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乐业 正文 72、青青神仙水
青青换食深入社区做宣传，居里被分在蒙自路社区，她一百个不愿意。
居里本打算安安分分拿完一个月实习工资走人，可想不到还要在家门口丢人现眼，但上级分配，她不得不从，而且，谁会跟钱过不去。
不过事情的发展比她料想中要好一些，她原本以为做地推就是在大街上撑个遮阳伞，拿个大喇叭，当街叫卖。结果活动头一天才知道，公司租了一处小礼堂，是个老年公寓会议厅，就地取材，把老人们请过来听讲座。
这公司就是赚老人钱的。
居里尤其怕自己妈妈上当。一早起来，极力叮嘱家芝不要外出，说世卉有点感冒，外面风大病毒也多，留在家就行了。
她怕撞上尴尬。又打电话给秋萍，问她今天出不出去。
秋萍道：“怎么，有安排？”居里忙道：“没什么事，就是世卉想奶奶了。”秋萍听了心里舒坦，便说有空就过去看你妈和世卉。“不过我得先出去一下。”秋萍补充道。居里有点紧张，忙问到哪里去。
这已经是一反常态了。别说现在不在一起住，就是在一起住的时候，居里也没这样问过秋萍。秋萍道：“怎么，是不是你爸让你来问我的。”居里笑说不是。秋萍说他罗进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一清二楚！不让我去唱戏，我偏去！居里一听秋萍要去唱戏，心便放到肚子里了。好生劝慰了几句，挂了电话。
晚了半小时。居里来到小会场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公司里的一个小组长从门里探出头来，见居里到，责备了她几句，便将她领到休息室。几个分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在休息室急切地讨论着什么。副主任，一名烫着爆炸头的女子，看上去顶多三十六七岁，居里见过她，但她不认识居里。她问：“这是我们的员工吗？”小组长说是。副主任问是新来的？没几个人认识吧？小组长说还没曝光过。副主任嘀咕，“这不够胖啊，我们这可是去脂减肥产品。”小组长说没有更胖的了，太胖的指标不正常。
副主任走到居里面前，说现在我们少了一位工作人员，她堵车到不了，你必须顶上。居里心中顿生一百个问号，顶上？顶什么？她一无所知。
“扮上！”副主任下令。化妆师上，围着居里摆弄，镜子里，居里眼见着自己戴上了短款假发，金属框眼镜，又穿上浅灰色褂子，整个人老了十多岁。
副主任说等一会，让你上台你就上台，让你喝东西你就喝东西，记住，喝完第一瓶，你倒下，喝完第二瓶，你再起来，自然点！
天！是虎穴狼窝无疑了。卖个保健品，如此造作！
居里虽是不肯，但形势走到这，她暂时不能怎样，可重要的事不能不问，“工资今天得给我。”副主任支支吾吾，居里立刻摘掉假发，说那我不做了。副主任说给你，双倍。看在钱的份上，居里又扮上了。
大约二十分钟，居里在后台候着，前台，正中摆一只案桌，桌上放一只透明玻璃缸。
居里从门缝望出去，眼里忽然蹦出个熟人，第三排最左边那位，分明素鸡。
这人虽可恶，是秋萍的敌人，可和居里却颇有些私交，上回她菜市场痛说家史，居里十分受益。她不想让素鸡上当，可到了这份上，只能见机行事。
台上，主持人开始演示了。
“各位注意了，这是个玻璃缸，现在请注入清水。”
礼仪小姐照办了，注清水。
“现在我们放入一只金鱼。”主持人下令。礼仪小姐依旧照搬，一条橙红大尾巾金鱼入水游弋。
“现在，放入敌敌畏。”主持人微笑着说。
台下一片惊呼。敌敌畏，头几十年地里流行的杀人利器。
居里诧异，怎么还有敌敌畏，水真深。
一瓶敌敌畏上，礼仪小姐两手捧着，主持人笑说，这真是敌敌畏，农药，杀虫的，能毒死人。
敌敌畏注入，一片氤氲，渐渐和清水融为一体。金鱼如临大敌，先是在缸中快速逃窜，很快，游慢了，终于浮上水面，肚子露白。
台下又是一片惊呼，很多人站起来，探着脖子看。
时机已到。
主持人下令：“快快有请青青神仙水！”
礼仪小姐郑重从盒子里请出一瓶神仙水，咳嗽糖浆那么大，拧开。主持人急促地，“倒！”礼仪小姐立刻把水倒了，慢慢地，金鱼缸里那位小金鱼竟慢慢翻过身子，渐渐摆动尾巴，又一会，游得欢快。
台下掌声山呼海啸，素鸡带头站起来叫好。
起死回生呀！
观音菩萨羊脂玉净瓶里的水也不过如此！
居里看得一头雾水，却听主持人说现在我们有请患者。
礼仪小姐把居里领上台。无措，慌乱，紧张，羞愧……居里的心情复杂极了，如果地上有个缝，她恨不得立刻钻进去，她真该谢谢化妆师，更臃肿的身材，中年妇女的头发，还有眼镜，这至少让她有了一点伪装，不至于被人一眼认出来，包括素鸡。居里半低头，不看台下。主持人说，这位大姐是身患重病的，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还有间歇性癫痫，但是我们神仙水对她有作用。
“有请，敌敌畏！”主持人一声令下，礼仪小姐果然从敌敌畏瓶子里到出一杯，居里皱眉，往后退，心想我的天啊，我这条命今天不会就作在这了吧。端到眼前，礼仪小姐小声说，没事。居里瞪着眼看她。一脸慈祥。喝！一仰脖子，喝了。一股薄荷味，说不上来。礼仪小姐又轻声说，慢慢倒下。居里明白了，只好配合演出，慢慢倒下。主持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大姐不行了，不行了！”台下再次震动，人人关切着居里的命运。待居里完全倒下，主持人才再次使出法宝：“有请青青神仙水！”
水上，灌入，人活！
一道葡萄糖加酸梅汤的味清流冲入口腔，居里假装慢慢苏醒，站了起来。
“下面，我们测测这位大姐的指标。”
一众穿着白大褂的人上，量血压，测血糖，指标数值投影在白墙上。
“恢复正常！”主持人带头鼓掌。
全场沸腾！
居里走入后台，一脸颓丧，这恐怕是她做过的最可耻的工作。前台，那些大爷大妈们哄抢着这些产品，他们不光自己用，还会多买一些，推销给他们的亲朋好友。
作孽啊！
休息室，居里没顾得上卸妆，她赶忙找到副主任，说费用给一下。
“什么费用？”副主任眼一白。
“工资和今天的劳务费，双倍的。”居里压着火，没打算客气，干活就得拿钱，她已经牺牲了道义。
“这个公司要做账好不啦。”她搪塞。
“说好的现结。”
“小王，把这个人带出去，哪来的十三点，谁跟她说现结的。”
几个人上，要把居里往外拉。这可点燃居里的怒火，骗人！全都是骗人！她走出门，悄悄报了警，然后又走入会议厅。一群人簇拥在青青神仙水前，有人在刷卡，有人在付现，都在拿货。素鸡正在与主持人讨价还价。“我没带那么多现金，我这金戒指先抵押，先拿货……”主持人坚决不许，说必须付现或者刷卡。居里心痛，一把扯掉自己的假发，拉住素鸡说，阿姨，是我。素鸡转身，这才识别出是居里，一时哑口无言。
“保安！”主持人喊，“把这个人给我拉出去。”
保安上来了。居里见危险，却不打算束手就擒，围着场子跑，会场乱成一团。主持人见保安抓不住居里，操起敌敌畏瓶子一丢，正中居里头颅。
居里大叫一声。愤怒瞬间如火山爆发般不可遏制！
“拼了！”
居里飞扑上去，两手横扫，青青神仙水一片落地，劈里啪啦摔个脆响。
会议室炸了锅。主持人心疼，老年人七嘴八舌，嚷嚷着要退钱。
“都给我安静！”平地里一声炸雷。
所有人被震住了。
门口，一个中老年妇女站在那。
“妈……”居里恍惚。
“你怎么跑这来了。”秋萍问。
“妈！”居里哭着扑过去抱住秋萍，可算见到亲人了。
窗外警笛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