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adinterim
这一对的生活也不是没有挑战。
每天应付生活,对任何人种来说,都会筋疲力尽,接着气粗声大。
两人工作都忙,开头为争取见面时间,把可以放的假期全部预支,又再向同事借假,此刻都得偿还,周末全需开工。
家务无人打理,头痛。
几个机器家务助理试工,都不叫他们满意,美国制造的金属家佣粗手大脚只会做汉堡、炸鸡以及烧猪排,吃得脸上长痘。
荐工所说:“没有别的牌子,朱太太你容忍些,孩子们喜吃那些。”
峨嵋逐个辞退,蜘蛛型机械工叫她害怕。
脏衣服堆积如山,朱峯有洁癖,一天换两三件衬衫,洗都来不及洗。
救命。
然而,忽然有一天,朱峯建议到火车卡小住两日,避一避静。
两日过后,回到新居,发觉公寓三房两厅一露台焕然一新,屋内摆着白色栀子花,原来夏季又到。
全屋一尘不染,衣服全洗烫干净挂在橱内,冰箱里有各式京沪小菜,桌上一大壶金银菊花茶,用来解暑。
峨嵋几乎流泪,“莫非妈妈来过。”
“是她的家务助理,以后每周相帮一次。”
“我俩几乎离婚。”
“你那么靠不住?”
“家里乱得不敢回来。”
“你看你多么经不起考验。”
“原来最折磨人的是生活细节。”
她开启浴室灯光,“唷,连灯泡都换过,以前,只有兴一手脚如此敏捷。”
这个危机总算解决掉,那家务助理甚至会得做疙瘩沪菜如葱烤塞肉河鲫鱼。
峨嵋恁地感激母亲大人。
联络好几次,母亲都在街外活动。
一日,她说:“我在参观福地,你要不要来。”!
二、carpediem
峨嵋向朱峯发牢骚:“那是什么意思,觉得人世无味,盼望早登极乐,是我不孝之故?”
“你误会了,王小姐,这是阿姨的智慧:凡事亲力亲为,不去麻烦下一代,自选福地,自付费用,到时候,只需一声通知,即有专人前来办妥一切,这是值得效法的一件事。”
“这不是等于告诉子女,她行将就木吗。”
“此事迟早会得发生,毋须逃避。”
“不,不。”
“你看你,不舍得便趁现在多去看阿姨。”
但是王太太应酬繁忙。
她在锦荣福地找到母亲。
那像一座极大公园,丛林大树参天,永不落叶,绿茵处处,只是少了嬉戏孩童。
每隔一段路有一张长石櫈供访客休息。
王太太说:“就是这一幅地。”
“为什么有好几个位置。”
“将来你们贤伉俪用得着。”
“老妈,”峨嵋流泪,“生养死葬应由我们负责呀。”
“你们哪有时间。”
“想到这些我好不心痛。”
“痴儿。”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刚有好日子过,又遇生离死别。”
王太太到管理处交上支票。
管理员说:“王小姐,我们这里背山面海,景观优美,碑文全部妥当安装,整洁斯文,你一定喜欢。”
像介绍推荐人间居所一般。
王太太说:“我约了赵钱孙太太他们玩草地滚球,你若不怕晒黑,可一起来。”
“我回家休息。”
回家哭得眼肿。
朱峯说:“阿姨刚强,才会自理身后事,你看你,还不用担苦差就手脚放软哭个不停。”
“你不再爱我,肆意批评。”
“每天下班去探访她。”
三、corrigenda
第二天下班,她买了糕点回娘家,开门进屋,看到三名牌友正在聊天。
“王小姐来了,正好加入一起游戏。”
“家母呢。”
“出去打球,她最近冷落我们,医生叫她出外呼吸新鲜空气运动四肢,别老孵家里不动,这下子可难为我们。”
王太太忘记闩开关。
“你们干什么?”
“搓三人麻将,你说,多荒谬。”
峨嵋只得笑。
她进厨房做一大杯咖啡。
“这些日子,就你们陪着家母。”
“是呀,我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谈,她连金先生趣事都告诉我们。”
峨嵋不出声。
“她说金先生后期老向她要钱,原来是独自到跳舞厅看脱衣舞,其实那些舞娘全是假人,剥光来做毫无廉耻,多奇怪,假人看假人。”
“好了好了,王小姐会不高兴。”
“王小姐落落大方。”
“王小姐并不歧视我们,王太太说,她女婿一半是机械人,是不是,双腿全是假的。”
峨嵋一声不响喝咖啡。
“那位朱先生恁地英俊,但听说全身烧伤,皮肤也是人工,王小姐,是不是。”
峨嵋不置可否。
这三个牌友已经成精,把自人类处听得消息融会贯通、消化再造,编成是非,换句话说,同好事之徒,一点分别也无,更青出于蓝。
峨嵋替他们可惜,学坏学得这么快。
“王小姐,王太太嘀咕你怎么肯嫁那么一个人,其中一定有原因,我们是老朋友,知道什么也不会传出去,但说无妨。”
峨嵋轻轻说:“这——”
他们露出好奇反应,头探近,要听仔细点。
“王小姐,你可有见过朱先生真相,你可知他原形如何,你没有好奇心?”
峨嵋张嘴,像是要讲话。
他们更加专注。
峨嵋趁他们不备,迅速伸手,啪一声把开关掣熄掉。
那三个说是非的机械人动作停在半空,他们头发已经凌乱,衣衫脏旧,王太太并无专心加以打理他们。
峨嵋轻轻站起,拔掉插头,断绝电源。
她在厨房抽屉找到一枚小电钻。
她启动电钻,吱吱发响,她把机械牌友的假发摘掉,露出天灵盖,电钻刺入搅动,发出轻微火花,啪啪声。
连做三次。
她拆开这三具机器,把诸零件放进垃圾袋,分几次取出扔掉。
留下字条:“妈妈改变消遣习惯真是好事,牌友牌桌已经扔掉。”
她忙出一身汗。
把是非之辈处理掉,大快人心。
她不动声色回到家。
在门口,忽见细小人影一闪。
峨嵋警惕。
“什么人,出来。”
那人躲在一角,“对不起。”
峨嵋一听那声音,心酸放软,“兴一,是你。”
四、alterego
小个子缓缓走出,仍不愿接近,“王小姐好记性。”
“兴一,你怎么换了身躯。”
“女工那具不方便,我索性叫熟人换一具男孩二手躯壳。”
峨嵋心酸,“你看你,多褴褛。”
“朱先生也那么说。”
“什么,他比我早见过你?”
“是他把我找来帮忙做家务。”
“这个人找死,竟瞒着我。”
“王小姐,真想不到你见到我如此高兴。”
“过来,兴一。”
她俩紧紧拥抱。
“你搬回来,我俩互相照顾,像以前一样,我替你打扮,你做菜我吃。”
“我每周来做家务一样,我喜欢住外边。”
“外头冰冷。”
“我已习惯。”
“你出去多久?”
“一年有余。”
“四只小狗可好。”
兴一垂头,“王小姐,多宝已经不在。”
“嗄。”
“你说得对,短暂相聚,别离甚苦。”
“不说这些负能量之话,兴一,你我重逢,高兴还来不及。”
“我还得小心躲避民政署追索。”
“我立即回总部把你的记录完全摘除,只当你从来不存在。”
“王小姐,那是犯法的事。”
“你别管我。”
接着,她召兴一入屋,替她梳洗,整理容颜,这时才发觉她拥有十二三岁少年躯体,穿上朱峯的白衬衫卡其裤,虽然大了几号,看上去倒也清爽神气。
兴一与王峨嵋重逢,也高兴得不得了,在外见识过这些日子,她可以毫不犹疑的说:坏人比好人多,但世上至少有王小姐与朱先生真心爱惜她。
朱峯回来,看到兴一,有点尴尬。
峨嵋说:“我原谅你。”
朱峯说:“皇恩大赦。”
司机送兴一回去,诉苦:“我呢,我几时也换一个躯壳。”
兴一没好气,“你想换成什么。”
“月份牌美女:长鬈发、大胸脯,会像啫喱那样震荡,细腰……”
“越发猥琐你。”
“成日坐在驾驶位多闷。”
“现在有全自动车子。”
“兴一,你不喜欢我。”
“咄,你在乎什么,你我又无可能结婚。”
“朱先生与王小姐结婚那天,两人可甜蜜了,对望着也不说话,可是喜孜孜不停的笑,人类真奇怪,喜怒哀乐,毫不隐瞒。”
“所以他们是人类。”
“聪明、非常精灵,不然怎么研发我们,但是太过滥情,浪费大量时间精神,不能专注进化。”
兴一亦好奇,“他们来自何处?”
“他们也有创造主。”
“好似亿万年都无甚改进他们构造。”
“他们研究基因儿童已有多时。”
“啊,怕要完全淘汰原有因子。”
“你怕什么,兴一,你只是一名家务助理。”
“司机,闭嘴。”
五、errareesthumanum
刘医生再次见到王峨嵋,有点意外。
“噫,王小姐,幸会。”
“我有难题。”
“你这么聪敏的人,有事一定可以先进行自我开解。”
峨嵋不出声。
“坐下慢慢说。”
“我的事,你与薛医生都知道。”
“你的秘密很安全。”
峨嵋吁出一口气。
“新婚生活想必愉快。”
“超过所想所求。”
“这是我想听到的话。”
“但是,有一件事。”
“峨嵋,贪多无益。”
“不,不,我只是想知道。”
“峨嵋,好奇杀死猫。”
峨嵋气馁,“医生你玻璃心肝,透明肚肠,没开口,你已什么都猜到。”
“你还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顺利怀孕,经过若干手续步骤,便能得到最乖巧听话伶俐有天赋的孩子,我们已成功剔除婴儿夜哭因子,育婴轻松得多。”
峨嵋微笑。
“还有什么疑问。”
峨嵋再三思想,终于开口:“朱峯的全身皮肤,都属人造。”
“见过的人都啧啧称奇,据说由你亲自督导设计,这为如意郎君四字重新作了批注。”
“但是,医生,底下的真实朱峯模样,是何种相貌。”
刘医生一听,脸色顿变,沉默不语。
“医生,如果他对我俩关系有信心,应当有勇气以真面目示我。”
医生气恼,“现在我开始明白为什么男子会觉得女性麻烦讨厌,要了星星还要月亮,可是这样。”
“但,一辈子对着假皮相——”
“你不耐烦可以离开他,他与尔医生已经做到最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做皮影戏,好歹别戳穿纸幕。”
“那不是真人。”
“你又可是真人,朱峯若提出同样要求,王峨嵋,你只是一具行尸,每个人都有过去,takeitorleaveit,怎可咄咄逼人,强人所难。”
峨嵋低头。
“从未见过如此贪婪不合情理的人,我要讲的已全部讲完,王小姐,我不愿再担任你的心理指导,请另聘高明。”
“你应当帮我。”
“王小姐,请即刻放弃该不良意愿。”
峨嵋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夜深,她辗转反侧,机械人离间谗言不住在她耳畔重复:你可有见过朱先生真相,你可知他原形如何。
你可有好奇心?
“王小姐,你听过白素贞的故事吧。”
“那只是一则神话。”
“还有赛姬遭她母亲挑拨:‘你不想看看那黑暗中来见你的爱人真相,可能是只怪物呢’,赛姬终于忍不住,点着蜡烛,看到爱神丘比特原形,原来是秀美无匹的少年人,惊喜之下,烛油滴醒丘比特,飞逸无踪,永生不能见面。”
刘医生站起送客。
在医务所门口,峨嵋虚弱的说:“他爱我,他不会离弃我。”
刘医生不再说话,只是瞪着她,好似不明白这冰雪聪明的人工脑女子怎么会在爱欲中变得如此愚昧,真相,什么是真相,人类唯一真貌是在胎中优哉游哉自由荡漾之际,一出娘胎,面对强光高声气压,顿时不适哭泣,不得不作出适应,那已不是真相。
刘医生不欲对峨嵋多讲,看着她离去。
有医德的她与尔泰通话。
尔泰听后怔住作不得声。
“你的杰作。”
“你声音为何带揶揄之意,幸灾乐祸。”
“这是人类天性,我妒忌呀,见你出错,人工思维居然也贪得无厌,嘻嘻。”
尔医生说:“我马上钻研设计图,照说,朱峯一切由她设计,连胸肌的面积实度都一丝不苟,她为什么要看他真貌。”
“你找她谈话,以免造成不可冰释的误会。”
“明白。”
那边王峨嵋回到事务所,第一件事,便是帮兴一一个大忙,她找来心腹同事,通过多重手续,终于成功把兴一这个机械工人的记录完全摘除,过程并非太过复杂,同处理一架废车一样,世上已没有兴一存在。
不过,哲学家会有疑问:由始至终,兴一,她到底存在过吗?
第二件要事,她找来另一名可信同事,追溯朱峯来历。
“他是国防部要员,需要破解多重密码。”
“没有解不开的密码。”
“王小姐,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
“朱先生是你配偶,这等于从前找私家侦探追踪丈夫一样,实属愚昧。”
“我不是要你的意见。”
“外边有黑市地下组织或有能力破解。”
“请速联络他们。”
“王小姐,三思。”
峨嵋只得点点头。
为何有如此强烈好奇心,她自己也不能解释。
秘密档案还没有找到,尔医生要求见面。
峨嵋踌躇,去,还是不去。
她的创造主有呼召力量。
一方面,她把丈夫抱紧紧,朱峯纳罕,“这是为什么,你越发像个小孩。”
峨嵋不出声。
“你最近有点古怪,情绪低落,许多人在热闹婚礼过后恢复日常生活都会有反高潮寂寞。”
峨嵋趁他睡熟,坐在一角,在黝暗光线下看他。
朱峯侧着身,睡态都漂亮,他有不老不皱的肌肤、手肘、膝头,脚底全无老茧,看到妻子用磨砂膏洁肤,视为奇事。
他的呼吸声不高不低,甚至悦耳,都经过设计调校,这是一个完人。
半夜,消息来到。
街外专业人员如此报告:“朱峯君资料绝密,只查到,朱君左边太阳穴近发线有一微小空隙,可用工具撬开面具,内部机关可瓦解全部义肢,但,对朱君会造成生命危险。”
啊。
她一连数晚查视丈夫发线,找许久,才看到一颗肉痣有可疑,就是这里,这是他的开关,用一枚较粗的钢针,或可把它撬开。
真的要那么做?
朱峯做错什么,要命丧在一个如此鲁莽女子手里。
峨嵋心悸没有动手。
她尽一切努力赶走心魔,情绪略为稳定,对朱峯更加痛惜,百般迁就,甚至表演她那手不能下咽的厨艺,又白衬衫全熨得蛋壳色。
她也储蓄足够勇气去见尔医生。
尔泰冷冷说:“你终于来了。”
峨嵋摊摊手。
“你的情绪有问题。”
“已尽量克服。”
“还是做得不够好,你找人打进我的数据库可是,对方很有办法,已经取得若干讯息。”
峨嵋不出声。
“你没听过老掉了牙一句话:夫妻间最要紧是信任。”
“我也渐渐想通。”
助手斟咖啡进来。
“朱峯若果知道,会伤心绝顶。”
峨嵋羞愧垂头。
“告诉我,是什么人教唆你那么做。”
“我自己魅由心生。”
“幸亏你一贯没有委过他人的习惯。”
峨嵋缓缓喝着咖啡。
“你可知我找你何事。”
“狠狠教训。”
她忽然打一个呵欠。
然后,放松四肢,舒服地一侧头,闭上双眼。
尔医生站起,助手进来。
她熟手把王峨嵋搬上轮椅,罩上氧气,盖上薄被。
助手先行,尔医生跟在身后通过走廊,往升降机。
两人都沉默没有说话。
这是一所儿童医院,升降机内有一骑在三轮车上幼儿,正打点滴,带着医护头盔,很明显做过手术不久,她好奇看着峨嵋。
半晌问:“姐姐睡觉?”
助手点头。
他又说:“今日我生日。”
升降机门一开,只看到七彩气球,他的亲友大声高呼:“生日快乐。”
他被撮拥而去。
尔医生打开一间实验室门,推进病人。
助手与她把峨嵋抬上手术枱。
两人仍然没有说话。
医生替峨嵋梳理头发,在头顶一处,找到一点黑斑,用尖锐刀尖轻轻一撬,由气压控制的天灵盖缓缓升起,露出内容。
只见内里无数细微得肉眼不能细视的零件,有点微微闪亮,正在操作。
接到荧幕放大,总算看到纹路色彩,犹如在太空拍摄地图,清晰可见山脉河流。
尔泰出声:“这里。”
“是完全截断吧。”
“不,只堵塞十分一头发那么宽。”
“但,这样,病人始终拥有若干记忆,天性会叫她抽丝剥茧,追踪真相,那多麻烦。”
“完全堵塞,她会像一具机械人。”
“病人根本一早是机械人。”
“她不觉得。”
“真奇怪可是,丈八灯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身,还有,兄弟眼中一条刺他看得一清二楚,自身眼中的梁木,视而不见。”
尔医生得意微笑,“完全像真人。”
助手取过仪器,在那位置轻微一碰。
王峨嵋的脑盖缓缓合上。
尔泰吁出一口气。
助手说:“天衣无缝。”
尔医生答:“同天工比,差远了,像刚才电梯里六岁四零一号病童,他的脑袋,每十年需要换一次,若是女孩,七八年便要更新。”
“因女性思维功能缜密高超得多。”
“正是。”
他们把王峨嵋扶起,搬出轮椅,推出手术室。
然后,帮她坐好。
当然,不忘换一杯咖啡。
助手出去继续她的工作。
隔了一会,峨嵋醒转,她睁开双眼,有点纳罕,“我刚才说到哪里。”
尔医生若无其事提醒,“王阿姨六十大寿,你要请客吃饭。”
“是,是,家母只打算邀请你及她几个朋友,你一定要拨冗,我们只有一桌,少一人不可。”
“为什么不热闹些。”
“六十岁了,黄昏岁月,不想大搞。”
尔医生点点头。
“我不多说了,我要替她打点首饰衣衫,咦,我的电话呢?朱峯可有找我?”
她喝一口咖啡。
有人敲门,正是朱峯到了。
峨嵋嗲腻走近,半个人挂在丈夫身上,笑嘻嘻,一只手搓他耳朵。
尔医生看不过眼,“大庭广众,肉麻当有趣,实在看不下去,要如此肉酸才嫁得出去,不如不嫁。”
“你妒忌。”
尔医生笑,“可不是,我妒忌。”
峨嵋高高兴兴挽着朱峯手臂离去。
王峨嵋,从头到尾,不是一个活着的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