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儿 正文 020 为你骄傲
亚玲领季鹏到桂宝房间，关上门，才问：“他们跟你说的？”
“没，”季鹏道，“我就觉着，这样下去不成。”
“一辈子都过来了，总不能现在有故事。”
“实在不行抱一个。”季鹏说心里话。
“这话你没提吧？”亚玲紧张。她怕季鹏不知分寸，刺到小桃。小桃搞不好秋后算账。徒惹麻烦。
“我不能提，你能。”原来季鹏是这打算。
“我更不能。”亚玲否认。她不想惹麻烦。
“没了一条狗都这样，干脆直接养个娃儿算了。”
“他们多大了？”
“又不是没钱。”
“两个人要走了呢，谁顾孩子？”
“没那么快吧。”季鹏惊诧于二姐的悲观。
“人就是丁克，自发自愿，不想要。”
“想法会变的。”
亚玲不想再说这事，转而问念巧怎么样。季鹏说，带孩子、美容健身。没其他屁事。亚玲又问巧彤。季鹏说彤彤上班，正常。他没提去志明那。桂圆拒绝过志明，他怕提了，亚玲不舒服。
“你收敛点。”亚玲突然说。
“姐——”季鹏显然不想引火烧身。
“念巧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一副知情人的样子。就凭着，她就能拿住弟弟。
“那是以前，早改邪归正了。”季鹏过去是花花公子。地下的。亚玲帮他打过掩护。
梯己话说完，姐弟俩才走出来，季鹏又去应付老奶奶一番。奶奶喜欢亚玲这娘家弟弟，可劲夸。季鹏一向好大。老人夸他，他心里欢喜，当场拿出几张票子硬要老奶奶。说让买点零嘴吃。老奶奶也被钱驱动，一边说来就拎的东西，一边硬要起来送他。季鹏亚玲都不让。
到门口，季鹏又要塞钱给亚玲。都是大票子，放在银行信封里。亚玲坚决不收。
跟打架似的。
推搡了一会，亚玲终于要投降了，钱攥手里，不紧，随时能掉出来的状态。
季鹏道：“放心，念巧不知道。”
画蛇添足了。
此话一出，亚玲死命把钱塞回去。不能收。怎么，弟弟给姐姐一点钱，还要念巧同意。说明季鹏不当家。现在给了，日后念巧万一知晓，不知道怎么看她。关系处得好没事，但凡有一点不痛快，人说出个不噎人话，亚玲肯定受不住。不如不要。
抵抗太过坚决。季鹏没办法，只好撤了钱，揣裤兜里。亚玲朝他挥挥手，微笑道别。
一转身，老奶奶拄着拐棍站在门边，一双眼定定地，
亚玲心沉，嫌瘆人，道：“妈——别这么看我。”
“还是那毛病。”
“说什么呢。”亚玲超屋里走，嘀咕。
老奶奶关上门，慢吞吞跟在后头，“我都拿了，你比我脸皮还薄？”
亚玲暗忖，那是，你老脸皮厚。嘴上却说，“能一样吗？回头被念巧知道，不好。”
“你不后悔就行。”
知媳莫若婆。在一起过了几十年，老奶奶看她到骨头里。实际上，季鹏背影还没从楼梯口消失郝亚玲就后悔了。谁跟钱都没仇。何必硬着骨气拘着面子，还是老奶奶活得明白，该吃吃该拿拿。
亚玲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气自己。她婆婆追着道：“这次拒绝，下次人家就不给了。”
“妈——”亚玲的呼喊是让婆婆闭嘴。
老奶奶提醒，“头发！”
亚玲这才意识到染发膏没洗，严重超时。去卫生间冲了，这回颜色染得深，一头红毛，意外有点时髦感。吹干了，亚玲问怎么样。老奶奶说：“像跳大绳的。”亚玲知道跟她说不通，钻进厨房忙自己的。
今儿季鹏来，姐弟俩倒是在某些事情上达成了共识。比如，老大家格局要破一破。怎么破，有待揣摩。因为桂圆和齐进的事，亚玲总觉得欠小桃人情，或许季鹏说得对，她应该敲敲边鼓，看看他们的意思。她对大哥关心，真心实意，没有假。而且这个年龄抱孩子如今也寻常，像某女作家、某女明星，不都抱了孩子，黑的白的黄的，有钱就能养。以老大两口子的财力，养不是问题。只不过，这事怎么过问，实在是艺术。
茶水间，郝彤把速溶咖啡倒进杯子里。动作有点大。同事小方进来，说谁又惹你了。郝彤道：“咱们接洽的，就是这些名人？”小方明白她意思，笑：“能挣钱就成，端进去吧。”
郝彤一手一杯咖啡，进孙总办公室。志明正和一位客人谈公事。那客人半弯着腰，胸前两颗大皮球，皮球间的缝隙能夹死十八只苍蝇。郝彤打断他们。女客人直起身子。
志明道：“小郝，把规划文件拿来。”
郝彤只好去取。拿来直接送到女客人的胸部和志明的脸之间，做成个挡板。
女客人不乐意了。这才正眼瞧郝彤，充满敌意。郝彤头也不回走开。快到下班，孙志明才把郝彤叫到办公室，问她晚上什么安排，要一起吃饭。郝彤正好不想回家看老妈教育弟弟，答应了。
菜吃上，孙志明才笑着问：“是不是如果换成男的，你的看法就不一样。”
郝彤说：“以后我只招待男的。”
志明哈哈大笑，他没解释，来的女客人，其实他的相亲对象，也是作项目的，强强联手。只是跟彤彤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郝彤把叉子放在牛排上，道：“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
志明说：“那我应该喜欢什么样的？”
“说不好。男人都这样。”
“你好像很了解。”
“你可别跟我爸说。”
“严格保密。”
“你真觉得那样美？”郝彤问。
“哪样。”志明问。
郝彤在胸前做出弧线手势。
志明道：“从生理学角度说，发育过度，要好过发育不良。”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郝彤，你表姐最近怎么样。郝彤问哪个表姐。
“有几个表姐？”
“代桂圆？”
志明嗯了一声。郝彤说你认识她。志明没细解释。念巧给桂圆介绍对象的事，全家人都没跟彤彤说，她确实也不感兴趣。
“快结婚了。”郝彤随口说。
孙志明吃菜。桂圆有点特别，是少数严词拒绝他的女人。“找了个什么样的？”
“干吗，有意思？”郝彤反攻。孙志明只好打哈哈，把话题往其他方面转。喜欢，当然谈不上，他只是想知道后面的故事。
晚上八点半，代桂圆从抽屉里摸出一条饼干，撕开了，一边看电脑屏幕一边吃。有人推门进来。是她上司。河南籍男子。桂圆连忙把饼干挪进抽屉，嘴里还嚼着。
“应该叫个餐嘛。”董总春风和煦地。
桂圆陪笑笑。摸不清他路数。
“最近怎么样。”他问。
“这个月还成。”桂圆给自己贴金。
“你跟了我不少几年了。”董总忽然怀旧。桂圆说是，赤胆忠心地。“准备好进步没有？”董总笑得像只老猫，老奸巨猾地。
桂圆差点没噎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老奸巨猾的董立民会突然推她一把。集团想上市，前提是，门店必须大量拓展。光是上半年，就打算在区里开十家店。管理人才急缺。
董立民想让桂圆去担任重点区域重点门店的校长。桂圆当然说自己不行。老董说：“机不可失。”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一副把桂圆当自己人的样子。桂圆只能说再考虑考虑。老实讲，是个机会。要不是集团忙于扩张，她要当校长，怎么也得再混个几年。只是，桂圆也考虑到，她马上要结婚，再过几年，可能会麻缠到带孩子的生活中，哪有时间进步。现在接下重担，她真吃不准。她一直担任CR，突然改做一把，她怕自己适应不过来。还有业绩压力。光集团每个季度开业绩会——桂圆跟着开过一次，那氛围，能让人窒息。卖不出去课，你就得下课。
得慎重。
桂圆先把这事跟老妈说了。亚玲第一反应是，哪个挣钱多。
不用说第二句，桂圆明白这事跟老妈谈不着。可除了老妈，又能跟谁说呢。桂宝、奶奶？不合适。跟齐进说，她又怕他多想。他们的婚期将近，眼看办事，升职，当校长，意味着更忙。如果齐家立刻想要孩子，那她现在提，他们估计不会高兴。没准泼冷水。可是，不说，似乎也不合适。桂圆翻过来倒过去想，发现其实自己心里早有答案，她想干，眼下所谓的问询，只是希望从别人那里得到支持。
“干，为什么不干。我就是当初错过了汉莎航空那项目，现在还在这趴着。”左璐瑶给予桂圆无条件支持。她单身，考虑不到那么多。
“一干就没个头。”桂圆说。桂圆不好意思明说自己马上要结婚。璐瑶消化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道：“他反对？”指齐进。
“还不知道呢。”桂圆让她别诬赖好人。
“他要敢反对，这人就不能要。哪能阻止人进步。”左璐瑶一直认为齐进是绊脚石。桂圆摸了摸桌台上的花瓶，夹竹桃换成了乒乓菊，一颗颗黄色圆球。她笑而不语。工作固然重要，但她不能因小失大，每一件事，她都得放到全局去考虑。跟排兵布阵似的。排布不对，结局肯定不会完满。
左璐瑶捉住桂圆的手腕，“你给他打电话，现在就问，就得措施不及，让他当场表态。”
桂圆没那么极端。不动。
“他要不同意呢。”
“那就不竞聘，不升。”
“代桂圆！”左璐瑶着急，“还没结婚呢，别把自己弄得跟旧式妇女似的。”
桂圆呵呵笑。不解释。她当然会征求齐进的意见。她想好了，无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她都能接受。不同意。她吃点亏。让齐进欠她的。挺好。同意。日后若有矛盾，她也可以说，你看，是你同意的。不是我非要做。这样一来，她就能立于不败。
于是，在两个人一起去看婚纱照的时候，桂圆把这事提了出来。距离竞聘结束已经两天了。桂圆发了言，在等结果。到齐进这，其实是先斩后奏。桂圆刚说完，齐进就表示完全支持。“为你骄傲。”齐进举了一下拳头。
好，爱人同意。接下来就看自己能耐，桂圆的全部压力，都来自于业绩。她首先要突破的，是销售大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