。侯卫东连打了两遍,这才拨通了小佳的手机。

    “你还在睡觉吗?我陪领导到工地上。”小佳在电话里打了一个哈欠,又道,”老公,我早上起来照镜子,发现眼角都有皱纹了。女人的青春就这几年,两人不能在一起是人生最大的遗憾,你今天一定要抽时间回沙州,晚上约粟部长出来吃饭。只要粟部长出面,调动的事效果就大不一样。”小佳听说侯卫东与粟明俊的故事以后,就一直记在心上,总想着利用这层关系。

    “我争取晚上回来,但是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

    “老公,这是我们两人共同的事情,你要主动一点。如果粟部长有空,晚上就是天上落刀子,你也得回来,求求你了。”

    小佳远在沙州工地之上,可是通过电话线,侯卫东仿佛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能看清她脸上隐隐的小酒窝以及头上跳动的小卷发。

    “砰、砰”,门外响起了剧烈的响声,侯卫东听得真切,就是有人在用脚踢门,他下意识地摸着了枕头边上的砍刀。

    “疯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田大刀的叔叔在门外焦急地喊道,同时使劲踢门。

    侯卫东没有穿衣服就出来开门。老田惶惶如丧家之犬,拼命地抓住侯卫东胳膊,道:”不得了,石场垮了。”

    看到老田的表情和举止,侯卫东知道肯定死了人。他怒火上涌,猛地把这只手甩开,道:”蠢货,教猪都教会了,就是人学不会!”

    他吼道:”死人没有?”

    “上了一个班组,十个人,四个被埋在石头下面。”侯卫东倒吸了一口凉气。十多米的开釆面,被石头埋了,岂有生机?他头脑轰地响了一声。老田抱着头蹲在地上。

    侯卫东作了几个深呼吸,心道:”冤有头债有主,田大刀才是正主,自己慌个鸡巴。想到此处,他问:”田大刀在哪里?”“不知道,给家里打了电话,没人。”

    侯卫东回屋拿出手机,给田大刀打了过去,一打,不通,二打,不通,三打,仍然不通。他恶狠狠地骂道:”狗日的田大刀,他的事情老子不管!”

    老田面如死猪,道:”疯子哥,你要帮把手,我不敢回矿上了。”“除了被埋的四人外,还有没有受伤的,伤势如何?“

    老田这才如梦方醒地道:”还有两个被石头砸伤了,一人被砸断了腿,一人看不出伤口,在吐血,已经送到了卫生院。”

    侯卫东当机立断地道:”卫生院顶个屁用,赶快联系车,送他去县医院。”

    这时,曾宪刚飞奔而来。

    侯卫东匆匆下楼,在楼梯上遇到了曾宪刚,安排道:”你给唐树刚?丁电话,他分管企业,必须由他代表镇里出面。给他打了电话以后,你耳给赵永胜和粟明打。^

    曾宪刚立刻抽出手机,跟在侯卫东身后,边走边打电话。打了一通电话以后,尖山村的书记唐桂元也赶了过来。

    侯卫东没有给唐桂元说话的机会,道:”你赶紧去组织人,尽快抢救埋在石头下面的人。”

    唐桂元脸黑黑的,道:”抢救个屁,肯定活不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侯卫东对着他一声断喝,又道,”快千万不要让村民闹事。”

    唐桂元走到老田身旁,上前就踢了他一脚,双手扯着其衣领,道:“田大刀在哪里?让他娘的滚出来!“

    高长江被说话声惊醒,走出门来,看着走廊上的几个人,道:”你仁吵什么,出了事吗?“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他被惊得目瞪口呆。

    侯卫东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给党政办打了一个电话,叮嘱一定要通知县医院;又给矿上的何红富打了电话,吩咐他盯在狗背弯,寸步不离,严守工作岗位,把好安全生产关;随后又给芬刚石场的杨柄刚打了相同的电话。

    杨柄刚是独石村民兵连长,能力还不错,现在和何红富一起帮着打理石场。

    当唐树刚坐着吉普车赶到乡政府大院子,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原先他们都站在侯卫东身旁,当唐树刚下车时,人群如被孙悟空的金箍棒划了一道,立刻分出一群,围住了唐树刚。

    唐树刚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蜜蜂所包围,嗡嗡的吵闹声让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新上任的企业办公室主任杨飞是一月前从另一个镇调过来的,他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头脑发暈,傻站在一旁。

    唐树刚暗道:”如果李国富在这里就好了。”

    原来的乡企办主任是李国富,他对企业管理熟悉得很,处理这种危机得心应手,深得秦飞跃器重。前一段时间,李国富被开发区秦飞跃挖了过去。粟明虽然舍不得,可是秦飞跃已经说动了县里赵林副书记,当人事局调令发过来时,粟明只得忍痛放人。

    上面千根针,底下一线穿,镇政府面对基层群众,麻烦事情着实不少。没有几个能办事的下属,镇领导只能累死拖垮,而且事情还办不好,这也是侯卫东要努力团结付江和苏亚军的原因。

    杨飞不能扛旗,唐树刚只得站了出来,喊道:”大家不要闹,选几个代表到小会议室。”他没有李国富的嗓音,镇不住场子,大家都不听他的。

    侯卫东其实镇得住场子,但是他一直忍着,见唐树刚实在无法镇住

    场面,他才跳上椅子,道:”听我说句话!这是镇政府分管企业的唐镇长,他是来解决事情的,如果想解决事情,就听唐镇长说话。那些婆娘别闹了,男人招呼一下自家婆娘,听你们吵还是听我说!“

    院子里的男人多数都认识侯卫东,听到他发了话,各自招呼自家婆娘。过了一会儿,场面安静了下来。

    死亡四人已是重大事故,很快,益杨县政府李冰副县长带着人员到了山上。下午,沙州安监局局长印心棠也带着人员上了山。

    下午6点,沙州安监局局长印心棠对李冰副县长提出了三点意见:一是上青林石场要全面整顿,必须要安全达标才能开业;二是要安抚好死亡人员的家属,不能出现大的群体性事件;三是田大刀石场立刻关闭,在进行民事赔偿的同时,依法追究相关人员的刑事责任。

    晚上7点,镇政府召开了紧急会议,传达了县里的指示,商议事故善后处理事宜。

    有矿山企业必然有安全事故,赵永胜这几年经历过多次事故了,他很是镇定,稳如泰山地捧着将军肚子。

    唐树刚被村民们包围了几个小时,此时一脸疲惫,道:”李县长交代,必须要按照印局长提出的三条意见办理,问题的关键是田大刀不知去向。最近一年,死亡赔偿的标准也相应提高,按照沙州市的有关规定,死亡赔偿已达到四万左右,四个人就是十六万。找不到田大刀,谁出钱?

    “另外,在县医院还住了两人,我打电话问了情况,一人粉碎性骨折,下半辈子肯定要坐轮椅了,另一人还没有醒过来。”唐树刚愁眉苦脸地道,”这两人才是大麻烦,也不知要花多少钱。县医院已经打来了电话,让镇政府赶快送钱过去,要不然就要停药。”

    粟明看了一眼侯卫东,道:”当务之急,必须把田大刀找出来,让他出钱。卫东在上青林人熟地熟,你务必要和田大刀联系上。”

    侯卫东简洁明快地道:”田大刀家里没有人,手机一直关机。”

    这时,杨凤走进了会议室,对赵永胜道:”池铭接来了,在楼下办公室。”

    “让她上来。”

    池铭很是僬悴,脸上皮肤灰暗,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进了办公室,不敢看众人,一直低头抹眼泪。

    唐树刚见到田大刀爱人池铭,心中有气,态度强硬地道:”池铭,田大刀石场又出事了,死了四人,伤了两人,你马上准备钱,给县医院送去。”

    池铭仍然不停地抹眼泪。

    唐树刚心里着急,声音猛然提高,道:”哭有什么用!家里有多少钱,赶快拿来,人命关天的事,你拖不过去。”

    池铭这才道:”田大刀在三月份就和我离了婚,他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这是离婚证,我们到民政局去办的。,

    看着货真价实的离婚证,众人面面相觑。粟明问道:”你们为什么离婚?“

    “田大刀有了几个臭钱,开始日嫖夜赌,钱也不往家里拿,全花在

    那些烂女人身上,这种男人我不稀罕。“田大刀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早就不是我男人了。”等到池铭离开会场,唐树刚感觉到问题很棘手,道:”赵书记,你看怎么办?“

    赵永胜把杯子往桌上重重地一顿,把唐树刚吓了一跳:”此事能怎么办?只有找到田大刀才能解决问题。唐树刚马上给秦所长联系,侯卫东,你组织几个人,二十四小时盯住池铭。”

    散会以后,粟明来到侯卫东办公室。由于死人太多,他很可能要受处分,心情不太好,坐在侯卫东旁边闷头抽烟,道:”老弟,上青林你最熟悉,实话给我说,到底有没有其他好办法?”

    “这件事,说到底也就是钱的问题。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是否管用?“

    “说来听听。”粟明听到侯卫东有办法,不禁眼前一亮。

    “益吴路修好以后,交通局还欠着各个石场的尾款。各个石场的货量不一定,这笔钱的数目大小也就不一样。田大刀大约有好几万,如果镇政府给交通局去函,将这笔款子先拿出来,好歹能抵挡一阵子。刚才会议室人太多,人多嘴杂,我没有提这事。”

    听说交通局还有几万块钱,粟明松了一口气,道:”事不宜迟,明天你带上公函,跑一趟交通局。”

    侯卫东道:”我在青林镇没有住房,今天晚上只能睡办公室,与其明天去,还不如派个车送我一趟。我今晚回益杨,明天直接到交通局。”车子没有问题,我马上打电话。”

    粟明颇有歉意地道:”老弟现在都没有住房,是我的失职。这事,我来想办法。”

    赵永胜听粟明说了此事,脸上七星北斗开始发光,道:”把侯卫东叫过来。”等到侯卫东走进了办公室,他劈头道,”田大刀在交通局账上到底有多少钱?”

    “每个石场不一样,田大刀的货运量不多,可能只有五六万,大体上就这个数,差得不太远。”

    赵永胜沉吟着道:”赔付四个死者家属接近十六万,两个伤者住在“医院里,更是无底洞。只怕找到了田大刀,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这一镇政府恐怕要当冤大头。”

    俗话说,当家才知柴米贵。粟明当副镇长时,只是分管政府的一方工作,并不管财税,感受不到当家人的压力。此时当了镇长,签”同意报销”的时候,手经常要发抖,此时他顾不得财政紧张,道:”只要不5生群体事件,花点钱没有什么。”

    “若年底发不出奖金,只怕会被机关干部骂死。”赵永胜咳嗽一吉,道,”侯卫东,你的住房在上青林,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粮站小::周走了,粟镇,你明天去打招呼,让侯卫东去住小付的房子。”

    赵永胜顿了顿又道:”粮站的房子全是平房,很潮湿,条件不好,你暂时克服,等条件好了再换新房子。”赵永胜态度好得让侯卫东受不了。

    对于赵永胜这人,侯卫东的感情很复杂。如果不是他将自己发配到二青林,就不会有开石场之事,更不会跳票成为副镇长,自己的人生或二就是另一番模样。

    人生道路是好是坏,在事前谁又真能看得明白,说得清楚。将侯卫东送到益杨县城以后,天色已黑,司机小吴急着回家打麻将,掉头返回青林镇。

    出轨

    沙州学院的住房,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只是少了一个在家等待的人,就没有了家的温馨。打开房灯时,屋里有了光,仍然冷冷清清。

    侯卫东换了休闲装,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这才想起了小佳早上的交代,连忙打电话过去解释,在电话里哄了一会儿,小佳的情绪才好转。放下电话,把电视的频道搜索了一遍,没有合胃口的节目。他端了一杯淸水,站在阳台上,面对着湖光山色,听音乐系湖边时有时无的琴声。

    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了钢琴声。

    琴声很灵动,在夜空中飘啊飘,如烟一般笼罩着侯卫东。侯卫东对琴曲一窍不通,却能体会到弹琴人的情感,慢慢沉浸在音乐的意境中。这灵动之音仿佛将上青林山的鲜血洗刷得干干净净,心情也变得宁静。

    手机不合时宜地一阵猛响。

    电话里传来梁必发豪爽的笑声:”疯子,我下午才回益杨,正和交通局的哥们喝酒。你在城里还是在青林?如果在城里,赶紧出来喝酒。

    梁必发和黑娃关系不错,侯卫东有心打听一下黑娃的事情,道:“我在益杨城,马上就出来。

    益杨宾馆的黄山松包间,热闹非凡,除了交通局的刘维等人,居然还有党校同学秦小红。侯卫东惊奇地道:”发哥,你怎么把秦小红也拐来了?

    梁必发在外地走了一大圈,脸晒得愈发黑了,道:”秦小红是我的朋友,听说我们是好朋友,非得叫你出来。

    秦小红给侯卫东夹了一块烤排骨,道:”我调到乡企局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底,他们这一伙人吃酒疯得很。

    喝了一顿酒,已是11点多钟了,大家吵着去新开张的海浪歌城唱歌。到了歌城,侯卫东将梁必发拉到了一个僻静处,道:”上青林的人都是土匪,从来不会服软。以前闹土匪的时期,解放军一个连去打上青林老寨子,死伤不小。黑娃现在是硬生生过来抢钱,他们肯定要拼命。

    梁必发没有了喝酒时的张扬,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抽着,黑暗中烟头就显得格外地明亮,他道:”我和黑娃就是酒肉朋友,他们内部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明天我再找他一次,把话给他说透,至于效果如何,我不敢保证。社会混混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上青林只要不怕事情,他咬你们的脑壳太硬,咬屁股太臭。

    该说的话全部说完,侯卫东与梁必发走进了歌城包厢。他们没有找小姐,七八个男女在一起吼歌。吼歌自然是放大声音乱吼,虽然调子不成调子,倒也酣畅淋漓。

    12点,从歌城出来,梁必发意犹未尽,道:”时间还早,我们去吃烧烤。秦小红笑着道:”桥头烧烤的味道最好,疯子,别走,今天是给梁哥洗尘。

    侯卫东疑惑地看了一眼秦小红,心道:”秦小红这是怎么回事,转眼间就成了梁必发的铁哥们。

    到了桥头烧烤,大家开始猛喝啤酒,侯卫东巳是疲惫不堪。他是打心眼里佩服梁必发,这家伙天天”餐馆-歌厅-烧烤”不停地循环,天天纸醉金迷还是一条猛男,没有一点衰败迹象。

    被秦小红灌了三杯啤酒,侯卫东肚胀如鼓,借着方便的名义,找了个黑暗处躲酒。刚刚打燃火机,黑暗处传来一声招呼:”侯卫东。

    段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她明显喝了不少酒,来到侯卫东身边,眼泪巴巴地道:”我和刘坤分手了。

    侯卫东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刘坤脸上的两道伤疤。那天开党政联席会,赵永胜看到刘坤脸上的伤疤,曾经开过玩笑,刘坤辩解道:”被家里的猫抓了一爪。他特地还加了一句,”昨天去打了破伤风针,以后家里再也不养猫了。这猫不是养家的东西,太没有良心了,连主人也抓。

    众人都知道他在掩饰,不过没有人揭穿他。被老婆抓伤脸,在成人世界里太平常不过了,屋里的猫往往会成为替罪猫。

    段英有些站立不稳,扶着侯卫东,道:”我请你吃烧烤,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侯卫东见段英这般模样,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跟谁一起喝的?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送你回去。

    “和报社的同事唱歌,他们回家了,我心烦,一个人来吃烧烤。,

    “你这人也是,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跑来吃烧烤,遇到流氓怎么办?益杨城小,黑社会也猖獗。

    “我和刘坤分手了。刘坤没有长大,就是一个大男孩。我不知道他在镇里怎样当领导,在家里一点没有主见,什么事情都听那个老妖婆的。’,段英自顾自地说起了心事,也不管侯卫东是否在听,她实在太想找一个人倾诉了。这偌大一个县城,算来算去,也只有侯卫东一人算得上知道根底的听众。

    侯卫东最后一次到刘坤家里已是三年前的事情。可是刘坤妈妈倨傲的神情,仍然清晰地印在脑海中,估计段英与她矛盾很尖锐,于是劝道:”刘坤的妈妈脾气是不太好,你也要原谅,她这个年龄很有可能是在更年期。

    段英愤恨地道:”屁个更年期,她仗着刘叔叔是县领导,成天耀武扬威,我受够了。她一直称呼刘军为刘叔叔,称呼刘坤妈妈为老妖婆,态度鲜明。

    这时秦小红从烧烤店走了出来,她没有见到黑暗中的侯卫东,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接到电话,侯卫东低声对段英道:”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他们说一声,马上就过来。

    走出来时,秦小红仍然在拨电话,侯卫东举着手机,道:”别打了,我在这里,在外面遇到了一个老同学。

    秦小红笑道:”我还以为你尿遁了。

    侯卫东道:”我有些急事,要先走一步,你给发哥说一声。,

    秦小红这时已经适应了外面的光线,见到黑暗处还站着一个女人,便大度地道:”发哥他们这一群人都是疯子,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说就行了。

    走回黑暗处,侯卫东对段英:”走吧,我送你回去。此时已是深夜,出租车很难打,等了十来分钟,都没有车来。段英已是不胜酒力,紧紧靠着侯卫东的肩膀,道:”我调到了沙州日报社,调令已经下来了。为了这事,老妖婆很不高兴,前天我和她大吵了一顿,正式与刘坤分了手。

    她很有倾诉的欲望,道:”当初到县报社的时候,我还担心干不下这事。后来发现当记者也很简单,多跑多问多写,也就行了。这一次由我主笔,在《益杨日报》上搞了一个睁开眼睛看周边的系列文章,得到了沙州报社秦总的好评,他主动提出调我到沙州报社去。

    “这是大好事啊,从益杨报社调到沙州日报社是很不容易的,应该好好祝贺。

    沙州报社和益杨报社虽然都是报社,但是由于位置不一样,影响力也大不一样。看到段英一步一步改善了自己的生活,侯卫东发自内心地高兴。

    段英紧紧靠着侯卫东,自豪地道:”我到了益杨报社,全年发稿量名列第一。这一次调动靠的是实绩,我一点后门都没有走。

    “在学校时,对生活了充满着幻想。可是还没有毕业,生活就跟我开了一个玩笑一居然因为分配问题,信誓旦旦的男友就翻脸不认人,直接将我抛弃在沙州学院。从那一天起,我就从内心厌恶软弱的男人,厌恶需要依靠家庭的男人。

    “分到丝厂以后,工作没有几天就面临破产。我们家就我一人读了大学,还指望着由我带动整个家庭,我一个小女子,又有什么本事带动全家?每次回到家中,听到父母自豪地向其他人介绍我是大学生,心里真的很揪心。卫东,你能理解我吗?我真的不能失业,回家被父母养着。

    “我和刘坤确定恋爱关系,想法很简单,就是要以此为跳板,借助

    其家庭的力量调入政府行政事业单位,我成功了。

    这两年来,段英将这些事紧紧地藏在心灵最深处。在离开益杨的前夕,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她忍不住在侯卫东面前讲述这一段经历。

    侯卫东安慰道:”我能够理解你,我到青林镇政府上班的时候,被发配到了不通公路的上青林。几个月都没有明确工作岗位,如同被流放的犯人一样。

    校园就是大学生们梦想的发源地,青春少年们待在里面做着各种美梦。可是步人社会,生活就迫不及待地将残酷的一面显露出来,让青舂少年们猝不及防。

    “和刘坤谈了两年恋爱,他这人不坏,最大的缺点就是软弱。他的软弱是在骨子里面,或许我这样说有些刻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段英露出自嘲的笑容,”我曾经发誓要找一位真正的男子汉,谁知生活又给我开了一个大玩笑一一第二个男朋友还是一个心理上还没有断奶的男人。

    她紧紧挽着侯卫东的賂膊,道:”现在反省自己,还是心不狠。当初若是狠下心肠和小佳争男朋友,近水楼台先得月,未必就没有机会。

    听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侯卫东连忙道:”段英,你喝醉了,早些休息吧。

    段英直视着侯卫东,道:”侯卫东,怕我赖上你吗?侯卫东从来没有见到段英如此尖锐,他如楚留香一般摸了摸鼻子,很是尴尬。

    段英眼神微微有些迷离,道:”在益杨三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那么轻松地将你放走。你是我见过的真男人,白手起家创造了自己的事业。

    面对着美女赤裸裸的表白,侯卫东这个热血青年的男性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时一辆打着空灯的出租车开了过来,侯卫东招了招手,出租车发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身边。见到段英的模样,侯卫东搂抱着她上了出

    租车。益杨县城的出租车司机都有开赛车的实力,出租车在城里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段英被车子一摇晃,酒意上涌,伏在侯卫东怀里。上了楼,侯卫东出了一头大汗。

    在门口,段英从随身小包里取出钥匙,插了几次才将门打开。打开门以后,她突然反身抱住侯卫东,道:”今夜,你属于我。

    段英将头靠埋在了他的胸膛,道:”这是我在益杨的最后一夜,你要好好陪我。过了今夜,我将把过去的一切彻底埋葬。

    关了房门,她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扯了下来,完全开放了自己的心灵与身体:酡红的脸,雪白的身体,坚挺的双峰,平坦的小腹,以及神秘处的一抹黑色,如古希腊女神一般。

    “来吧,我的爱人。,她似乎是对侯卫东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早上,当阳光通过阳台直射到床头时,侯卫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睡在身旁的段英。他轻手轻脚坐了起来,不想惊动段英。谁知刚一抬屁股,段英就睁开了眼睛,轻声道:”你醒了。

    她准备翻身起床时,只觉下身颇为疼痛,轻轻地哎哟一声,羞怯地道:”你把人家弄伤了。

    两人穿上衣服以后,段英到厨房里煮了稀饭。随后她又拿了一只皮箱,收了几本书,装了一些换洗衣服,动作安静而从容,昨夜的伤感已经不见了踪影。“我送你到车站。

    “别,让我一人安安静静地离开益杨。就在侯卫东准备离开时,段英扑在了他的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紧紧抱住。

    “这是我在益杨最幸福的一个夜晚,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从今天开始,我要开始新生活。谢谢你,卫东。

    政绩

    送走了段英,侯卫东到交通局去找朱兵。

    他走进交通局家属院,在院子里给朱兵打电话。朱夫人不耐烦地接过电话,道:”谁呀?星期天早上也不让人清静。”

    侯卫东道:”我是侯卫东,有急事。”

    朱夫人听说是侯卫东,这才缓和了口气,道:”老朱跑步去了,你晚一点找他。”

    既来之,则安之,侯卫东坐在石椅子上等着朱兵跑步归来。正在回味着昨夜的疯狂,就见到刘坤无精打采地从楼门洞里出来。他下意识想避开刘坤,刚刚挪动屁股,又坐了下来,心道:”段英与刘坤已经分手了,她是自由身,我为什么要回避刘坤?

    虽然刘坤与段英已经分手,侯卫东还是觉得刘坤的头上有些发绿。他心里稍稍有些愧疚,态度就较往常好一些,主动打了招呼。

    见到侯卫东这么早就出现在交通局家属院,刘坤惊讶地道:”这么早,你怎么在这里?”

    侯卫东将事情简单地说了说:”田大刀还有一笔钱在交通局,我是代表青林镇政府来找交通局朱局长。”

    刘坤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暗道:”哪有这么早就来找人办事的,真是不懂规矩。”

    与段英分手以后,刘坤被他妈妈臭骂了一顿。他妈妈骂得格外难听,诸如”向来是男人扯脱鸡巴不认人,没有想到这个烂女人也是这样”。刘坤妈妈嘴巴痛快了,其话语却如鞭子一样抽在他的脸上。他与妈妈大吵一顿以后回到了交通局家属院,满屋都是段英的痕迹,这让他―情更加恶劣。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慢慢等。”刘坤不想多说,走了。由于性格原因,侯卫东与刘坤从大学起就不投缘。经过青林镇选举风波以后,刘坤心中始终有个大疙瘩。他们办公室相邻,抬头不见低头可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走出院子,刘坤怀着恶意想道:”张小佳一定要给侯卫东戴一顶绿鳕子,免得他得意洋洋。

    看着刘坤的落寞背影,侯卫东也在暗自琢磨:”刘坤成天蹲在办公室,也不知干了些什么,这种不阴不阳的性格,难怪段英看不上眼。”

    这时,赵永胜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道:”事情办好没有?听到他一大早就在交通局家属院等朱兵,赵永胜对其工作态度很满意,表扬几句道:”上青林家属情绪很激动。一定要在今天把钱带回来,先解燃眉之急。

    “今天是星期天,朱局长签了字,还要找财务室,有些难度。赵永胜不由分说地道:”你先与朱局长见面,摸摸他的态度。如果有难度,我再跟他通电话。这事处置不好,就会酿成群体事件,只有舊交通局大力支持了。”

    朱兵穿着运动短衣裤出现在了院子里,侯卫东赶紧迎上去,道:

    “朱局,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半个小时了。”

    “每天必须坚持锻炼,否则就要长成将军肚子。’,朱兵看到院子里的侯卫东,笑道:”看你双眼发黑,昨晚做了什么坏事?

    侯卫东叫苦不迭地道:”我昨夜都准备睡了,梁经理强迫我去喝酒唱歌。喝了一肚子夜酒,太难受了。

    朱兵笑骂道:”这个梁必发天天熬夜,也不知他怎么受得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为了田大刀石场之事?

    田大刀石场的重大安全事故已经被全县通报,朱兵在第一时间就得知此事。听说镇里要取田大刀的碎石款,朱兵痛快地道:”化点,你到财务室取钱。田大刀做事不地道,以后我跟各个企业打招呼,一律不进他的碎石。

    上青林几个石场押了几十万在交通局财务室,支取几万块钱,完全是小意思。事情办得极为顺利,侯卫东取了钱,不敢耽误,直奔青林镇。

    青林镇上,赵永胜、粟明和唐树刚都在办公室里。分管企业的唐树刚急得嘴上都起了水疱,看到了侯卫东取出来的七万块钱,如释重负地道:”侯镇是及时雨,有了这七万块钱,好歹能对付一阵子。

    他用皮包装上钱,带着企业办的人上山。

    赵永胜和粟明对视一眼,粟明笑吟吟地道:”侯镇,镇财政确实紧张,第一季度勉强把拖欠教师的工资发了。如今镇里运转经费都难以保证,你是副镇长很清楚此事。

    看着粟明灿烂的笑脸,侯卫东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粟明苦着脸道:”上青林几个石场成立了碎石协会,镇里对碎石协会很支持,现在田大刀石场出了事故,协会理应负起责任。县医院目前在使劲催款,出于人道主义,我们都不能看着伤者在医院受罪,镇政府建议由碎石协会为田大刀垫付医药费用。

    赵永胜加重语气,道:”镇里已经成立了处理田大刀石场安全事故领导小组,由粟镇长任组长,唐镇长和你任副组长,这是党委、政府交给你的担子。

    “上青林石场都是独立的法人企业,让几个企业出钱,只能靠说服,是否成功我没有把握。”侯卫东是镇政府副镇长,又是碎石协会实际的领导人,虽然在正式场合他是坚决不承认后面一个身份,但是大家都知道此事。

    赵永胜脸色严肃得很,道:”侯卫东,你是镇政府副镇长,肩上担着责任,和一般群众不一样。你赶紧上山去做秦大江、曾宪刚和习昭勇的工作,下午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变脸很快,说了此话,转眼间又露出了慈祥笑容,道:”我和粟镇长相信你能办成这件事情。”

    侯卫东愁眉苦脸地走了出去。粟明道:”我观察了侯卫东三年,让他出马办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出现差错。

    赵永胜也不回话,望着侯卫东的背影,暗道:”此子确非池中物,我的态度还要调整。”

    侯卫东感受到了赵永胜和粟明的目光,他没有回头,径直到了办公室,给秦大江打了一个电话:”秦书记,你把老习和曾宪刚通知到你家,我来传达镇党委、政府指示。”

    “什么事情?透露一下。”秦大江得知了事情原委,在电话里叫了起来,”这是田大刀的事情,为什么让我们出钱?”

    “一人有难,八方相助,我们帮田大刀也是帮自己。你别吼,我一会儿就上山。

    此时侯卫东已经能独立开车,他从交通局提出了那辆皮卡车,慢慢开上了山。

    听了侯卫东传达的赵永胜和粟明的意见,习昭勇黑着脸,道:”田大刀这头猪,大家都在梯形开采,他非要用直壁。出了事情拍屁股走人,让我们几个给他揩屁股。

    侯卫东点名道:”大江,你是我们碎石协会的大哥,有什么主意?”

    秦大江的石场出过一次事,有过切肤之痛,吼叫一番以后,平静了下来,道:”我倒是有个想法,田大刀人跑了,石场还在。我们可以对田弋刀石场进行安全改造,只要石场动起来以后,他这个石场的钱就可以弓来支付医药费。

    侯卫东眼前一亮,道:”还是秦老大聪明,我支持这个意见。每家都拿点钱出来,存进碎石协会的账户,一部分付两位伤员的医药费,一部分整治田大刀石场。石场重新开业,赚的钱归碎石协会。”

    习昭勇也赞成这个方案:”我们每家出两万,就是八万块钱,够用了。只是田大刀石场出了两次事故,大家都认为这个石场风水不好,恐怕没有人愿意来做工。

    田大刀石场就位于尖山村,曾宪刚很熟悉情况,道:”杀个公鸡避邪,再请个阴阳先生做点法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要彻底整治这个石场,不能再出事故了。”

    侯卫东趁热打铁道:”钱由秦老大来管,整治田大刀石场由宪刚来管。宪刚是尖山村的人,又是村委会主任,是最合适的人选。

    四个人简单吃了饭,没有喝酒,坐车来到了田大刀石场。虽然事故过了好几天,石场还是狼藉一片,残破的衣服,丢弃的工具,不少石块上还有黑色的血迹,进场口是厚厚的一层鞭炮和钱纸的碎片。

    侯卫东、秦大江、习昭勇、曾宪刚都是石场老板,面对着惨烈的断壁残垣,同时沉默了下来。

    一个老太婆站在山梁上,当她看清了来人,又哭又骂道:”你们这些天杀的,开石场害人命哟,我们村死了五个后生仔了。骂了一会儿,山梁上又来了几个人,又劝又是拖,将老太婆弄下了山梁。

    秦大江表情很沉重,道:”老曾,这个石场要好好改造,多花点钱也没有什么,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敲定了解决方案,侯卫东给赵、粟两人分别打了电话,书记、镇长这才将悬在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放了下来。

    四个石场老板一共出了八万,作为解决事故的基金,交由秦大江保管。习昭勇送了三万块到医院,基本将前期医疗费用了结,曾宪刚则立刻着手整治田大刀石场。

    侯卫东带着钱下山,交给了分管副镇长唐树刚,青林镇诸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侯卫东刚回到办公室,桌上电话就响了起来。粟明热情地道:”卫东,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听到粟明热情的声音,侯卫东心里就犯憷,很是郁闷地想:”这次又是什么难题?

    侯卫东进了办公室,粟明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叠图纸,摊在桌上,道:”上次你给我说了建新镇的想法,我觉得很有道理,这是我请设计院做的新镇规划。如果新镇依照这个来建设,肯定是全沙州市第一流的场镇。

    侯卫东将图纸看完,道:”总体上很漂亮,我有一个小建议,现在沙州开始出现新型住宅小区,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新月楼。小区里有绿化等设施,和以前国有企业的家属院相似。我建议将楼房考虑成小区式建筑。

    讨论了一会儿,粟明道:”赵书记对建新镇的方案一直没有兴趣,我的意思是曲线建镇,第一幢楼就修敬老院。这一块是你在分管,严格按照图纸的位置进行建设。’,

    侯卫东不觉头大,道:”粟镇,建房子倒是容易,如果搞曲线建镇,基础设施怎么办?这一关肯定绕不过去,还得堂堂正正提出来,在全镇干部中达成共识。

    粟明苦着脸,此时他有些理解秦飞跃为什么要和赵永胜针锋相对了。

    赵永胜具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办事能力强。可是受到年龄、学历等诸多限制,他办事偏于保守,指导思想就是不出事,创业则不在他的思考范畴之内。前任秦飞跃从乡企局下来,雄心勃勃,一心想干大事,被党委书记赵永胜压着,施展不开拳脚,终于因为管理乡镇企业、基金会等问题而全面开战。

    如今,粟明遇到了与秦飞跃同样的问题。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道:”曲线建镇,这个决心不能变,第一幢建筑仍然是敬老院,就从新老场镇交替的地方开始。”

    侯卫东回到办公室,取了一个小笔记本,在”重要工作”一栏,加上了”筹建敬老院”。排在筹建敬老院之前的,是殡葬改革工作。写了这一行字,他又在筹建敬老院之前,加上了”红坝村建桥工程”。

    场镇卫生等日常性事情,则被排在了”一般工作”一栏。

    在小笔记本的倒数第一页,则专门记着上青林石场的事情,其中”黑娃”两个字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侯卫东始终不相信黑娃在三岔口吃了一个亏,会忍气吞声地罢手,说不定还有大事情要发生。

    每天上班之前,他都要将这个小笔记本翻来看看。如果有什么进展和异常,就在栏目后面记上一笔。这是沙州学院副院长济道林曾经讲过的一个提高工作效率的小窍门,侯卫东将这个小窍门记在了心里,用在了工作之中。

    看到了红坝村建桥工程的记录,他给晏道理打了一个电话,道:”这几天事情挺多,一直没有到村里来。”

    晏道理呵呵笑道:”领导当然事情多。我说过,你不必到村里来,有寸么命令,打个电话就行了,我绝对处置妥当。”自从决定修建红坝桥,晏道理对侯卫东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转弯,言听计从,再不死打烂缠。

    秦飞跃在离开青林镇之前,搞了一个村村通电话工程。在方便了老百姓的同时,也方便了驻村干部。以前大事小事都要到村里走一趟,近一点的村无所谓,远一点的村,驻村干部就是一个苦差事。现在有了电话,只要不是特别复杂的事情,用电话就可以安排。在这一点上,所有的驻村干部都感谢前镇长秦飞跃。

    签了以石坡换石桥的协议以后,晏道理最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动手修桥,问道:”侯镇,这红坝桥什么时候动工?再不动工,暴雨季节一来,就只有等到秋季才能动工了。

    “工程上的事,急也急不得,老婆婆纺线得一手一手地来。我去催催交通局的刘工程师,看看图纸出来没有。侯卫东又给晏道理打了一剂强心针,道,”老晏,你放一百个心,修桥这事已经签了合同,对方是大公司,绝对不会为这些小事毁约。”

    晏道理心思多,疑心也重,道:”毁约这事太普遍了,如果那个女老总觉得吃了亏,不同意修桥的方案,红坝村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高兴了一场。在他心目中,河边的石坡没有什么用途,用石坡来换石桥,红坝村占了大便宜,因此常常担心那位年轻漂亮的女老总会反悔。

    侯卫东故意不客气地道:”还是以前的那一句话,修桥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村里扯皮的烂事就由你来打发,少鸡巴烦我。”

    晏道理听了侯卫东这粗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安心了,道:”只要把石桥修起,红坝村绝对给侯镇挣面子。如果桥修不起,遇到啥子事情,我就不管,让你来收拾烂摊子。”

    侯卫东又给刘维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他似乎也能感受到刘维趴在图纸上的专注神情,慢慢增长的眼镜圈子,以及如爱因斯坦一般的乱糟糟头发。

    “老兄,图纸什么时候出来?”

    “你这个烂图纸,还值得我动手。我让小夏将这个图画了出来,这是支援地方建设,不算接私活。石桥设计费实在太低,刘维当上了工程科科长,事情多,也就看不上这点小油水了。

    打了两个电话,侯卫东又将手中诸事理了一遍。除了黑娃之事,工作上最棘手的是修敬老院和殡葬改革。敬老院原本不复杂,只是由于赵永胜不支持建新镇,这才变得复杂,而殡葬改革则如一块石头,压在了侯卫东心头。这是一件涉及全镇的事情,而且是大姑娘出嫁第一回,没有经验可以参照。

    侯卫东下楼来到了社事办苏亚军办公室,屋子里坐了好几个村干部。进屋以后,将红塔山取出来,扔了一圈。对村干部来说,红塔山就是很好的烟了,大家笑着点火。

    等到村干部离开办公室,侯卫东对苏亚军道:”去场镇转一圈。

    曲线建镇的事情,目前还是秘密,只有粟明和侯卫东两人知道。侯卫东带着苏亚军,边走边说:”敬老院的标准要高一些,要留下活动场地和伙食团的位置,还要考虑今后扩容问题,至少要有四五亩地。

    这就与去年的方案有些差别了,苏亚军楞了愣,道:”民政局的补助只有二十万,如果修得太大,镇里付不出这么多钱。

    侯卫东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慢慢地将苏亚军的思路纳入自己的轨道,道:”敬老院是公益事业,办好此事功德无量。我的想法是将下青林五保户全部收进来,至于钱你就不要操心,实在不行,号召全镇捐款。煤厂老板、石场老板,还有做木材生意的老板,可以让他们赞助。原先的敬老院虽然房屋是危房,但是地理位置还不错,那个位置就用来修门面房,卖出来的钱也可以补充修敬老院的差额。

    “哪里找得到这么大的地盘?苏亚军脑袋里只有原地重建的想法,侯卫东的思路与以前的完全不同,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我们要跳出以前的框框想问题,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绝对是建敬老院的风水宝地。”

    侯卫东带着苏亚军到了老场镇北侧,上了一个小山坡,就见到一大平整的田土。

    苏亚军吃惊地道:”你想占这些良田熟土?难度恐怕有点大。”没有难度,要我们这些干部做什么?侯卫东来到了图纸上标明一.1老院位置,道:”你看看这个地方,正是建敬老院的绝佳地方。占几兰-也,就可以修建一个全县最好的敬老院,这是为青林五保老人办的大好事。”

    看着豁然开朗的一片田土,苏亚军也是怦然心动。”现在天天谈创新思维,开拓进取,今天我们就将这个开拓进取落到实处。

    侯卫东又抛出来一个诱饵:”青林镇大部分机关干部都没有住房。我们可以在敬老院背后的小坡上,搞一个集资建房。这样就一举解决了机关干部的住房问题。”

    苏亚军是本地人,家还在农村,每天走路上下班,着实辛苦。特别是小孩出去读书以后,家里剩老伴一人。听到侯卫东描绘的美好蓝图,他心情激动起来:”如果镇里面能在这里搞集资建房,就是实实在在的大好事,我举双手赞成。

    侯卫东口气一变,道:”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还没有向党委、政府汇报。”

    苏亚军暗道:”操,赵永胜没有同意,啥事都是空了吹。口里却道:”只要侯镇长去呼吁,机关干部都会支持的。”

    侯卫东打气道:”这件事情是有些难度,但是比起修建上青林公路还差得远。当初我向政府汇报修路的时候,别人都认为我脑子有病,现在这条公路已经发挥了重要作用。红坝的石桥,晏书记眼里是天大的难事,现在也解决了,最多两个月,一座石桥就会修起来。所以,只要认准的事情,坚持做下去,总会有收获。”

    侯卫东以石坡换石桥的方案,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苏亚军发自内心恭维了一句,道:”侯镇的脑壳硬是空得很,大学生毕竟是大学生,我们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些办法。脑袋空得很,这是青林镇的土语,也就是赞扬别人”脑瓜子灵活,办法多”的意思。

    从现场回来,苏亚军召集办公室人员开会,研究敬老院的事情。

    侯卫东来到了粟明办公室。

    “粟镇,我带苏亚军去看了现场,他不会反对。特别是听说要在敬老院后面搞集资建房,更是表态支持。

    粟明笑道:”我在青林镇工作这么久,最明白这些干部心里想些什么。房子是大事,解决此事就解决了很多事情。”

    “听说明天要开党政联席会,我提不提这个方案?”

    粟明玩着手中的钢笔,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先不急,我们到民政局去一趟,请分管局长许彬吃顿饭,将这个思路给他说一下,争取民政局的支持。

    他以前分管过社事办,与民政局领导很熟悉,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许局长,我是粟明,几个月都没有给你汇报工作了。哈哈,中午有空没有,我请你吃饭。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吃饭,副镇长侯卫东跟我一起过来。

    两人就上了车,匆匆忙忙地朝益杨县城赶去。在益杨宾馆刚刚坐下,民政局许彬副局长带着两个科室负责人就过来了。

    随意聊了几句,侯卫东拉开了汇报工作的架势。刚说了两句,许彬手道:”侯老弟,别搞这么正规。我们兄弟单位,那二十万我们一分钱不少,动工前给五万,验过合格就全部给完。粟镇是老朋友,知道我话算话。

    粟明笑眯眯地道:”侯镇有新想法,我觉得不错。许局长还是听一听.请你提点宝贵意见。

    等到侯卫东汇报完毕,粟明补充道:”按这个思路建起来的敬老绝对是沙州一流。

    益杨县的敬老院,包括县城里面的敬老院,档次都不高。每次上级&査,县民政局总觉得拿不出手。他们正打算在城里和乡镇分别建两个档次高一些的示范点,以应付上级检査。青林镇主动要提高档次,正好契合了民政局的心思。

    许彬道:”这笔专款是市民政局拨下来的,方案已经报上去了。青两镇政府既然有这个决心,我就去跑一跑,争取将方案改过来。但是我话说到前面,沙州民政局给的钱只有这么多,我们全部分下去了,不可蹇增加拨款。

    吃过饭,粟明又连哄带骗将许彬请到了青林镇。看了侯卫东指定的蓬块,许彬不断点头,道:”如果敬老院真是按照这个方案修出来,一定是益杨第一流的敬老院。我回去就给张局长汇报,争取将青林镇敬老院―为示范敬老院来抓。

    粟明道:”你放心,这个敬老院肯定是高标准的敬老院。修好以绝对不会给民政局丢脸。

    在党政联席会上,侯卫东就将新的敬老院方案提了出来。赵永胜认翼完,放下笔,面无表情地看着侯卫东。

    赵永胜记忆力好,粟明建新镇的提议,依然印象深刻。侯卫东的话一说完,他敏感地意识到这就是粟明建新镇的主意。

    不等粟明表态,他快速将口子封住:”老方案已经由民政局审过,没有必要再提新方案,按照老图施工。这个表态坚决而果断,没有给膽镇长侯卫东任何商量的余地。

    侯卫东显然没有预料到,赵永胜如此干脆利落地就否定了自己的意见。他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粟明,见粟明沉着脸在写着什么,便据理力争道:”赵书记,我刚才没有汇报清楚。总体来说,新方案要比旧方案多花接近二十万,但是社会效益大不相同。按照新方案,敬老院建成以后,可以将下青林所有五保户收进来,十年之内都不会出现住房紧张的情况,而旧方案是在原地重建,根本无法扩容,建成之日便是住房紧张之时。”

    赵永胜淡淡地道:”青林镇财政这样紧张,哪里有钱出这二十万?侯镇如果能找二十万出来,我就同意新方案。”

    “至于钱的问题,可以这样考虑,老敬老院是临街房子,镇里出资修一幢两楼一底的小住宿楼。门面,包括上面的住房,卖出去就可以变成现钱。或者我们以地换钱,将老敬老院的位置折合成钱,用来给建筑商抵账,这两种方案都能解决钱的问题。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倒有些辩论的意味。秦飞跃调离青林镇以后,赵永胜在镇里就处于绝对强势地位,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党政联席会上同他争论了。

    刘坤坐在赵永胜旁边,他有些惊讶地看着侯卫东,暗道:”侯卫东是不是吃错药了,赵永胜已经表了态,他何必硬拧着。他深知赵永胜的性格,见侯卫东与赵永胜争了起来,心里就开始幸灾乐祸。

    粟明一直躲在幕后,见会场出现了僵局,便打起了圆场,道:”侯镇,此事还要进一步调研,我建议进行下一个议题。”

    随后的议题都没有什么分歧,11点过,党政联席会便结束了。

    侯卫东回到办公室,暗道:”今天与赵永胜的争吵没有来由,看来得给他作一个解释,否则又会引起不必要的矛盾。他来到了赵永胜办公室,道:”赵书记,我是来作检讨的,今天的新方案没有征求两位领导的意见,擅自提了出来,下次我一定注意。”

    赵永胜见侯卫东主动来作检讨,心里就舒服了,大度地道:”今天是开党政联席会,光明正大地提意见,这说明我们青林镇党委有包容性,你没有必要作检查。”

    经过会场上的争论,赵永胜心里也觉得新方案要优于旧方案。只是他要拿出镇委书记的权威,就算以后同意这个方案,也至少要搁置一个月再说。而且要在适当的时候,以合适的方式来重提新方案。总之,决权要牢牢控制在手上。

    出了书记办公室,侯卫东暗道:”他妈的,官大半级压死人。他天生就有股拧劲,第一次提出方案被搁置下来,并不气馁,反而激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社事办苏亚军已经知道了会场上的事情,他来到侯卫东办公室,问道:”赵书记不同意新方案,集资建房是不是也就没有了希望?侯卫东道:”敬老院修不成,集资建房也就玄了。苏亚军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回到办公室,骂道:”嘴上无乇,办事不牢,害得老子空欢喜一场。

    吃中午饭的时候,粟明给侯卫东打了一个电话,道:”侯镇,到家里吃饭。由于两人有了密谋,粟明就言简意赅。

    侯卫东吸取了三年前初来镇政府的小教训。吃饭前,站在窗边看,等到赵永胜和粟明前后离开了镇政府大院,他才锁上了门,慢慢地踱出门。他一路观察着,如前往接头的间谍一样,闪进了粟明住所的门洞。

    进了楼门洞,侯卫东不禁哑然失笑:”副镇长到镇长家吃饭,是天地义的事情,现在弄得这样神秘。在心里笑过自己以后,到了粟明家门口,他还是回头往后看了一眼,这才进了屋。

    在不需要成绩、只需要领导评价的官场体系中,小心翼翼地遵守官《潜规则,往往比干出实绩更重要。

    “赵书记这个态度,下一步工作不好开展。侯卫东与粟明坐在客二看电视,一边看,一边就讲了自己的心里话。

    粟明也很诚恳,道:”赵永胜与秦飞跃两人的个性都强,所以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我和秦镇长情况不一样,我曾经是赵永胜的下级,又是新任镇长,在场面上不好与他红脸,但是曲线建镇的决心我还是有的。否则当一届镇长,一点成绩都留不下来,太窝囊了。

    粟明夫人极为贤惠,她任劳任怨地在厨房忙碌着,一会儿就将炒腊肉、麻婆豆腐等可口饭菜端了上来。

    粟明分析道:”我和赵永胜共事好多年了。这两年来,他越来越保只求平稳过渡,不愿意承担风险。我们要推进工作,得选一个好的《人点。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与赵书记闹翻。今天我不直接出面,是了一条后路,以方便下来以后我可以与赵书记进行交流沟通,你要理解这一点。

    随后几天的日子风平浪静,红坝桥图纸出来以后,李晶动作很快,将施工队派了过来,同时安装了割石机。

    施工队进场以后,晏道理很是高兴,每天都要到工地守着。当第一块条石下到河床,他将侯卫东请到家里,两人美美地喝了一顿酒。晏道理心眼多,酒量却浅,很快醉了,拉着侯卫东谈起了当年”文化大革命”的事情,谈起住在他家附近的女知青,哭了又笑了。

    侯卫东拍着晏道理的肩膀道:”老晏,你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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