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人皮做窝
王贞梅摔完了所有的碗,碎瓷溅了一地,划伤了她的手。
她手在滴血,张达盯着那缕刺目的红,突然不解——这个场景,在记忆里确实有过。就在他第一次向王贞梅提出离婚的时候。
那时候的王贞梅就是这样,疯了一样把家里所有能打碎的东西都打碎了。可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到她手上的血呢?!
王贞梅感觉不到痛,她平静地看自己用带血的手抓扯张达,头发散落下来,鸡窝一样乱七八糟。脸上大约也糊满了眼泪吧。
眼前的张达嫌恶地拉开了她,而她却不由自主再度扑上去。长时间的扭打,她并不占优势,很快被张达一脚踹倒在地上。她手按下去,被玻璃杯和碗的碎瓷片割出了好几道口子。
张达显然不想再跟她纠缠,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王贞梅左右环顾,看向这一地狼藉,然后从一块碎玻璃片里,看见狼狈的自己。
等到幻象消失,她手上的伤口也消失了。王贞梅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头发。还好,头发并没有乱。她看向乔小橙,有点不好意思,说:“刚才的我真吓人。”
乔小橙抬起她的看了看,说:“是挺吓人的。刚才血流了很多,你没事吧?”
王贞梅摇摇头,张达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他终于想了一句:“有话好好说不行?撒什么泼?你看你这样子有多难看?”
王贞梅低下头,无奈地苦笑,说:“是啊,其实我也知道这样挺难看的。”谁不知道撒泼打滚是泼妇行径呢?!谁不知道这样会颜面扫地,难看透顶?!
她轻轻说:“只是当时看不开罢了。”
张达愣住,最后讪讪地说了句:“早这么心平气和不就好了?”
王贞梅摇摇头,不再同他说话了,只是问:“周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
周围又回到纺织厂的车间,围观的工友已经各自回到自己工位上。织机开始转动,纱线千丝万缕,像多少年来的缠绕不清。
周渔突然上前,一把按住王贞梅的头,王贞梅被他大力一按,整个人弯下腰去。一根纱线以迅雷之势,削过她的头顶。
王贞梅惊叫一声,其他人脸色也变了。
周围,所有工友视而不见,仍然在自己工位上正常劳作。王贞梅被惊出一声冷汗,乔小橙说:“她的恶身出现了?”
声音很小,她可不敢在这时候打扰周渔,故而是问的贺一水。贺一水说:“两个知情人的时间夹角,恶身和生肖巨兽都是有智商的。说不定就潜伏在我们身边,化成一个虚拟的人。你看到的任何人和事,都需要仔细甄别。”
乔小橙心中一凛,那么刚才,是那个恶身隐在暗处,想要杀死王贞梅?!
郑婍、罗川等人早已经在四处查看,可是整个车间十分平静,一时之间看不见恶身藏在哪里。张达跟在贺一山身后,问:“你就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古怪?那个什么恶身,跟正常的东西总有不一样的地方吧?”
然而身后没有人说话,他转过头,才发现一直习惯了跟在他身后的王贞梅,现在站在乔小橙旁边,也正仔细地打量着周围。
张达顿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板着脸说:“你不过来跟着我,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王贞梅问:“我跟着你干什么?大贺总只有一个人,怎么保护两个知情人?”
她已经不再觉得,张达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那原本也不是。张达眉毛扬起来,还想再说话,突然另一根细纱线弹过来,贺一山手疾眼快,拿起旁边工位上的剪刀,一把将它剪断。
张达一点知觉都没有,但这时候看见这根细线,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以这么快的速度勒上了脖子,恐怕整根脖子当时就要断一半。
他心中发颤,不敢再说话了,牢牢跟紧贺一山,生怕一点声音影响了他的判断。
王贞梅跟着贺一水和乔小橙。贺一水把两个人带到一个空旷的角落,周围没有织机,也没有杂物。乔小橙已经看出来,躲在暗处的恶身想要杀死王贞梅和张达。而贺一山、贺一水把两个知情人故意引向不同方向,只为了更容易看清丝线来路。她手里拽了一把剪刀,也仔细留意着周围。
一根细再次弹回来,她跟贺一水同时反应,成功剪断。但是细线的来处却不好判断,这车间里这么多工友,恶身又有智商,伪装成任何人都不奇怪。
而纱线千千万万,线筒滚动,谁知道这些夺命的纱线从哪里来?!
纱线最开始还是一根一根地弹过来,后来数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张达被贺一山按得弯下腰去,就看见眼前坐着的一个工友,被一根细纱嵌进了脖子里。
她的头颅垂下去,像是挂在胸前一样。血如喷泉,冲出老高。然而她的双手仍然在重复着自己的工作。张达惨叫一声,顿时觉得裤子一湿。
这倒是正常反应,贺一山只是捂了捂鼻子,说:“她们只是时间夹角里残余的记忆,不是真人,不用害怕。”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眼睁睁地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变成这样,怎么可能不害怕?
张达肝胆俱裂,这次是牢牢跟紧贺一山,一个妖蛾子也不敢搞了。周渔和郑婍一左一右,终于掐着丝线,堵住了一个人——毛峰。
毛峰步步后退,突然一拍织机,纱线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周渔和郑婍同时飞身上前,却非常有默契地一人拉住他一条胳膊。将他抵在控制台前。毛峰一声怒吼,用力挣扎。可一只胳膊的力道,可抵不过周渔和郑婍两个人。就在这时候,纱线从四面八方而来,如天罗地网!
周渔和郑婍用织机遮挡自己身形,丝线来势汹汹,锋利如刀,瞬间将他割裂成无数块!而他的尸身碎块在落地的瞬间,变成了血红色的王贞梅。
血肉四散,头颅滚动。
王贞梅捂住嘴,看着血红色的自己尸体落地,四分五裂。张达生怕踏着地上的血,他也躲回王贞梅身边,说:“傻娘们,你看你这招惹的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人家是真的爱你?也不看看你自己……”
话说到这里,王贞梅突然啪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张达愣住。王贞梅第一次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张达!你算什么东西?你是人,我也是人!我是你想骂就可以骂的吗?”
张达暴怒:“你是我老婆!我他妈还骂不得你几句了?!”说着话扬起手,王贞梅冷冷地说:“现在已经不是了。”
张达呆了,王贞梅说:“张达你给我记清楚,你的老婆,你的心肝宝贝儿是那个方小雨。我现在想跟着周先生他们通过这里,救活那个女人。我还是恨她,我还是觉得她该死。但是现在,我也有点感激她。张达,做你的老婆真是可怜,那些没有嫁给你的女人是一朵花,反而嫁给了你的女人,是你口口声声的臭婆媳、黄脸婆。你的老婆是你的物品吗?你可以随便打骂?!我现在觉得,有人说得对!你就是一坨屎,我抱着吃了大半辈子,直到现在才觉得恶心!”
张达第一次被她怒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他在这个家里当家作主太久了。他突然发现,自己除了嫌弃和轻蔑,已经不知道怎么跟她沟通说话。
他说:“我……你!”
正在羞恼之间,一个人走进车间,说:“天啊!这是怎么了?!”
来的是车间主任文双。她看看满地的血,还有四分五裂的毛峰,捂着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得报警……得报警,电话、电话……”她似乎急得慌了神,在车间里找了一阵,想起电话在办公室,赶紧往办公室跑。经过王贞梅身边的时候,她突然伸手,一把抓住王贞梅的头发!
王贞梅一惊一吓,惨叫一声,文双飞快地往前跑,张达也吓呆了。王贞梅方才跟他说话,这时候就站在他身边,可是慌神之下,他只能下意识抓住她。
可文双拖住王贞梅的头发!她的速度一下子变得奇快无双,这一下若当真拉扯上,只怕王贞梅连头皮都没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文双跑出两步之后,突然乔小橙和郑婍同时冲上去,两把剪刀,一下子将王贞梅的长发同时剪断。
郑婍看了一眼乔小橙——作为一个新人,有这样的反应,可真是难得。
乔小橙反而没有看她,她似乎知道自己这一剪子不会出错,这时候已经去追文双了。周渔、贺一山早有准备——毛峰可能只是个恶身,生肖巨兽一直没有现形。
他们不会因为毛峰死了就放松警惕。果然这时候,周渔一个纵身扑上去,贺一山也立刻帮忙。两个人合力按住了文双,文双张大嘴巴,想要咬人的样子。
但是嘴一张开,众人才看清,她哪里有什么口舌牙齿。里面整个口腔,都是纺线!
王贞梅目瞪口呆,张达更是全身冷汗:“这……这是个什么怪物!”
乔小橙当时离得非常近,眼看着周渔和贺一水将她按倒在地,她伸出手,戳了戳文双的脸颊。她的脸颊却是皮肉。她说:“她……怎么看起来不像是生肖巨兽的样子?”
周渔说:“它……”
话刚起了个头,罗川说:“它有智商,力量也很强大。它躲在这里,吃了文双,又好奇这里的纺线,吃了这些东西,不奇怪。”
他一说话,乔小橙就脸红,说:“……哦。但是它的真身是什么?”
罗川说:“拿火柴一烧就知道了。”
旁边贺一水说:“这里哪去找火柴,来来,小乔,你家小贺总给你看看它是个什么东西。”说着话,他双手伸进文双嘴里,一把握住她上下两颚,用力一掰。
乔小橙眼看着文双嘴角撕裂,五官变形。她整个人心里一寒,周渔冷冷地说:“转过脸去!”
乔小橙没有转头——吓忘了。
而这时候,贺一水把文双的外皮从嘴里开始撕裂,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纺线。在纺线中间,窝着一只白色的狗儿。小小的,巴掌大一团。
看来王贞梅去到方小雨家,割破她煤气管的时间,是下午七点到九点。戌时,属狗。乔小橙寒毛倒竖——它居然用人皮和纺线,为自己做了一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