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七七九年八月二日,帝都城早早就醒了过来:今天是中央军统领斯特林率领十五万大军出发增援瓦伦要塞的日子。紫川参星总长为大军饯行,赐酒。
由于中央军士兵主要是帝都的子弟,上百万居民夹道观看大军威武军容,试图在队伍里面找到自己亲人的身影——老母亲牵住儿子的手流出泪水,新婚的妻子紧紧拥抱丈夫泣不成声,一片哭嘘声。
斯特林统领今天是众人焦点注目所在,总长和统领处全体成员远送至离开城十几公里,最后在斯特林的一再跪请下,总长才依依不舍地牵着他手说:“斯特林,送你就到这里了。要知道,家里日夜盼望你胜利的消息啊!”
斯特林感动得热泪盈眶,跪下说:“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早日扫平叛乱,恢复和平的!如不成功,斯特林宁愿战死沙场也无颜回见大人!”
紫川参星“嘘”的一声,小声对斯特林说:“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胜负兵家常事,我只要你平安回来,要知道,我没有儿子,一直是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的啊……”说得老泪纵横。
“李清也来了,你要不要去跟她说上两句?”
斯特林早望到李清的身影也在送别的队伍中,但是他只是跟她点一下头示意而已:“大人,下官肩负国之重任,此时不宜儿女情长,劳烦大人代向李清旗本转达下官问候之意。”
“唉,虽然说大丈夫国而忘家,但斯特林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刚强过矣!”
李清苍白着脸色,紫川参星在感叹——他们谁都没有发现斯特林统领今天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的,目光不时投向欢送的人群中,以后又失望地收回视线……
“我说,卡丹姐姐,你既然跟了这么远来了,为什么不上去跟斯特林大哥说两句呢?”
紫川宁不解地问卡丹。
卡丹戴着一个朦胧的面纱,一直凝望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斯特林的身影,轻轻摇头:“以我的身份,这个时候上去,会让斯君为难的……”
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到紫川宁的手上,她睁大了眼睛,透过面纱看卡丹秀美的面容:“你哭了……”
陪在她们身边的紫川秀无声地叹了口气,感慨:“自古以来,国家征程的背后往往是妇人的热泪,就算是以斯特林和卡丹这么优异的男女也不能逃脱例外啊……”
紫川秀一边深沉地思考、感慨,一边……
“大哥,你的手……怎么放在前面女孩子的……那个地方啊!”
“哦,我看她太伤心了,想安慰一下她……”
“啪!”的一个响亮的耳光,站紫川秀前面的一个女子怒容满面地转过身来:“流氓!想占我便宜!我丈夫跟随斯特林大人出征远东,为国征战,你竟然就在这欺凌我孤身女子!世界上还有没有公理!”
女子的话激起了众怒,群众们摩拳擦掌地包围了过来……
“哈,哈,哈,大家听我解释,很明显这是误会!”
“我一向是最热爱保卫家族的崇高使者的……哈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听我说,这完全是意外。”紫川秀一脸的严肃,正气凛然,“由于时间、空间、大气环流、地球磁场还有引力等种种因素作用下,刚才我的手无意之中与这位女士的背后下半身的突出部份,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位置重合——这完全是命运的安排啊,怪不得任何人啊……”
“哎呀,不要动手啦——阿宁、卡丹,你们两个去哪里?还不快帮我解释一下!”
“哦,我们只是路过的,不认识这个流氓,大家想干什么请便!”
“忘恩负义的家伙!哎呀,不要踢那个地方啦,好痛……救命啊!”
※※※
八月六日,瓦伦要塞争夺战到了最危急时刻,叛军经过十几天的连续攻击,终于在瓦伦坚固的城墙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十几万叛军“哇哇”高呼着从缺口涌入。
此时瓦伦城中早已经是全民总动员了,再无预备队可以抵挡缺口,远东军副统领罗波和林冰眼看着城外扑天盖地的叛军,相对苦笑。到此地步,确实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他们已经做好了自杀殉国的准备……
林冰举剑感慨地说:“唯一的遗恨是没有看到杀害大人的凶手雷洪死在我们面前……天理不公啊!”
罗波一把握住她的手:“等一下!”
“到这个地步了,还等什么?该不会是你想告白吧?”
“死婆娘,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叛军的动向很奇怪!”
确实,叛军阵中传出急促的锣声,听起来不像快要胜利的喜悦,旗子到处挥舞,传令兵来回奔跑,军官们大声吆喝,声音露出惶急。队列匆匆的进行调整,士兵们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非常慌乱……西北方向出现轰隆的声音!
两位本以为必死的副统领对视一眼,同时说:“难道援军到了!这么快?”心情激荡下,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西北方向出现军队!”
“是人类的军队!大人,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全部是骑兵!数量不详!”
“大人,看清楚旗帜了!是中央军!中央军,到了!”
“斯特林……是斯特林大人的部队!”
“万岁!总长万岁!中央军万岁!斯特林大人——万岁!”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们的话,骑兵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乌拉!”
确实无疑这是中央军冲锋的战号!罗波和林冰在惊喜:怎么来得这么快!
※※※
等大军出了帝都,斯特林把大军中机动力强的骑兵集中起来,组成十个骑兵师团,二十个步兵师团。然后他认为救兵如救火,不顾部属们反对,下令由军团副统领秦路率领步兵继续前进,而他本人带了骑兵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赶往瓦伦,结果创造了强行军的新记录:
仅用四天就从帝都到了远东瓦伦。
到达战场,斯特林眼见叛军由于匆忙掉头阵形混乱,马上下令:“全军给我冲!”
参谋们发出异议:“大人,敌我数目悬殊,我军远来已经疲惫——不如先进瓦伦休整后等大军到来再做打算如何?”
斯特林:“我军新到,士气正旺!叛军十几天久攻瓦伦不下,已失锐气,又因不知我军虚实而惊恐混乱——此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叛军阵营匆忙掉头,慌乱之下,只来得及调了六个以半兽人为主力的步兵方阵出来抵挡——只要能阻拦斯特林部队一阵,大军就可以从容集合布阵,以优势兵力围攻斯特林部队!
几千个强悍的半兽人挥舞着巨手,发出狂叫。
中央军巨吼:“乌拉!”马蹄如雷动,整齐的队列像一面黑压压的墙般急速压向半兽人。
万箭齐发,前排的半兽人纷纷倒地挣扎,发出惨叫。
叛军和城头观战的远东军都惊奇:“怎么斯特林的部队全部是弓箭兵啊,一边靠近冲击一边射箭,弓箭部队怎么能冲击呢?”
冲击部队到了离叛军不到一百米内,斯特林清亮的声音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前排换长矛!”
“刷”的一声,正在急速奔驰中的中央军骑兵同时卸下弓箭端上了长矛,其干脆利索整齐划一的动作显示出中央军不愧家族第一精锐部队,于急速奔跑中能做出这样的完美动作,令叛军心惊胆跳。
马速丝毫不减,骑兵们开始压低身体,长矛整齐地超出马身一米半。后半部的中央军骑兵依旧在放箭,增加叛军的伤亡和混乱。
两军越来越接近,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一声如雷巨吼:“乌拉!”
另一边同时在吼叫:“哇!哇!”
血战开始了!
凭借着巨大的冲击力,骑兵用长矛毫不困难地刺穿半兽人坚硬的身体——有的甚至把两三个一起刺穿挑起来——第二排的半兽人开始用木棒、铁棍反击,将骑兵打落马下,后面的骑兵又换上了适宜近身作战的马刀把半兽人劈成两截……
一瞬间,几百名人类士兵滚落倒地,他们在远方苦苦思念的亲人将再也难以见到他们,同时上千的半兽人被刺死、砍死……
后续的部队丝毫不乱不惧,冲击不断,顷刻间已经全部冲入,混战开始!
斯特林部队在人数上也有绝对优势,武器装备也远远优于叛民的木棒、铁锹。
为了对付半兽人的巨力,人类的士兵往往是采取阵形作战,三人一组对付一个半兽人,以有组织杀无组织,配合无间。叛军毕竟是草草成军,面对这种考验协作和勇气的混战更难以抵挡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正规军,只能各自为战——不到十分钟,六个半兽人师团被冲散,四处溃逃。
斯特林一声清啸,散乱的部队阵形梦幻般重新组成威严的方阵。
“不必理会溃散的部队,往敌人的大本营冲击!”
受到初战胜利激励的士兵又发出一声呼喊:“乌拉!”如同饿狼般扑向刚刚从攻城战中撤回,根本没来得及组队的敌人主力部队。
看到杀气腾腾的骑兵不到一会就把强悍的半兽人杀了个寸甲不留,有很多蛇族、龙族、矮人已经开始脚底抹油了。
他们毕竟是乌合之众,胜利的时候显得气势汹汹,战局稍有不利就惊慌失措,只想逃跑。
剩下的人呆着,有点犹豫:是听从军官们的吩咐去列队挡住冲击,还是学着人家的样子一起跑路……没等它们想清楚,骑兵已经冲进了它们中间,惨叫连声响起,于是大家都不再犹豫了!
蛇族:“古来古的米!”(跑啊!)
半兽人:“哇啦哇啦可!哇家!”(你们这些懦夫!我也跑!)
矮人:“里轰特!米里轰特!”(投降!我们投降!)
龙人一声不吭地大步开走。
叛军中唯一的正规部队是雷洪的师团,但他们在前三天就开走了,去对付远东那唯一没有叛乱的两个行省:得亚行省和伊里巴特行省。他怎么样也想不到,几十万的叛民居然被不到五万的骑兵给打成这样狼狈……
八月十一日,一个几乎跑断马脖子的信使给帝都带来了全城欢呼:“瓦伦报捷!杀敌七万一千,俘虏十一万六千,叛军溃败一百公里,斯特林大人衔尾急追!瓦伦要塞安然无恙!”
总长紫川参星下令,全城为阵难将士祈祷默哀五分钟。
统领处下令:正式任命斯特林为中央军统领(取掉了代理二字)。
默哀过后,是百万群众狂欢之夜——斯特林的名字每次被提起,都会引起万人欢呼:“万岁!”
酒馆里为祝贺大捷和“愿斯特林大人永寿!”碰杯三百万次!
帝都啤酒、鲜花、鞭炮、护身符、彩球的销售额巨长,大大促进了有效需求,致使从去年起就一直委靡不振的经济指数大幅度上升。
精明的书商当晚就来赶版:《名将斯特林传》、《我与斯特林,不得不说的故事——李清旗本绝对隐私》、《走下神坛的斯特林》。
记者为了显示报纸比出书快的优势,赶紧采访写出《朋友眼中的名将斯特林》、《我身边的伟人——斯特林邻居访谈》、《我和斯特林吃饭的经历》、《当时我就知道他是名将了——斯特林幼儿院老师称从斯特林撒尿姿势就可以预见伟人》、《当年他还给我递过纸条呢!——斯特林大人中学同桌女同学刘美丽小姐申明:我没有爱上他!》
也在帝国历七七九年八月十一日当晚发布的另外一条消息却无声无息,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只在《帝都晚报》的寻物启示栏目下的一句话新闻里面:“鉴于远东战事紧张,统领处拟委派预备役副统领紫川秀阁下前去摩索夫、基新、安幸三行省召集预备役士兵组建应变军队,新军命名‘秀字营’。”
帝国历七七九年八月十三日,在烈日炎炎下,负有拯救家族于“水深火热危难”使命的一行人离开了帝都,目标是家族中心腹地的摩索夫、基新、安幸三行省。
“大人,热死我们了!大热的天叫人家去赶路,让不让人活啊!”
“大人,罗明海总统领阁下是不是跟您有仇啊?叫你去干这种最辛苦的招集民军的事情,还把我们都给连累了!”
“你们不用说了,那白痴根本没在听!你看他又在对着张《帝都日报》傻笑了!大人,究竟有什么这么高兴的啊?”
“哦,白川你看,我上报了,还头版头条耶!好多年我都没上过头条了啊!”
“让我看看,根据名将斯特林大人从小到大的某好友称:斯特林大人从小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每年都得三好学生拿奖学金,从小就立下了报效家族的伟大理想。这个神圣的理想犹如一盏明灯,指引斯特林大人的前程方向,使得他鼓起勇气克服任何艰难险阻,终于成为一代名将!斯特林大人的立志道路教导我们:有志者,事竟成,理想是人生的灯塔和方向!这是我们无数有志青年学习的榜样和楷模……大人,我没看到你的名字啊?”
“哦,那个‘某好友’就是我了。不过我的原话可不是这样的啊,我告诉记者斯特林从小就不学好,经常逃课跟帝林一起去打‘街头霸王’,打输了他就耍无赖不付钱就跑!考试也是靠抄帝林,但帝林也不是什么好鸟,结果两个人就一起年年不及格,老师经常骂他们:错都错得一样!怎么写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
两天后一行人来到基新省区首府,该省的“预备役部”(简称预武部)长官金昌副旗本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金昌三十岁上下,看起来样貌端正,谈吐不俗——第一次见面,罗杰、白川等人就对他有种很面熟而且很痛恨的感觉,他的笑容跟某人太像了!
“不知贵省预备役民军集结情况如何呢,金副旗本?”
“哦,秀川大人请放心!我省对于国防大务从不耽误,坚持每周集训操练,进行军事化管理!大家精神饱满,信心十足,时刻等着家族的第一声呼唤,就为国奔赴沙场,热血沸腾,不惜此身……”
紫川秀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哦哦,现在我问的是,已经集合了多少人了?”
“自从闻知远东乱起、下贱无耻之徒肆虐我家族神圣的领土,下官为此而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恨不能肩生双翅飞到万里外远东,亲身与叛军一决死战!但奈何下官是家族守备官员,不奉命不得擅离职守,只能将满腔激情投入到紧张的预备役编制工作中去,以实际行动表达对家族的一片赤诚忠心……”
“好好好,我很理解贵官高尚的爱国情操,但是究竟集合了多少预备役部队呢?”
“经过我们预武部全体成员不眠不休的辛苦工作,预备役武装集结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成绩是显著的!当然,人非圣贤,我们工作中也会难免存在种种缺点和不足,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这是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关系,成绩和贡献是主要的,是主流,是大局,缺点与不足是次要的,是……”
“到底集结了多少部队!”
金昌犹豫了一下,小声在紫川秀耳边说了句话。
紫川秀跳了起来:“就这么点?”
“呵,贤明如大人应该明白我们下面预备武装部工作的艰苦,办公经费严重不足,福利没法发放,奖金不能保证,就连公费吃喝我们也只能规定每人每周报销不得超过三十次……辛苦啊!然而,就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广大预备武装部工作人员还是发扬了艰苦作战的作风,取得这样的成就,实在是不容易啊。”
“但是也实在太少了点吧……”
“久闻秀川大人通晓军事,贤明如大人,当然会知道‘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我们集结的部队虽然在数量上是……是那个点,但我们在质量上占有绝对优势!精兵一百胜于庸兵一千啊!我们集结的士兵平均年龄是三十一岁!在结构层次上搭配科学,既有久经沙场、富有经验的熟练战士,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猛小伙子——绝对的精锐之师啊!”
“既然这样,那贵官就叫他们来操练一下吧!”
金昌正要领命而去,紫川秀又叫住了他:“打听个事情,贵官不会是现役的副旗本吧?”
“哦,下官本来是预备役的,后来远东事变后才加入现役的,大人,您……”
“哦,我也是预备役转的……”
两人“呵呵”一笑,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原来你也不是好东西!”
白川对罗杰小声说:“你不觉得这个副旗本,实在很像某人吗?”
※※※
操练场上,看到集合的“精锐之师”,几个帝都来客都傻了。
白川看得呆了:“怎么这么多拄着拐杖、牙都掉光了的老头子在排队?你看那个,连走路都要人搀扶——不好,走了几步后怎么就躺地上了?”
金昌解释说:“哦,王老的心脏病犯了,让他躺一会就没事的了!大人请看,这可都是身经百战,富有作战经验的老战士啊!甚至有的人还参加过四代总长对流风家族的大讨伐呢!都是我们紫川家族德高望重的无价至宝啊!”
罗杰也呆了:“那边还有堆小毛头,我看最大不过十五岁,最小的……喂,小子,别靠近我,我的裤子不是给你擦鼻涕的!”
金昌:“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年轻勇士了!他们虽然看起来还嫩点,但只要经历过几场战火的洗礼,必将会变得十分骁勇的!年轻人有无限的可能啊!绝对不能小瞧年轻人!”
明羽愁眉苦脑:“我看他们连一场战火也经不下,贵官所说的三十一岁的平均数字就是这么来的?有没有真正的二三十岁的壮年男子?”
金昌好像受了很大的侮辱:“明羽大人怎么能说这种话?你看,那不就有个壮年男子吗?正是三十岁!”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个独臂汉子正坐在凳子上把他一只假腿卸开来……
紫川秀转头对金昌说:“贵官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来开养老院、托儿所,还有伤兵收容所的。”
※※※
一行人回到住处,大家唉声叹气。
“怎么办,大人,统领处给的集结期限是九月啊,我们没时间了!”
“大人,我有个提议,要不要下令给那个该死的金昌,叫他一个星期内征集完毕?”
“这些该死的官僚!靠他们是靠不住的,看来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大人,您在写什么?”
紫川秀:“白川,你过来,你有没有把超短裙带过来?”
※※※
第二天,基新行省首府大街小巷到处出现了白川身穿超短裙的妩媚照片广告海报:
“机会千载难逢!男人万万不要错过!
旅行团报名!欢迎青年男士踊跃参加!
帝都三日游!名胜古迹,辉煌无比!令您大饱眼福!
清纯学生妹白川小姐,将向您倾吐一片真情,愿与您度过一段难忘的激情时光!
车费、食宿全免!不收分文!
你不敢相信?但这却是事实!
心动不如行动,来吧!错过了,您的一生会因此后悔的!
请携带有效证件与我们联系。
地址:凤系宾馆一二三号房
联系人:紫川秀、罗杰、明羽”
三天之内,以基新行省首府中心为半径的三百里之内,所有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流氓、色狼、小偷、骗子……全都被吸引聚集在了凤系宾馆的大门口排成了长队,为抢夺一个好位置,他们相互间甚至还大打出手。
这群人共同的特征是:年青、精力旺盛、身体强健,还有热爱打架捣乱——“秀字营”的招兵行动之后,基新行省当年的社会治安形势大为好转,特别是盗窃、抢劫、打架等恶性刑事案件的发案比率直线下降。
对于他们,紫川秀副统领是来者不拒,三天没到,就完美地完成了统领处交付的召集预备役的重任,带着家族未来的最强“军队”浩浩荡荡前往帝都。
这一天,在历史上的记载是帝国历七七九年八月十八日,紫川秀第一次完成了补充兵员的行动!这个非常吉利的日子,预示着这支军队的前途将会无限美好的!
一行人回到帝都后,白川从统领处拿回了空白的旗帜欢喜地说:“大人,统领处批准我们给自己的新军起名了!”
“好!我提议这支部队就叫罗杰敢死队如何?”
“我呸!叫罗杰‘赶死队’还差不多!当然是叫帅哥明羽组了!”
“这娘娘腔有够恶心!白川,两个名字你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我想叫白川红粉军就很好听了!”
“真是低品味——大人,您的意见是……”
“哎呀,大人你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紫川秀在一边已经端端正正在旗帜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秀”字!
“好了,以后我们的军队就叫‘秀字营’了!我有种预感,这支部队在将来一定会……哎呀,你们在干什么,玷污军旗是死罪的啊!”
在家族历史博物馆珍藏的秀字营的大旗,是很珍贵的历史研究史料,具体是这样的:
“罗杰赶死队
第一帅哥明羽
秀字营
罗杰是色情狂!
骚包明羽
紫川秀是白痴!
美女白川”
※※※
瓦伦会战后,中央军统领斯特林没等到副统领秦路率领的中央军步兵部队前来会集,只等把伤兵安置完毕,他马上亲率三万中央军骑兵主力,直捣叛乱中心云省。挺进速度之快,几乎到了可以称之为冒失的地步,引起帝都一片惊呼:“莫要再来一次赤水滩!”昔日三十万紫川军也就是在云省的赤水滩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的!
来自总长府和统领处的加急传令几次追上斯特林,让他“小心谨慎,稳打稳扎!”在他们看来,以三万人的弱势兵力就敢于冲入台风中心的叛乱省区,这简直在找死!家族实在再也经受不起第二个赤水滩了!
但是一向稳重顺从的斯特林这次却一反常态,只是匆匆写了几行字回报统领处:“战机稍纵即逝,将在外,君有令而不受!”仿佛他忙得连写解释理由的时间也没有了。
此时的帝都城中唯有紫川秀和帝林明白斯特林的用意:
一、由于远东叛乱发展得极为迅速,以致实力雄厚的百万远东军看起来像在一夜之间完全垮掉的。斯特林判断,在叛乱的省份中必然还存在着大股的边境守备队和边防军,只是由于被叛乱民众分割、包围而无法动弹,如果能将他们会合,积少成多下,将是一支可观的武装力量。
二、远东还有得亚和伊里亚两个省份还掌握在紫川家族的守备队手中,因为在这两个省份居民都是以人类为主,不受其他种族的叛乱所动摇。但从俘虏口中得知,叛军头目雷洪已经率领了十五个师的强大兵力开去对付他们,无论从军事战略还是人道主义的角度来看,斯特林都有义务去援救在这两个省份中被叛乱重重包围却对家族始终忠心不改的五百万居民。
三、第三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目的,从瓦伦城败退下来的几十万叛军已经成为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叫他们惊恐万分——用紫川秀的话说是:“看到这种场面不知道趁机赚便宜的就是白痴了!”
斯特林也深知这种机会难得,如果让几十万叛军得到喘息机会重又杀回头,远东叛乱将旷年月久,等到家族军队与叛军都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如果外面一直虎视眈眈的流风家族或者魔族来插上一脚的话,就将大势去也!
但是根据此时斯特林手上的力量,根本没有能力打包围歼灭战,兔子急了还会咬狗呢!
几十万败军逼急了反扑回来,三万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这时候他想起了六年前紫川秀与流风西山的作战……
每次等惊魂未定的叛军停下准备休息进食,斯特林的骑兵追击队马上就出现,几千把马刀迅雷不及掩耳地杀进还端着碗的叛军士兵中间,叛军士兵们大败之下,人数虽然多,却根本无心应战,“哗啦”一声几十万军队扔下碗就四散逃跑。
斯特林的骑兵也不加拦截,他们只是全力围杀那些停留原地进行抵抗的——这样的傻子本来就不多,后来一个也没有了!还有那些跑在最后面的(这给叛军士兵们很大的安慰,跑不过人类骑兵没关系,你只要跑过自己的同伴就行了!)
同样的过程重复多次后,看到斯特林的骑兵就跑,这几乎已经成了叛军士兵的条件反射。
他们已经习惯了,还总结出种种规律:
早餐前杀过来最好,这个时候空气清新、精力充沛,最适宜长跑,还有利于增进食欲胃口大开,有益身心健康……
午饭时间过来嘛,马马虎虎,我们可以接受。五千名人类骑兵挥舞着马刀喊打喊杀追在后面,几十万奇形怪状的各种族叛军,端着饭碗漫山遍野地夺路而逃,有的甚至锻练到了能边跑边吃……
“我们最不能忍受的是斯特林晚饭后偷袭!”叛军士兵们宣称,“这是最不人道的勾当!”肚子里面塞得满满的,还得满山乱跑乱跳,你想想这是多么痛苦啊!
在追击过程中常常会出现这种场面:跑着跑着忽然一个半兽人停下脚步捂着肚子打滚直叫唤——它跑得阑尾炎了,害得追击的骑兵笑得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
如果仅仅是在吃饭时间也就罢了,但事实证明斯特林对于叛军真是“礼仪周到”而且“关怀备至”。早上起来他会过来道“早安”,中午他会来“问候”,下午他会请大家“吃下午茶”,晚上睡觉前他还会过来说“晚安”!甚至在半夜他还会“关切”的过来看看大家睡得是否安稳——当然,方式是粗鲁了些:几千把马刀挥舞着,表达着“亲情”和“友好”。
斯特林的出击越来越频繁,往往一支部队刚刚离去,另一支部队已经出现,结果有很多筋疲力尽的叛军士兵宁可做俘虏,也不愿意再跑了,其余的人在奇怪:“难道斯特林的部队就从来不累的吗?”
斯特林把三万骑兵分成六队,每队五千人,轮番出击,所以每支部队在出击时候都保持有充沛的体力,而且他也特意叮嘱:“不必赶尽杀绝,要让叛军有路可逃。”就凭借着骑兵机动力强的优势,无论叛军如何狂奔乱跑,斯特林都保持着主力离他们不到十公里的距离。
以弱势军队追击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居然还自己分散军队,这实在是违背了军事学上的任何常识。
这种安排若不是出自名将斯特林之手,而且还取得成功,定会给后世所有的军事学家、战史学家异口同声地痛骂:“蠢材!”现在他们只好叹口气说这是“奇迹”,然后再七手八脚地忙乱着找理论依据来证明斯特林统领的英明过人。
反正任何事情只要发生了,总会有老资格的历史学家出来说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斯特林本人却知道这场追击看似危险,实际却是安全的:在这样的穷追猛打下,就算叛军想耍什么圈套或者埋伏也是有心无力的——叛军的联合军队一天遭受十几次偷袭、骚扰,食不能进、睡不能眠,人数和士气都在一天天地衰弱,他们根本没有设圈套的空暇和余力,整天就忙着跑了!
这场被后世称为“远东大赛跑”的追击战役途经远东六个省份,三千多公里,历时二十三天——自八月十二日叛军在瓦伦城下还号称“百万”(根据远东军副统领罗波和林冰的估计,至少有七十万),到九月五日只剩不到十万叛军狼狈不堪地退回叛乱源头的云省。
斯特林就是这样为家族军队在赤水滩的败绩复了仇雪了耻,几十万的叛军部队就像是土豆皮般地给他一点点地“削”去了。
人们仿佛看到,一颗耀眼的新星正冉冉升起于大陆的远东边陲!强烈的光芒照耀下,从大陆最东方的魔族王国的魔神堡皇宫一直到最西方的流风家的首府远京大会场,从帝都的统领处到远东的叛军山洞和树林……大陆上各地的人们用各种语言、各种心情、各种神情却重复着同一个名字:“紫川之虎”斯特林!
※※※
帝国历七七九年的九月上旬,应统领处的征集令,来自家族五十六个行省的第一批二十万应征预备役后备军部队集结于帝都,将要奔赴远东沙场。
预备役的军官和士兵们来自不同省份和地区,操着古怪的口音和方言,留着吓人的大胡子,服装更是千奇百怪:城市的贫民士兵衣裳褴褛活像乞丐;公子哥儿穿着华贵的燕尾服风度翩翩,像是来出席晚宴;乡下的土贵族披着生锈的战甲,历史悠久得让人怀疑是从博物馆珍藏中偷出来的、骑着的战马已经有资格进敬老院安度晚年了;紫川秀甚至有一次还看到有个老头扛着把五十公斤重的大砍刀吃力地走着,一步一喘气,他满怀恶意的猜测:“他拿这把刀干什么呢?就算是用来自杀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们举着各种恐怖的旗号列队参加检阅仪式:什么“死神敢死队”啊、“骷髅复仇军”啊,甚至从洛克辛威行省过来的队伍就起名叫“斩尽杀绝义勇军”。
单就外在表现而言,他们比前线的将士勇猛十万倍,而他们的信心更是前方将士的一百万倍,整天挥舞着手杖不屑地说:“远东那些贱民,根本不必要劳动我们贵人动刀子!大爷我只要动动手杖就把他们全部钉死了!”
罗明海总统领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有涵养很能忍耐的人,他现在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检阅一大批来自天南地北的征集部队:每个歪歪扭扭的步兵方阵从主席台前正步走经过后,光秃秃的阅兵场上总要留下一大堆鞋子(列队操练时候,后排的士兵把前排士兵的鞋子给踩了下来)。
参加检阅的其他官员一个个都神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色发青、肝胆俱裂,唯有罗明海总统领能不动声色地给鞋子的前任主人们训话,赞扬他们的“勤于操练,不忘国防大业”,感谢他们的“赤胆忠心,在家族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并且激励他们“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士兵们回礼,高呼“家族万岁!”、“总长万岁!”就好像那摆在光秃秃的操场上被太阳正晒着的鞋子根本不存在——罗明海实在觉得自己修养好得像个圣人!但是九月十日这天,当从基新行省过来的民军穿着休闲装,抽着雪茄烟,三三两两逛街似的吊儿郎当走过检阅台时候,“圣人”终于也忍耐不住了!他们的旗帜被涂抹得像抓鬼符似的,非得拿放大镜仔细观察,才能隐隐约约看到旗帜上写的好像是个“秀”字……
“上面那个脸色发青的老头是谁啊!怎么觉得好像很面熟啊!”
“你真笨啊!难道你就从不看新闻的吗?那是罗明海总统领啊,大人物啊!”
“哎呀,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秀字营’旅行团还有这样的节目安排哪?早知道我把相机拿来合影了。”
“总统领大人,笑一下,好!”
“哎呀大家快看,总统领会笑的耶!笑起来鼻子还一动一动的,好稀奇哦!”
“你看你看,他还会说话的啊!两片嘴唇一开一合的,就像条快渴死的鱼!喂,你去哪里?”
“机会难得,我去找总统领签个名!”
罗明海抑制着怒火,尽可能平静地问紫川秀:“贵官能否告诉我,下面的那些是什么?”
他一手指着下面的民军,那手势就像指着人行道上的一坨狗屎。
紫川秀肃然起立,给了总统领一个高度概括而且无比正确的答案:“人!”然后迅速从后门跑掉了。
深沉的罗明海并没有当场发作,他只是斜眼藐向在旁边参加检阅的监察总长帝林,然后抬头望天开口(仿佛他在跟上帝交谈而不是跟监察长帝林说话):“对于紫川秀副统领在征集民军工作中明显的玩忽职守行为,监察厅将采取何种意见?”
帝林一笑,喝了口浓茶,淡淡说:“有性格,我喜欢。”起身离开了检阅场,故意不看罗明海的脸色已经胀成了猪肝颜色。
紫川秀狼狈不堪地跑回家,长吁一口气:“好险!差点当场给罗明海抓住!”
紫川宁给他端上一杯热茶:“听说我们的总统领罗明海大人在阅兵场上忽然高血压发作昏倒了——跟你没关系吧,大哥?”
“天气好热,总统领是高血压,又那么操劳,应该注意保养身体啊!”紫川秀一副很痛心的样子,心里在企求所有认识的无论相信或者不相信的神灵:保佑保佑,最好总统领就此一病不起,死翘了算了!
白川急急忙忙地进来:“大人,不好了!我们的士兵又兵变了!”
“他们有完没完?上个星期一埋怨伙食不好,星期三说没有艳舞看!已经兵变过两次!现在他们吃好的喝辣的还可以每晚去看脱衣舞,还要吵兵变?”
“哦,大人,他们说跳舞的小姐身材不好,不够那个……性感!这群混蛋,居然说要让我去跳那种舞蹈!该杀!”
白川怒气冲冲,忽然又有些扭捏:“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群混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我呸,什么眼光!真是的,当兵不到三天,母猪也变仙女了!”紫川秀不理白川的脸色,自顾说,“不过作为长官来说,应该体惜部下,不然将来谁来为你卖命啊!白川,不如你就做出点小小牺牲——这完全是为了家族大业,为了远东早日恢复和平,为了人民的期望……”
“大人,拜托你以后在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语时候,口水不要流出来好吗?一点说服力没有!”
“哦,我想到家族大业,心情太过激动了。总之我会尽量满足那些将要奔赴沙场为国征战勇士的要求的!他们还要求什么啊?”
“他们还说要紫川宁小姐也来跳艳舞……”
“……”
“大人,您没事吧?”
“通知我大哥帝林,叫监察厅的宪兵去镇压这群下流痞子——全部杀光算了!”
※※※
瓦伦会战后的第二个星期,继斯特林之后,家族统领明辉率领来自家族西部边境的强大军团黑旗军也通过了瓦伦要塞,进入远东平叛。
本来原定是由方劲指挥的,但是他突发疾病不能领军,只有改由明辉指挥黑旗军了。
自从明辉军团进入远东以来,家族统领处就面临着两个极端不同的烦恼:一边是斯特林指挥的中央军在北路狂飙不止,拉都拉不住;另一方面是明辉的南路黑旗军如同老牛拉破车似的缓慢不前。
两个星期过去了,十二万黑旗军居然还是停留在瓦伦城外的第一个省区伏名克来回磨蹭,跟小股叛军打打停停,走一步又退两步。紫川秀形容明辉的速度是:“一头健康的蜗牛都跑赢他了!”
总统领罗明海恨不得飞过来在明辉屁股上抽上几鞭,但是明辉本人却振振有辞:“如果因为贪功冒进而再蹈赤水滩败绩,谁来担负此责任?”
没有人负得起这个责任,于是明辉磨蹭得更加理直气壮。在与可怕的流风霜作战时候,他因为小心谨慎和跑得快而得以“不败”,现在他似乎要把这种谨慎的精神发挥到极点:每一个山头都有可能是叛军的巢穴,每一个树林都可能有伏兵隐藏,每一条道路都可能有设下的陷阱,甚至随便掀开路边的一块石头,都可能会蹦出两三个神出鬼没的叛军士兵冲你诡异地咧嘴一笑。
但绝对不能说明辉在无所事事,碰上十几个从瓦伦城下败退下来的迷路的散兵游勇,他大笔一挥:“遭遇叛军主力二十万!”一个哨兵被草丛里的蛇咬伤,第二天明辉就赶快报告统领处:“蛇族大规模进袭!我军伤亡惨重!需要停止前进,进行休整!”
到后来统领处拿着明辉的战报简直是哭笑不得:“我军第一天杀蛇族一百万,第二天杀半兽人两百万,第三天杀三百万……”相比之下,斯特林的瓦伦大捷简直不值一提,整个远东所有种族数目加起来再乘以二都不够明辉在两个星期内杀的!可是前面却偏偏仍然还有“五百万叛军在顽强阻拦”他的前进!
相形之下,斯特林的战报就显得可信了许多,闻者动容泪下……
“致以最高敬意之家族统领处总统领罗明海大人:
我军已于九月十五日到达云省赤水滩。
中央军代理统领斯特林”
云省赤水滩并非军事要地亦非战略要塞,但军务繁忙的斯特林统领(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正式统领了)却特意破例抽出时间来给统领处写战报,表明此地重新被家族军队所控制,具有多么重大的历史意义。在帝国七七九年的夏天,这个小得在地图上都懒得标示的地方带给紫川家族噩梦般的惨痛回忆。一个月前,三十万精锐的家族远东军就在这个被河丘分割得支离破碎的狭窄平原上与五十万叛乱民众、十五万雷洪叛军展开了百万人空前规模的大会战。
家族战历学者唐川曾如此的评价赤水滩:
“就在此地,紫川家族失去了二十三万忠诚而善战的士兵。紫川家族对远东地区长达两百年的统治、七代人的光荣与梦想、称霸西川大陆的资格……一切的一切,都在雷洪军队出现在赤水滩平原的那一刻,被马蹄无情地粉碎了。由于在赤水滩败战导致紫川家族实力上的衰弱,也是引起家族后来一系列灾难的原因。赤水滩也可以称为紫川家族由强而衰的一个命运转折点。”
斯特林被眼前的修罗场所震撼。
山脚下的广阔平原,目光所及,到处是披着残破战甲的尸体,家族最引为骄傲的铁甲骑兵的下场就是这样的曝尸荒野。不知是出于仇恨还是炫耀,赤水滩会战的胜利者们并没有好心到给失败者掩埋残骸,隔着几公里远,空气中传来的浓烈的腐尸臭味就让人难以忍受。
密密麻麻的断枪残矛一直蔓延到天边,远方一面残旗斜斜的立在夕阳中,晚风“猎猎”卷起旗布,还隐隐可见“远东第××骑×军”字样。旗犹在此,持旗的战士却早已化成了白骨。
大群大群的食尸秃鹫扑天盖地,此起彼落,哇哇的怪叫着仿佛在庆贺它们的好运道。
斯特林一阵无名火发,拿出箭飕飕射掉了几只怪叫的秃鹫,怅怅地吁出口气。
身后的高级军官们不安地看着平日这位稳健冷静的青年指挥官,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暴躁。
“停止前进了,为友军掩埋遗体。他们为国战死,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曝晒荒野。”
军官们一阵骚动,第三骑兵师旗本马远提出:“大人,这样会耽搁很多时间的。我们会追不上叛军的。”
斯特林冷冷说:“现在我们就追得上吗?”
十天前,斯特林带领两万中央军骑兵追击叛军主力进入云省。
自从追击进入云省以后,叛军就像鱼儿得了水般灵动,这里是他们的地头,他们的家乡,他们熟悉这里的地形就如同熟悉自己的房间一样。
相反的,云省陡峭的高山和崎岖的山路却让追击的人类骑兵举步为艰,再加上地形不熟,经常发生整路大军早上在云幕中动身起程,在崎岖盘旋的山路上七转八转下,辛苦一天直到暮色降临,于是大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前天晚上睡觉的篝火堆前。
他们前进的唯一向导是一本二十年前的《远东旅游手册》:在标有公路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大河流,说有桥梁的地方只剩下几个木桩子,还说某地“风景优美,环境宜人,最适合野外露营!”结果当晚要不是跑得快,两万大军就要被泥石流给活埋了!
斯特林恨恨地发现:这本错漏百出的地图册是盗版的!
斯特林也考虑过雇佣当地的土著向导,但是无论他出多高酬劳,村民们也只是冷冷的像白痴似的(或者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那种呆滞的眼神叫人心头发麻。
好不容易有个半兽人老头“自愿”为大军领路,结果却把一个中队的骑兵领进了沼泽地里,连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于是斯特林只得打消了雇佣当地向导的主意,眼看着敌人的溃兵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在视野里消失……
大军前进缓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地民众对家族的敌意。
远东大叛乱发起于沙罗省区,却是在云省获得最大的发展:当起事的消息一传到,全云省团结得如同一个人似的迅速响应,青壮年马上抄起简陋的武器向当地驻军扑上去,随即围攻行省首府,将被围困的十几万人类军民全部屠杀完毕。
行省总督红衣旗本杨力城破时候投降,结果被叛军折磨了足足三天才终于开恩把他杀了,可以说,全省上下不是叛军就是叛军家属。
尽管斯特林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云省居民对他们到来的欢迎是这般的“热烈”——十二小时内前锋斥候队遭遇了上百次攻击、偷袭、陷阱,规模从上千人的大队伍到一两个人的自杀性攻击。
队列前进时候,时而草丛里射来只冷箭,时而树林飞出只标枪;大军停下宿营时候,周围更是锣鼓喧嚣,没有一刻安宁;当派哨兵去查的时候,要不是什么都找不到,要不就是派出去的人无一回归。
斯特林查看战俘的时候,深感震惊:几乎全部是老幼妇孺的平民,没有一个青壮年男子。她们的男子干什么去了?答案是很明显的。
斯特林这才明白,为何以当日罗波的老谋深算辅以林冰的勇毅,再加上远东军士兵的英勇善战,还是有了赤水滩的败绩。
当一个种族已经下定了殊死的决心来反抗的时候,他们所爆发出来的破坏力量是非常可怕的。
斯特林曾思考:“什么原因,使得紫川家族在对这片土地施行仁政两百年后,却使得土地上每一个活着的生灵都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地来反对我们?我们错在哪里?”但身为家族忠实臣子的良好自觉却阻止了他继续寻找答案。
斯特林一直信奉着这样一个观点:“军人不应该干预政治。军队有了思想,那是亡国的先兆。”
马远马上闭嘴,军官们交换个眼神,明白今天斯特林大人的心情很不好,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去触霉头,只是大家都有点摸不清楚斯特林的打算:既不追敌,难道是准备撤退吗?
军官们早想撤退了,这么一支全部是骑兵的孤军弱旅前进得太过深入了,把步兵和补给全都远远地抛在几千公里后面,方圆一千公里以内除了叛军还是叛军,杀不完的叛军,各种各样的叛军:粗鲁的半兽人、阴险的蛇族、爱放冷箭的矮人族、残忍的魔族、狂啸的龙族……
支持全军继续前进的唯一动力是斯特林坚定的意志,他以中央军统领之尊,与士兵同衣同食,啃着难以下咽的野菜,在泥泞的草地里打滚,就像普通一兵似的战斗,夜里不辞劳苦、事必躬亲,查岗、轮哨,每晚最后一个入睡的是他,每天最早起来的,也是他。
士兵们热爱斯特林,全身心地拥戴他,死心塌地的执行他发出的每一个命令。
中层军官们却感到了危险:无论部队士气多么高昂,军队毕竟不能光凭士气打仗,不停的有军官前去劝说斯特林:
“大人,是该撤的时候了!”
“我们已经立下了很大的战功,打垮了几十万叛军了,功劳够大的了!”
“大人,让军队休整一下吧,他们已经连续战斗了将近五十天,跑了五千里路了!”
每次来人,斯特林总是很认真地倾听,不时发出赞同的语句:“嗯!”“是这样的!”“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但一说到明天行动安排的时候,他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按原计划不变。”
于是军官们怨声载道,有人认为斯特林太刻薄,有人认为斯特林是为了立功升官而拿士兵的性命去当筹码,甚至统领处罗明海也三天两头来信警告他:“贵官究竟所为何事!一意贪功冒进,若有类赤水滩之事,军事法庭正为尔设!”
面对部下的误会、统领处的责难,斯特林不发一言为自己辩解,在他心目中,一己荣辱实在微不足挂齿。
他苦闷的是为何打了那么多的胜战,打垮了一路又一路叛军,局面却没有一点改善。远东依旧烽火处处,叛乱依旧此起彼落。
正如帝林在来信中所言的:“百胜不足扭乾坤,一败则致祸不复。”他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如履薄冰,以微薄的兵力牵制、威慑几十万叛军,还有几百万想成为叛军的远东民众,只能胜,不能败!
虽然说已经打垮了几十万叛军,但斯特林却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叛军是条九头龙,砍死一个,又长出来几个!他们垮得容易,但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聚集起来也很快,究竟决定性的战场在哪里?
于是他坚信,平息叛乱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捣叛乱源头,与叛军决一死战,将叛乱的根源一举消灭!现在叛军虽大败,显得十分衰弱,但斯特林却深知:叛军实力依旧雄厚,他们只是被斯特林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进攻给打懵了!等他们回过神来,以后家族要平息叛乱,将要付出百倍的鲜血代价。
在这个时候,唯一理解斯特林的只有紫川总长紫川参星了,他来信给斯特林,只有一句话:“吾忧卿解,卿心吾知。”
读信时候,斯特林忍不住地热泪盈眶:付出虽然不求回报,但自己为家族这一片鞠躬尽瘁的良苦用心总算被总长所理解。
人生在世但求一知己,沙场鏖战的艰险、鞠躬尽瘁的悲壮、日日夜夜的操劳、不被了解的痛苦,现在看来全都没有白费。
一阵犹豫后,第一骑兵师的指挥官文河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大人,那然后我们……”
斯特林没有回答,他转身望向身后黑压压的士兵们:士兵们饥饿、精瘦、疲惫,衣裳褴褛,笔挺的制服已经被撕成一条条的,行路像是幽灵不像是人,战栗的手只能勉强持矛握枪,瘦得仿佛一队身披铁甲的骑士骷髅骑着骷髅马,与当日从帝都气势昂扬、盔甲鲜明的出发时候相比,已经变得大不相同了,这支部队变得多么的小啊!
看着一张张年轻而憔悴的面孔,一双双坚定的眼神,想到还有更多的同样年轻而坚定的小伙子已经长眠在远离亲人和爱人的土地上,从瓦伦要塞的城下一直到云省的赤水滩的三千多里路上,平均每五十米就竖立着一个帝都子弟的十字架。
斯特林突然有一种惶恐:他有什么权利,让这些孩子为他的固执付出生命的代价?
利用士兵们对自己的爱戴,将他们引向死亡之路,这是否是一种罪恶?
为了家族的强大统一,为了远东早日恢复和平、化剑为犁,中央军做出的牺牲是否已经太大了?
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真的有一场能够转变整个远东战局的决定性会战吗?
这样的军队还能经历一场会战吗?
转身面对全军,斯特林沙哑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一个士兵的耳朵。
“士兵们,在我们面前长眠的是家族的远东军的同胞,他们英勇作战,为国捐躯。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为他们掩埋遗体,然后……”斯特林闭上眼睛,两滴热泪慢慢滚下:“我们撤军。”
士兵们起了阵骚动,但在良好的纪律约束下,没人喧哗。
“士兵们,一个多月来,你们经历会战七次,野战二十五次,突击战两百一十一次,无一败绩!你们击败敌人的数目,是你们自身二十倍!你们的表现,令整个紫川家族骄傲,在天涯海角为家族鹰旗增添了荣耀!青春不会荒度,热血无谓浪费。请相信家族,不会忘记各位的忠诚和勇气!也请各位,一如既往的努力,在此危难之季,紫川家族需要你们!我谨代表家族向各位说一声:辛苦了,弟兄们!紫川家族感谢你们!”
斯特林庄严地向全军一个漂亮的敬礼,回应他的是海浪般的怒吼:“愿跟随大人!”
帝国历七七九年的九月十五日,斯特林率领中央军一路占领云省的赤水滩。
当日,斯特林主动地从赤水滩撤军,离开云省,结束了这次疯狂的大追击行动。
九月二十一日,从叛乱中心重新得到增援的叛军部队疯狂地反扑过来,企图再次席卷远东全境,但斯特林得到休整和增援后,如同钉子般死守着云省山脉的大公路,掐住了叛乱巨龙的咽喉,锁死它在云省境内。
五万中央军与二十万叛乱民众又在云省山脉的丛林中打起了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一旦叛军突破这个出口,前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
统领处命令明辉部队紧急增援斯特林,绝不能让叛军主力冲出云省,同时命令第一批民军部队向远东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