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机确认过地图,又看了看电线杆上的标记,功一停下脚步。“应该是这条路。转过那边的拐角,就能看到户神家的房子。”
“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泰辅舔了舔嘴唇说道。
“这可不像你,不是干过好多次了吗?”
“这和骗年轻人可不一样。再说,那种情况下静的作用也非常大。”
“别胆怯,你能行。”
“是吗?试试看吧。”泰辅理了理领带。
两人都穿着西装。功一看着泰辅,叹了口气。“我再次由衷感到佩服。你真行,什么角色都能演。尽管身上穿的衣服和假扮银行职员时是一样的,可现在就完全像个年轻警察。”
“那是因为我这个人原本就没有个性。”泰辅扶了扶眼镜。这是副平光镜。
“不光如此吧。”
他们身旁有家咖啡店,大玻璃窗上照出了两人的身影。比较之后,功一歪了歪脑袋,说:“该担心的应该是我。”
功一没打领带。泰辅说这样才像个刑警。
“脸上也不要总是凶巴巴的。”泰辅说道。
“警察嘛,不都目光锐利。”
“中年警察才这样。如果年轻警察也这样,在别人眼里就是故弄玄虚。你看,电视剧里的那些年轻演员演的警察不是个个都像小流氓吗?所以说不能演过头。”
“真难啊。表演这方面就交给你了。”功一看了一眼手表,重新握住手机,“时间到了,该打电话了。”
“不知户神政行在不在家?”
“应该在。今天户神亭休息,行成自然也会留住他。”
“行成不叛变才好。”泰辅眼中露出不安的神色。
“已经到这里了,别说这种话。只有破釜沉舟,决一死战了。”功一开始拨号。
墙上的挂钟走到下午一点十分,家里的电话响了,和商量好的一般无二。行成看了看父亲,他正坐在沙发上读报纸。母亲贵美子和朋友去看戏了,晚上才能回来。这并非出于巧合,而是行成特意给她们买的戏票。这么做当然是不想让她看到今天要发生的一幕。
行成接起电话。“喂,是户神家。”
“我是有明。”对方说道,“我们已经在你家附近了,你父亲在家吗?”
“我父亲?哦,在家。”行成说着转过头来,见父亲政行从报纸上抬起头。
“按计划进行没问题吧?过几分钟就到。”
“现在?没问题。请问有什么事?”
“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来。你第一次与矢崎静奈见面时,她不是和一个姓春日井的男人在一起吗?他也扮作警察,见面后可别吃惊。该做的跟他都交代清楚了。”
“这样啊。呃,请问尊姓大名?”
“就叫他草薙吧,和偶像组合SMAP中的草薙一样。我是加贺,和女明星加贺麻里子一样。我们都扮成神奈川县警本部的刑警。准备好名片了,证件也带着。若仔细看会露馅,所以尽量不拿出来。”
“知道了,十分钟后见。”行成挂断电话。
“警察?”政行立刻问道。
“嗯,马上就到。说是关于前些天的事,有重要的话要和您谈。”
“是关于DNA的事吗?”
“大概是,说详情待见面后再谈。”
“哦……”政行若有所思地折起报纸。
十分钟后,门铃声响起。
“我是神奈川县警本部的草薙。突然造访,多有打扰。”泰辅站在门厅处自我介绍道,随即递上名片。
“谈话时间长吗?”行成问道。
“那要看谈话进程了,能让我们和户神政行先生见面吗?”
“好,这边请。”
功一和泰辅被领进一条长长的走廊。尽管政行不在场,可见了泰辅后,行成依然不动声色。功一心想:还真行啊,看来他是决心假戏真做了。
户神政行坐在沙发里等候,身穿褐色对襟毛衣。
打过招呼后,功一和泰辅在政行对面坐下,行成则坐在政行旁边。
“想必令郎已经和您说过,我们在调查十四年前发生在横须贺的一起盗窃杀人案。线索有几条,我们负责的是调查凶手遗留在现场的物品。目前,主要以DNA鉴定为中心展开调查。凶手在遗留物品的把手部分留下了手指分泌的油脂,DNA已测定过了。这种技术在十四年前是没有的。”泰辅的语调和平时一样流畅自然。功一觉得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好像是这样。那么,我的DNA也要鉴定?”政行问道。
“本来要征得本人同意的,这次由于令郎在确认书上签了字,使我们能够迅速开展工作,”泰辅面向行成低下头,“十分感谢。”
“鉴定结果出来了吗?”政行将严厉的目光射向泰辅。
他沉不住气了——功一有这种感觉。自从听行成说起DNA的事后,他肯定急于知道结果,心烦意乱,难以入睡。功一相信,这次行动肯定能顺利完成。
“出来了。”泰辅紧盯着政行,“从结果来看,DNA的符合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这种情况在法庭裁决时会被判作一致。”
功一注意到政行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行成站了起来。“这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为防止出错,我们鉴定时非常小心谨慎。我带来了显示这一结果的材料。要看看吗?”泰辅不动声色地说。
“谁要看这种东西?”行成俯视父亲,“爸,叫中原先生过来吧。怎么会有这种事?”
中原似乎是他们认识的律师。功一听行成说过。
“等等,别着急。”政行说完,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功一看了看行成,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从行成的表情来看,他父亲到底是不是凶手,他还无法确定。
“户神先生,户神政行先生。”泰辅叫着他的名字,“因为您接触过遗留物品把手部分这一点已得到科学的证明,接下来就必须弄清您是在何时、何地接触过。您能和我们走一趟吗?”
“等等!即使留有接触过把手部分的痕迹,也不能因此就断定遗留品一定是我父亲的啊。”行成强硬地说,“也许出了什么差错,碰到了别人的东西。或者正相反,是凶手偷走了我父亲的东西。所以,这并不能成为证明我父亲是凶手的证据。”
“我并未断定谁是凶手,只是说‘接触过’这件事得到了证明。”泰辅平静地说道。
行成转向政行。
“那时,您确实很喜欢用,说又轻又顺手。后来不是被人偷走了吗?偷的人或许就是凶手。”
“被人偷了?是什么东西?”泰辅问政行。
“不,不是那一把。”政行摇了摇头。
“慎重起见,请您说明一下,是什么东西?”
“您说啊,爸。”
“你别吵。跟那把伞没有关系,让我再想一想。”
功一发现,行成听了他父亲这句话后,脸上的血色刹那间消失,灰心丧气地垂下头。相反,功一则意识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沸腾,体温上升。他看看身旁的泰辅,见他也激动不已。
“爸,”行成低着头说道,“您怎么知道那是一把伞?”
政行不解地望着儿子。“怎么了?”
行成抬起了头。他脸色煞白,眼圈通红。“谁也没说那个遗留物品是把伞啊。您怎么知道?”
政行似乎没反应过来到底在指责他什么,但马上就明白了,瞪大眼睛朝功一他们望去。
“露出马脚了吧,户神先生。”功一说道,“我们听得清清楚楚。连你儿子也会为我们作证。这下你逃不掉了。”
政行晃了晃行成。“怎么回事?”
行成满脸痛苦地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什么刑警,是被害人有明夫妇的儿子。”
“有明的……”政行的脸扭曲了。
“您想问为什么这么做,对吧?这个会对您讲清楚的。现在我想对您说的话只有一句,赶快自首吧。自首后,赎清自己的罪孽。”行成用强挤出来的声音说道。
“户神先生,”功一说道,“我们是有交易的。如果证明是你干的,你儿子就劝你去自首。这样,今天的事我们就不告诉警察,就算自首是出于你的意愿。这样,判决时对你多少有利一些。”
“你就死了心吧。”泰辅摘下眼镜说道,“我看到你的脸了,在案发那天夜里。十四年了,我从未忘记。”
政行皱紧眉头,将嘴抿成了一条线,太阳穴处有一行汗水滴落。
“爸,”行成呼唤他,“求您了,可别做丢人的事啊。”
政行长出一口气,将脸转向功一他们。“原来是这样,你们是有明的儿子。”
“你就是凶手,对吧?”功一说道。
“上次来的刑警像是姓……萩村和柏原,有他们的名片吧?”
“有。”行成起身拉开矮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名片,放在政行面前。“是这个吧?”政行拿起名片,与功一给他的名片作比较。
“做得真像,可以以假乱真了。”他淡淡一笑。功一觉得他已万念俱灰。
政行拿出手机,看着萩村的名片开始拨号。“喂,萩村先生吗?打扰了,不好意思。我是户神,户神政行。”他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现在说话方便吗?嗯,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想和您说,想请您马上来一下。”
功一吃了一惊。政行的举动太令人意外了。
“详情见面再谈……对,拜托了。”挂断电话后,政行对功一说:“他们会在一个小时内赶过来。”
“你若要自首,我们还是离开为好。”
“不,你们在场更好。再说,我也不会自首。”
“啊?”功一感觉到嘴角有些歪了,“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这样?”
“爸——”
“听我说,”政行制止住儿子,又转向功一和泰辅:“我被人怀疑也无可厚非。先这么说吧,杀害你们双亲的人绝不是我。”
“你说什么?”
“耍什么无赖?”泰辅站起身,“刚才我们说什么你没听见吗?我看到你的脸了,别装了。”
泰辅气势汹汹,似乎马上就要扑上去。功一伸出右手拦住他。
“到底怎么回事?”功一问政行。
“你看到的是我没错。”政行仰视着泰辅说道,“那天夜里我的确去了有明洋食屋。”
“但你并没有杀人?”功一问道。
“对。凶手不是我。”政行用低低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到的时候,惨案已经发生。你们的双亲已经被人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