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
“那我来泡茶喝吧。”
本多雄一排好五个茶杯,把热水倒进茶壶。
“我不用了。我有点累,不想喝茶。”
方便面也剩下一大半的田所义雄说完后站了起来,躺在已经成为他固定座位的长椅上。迟钝的动作显示出他精神的疲劳度。
其他四个人沉默不语地喝着本多倒的茶,只听到喝茶的声音,彼此好像在竞争。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中西贵子似乎终于无法忍受漫长的沉默,抬眼看着其他男人。“如果真的发生了命案,一切都是骗局吗?东乡老师召集我们来这里也是骗局吗?”
“不得不这么想吧。”本多回答,“凶手无论如何都要让我们聚集在这里,所以假冒老师的名义寄信给我们,叫我们在这个山庄集合。”
“果真如此的话,凶手手上应该没有东乡老师的邀请信,”贵子张大了眼睛,“你们手上有那份邀请信吧?大家都拿出来,拿不出来的人就是凶手。”
虽然她说得很兴奋,但其他三个男人的反应很迟钝,露出难以形容的尴尬表情,继续默默喝茶。
“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贵子觉得自己想到了好主意,当然对其他人的反应感到很不满。
“拿出来也无所谓,但八成是白费工夫。”
本多代表其他人说。
“为什么?”
“你想一下就知道了,难道你觉得凶手没有准备这种事吗?那份邀请信是用电脑打字的,所以,只要多印一份给自己就好。”
其他两个人也点着头,似乎表示同意。贵子似乎也想不到该怎么反驳,微微动了动嘴巴,再度像贝壳一样紧闭起来。
“但是,确认一下也无妨啦。等一下大家都把邀请信拿出来。”
雨宫这么说并不是认为有此必要,而是顾全贵子的面子。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本多雄一在茶壶里加了热水,中西贵子站了起来,把其他人的杯子放到他面前。
“我想了一下。”
不一会儿,久我和幸开了口,三个人几乎同时看向他。
“如果不是东乡老师安排的,而是真正的凶手一手策划的,不如从头分析一下这个计划。假设不是真实的事件,而是东乡老师的安排,一定会有不自然的地方。”
“你竟然用分析这么夸张的字眼,”本多话中带刺地说,“所以,你分析出什么?”
“目前只知道,如果是真正的凶手一手主导的,绝对经过极其巧妙的计算,到目前为止,简直无懈可击。”
久我和幸叹着气,缓缓摇着头。
“别只说这种自说自话的结论,可不可以请你说一下理由?”
雨宫京介露出有点严厉的眼神说道。
“我现在就来解释。首先,凶手是这么想的,让通过试镜的所有人都聚集在这栋山庄,然后杀了自己想要杀的人,所以,凶手最初做了什么事?”
“就是寄了那封邀请信啊,寄给所有人。”贵子说。
“是啊,但现在回想起来,发现那封信中有三点但书。不得告诉其他人,不接受提问,迟到和缺席者丧失资格。换一个角度想,这代表除了我们以外,完全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来这里这件事。也就是说,凶手可以不受到任何外力影响,专心达到目的。”
“东乡老师是秘密主义者,那种程度的但书根本不足为奇,更何况是基于这种特殊目的,所以更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雨宫京介特别强调了“特殊目的”几个字。
“是啊,但请继续听我说下去。”
久我喝了一口茶润喉,“凶手假冒东乡老师的名义寄信给我们,成功地把我们找来这栋山庄,但是,凶手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第一,当我们抵达这里时,要避免我们和东乡老师,或是其他外人联络。第二,虽然东乡老师不会现身,但让我们乖乖留在这里。第三,即使逐一杀人,其他人也不会陷入惊慌。”
“只要稍微想一下,就发现有一堆问题。”本多雄一小声说道。
“没错,但是,凶手想了一个巧妙的方法,一举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就是用限时信送来了那封指示信。现在开始排练,你们是剧中人,无法和外界联络,在这种状态下塑造角色──看起来很像是东乡老师想出来的指示,其实应该是凶手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计谋。首先解决了第一个问题,也就是断绝了我们和外界的联络,当然,也同时解决了第二个问题。然后是第三个问题。凶手杀了笠原温子之后,把尸体藏在古井中,然后留下了指示信,说笠原小姐在游戏室遭人杀害。其他人看了那张纸,也不会感到惊讶或惊慌,觉得这场戏终于开演了,谁都没有对杀人这种状况感到意外。书架上的那几本推理小说让我们对这种状况有了心理准备。”
“原来那些书也隐藏了凶手的意图。”
中西贵子叹着气说。
“从这个角度思考,就会发现很多事都经过精心的设计。笠原温子小姐被杀时,大家不是都去确认了出入口吗?所有地方都贴着‘门从内侧锁上,雪地上没有脚印’的纸,那也可以解释为让我们的意识远离隐藏尸体的古井。”
久我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众人的反应。没有人说话,应该不是因为不赞同,而是相反的情况。
“这么一来,就会发现本多先生发现花瓶这件事是凶手的失算。如果没有花瓶的事,我们现在仍然笑嘻嘻的,对这齣推理剧乐在其中。”
“如果这一切不是老师设计的推理游戏的话,”本多雄一咬着嘴唇,“的确安排得很巧妙。”
“问题就在这里。”雨宫京介不甘落后地说,“久我说的情况的确很合理,好像真的有凶手在积极行动,但搞不好东乡老师已经猜到我们会这么想。”
“的确,”久我也表示同意,“但是,我还要补充一点。”
“补充什么?”
“正如雨宫先生说的,无论摆在我们面前的事态再严重,只要没有发现尸体,就无法断定真的发生了命案,可以让我们认为,一切都是东乡老师设计的陷阱。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正是凶手设计这个计划中最出色的地方。只要无法明确这到底是推理游戏,还是真实发生的事件,我们就不会去问东乡老师,也不会报警。限时信送来的指示中最后那句话发挥了重大的效果。一旦打电话,或是和外界的人接触,立刻取消我们通过试镜的资格。凶手巧妙地利用了我们这些演员的心理。”
“别这么说,”中西贵子露出生气的眼神,“不要说得这么肯定。”
看到她气势汹汹的样子,久我有点不知所措。
“这只是假设真的发生了命案所进行的讨论,我的思虑不够周全,我对此道歉,对不起。”
但是,即使他道歉,也无法推翻他提出的假设,所有人都像牡蛎般紧闭着嘴,可能希望找出其中的破绽。
“很遗憾,”本多雄一终于叹着气说,“好像找不到可以反驳你意见的材料,如果硬要说的话,也只能说,老师可能早就猜到你刚才说的那些事。”
“的确。”
“但是,凶手甚至预料到我们会这么想,所以知道我们最终不会联络任何人……”
中西贵子皱起眉头,用两个拳头敲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行,我们根本在原地打转,脑袋也打结了。”
“所以,再怎么想都没用。”
雨宫京介心灰意冷地说,然后看着久我和幸,“我认为你刚才说的都很有道理,即使认为是凶手计划了这一切,也完全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但是,你忘记了一个重点。”
“对,”久我回答说,“你也发现了吗?”
“凶手为什么要我们聚集在这里。”
“没错,”久我点着头,“关于这个问题,我无论怎么想,都始终想不通。”
“那还用问吗?当然就是为了这件事啊。”
本多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
“哪件事?”雨宫京介问。
“很清楚啊,”他停顿了一下说,“就是杀人啊。”
“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根本不需要把所有人叫来这里,只要用某种方法把温子和由梨江找出来就解决了。”
“可能觉得很难把她们两个人同时找出来吧。”
“是吗?她们都是同一个剧团的演员,应该可以找到适当的理由吧。而且,即使不需要同时见面也没问题。不,分别叫出来杀害反而更加容易。”
“我也有同感,”久我和幸也说,“也就是说,如果是差劲的推理小说,就会因为作者的方便,把所有人都集中在同一个场合,然后再开始杀人,但现实生活中想要杀人,而且不想被警方抓到的话,在封闭的空间内,而且在有限的人数中行凶,对凶手来说,反而更加危险。”
“嗯,”本多发出呻吟,手摸着嘴巴,“也有道理。”
“而且,地点根本不必选在这里。即使在东京,到处都可以找到人烟稀少的地方。”
久我和幸点头同意中西贵子的意见。
“这也是其中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把所有人找来?为什么要聚集在这里?”
“不,如果要召集所有人,只能选这种地方吧?东京很难找到这种可以包下一整栋的民宿。”本多说。
“也许吧。”
“也可能是相反的情况,”中西贵子眼神涣散地看着斜下方,“对凶手来说,必须在这个地方下手。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要在这里杀人,所以只能把所有人找来这里。”
“如果只找想要杀害的对象来这里,一定会引起当事人的怀疑,”本多雄一接着说了下去,“如果邀请所有通过试镜的人来这里,即使大家觉得集合的地点很奇怪,也不会产生太大的疑问。事实上,我们也真的来这里集合了。”
“但是,杀人还有拘泥地点的吗?”
雨宫京介再度提出了异议。
“也许对凶手来说,这里是充满回忆的地方。”
中西贵子表达了女人的见解。
“只因为这样的理由,就这么大费周章吗?”
雨宫京介摇着头,似乎觉得难以置信。
“不光是因为充满回忆,搞不好是有关杀人的重大意义。”
本多雄一表达了意见。
“话虽如此,”雨宫环视周围,“大家都说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也和这里没什么渊源。”
“关于这一点,大家真的没有想到什么吗?未必和各位有直接的关系,可能和剧团有关,可不可以请你们好好想一下?”
听到久我和幸提出这个要求,其他三个人一脸严肃地开始思考,每个人都在记忆中拼命翻找。
“不行,想不出来。”
本多雄一第一个放弃,其他两个人也摇着头。
“不要老是叫我们说,你也一起想想看啊,”本多雄一对久我和幸说,“当然,如果你是凶手,觉得没必要思考就另当别论了。”
“我也努力想了一下,但也想不出所以然。况且,我是第一次来乘鞍。”
“所以,把大家召集来这里,只是对凶手有意义吗?”
中西贵子偏着头,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沉思。
“无法解开这个疑问,”雨宫京介双手捧着茶杯,低头看着杯中说,“这是不是可以代表命案并非现实?为了杀害温子和由梨江而特地制造这种状况的想法太疯狂了,我不相信我们之中有这种人。”
“我也很希望是这样啊,”从本多雄一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他在揶揄雨宫的乐观态度,“但是,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你想太多了,别担心,全都是游戏,是老师安排的推理剧。”
“如果我们掉以轻心,让凶手有可乘之机怎么办?”
中西贵子脸色苍白地说。
“相信我,大家都是朋友啊,怎么可能杀人呢?”
虽然雨宫京介说话的语气充满信心,但显然只是表达了他强烈的愿望,其他人也无法轻易表示同意。
“这个问题也不是没办法说明。”
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田所义雄可能听到了其他人的讨论,倏地从长椅上坐了起来,面对饭厅内的四个人。他刚才把手当成枕头埝在长椅上,额头上有红红的手背痕迹。
“什么说明?”
贵子转身看着他问。
“你们刚才不是在讨论吗?凶手为什么把所有人都找来这里。”
“你可以说明?”本多问。
“可以啊,很简单,雨宫刚才不是说了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雨宫身上。雨宫似乎也在回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大家都沉默不语,田所露出冷笑说:
“这么快就忘了吗?雨宫刚才不是说,凶手不可能只为了杀温子和由梨江而特地制造这种情况。”
雨宫京介身体微微向后仰,久我和幸点了点头。
田所一脸得意地继续说:
“很简单,凶手并非只是为了杀温子和由梨江而这么大费周章。凶手把我们所有人都找来,是为了把我们统统杀掉。除此以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中西贵子用力倒吸了一口气,发出“嘘”的声音,其他三个男人在田所说到一半时,就猜到了他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太惊讶。
一阵恼人的沉默。不一会儿,久我和幸似乎想要发言,但本多雄一先开了口。
“即使想要杀所有人,这种方法真的对凶手有利吗?应该有更好的方法吧?”
“我觉得不应该只从有利或是不利来判断,对凶手来说,可能是穷途之计。”
“什么意思?”
“比方说,有时间限制。如果凶手没有充裕的时间,就无法把每个人叫出去杀掉,只能把所有人都找来,一次解决。”
“这……”
中西贵子露出害怕的表情,但是,说出这番可怕想法的田所义雄,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开朗。
“不,我猜想凶手并不打算杀所有的人。”
久我和幸发表了意见。
“为什么?”
雨宫京介问。田所可能做梦也没有预料会遭到反驳,露出生气的表情。
“虽然我无法断言,但我猜想,凶手应该只打算再杀一个人。”
“再杀一个人?”雨宫露出讶异的表情,“为什么?”
“我们在这里的期间,还有一个晚上,就是今天晚上。第一天晚上,笠原温子小姐遭到杀害,昨晚是元村由梨江小姐遇害。凶手都是在晚上行动,应该是因为不能被人看到处理尸体的关系。我们要在这里住三天,所以,凶手的目标应该也只有三个人。”
啊!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叫声。这是明明近在眼前,之前却没有看到的东西突然进入视野时的反应。
“所以,今天晚上也会有人被杀吗?”
中西贵子用力向后仰。
“这个概率相当高。”
“也有可能是多准备一天,”本多雄一说,“因为第一天和第二天的杀人计划未必能够顺利完成。”
“的确有这个可能,”久我和幸点点头,“但是,如果是这样,凶手目前已经达到了目的,或许会发出提前结束的指示。”
“或许原本打算发出这样的指示,但现在消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被你说出来之后,凶手就不可能再这么做了。”
“嗯,有可能。”
久我和幸巡视了其他人,似乎意识到凶手就在其中。
“所以说,”雨宫京介说,“即使会有新的被害人,也只是今晚会再杀一个,并不会杀死所有人。”
“没错。”久我回答说。
“不知道该不该为凶手接下来只会杀一个人感到高兴。”
中西贵子的声音微微发抖。
“而且,”久我说,“从时间上来看,凶手也没有时间杀害所有人。因为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
“还有二十四小时,每六个小时就要杀一个人,”本多说出了毫无意义的计算,“搞不好有点难,除非在食物中下毒,一口气杀死所有人。”
“你别危言耸听,这样的话,我们什么都不敢吃了。”
中西贵子按着喉咙。
“如果凶手使用的是这一招,恐怕早就做了。之前有很多次机会。而且,也可以同时用这种方法杀死笠原温子和元村由梨江。”
“对啊,贵子,所以不必在意食物的问题。”
“因此,我认为凶手不至于想杀了所有人,你有反对意见吗?”
久我和幸问田所义雄。田所默然不语地摇摇头,移开了视线。也许他听到久我驳斥了凶手要杀所有人的论点,内心感到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疑问仍然没有解决。”雨宫京介巡视着所有人,“如果凶手的目标是三个人,在东京下手应该更方便,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把我们大家都找来这里的理由。”
“是不是可以把这个视为对我们有利的点?”
听到中西贵子的问话,所有人都看向久我。因为其他人都认为他最能够冷静地分析目前的情况。
“每个人必须各自做出判断。我们认为很不合理的事,也许对凶手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对了,说到不合理,我还有另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雨宫问。
“在四天三夜的时限到了之后,凶手打算怎么办?我们一离开这个山庄,就会打电话和东乡老师联络,马上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游戏。即使因为某种原因,无法联络到老师,回东京之后,如果笠原小姐和元村小姐没有出现,我们当然就会紧张,也可能去报警,到时候就会检查那口水井。如果找到尸体,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嫌犯,成为警方侦查的对象。凶手难道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吗?凶手不可能自以为高招,认为警方查不出凶手。难道想要逃走吗?既然已经被知道长相和名字,凶手到底能逃去哪里?”
久我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发挥了在舞台上表演的习惯,说到后半段时,声音中带着抑扬顿挫。他似乎也察觉了这件事,故意轻咳了一下。
“原来如此,有道理,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雨宫京介偏着头说,“也就是所谓的事后处理。既然凶手研拟了杀人计划,绝对应该想到这些事。”
“我不想再重提刚才已经遭到否定的意见,”田所义雄装模作样地说,“如果凶手打算杀掉所有人,不是可以简单地解释这个问题吗?”
“喂,老弟,”本多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你一直说杀掉所有人,杀掉所有人,你这么想被杀吗?”
“我只是表达客观的意见,排除乐观的预测。”
“你只是像鹦鹉一样重复相同的话,哪是什么客观意见。”
“不,本多先生,如果凶手想要杀了所有人,的确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久我说完,看向田所义雄的方向,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田所似乎不太满意他的这个动作,露出不悦的表情后,才继续说:
“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来这里的事,所以,即使所有人都消失,东京的人也完全不知情。即使想要找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然后,凶手就逃亡吗?”本多雄一问。
“凶手只能这么做,因为通过试镜的人全都消失,只剩下凶手一个人的话,当然会遭到怀疑。但是,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就可以悄悄地在其他地方展开另一个人生。不久之前,我看到报纸上有一个人假冒其他人的身分几十年。因为他死了,和他同居的女人去注销户籍,才发现他的名字和户籍都是杜撰的。”
“所以,隐姓埋名过一生。”
中西贵子说出了好像演歌歌词的话。
“但是,还是没有完全解决问题,”久我和幸说,“一旦我们所有人下落不明,媒体当然会报导,搞不好还会公布照片,凶手仍然能够继续躲藏,像中西小姐说的那样,隐姓埋名过一生吗?而且,这栋民宿有老板啊。”
“啊!”雨宫京介发出叫声,“没错,好像叫小田先生,他看到了我们所有人的脸,手上也有所有人的名单,看到电视或报纸后,一定会马上报警。于是,警方就会展开搜索,发现尸体。到时候就会发现少一个人,当然会认为那个人是凶手,发佈通缉令。”
“的确会有这样的发展,但凶手没有深入想到这些问题吗?”
“不可能没有想到。”
“更何况凶手的计划这么巧妙,不可能没想到。”
中西贵子和本多雄一声音中渐渐带着活力,也许是因为眼前的讨论渐渐向并非真实事件的方向发展的关系,就连自己的意见遭到否定的田所义雄也没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
“这个讨论很有意义。”
不知道是否对讨论的结果感到满意,雨宫京介终于展开愁眉,“如果假设眼前的事态不是游戏,而是现实,就会出现这么重大的矛盾,可见这样的假设无法成立。”
前一刻还低迷的气氛渐渐好转,大家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觉得自己周围不可能发生杀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这时,中西贵子小声地说:
“凶手该不会打算和大家同归于尽吧?”
“什么?”
久我和幸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叫声,其他人也都看着她。贵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说:
“如果凶手打算杀完所有人之后自杀怎么办?这么一来,就不必思考之后的问题了。”
贵子看着久我问道。久我可能一下子想不出答案,也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而且,如果凶手打算一死了之,”她舔了舔嘴唇说道,“比起拥挤的东京,搞不好会选择这种环境优美的地方。如果对这个地方充满回忆,就更加……”
中西贵子闭上嘴之后,没有人再说话。
〔久我和幸的独白〕
中西贵子全盘推翻了大家之前的讨论,所以,真不能小看女人的直觉。即使是那么粗枝大叶的女生,偶尔也会有震撼性的言论,而且是超重量级的见解。
所有人在凝重的气氛中度过了午餐后的几个小时,所有人原本稍微振作了起来,但贵子的一句话,又让大家陷入了消沉。凶手也许想要同归于尽──眼前的情况完全存在这种可能性。更令人生气的是,贵子竟然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意见的重要性。据她说,以为当她说出口,就会立刻被我或雨宫驳斥,得知凶手自杀论让别人没有反驳的余地,她比任何人更加沮丧。
老实说,我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我虽然没有想到凶手可能会自杀,的确太疏忽,但并不是因为生性乐观,认为杀人这种事不可能真实发生,反而觉得有些无法解释的问题更令人感到害怕,更觉得雨宫京介提出的想法只是逃避现实。
回想起他说“大家都是朋友”时的眼神,不禁觉得他并非只是逃避现实而已。人在面临困境时,都会争先恐后地说一些负面的言论,却很希望有人能够否定这些言论,像田所义雄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雨宫或许是在了解这些情况的基础上,主动扮演否定这些负面言论的角色。
但这并不代表雨宫京介是清白的。以他的演技,扮演那种角色并不是困难的事。
由于午餐后的讨论没有结果,五个人都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但也无法静静地坐在交谊厅,稍微坐了没几分钟,就心浮气躁地起身走来走去。因为中西贵子说了那句话,大家都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交谊厅内笼罩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坐在地板上,假装在看推理小说,在脑袋里整理着至今为止所发现的情况。
首先是笠原温子的死,耳机线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在有隔音墙的游戏室中,照理说不需要戴耳机,但发现尸体时,耳机线插在插座内。之后再去确认时,已经被拔掉了,只是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那是我的错觉。
其次是元村由梨江的死。虽然她的死本身没有疑点,但那天晚上,房间的台灯不亮了。之后我又再度检查了台灯,发现并没有坏。这么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当时停电了。
问题是到底是人为造成停电,还是偶然发生的。
假设是人为造成的。到底是谁干的?当然是凶手。为什么?应该是为了杀元村由梨江,或是假装杀她,所以有必要这么做。为什么有此必要?既然要杀了她,即使被她看到长相也无妨。那么,只是刚好停电?不,我不这么认为。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无法解释的问题吗?我重新整理记忆,发现似乎并没有。应该说,一切都太不透明,甚至无法知道哪些部份有问题。
我正在想这些事,在一旁看书的田所义雄找我说话。
“久我,你为什么会来报名参加我们剧团的试镜?”
他的问题太唐突,我一时答不上来。
“当然是因为想要参与东乡老师的舞台剧啊。”
我无法说是为了接近元村由梨江,更何况是在他面前。
田所不以为然地动了动下巴,似乎有话要说。
“我参加试镜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至于是问题啦,”
田所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的脸,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只是突然想到,只有你一个人不是我们剧团的。”
“田所,”在饭厅喝啤酒的本多雄一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别胡说八道。”
“你觉得我可疑吗?”
我故意语气开朗地问。
“我没说你可疑,只是我们其他人彼此都很了解,却不了解你的情况,想要搞清楚这一点。”
“站在我的角度,”我说,“我对你们都不太了解。”
“真的吗?”
“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在意麻仓雅美的事吗?”
“麻仓……喔,你是说她,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听到田所义雄的问题,我的身体忍不住向后仰。
“我之所以在意她,是因为她的演技很出色,觉得她没通过试镜很不可思议。”
“对嘛,对嘛,我就是说这件事,”田所居然用手指着我,“这句话听你说了很多次,你觉得她没有通过试镜很奇怪,这根本是说出了她的心声。”
由于太莫名其妙,我忍不住失笑了。
“我完全不认识她。”
“我在怀疑你这句话的真实性。”
“喂,田所,”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二楼的中西贵子在楼梯上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真的发生了命案,就应该有动机。我想了一下,凶手到底有什么理由要把我们找来这里,一个一个杀掉我们的朋友,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是试镜。这是痛恨我们这些通过试镜的人干的。”
“你脑筋是不是有问题啊?久我为什么要为这件事恨我们?”
“不,没关系,我知道田所先生想说什么。”
我对中西贵子伸出手,制止了她,迎向田所义雄的目光。“我想,你要说的是,我和麻仓小姐之间有某种关系,而且是相当深入的关系。麻仓小姐因为在试镜中遭到淘汰而企图自杀,最后导致半身不遂的不幸结果。我对试镜的结果心生不满,为了复仇,计划杀了你们所有人──是不是这样?”
“并不会因为你自己说出口,就减轻了嫌疑。”
“我知道,但如果是这个动机,我接下来要把你们全杀了吗?”
“不,”田所摇了摇头,“你刚才也说了,没有足够的时间。根据我的猜测,你杀了温子和由梨江,复仇就结束了。”
“为什么?”
“因为要说恨的话,麻仓雅美最痛恨她们两个人。她一定觉得自己在演技上绝对不输她们,却因为她们的不正当手段把她挤了下来。”
“不正当手段?”
“温子是老师的情人,由梨江家有财力。”
“原来是这样。”我脱口回答,原来还可以从这个角度观察。
“怎么样?你终于打算说实话了吗?”
“不是我。”我委婉地否认,摇了摇头,“但我认为你的观点很棒,这个怀疑也可以套用在其他人身上。”
“不可能,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了解其他人,我们这几个人中间,没有人和她有这么深的交情,愿意为她复仇,所以只剩下你一个人。”
“喔……”
原来是这样的逻辑推理。原本以为他只会歇斯底里地乱叫,没想到他的推理这么有逻辑。幸好其他三个人并不怎么理会他的质疑,但他用这个问题来质问我,的确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你没话可说了吗?”
田所义雄目露凶光。我暗自思考着,如何解释,才能最有效地消除他的妄想。最好的方法就是说出我的不在场证明,但我之前已经答应本多,不轻易提这件事。
“啊,我知道了。”
中西贵子突然发出惊叫声,我吓得抬头看着她。
“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雅美滑雪受重伤之前,温子和由梨江曾经去过她家。”
“她家?飞驒高山的家吗?”本多雄一问。
“对,我想她们是为了她没有入选的事去安慰她,之后雅美就出事了。”
“温子她们两个人去的吗?”
“不知道,我记得她们好像说要开车去。”
“开车?”
本多雄一张大眼睛,“她们两个人都没有驾照啊。”
“所以,可能有人陪她们一起去。”
“是不是你?”
田所义雄再度瞪着我。他似乎什么事都想推到我头上。
“不是,顺便澄清一下,我也不是凶手。”
“你有办法证明吗?”
“证明喔……”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不在场证明,看到雨宫京介站了起来。
“等一下,”他开口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带温子和由梨江去雅美家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