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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人家(她和她的群岛)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好生活

    “我是在午休点名的时候发现的,”球球的班主任老师说,“通常吃完午饭会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这期间老师不会特意去盯着每个学生在做什么。何况,学校楼门和外面大门都有监控,原本是不太可能让小孩误出校门。”老师带着孟以安和邱夏进到监控室,跟管理人员调出了监控。“那个时候正好有两个送快递的人员在门卫室整理快递,她就是趁他俩走的时候出去的。”老师指着监控屏幕,“在门卫室里注意不到她,只看到两个人走出去。”孟以安和邱夏仔细看那几秒钟的镜头,确实在两个人身后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校服裙子的小身影。“确定是球球吗?”孟以安问。“午休回来只有她不在,”老师说,“应该是她。”两个人匆匆上楼进了班级教室,球球的座位整整齐齐,下午上课的书还摆在桌上,孟以安给她买的用来午休的小熊抱枕也放在椅子上,但书包不见了。孟以安弯腰去检查书桌抽屉,看到了球球平时戴在手上的那块儿童GPS手表。“我告诉过她平时不要摘下来的,”孟以安说,“这样我手机APP都能看到她位置。”班主任老师问了其他的同学和任课老师,没有人注意到球球去了哪里。平时跟球球玩得好的一个小姑娘,面对老师的追问,挠挠头,不知所措地回答,“她还说今天午休的时候要跟我一起玩呢。”孟以安脸色铁青,一声不吭。从教室出来,她跟邱夏说,“我们去报警吧。”邱夏说,“在学校周围再找找,然后咱们就去报警。”孩子们的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校园里陆续响起朗朗的读书声,班主任老师要跟他们一起找,孟以安说先不用,有情况随时沟通,和邱夏两个人就出了校门。但一个从来不在上学时间跑出学校的小孩,她能去哪呢?“她出去的时候只有两个送快递的人,不像是被坏人刻意领走,会不会还在附近?”邱夏一边说着,一边去校门口的文具店奶茶店挨个问了一遍,路边停着的私家车,挨个扒着玻璃往里瞧,连清洁道路的洒水车都拦下来问了,还是一无所获。去派出所的路上邱夏开车,孟以安把他俩手机里存过的球球…

    “我是在午休点名的时候发现的,”球球的班主任老师说,“通常吃完午饭会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这期间老师不会特意去盯着每个学生在做什么。何况,学校楼门和外面大门都有监控,原本是不太可能让小孩误出校门。”

    老师带着孟以安和邱夏进到监控室,跟管理人员调出了监控。

    “那个时候正好有两个送快递的人员在门卫室整理快递,她就是趁他俩走的时候出去的。”老师指着监控屏幕,“在门卫室里注意不到她,只看到两个人走出去。”

    孟以安和邱夏仔细看那几秒钟的镜头,确实在两个人身后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校服裙子的小身影。

    “确定是球球吗?”孟以安问。

    “午休回来只有她不在,”老师说,“应该是她。”

    两个人匆匆上楼进了班级教室,球球的座位整整齐齐,下午上课的书还摆在桌上,孟以安给她买的用来午休的小熊抱枕也放在椅子上,但书包不见了。

    孟以安弯腰去检查书桌抽屉,看到了球球平时戴在手上的那块儿童GPS手表。

    “我告诉过她平时不要摘下来的,”孟以安说,“这样我手机APP都能看到她位置。”

    班主任老师问了其他的同学和任课老师,没有人注意到球球去了哪里。平时跟球球玩得好的一个小姑娘,面对老师的追问,挠挠头,不知所措地回答,“她还说今天午休的时候要跟我一起玩呢。”

    孟以安脸色铁青,一声不吭。从教室出来,她跟邱夏说,“我们去报警吧。”

    邱夏说,“在学校周围再找找,然后咱们就去报警。”

    孩子们的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校园里陆续响起朗朗的读书声,班主任老师要跟他们一起找,孟以安说先不用,有情况随时沟通,和邱夏两个人就出了校门。但一个从来不在上学时间跑出学校的小孩,她能去哪呢?

    “她出去的时候只有两个送快递的人,不像是被坏人刻意领走,会不会还在附近?”邱夏一边说着,一边去校门口的文具店奶茶店挨个问了一遍,路边停着的私家车,挨个扒着玻璃往里瞧,连清洁道路的洒水车都拦下来问了,还是一无所获。

    去派出所的路上邱夏开车,孟以安把他俩手机里存过的球球同学家长电话都翻出来,一个一个打过去,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绝对不会是她自己跑出去的,绝对是有人在搞鬼。”孟以安咬牙切齿,“球球那么懂事,而且她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也很正常,没有任何心情不好,她怎么可能偷偷跑出去?她昨天晚上还在跟我炫耀测验成绩,今天上学路上还在听英语玩游戏,她怎么可能突然偷偷跑出去?!我跟她说过任何情况都不可以出学校,不可以摘掉定位手表,她不可能不听我的话……”

    她就这样一直念叨,语速越来越快,几近崩溃。邱夏开着车,没办法劝她,只好说,“你别着急,咱们先报案,有警察帮咱们找。”

    “我能不着急吗?!”孟以安大吼,“你知不知道小孩失踪的那个,什么,时间,是72小时,不是,是24小时!万一她真的跑出去丢了,被坏人带走了,警察哪里来得及追?去哪追?!”

    进派出所报案的时候孟以安已经在车上哭完,虽然眼睛还肿着但已重新冷静下来,坐在警察对面等着登记信息的时候,她还不忘给助理打电话把下午的会议改时间。

    邱夏伸手过去,发现她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都怪我。”孟以安哑着嗓子说,“都怪我。”

    “先别怪,咱们抓紧时间找。球球不会没有缘由就跑出去。而且她还背着书包,不像是午休时临时被什么人叫走。”邱夏说,“你再仔细想想,除了那天那个透露球球学校班级的信息之外,这几天还有没有别的异常的情况?”

    孟以安拼了命地回忆,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她苦思冥想,“就算之前网上的事情是郭晓文在黑我,他们盯上球球又有什么意义?讹我的钱吗?不过是一个违约合同的官司,没必要走绑票这种下三滥的路数吧?”

    眼看着一整个下午已经过去,天色渐黑,两个人已经无头苍蝇一般从派出所学校和家里跑了好几个来回,邱夏甚至回了一趟学校,因为球球跟他去过很多次,能准确地记住从停车场走到他办公室的路。

    早就过了球球学校放学的时间,学生们也已全都被家长接走,校门口空无一人。两个人无助地站在学校门口每次接球球的位置,四顾茫然。

    突然孟以安手机响起来,是班主任老师的电话。

    “球球的同桌带了手机,他回家之后他家长看到了手机上的搜索记录,应该是球球用他的手机搜的。”

    是孟以安和同事们还来不及删完的那些污蔑诋毁的评论,还有那条广告片,在网上传得到处都是,底下是所谓“深扒”出来的球球的个人信息,以及孟以安做“假慈善”的“真相”。

    孟以安来不及想球球是怎么找到的这些信息,她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站也站不住。

    还没等她挂断班主任老师的电话,警察的电话就打到邱夏这边来了,说是查交警大队的监控发现了线索,让他们赶快去辨认是不是球球。

    两个人又立刻开车往派出所赶。一路上谁都没敢说话,生怕连出声都会带来不敢想象的厄运。虽然孟以安受她父母影响,不信神不信鬼,这种时候却也只能在心里上天入地什么都拜了一遍,乞求上天眷顾。

    “我觉得挺好。”

    老太太心平气和地端坐在沙发上,对面是怒气冲冲叉着腰的孟明玮和孟菀青。

    “妈,你不能这样,你这不是让我说不清楚吗?”孟明玮说,“孟菀青总觉着是我不愿意照顾你,才逼得你要去养老院的,我可冤枉,你倒是给我个公道话啊!算了,你说了她也不会信,会觉得都是我让你说的。”

    孟菀青不满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妈,你不能去养老院。”

    “为什么不能?我觉得挺好。你俩不是也都看到了吗?环境,设施,吃的,都很好,还可以住单间,我又不是没钱。还有跟我一样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大家打打牌聊聊天,不比在家里待着有意思?”

    “这不一样!”孟菀青气恼地说,“养老院那是什么样的人去的?没人要的老人才会去!家里无儿无女没人给她养老的人才会去!说得不好听一点,那是……那是孤独终老的地方,那是等死的地方!我们三个都好好的,你非要自己去那种地方,你把我们当成什么忘恩负义的不孝子孙了?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没用,我已经决定了。”老太太说。

    “妈,你怎么这样啊!”孟菀青哭笑不得,“你为我们想想好不好?我可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谁骂你了?把你妈送到养老院去就骂你?”老太太说,“菀青,你有时候想法也有点迂腐,跟老幺学学,有点气度。”

    “你别提她!”孟菀青更气了,“瞒着我们给你左挑右选地找养老院,找好了才告诉我们,当我们是保姆啊?她要是真惦记你,她怎么不亲自回来照顾你呢?”

    “我不用她照顾,”老太太坚持,“我谁都不用,我就自己过得舒服。我花我自己的钱,卖我自己的房子,你们谁也管不了。”

    两套老房子虽然年代久了些,但价格美丽,很快就定下了买家。李诚智被勒令搬家的当天,喝了酒,气血一上头,左手提着酒瓶子右手提着菜刀,下楼到老太太门前,咣咣往门上砍。

    “开门!”他眼珠通红,口齿不清地骂着颠三倒四的话,瓶子摔在门前,楼道里全是酒气。

    不知道他在门前叫嚣了多久,后来他揣在裤兜里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挥菜刀的手有点累,就靠着台阶坐下来,歇口气,顺便拿出手机来刷。

    手机上有条新短信,是银行发来的余额提醒。

    然后是李衣锦发来的微信。

    “爸,我打钱到你卡里了,你查收一下。我妈说你要搬走了,租房子什么的,如果有困难,你跟我说,我妈让我多关照你。你俩这三十年也没过上什么好生活,现在分开了,各自都好自为之吧。”

    过了很久,门外没了声音,孟明玮从猫眼向外望,李诚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楼去了。

    在监控里,孟以安和邱夏看到球球出了校门之后,拐了个弯到大路上,下一个摄像头显示她走到路口,东张西望了一会,然后走进了地铁站。孟以安不是没带她坐地铁从学校回家过,但她家离地铁站有一点距离,如果坐地铁的话,她们通常少倒一条线,直接打车回家。但显然球球没有回家。“是她,她头上那个蓝色蝴蝶结是我今天早上扎的。”孟以安说,“她书包里是有一张地铁卡,不过平时都接送,也用不上。她坐地铁干什么?又不回家?”她无助地用手捂住脸,哭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去哪里。”“她会不会想回姥姥家?”邱夏突然问。“怎么可能?这里又没有人让她受委屈,何况她想姥姥每天都能视频啊。”孟以安依旧疑惑未解。但说到姥姥家,她突然反应过来,“火车站,”她说,“那些拐卖了儿童的人,是不是第一站就要往外地跑?火车站的监控我们可不可以看?车次能不能查?……”话音未落,孟以安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是孟以安女士吗?这边是首都机场。”孟以安和邱夏冲进机场,远远就看见问询台里面露出一个小脑袋,头上戴个蓝色蝴蝶结。两个人飞奔过去,机场的工作人员拦住他们,查验了证件,还反复问了不少问题,才打开柜台门让球球出来。孟以安蹲下身,惊慌地检查球球全身上下,头发衣服鞋子整整齐齐,书包也好好地背着,口袋里孟以安给她平时以备万一的零钱也都在,整个人好好的,除了脸有点哭花了,毫发无伤。孟以安盯着她的眼睛,球球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抿着嘴一声没出。孟以安绷紧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受不了了,抬起手冲着球球就要打下去。球球从来没挨过打。一来她懂事,几乎所有的亲子矛盾都可以通过商量和讲道理化解,二来孟以安从来不喜欢小事化大,只要不是涉及生命安全的事在她眼里基本都是小事。但这次不一样。她的手悬在空中半晌,到底还是没打在球球身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发软,满心后怕,忍不住抱着球球嚎啕大哭。球球被妈妈搂在怀里,委屈的小泪珠也一连串…

    在监控里,孟以安和邱夏看到球球出了校门之后,拐了个弯到大路上,下一个摄像头显示她走到路口,东张西望了一会,然后走进了地铁站。

    孟以安不是没带她坐地铁从学校回家过,但她家离地铁站有一点距离,如果坐地铁的话,她们通常少倒一条线,直接打车回家。但显然球球没有回家。

    “是她,她头上那个蓝色蝴蝶结是我今天早上扎的。”孟以安说,“她书包里是有一张地铁卡,不过平时都接送,也用不上。她坐地铁干什么?又不回家?”她无助地用手捂住脸,哭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她会不会想回姥姥家?”邱夏突然问。

    “怎么可能?这里又没有人让她受委屈,何况她想姥姥每天都能视频啊。”孟以安依旧疑惑未解。但说到姥姥家,她突然反应过来,“火车站,”她说,“那些拐卖了儿童的人,是不是第一站就要往外地跑?火车站的监控我们可不可以看?车次能不能查?……”

    话音未落,孟以安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是孟以安女士吗?这边是首都机场。”

    孟以安和邱夏冲进机场,远远就看见问询台里面露出一个小脑袋,头上戴个蓝色蝴蝶结。两个人飞奔过去,机场的工作人员拦住他们,查验了证件,还反复问了不少问题,才打开柜台门让球球出来。

    孟以安蹲下身,惊慌地检查球球全身上下,头发衣服鞋子整整齐齐,书包也好好地背着,口袋里孟以安给她平时以备万一的零钱也都在,整个人好好的,除了脸有点哭花了,毫发无伤。孟以安盯着她的眼睛,球球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抿着嘴一声没出。

    孟以安绷紧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受不了了,抬起手冲着球球就要打下去。

    球球从来没挨过打。一来她懂事,几乎所有的亲子矛盾都可以通过商量和讲道理化解,二来孟以安从来不喜欢小事化大,只要不是涉及生命安全的事在她眼里基本都是小事。但这次不一样。

    她的手悬在空中半晌,到底还是没打在球球身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发软,满心后怕,忍不住抱着球球嚎啕大哭。

    球球被妈妈搂在怀里,委屈的小泪珠也一连串地掉。

    “一开始是值机柜台的工作人员找到我们的,小孩说她要坐飞机,”机场员工对邱夏说,“他们还以为是要办儿童托运,就让我们来处理,但儿童托运通常都是监护人来办理,问她监护人在哪她也不说,问她家庭地址也不说,我们就以为是在机场跟家长走失了。广播了寻人启事,但一下午也没人来,我们也不敢放她出去,怕再走丢了。”

    “她就一直问她自己怎么买机票坐飞机,我们跟她说小孩不可以自己坐飞机,她还是一直问。后来我们问出她名字,查了她今年的历史航班信息,才查到她妈名字电话。”另一个员工说。

    “……你要坐飞机去哪啊?!”孟以安扯着哭哑的嗓子问球球。“你是不是拿同桌的手机搜的那些东西?你想问什么你就直接跟妈妈说啊,妈妈什么时候不回答你的问题了?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机场来?……”

    球球抽泣了好久,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想去看一看。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走……妈妈每次带我出门都坐飞机,我就想,我要先去坐飞机才行,所以我就来了。”

    “去看什么?”孟以安问。

    “网上说妈妈做的那些事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但是妈妈跟我说的是她们要捐钱给上不起学的小朋友,只要越来越多的人帮他们,他们就能上学,能吃饱饭,有衣服穿,能过上好的生活。我想去看看,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些小朋友到底有没有在上学。”她低下头抽泣,“我都搜到了,妈妈的网站上有那些地址,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去……”

    孟以安给球球抹着脸,自己眼泪也止不住。邱夏蹲下身抱起球球,球球委屈爆发,钻进爸爸怀里就哇哇大哭。

    终于回到家已近深夜,孟以安跟班主任老师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给球球吃了东西洗了澡,看着她睡下,这才几近虚脱地倒在沙发上歇息。邱夏也没回去,出出进进帮着她收拾,孟以安在他经过她的时候拉了一下他衣角,示意他不要收拾了,他就在她旁边坐下。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那样默不作声地发了很久的呆,仿佛在平复这一天惊心动魄带来的后怕。然后孟以安就转过头看着邱夏,似乎在等他说什么,邱夏便说,“什么?”

    “什么什么?”

    “你在等我说什么?”邱夏问。

    孟以安垂下眼不吭声。

    “我又没怪你。”邱夏说,“也不是你的错。”

    孟以安看了他一眼,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想的。”

    邱夏摇摇头,“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是啊。”孟以安说,“原来我总是觉得,自己想法总在变,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意料之外,现在回头想想,却又都是情理之中。你给我多少次机会,我可能还是会不留情面地跟你离婚,也不承认自己错。”

    “我当时也有错。”邱夏说,“错可以改,只要还有机会。”

    孟以安沉沉地叹了气,用手捂住脸。邱夏伸手把她手从脸上又拿下来。

    “等你这阵子忙完,咱们一起,带球球去看看吧。”他说。

    孟以安坐起来,“什么?”

    “去看看你们走过的那些地方,帮过的那些小孩,看看他们上学上得怎么样,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让球球好好看看。”他说,“妈妈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她应该尽早明白。”

    孟以安怔了好久,突然莫名想到十年前她爸出殡的时候,那些沉默地出现,沉默地流泪,又沉默地离去的陌生的大人和孩子们。她爸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那一天她格外明白。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跟家里说?!”孟明玮在电话里听孟以安说完,吓得声音都变了,“球球差点跑丢了?!这要是让妈知道,不打你才怪!”

    “现在没事了。”孟以安疲惫地说,“不要告诉妈,省得她再后怕。”

    “你还好吧?”孟明玮有些担忧,“你肯定吓坏了。要是心情不好,就带孩子回家来待几天,也多陪陪妈。说不定看着外孙女她开心,就答应不去养老院了呢。”

    “妈定下了?”孟以安问。

    “菀青一直阻拦,这几天俩人闹得挺僵。”孟明玮说,“我夹在中间,说什么都不对,我心里也不好受。”

    “房子看好了吗?”孟以安问。

    “不想看了。如果妈不去住,我要那个房本上的名有什么意思?”孟明玮沮丧地说。

    当孟以安提出要和宋君凡协商解约时,他脸上倒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所以也到此为止?不管是感情还是工作。”宋君凡看着她,语气很平静,像是早预料到一样。孟以安点点头,“鉴于你代理过晓文基金之前的案子,公司这边一致认为这一次你不太适合做我们的代理律师,也不太适合继续担任公司的法律顾问。这个案子我们已经决定委托别的律师。不过这也并不代表我们对你之前工作的否定,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公司的贡献。祝你高升。”宋君凡就笑了,“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以安,我一直欣赏你在工作上的果决,更赞许你从一段错误的婚姻中抽身的勇气和决策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做事,倒也不在意别人失不失望。”孟以安也笑了笑,说,“再说了,人都会犯错,改不改也都在自己,和他人没什么关系。”她挤出一个周末的时间,和邱夏一起带球球回了家。老太太果然看到球球就眉开眼笑,不断地念叨着孩子有多长时间没回来了,然后指挥孟明玮给她做爱吃的。孟以安把孩子放在姥姥家,让邱夏留下陪着,自己不放心,带孟菀青和孟明玮一起又开车去了那个养老中心。她之前已经查过很详细的资料,但毕竟没有亲眼去看过,不顾孟菀青一路上还在念叨该怎么否决老太太这个心思,她还是把这事当做她妈真心想做的事来办。孟菀青说了一路,看孟以安和孟明玮都不接话,只好换了一个策略。“其实,现在好的养老中心也不少。”她说,“但是老人们图的是那些设施吗?是那里面吃的大鱼大肉吗?当然不是啊,他们图的是有个人陪,病了痛了有人照顾,开心不开心的有人在一边说说话。我们上次去的时候,我看那条件是挺好的,有人给收拾卫生,吃饭还可以要求送到房间,还有乒乓球室桥牌室各种娱乐。但是你没看到那里面的老人家,哪有一个有笑脸的?亲人不在身边,吃的玩的再多,有什么用?还不全都躲屋里掰着手指头巴巴地数哪天家人来看他们?要是别人知道咱们家三个女儿好手好脚的,反而把老妈送到养老院去,别人怎么想?妈以前那些…

    当孟以安提出要和宋君凡协商解约时,他脸上倒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所以也到此为止?不管是感情还是工作。”宋君凡看着她,语气很平静,像是早预料到一样。

    孟以安点点头,“鉴于你代理过晓文基金之前的案子,公司这边一致认为这一次你不太适合做我们的代理律师,也不太适合继续担任公司的法律顾问。这个案子我们已经决定委托别的律师。不过这也并不代表我们对你之前工作的否定,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公司的贡献。祝你高升。”

    宋君凡就笑了,“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以安,我一直欣赏你在工作上的果决,更赞许你从一段错误的婚姻中抽身的勇气和决策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做事,倒也不在意别人失不失望。”孟以安也笑了笑,说,“再说了,人都会犯错,改不改也都在自己,和他人没什么关系。”

    她挤出一个周末的时间,和邱夏一起带球球回了家。老太太果然看到球球就眉开眼笑,不断地念叨着孩子有多长时间没回来了,然后指挥孟明玮给她做爱吃的。

    孟以安把孩子放在姥姥家,让邱夏留下陪着,自己不放心,带孟菀青和孟明玮一起又开车去了那个养老中心。她之前已经查过很详细的资料,但毕竟没有亲眼去看过,不顾孟菀青一路上还在念叨该怎么否决老太太这个心思,她还是把这事当做她妈真心想做的事来办。

    孟菀青说了一路,看孟以安和孟明玮都不接话,只好换了一个策略。

    “其实,现在好的养老中心也不少。”她说,“但是老人们图的是那些设施吗?是那里面吃的大鱼大肉吗?当然不是啊,他们图的是有个人陪,病了痛了有人照顾,开心不开心的有人在一边说说话。我们上次去的时候,我看那条件是挺好的,有人给收拾卫生,吃饭还可以要求送到房间,还有乒乓球室桥牌室各种娱乐。但是你没看到那里面的老人家,哪有一个有笑脸的?亲人不在身边,吃的玩的再多,有什么用?还不全都躲屋里掰着手指头巴巴地数哪天家人来看他们?要是别人知道咱们家三个女儿好手好脚的,反而把老妈送到养老院去,别人怎么想?妈以前那些老下属们会怎么笑话她?”

    孟以安没接她的话,反而突如其来地问,“二姐夫怎么样?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一句话让孟菀青的情绪急刹车拐了个弯,她尴尬地干咳两声,感觉自己好像岔了气。

    “不怎么办,就这样吧,弯刀对着瓢切菜。”她生硬地回答。

    “姐,你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太介意你在别人眼中的样子,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体面还是不体面。”孟以安说,“如果你是真心想陪着二姐夫,照顾他到老,那我没什么话好说。如果你是跟他一样,觉得离了婚不好看,被人说闲话,那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是离了婚好看,还是跟别人不清不楚好看。”

    这话说得很重了。孟以安也从来没跟她姐说过这么狠的话。孟菀青立刻脸上就挂不住了,哑口无言半晌,低下头抹起眼泪来。

    孟明玮又被夹在了中间,只得说孟以安,“你什么也不知道,别在那瞎说。菀青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又何必伤她心。”

    “我是心疼她。”孟以安说,“如果早能当断则断,也不会到今天这个样子,不是吗?”

    孟菀青没说话,默默流眼泪。

    “不是我说话难听,咱们亲姐妹,我就事论事。如果陶大磊以前死拖着不离婚,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那现在他更不可能离了,离了谁来无偿伺候他到老?他会说他身体不好,需要你照顾,活活把你耗下去,没有尽头。”孟以安一针见血。

    孟菀青又何尝不知道陶大磊这个心思,早在她决心跟郑彬断了之前她就想到了,再离不了婚,她就要继续跟陶大磊相看两厌地互相折磨到死了。但陶大磊总拿他生病来说事,她又看在他也一同抚养女儿长大的份上,狠不下心来真的走起诉离婚那条路,何况是自己出格在先。和郑彬不清不楚的这些年里,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这样会遭报应,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孟以安考察养老中心的样子就像一个来参加招商会的潜在金主,大事小情都问了个遍,觉得接待她们的年轻员工不够资深,还要求会见院长,但是院长出去办事了没在,只好作罢。

    “我们在业内也算是口碑非常好了,好多老人家逢年过节的有家都不爱回呢,说是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想走了。”员工笑眯眯地说。

    听着员工滔滔不绝地对孟以安阐述她们的经营理念,孟明玮站在后面突然想,如果妈真的在这里住下了,以后每年的家宴怎么办?一家人还能再聚到一起吗?如果有一天妈不在了呢?她不敢想,一想就心里发酸。

    晚上大家吃过晚饭,孟以安提议召开一个家庭会议。

    “不是意见不统一嘛?那咱们就民主一点,投票决定。”孟以安说。

    老太太不乐意了,“我自己都决定了,为啥要你们投票?”

    “……妈,我这是在帮你找补,你别给我拆台。”孟以安说,“虽然你的事你自己决定,但你毕竟是咱家的主心骨,这不是小事,还是需要听取一下群众的心声,对不对?”

    当事人不参与投票,姐妹三个人三票,孟以安说应该把球球也加进来。邱夏也要加入,被孟以安拒绝了,只好乖乖坐一边旁听。

    孟以安打开微信群,跟李衣锦和陶姝娜连线,李衣锦刚下班,还走在回家的路上,镜头里黑乎乎一片,信号也不太好。陶姝娜在学校,虽然信号好,但是把手机打开放一旁就不知道忙什么别的去了,镜头里只有空白的天花板。

    “这不对啊,一共六个人,那平票怎么办?”孟菀青提出质疑。

    邱夏立刻说,“你看,这就显示出编外机动人员的好处了吧,我可以算一票不?”

    “不可以,你当然跟孟以安一条心。”孟菀青抢白道。

    “那可不见得啊,以安之前都没跟我说过这事儿,我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邱夏说,“我非常客观的。”

    于是把邱夏加进来算一票,一共七票。孟以安又简单总结了一下今天去考察的感受,还给没办法实时收听的李衣锦和陶姝娜发去了今天拍的视频和照片。李衣锦说她进地铁了信号不好,等回家再投,陶姝娜更是连回音都没有,镜头里还是空白的天花板。

    “这俩孩子,关键时候怎么这么掉链子。”孟菀青忍不住埋怨。

    “咱们先表决,她俩晚点会回复的,不管了。”孟以安说,“反正情况大家也都了解了,同意妈去养老院的请举手。”

    孟以安自己举起手。球球坐在一边吃水果,看她妈举手,想了想,也举了手。

    “我就说嘛,小孩算进来干什么,你看球球,她妈干啥她干啥。”孟菀青说。

    “才不是!”球球脆生生地回答,“我赞同姥姥去。”

    “为什么啊?”孟菀青不死心。

    “……”球球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妈说,养老院就是很多跟姥姥年纪一样的人在一起玩,一起吃饭,看书,做游戏什么的。那不就像我们学校一样嘛。我也愿意跟和我一样年纪的人一起玩,姥姥应该也愿意。”她严肃地说。

    老太太不禁莞尔。

    “……”孟菀青瞪了孟以安一眼。

    “没有了?”孟以安问,看了一眼邱夏。邱夏一脸无辜地拿了球球手里的水果过来吃,装作没看见。

    “好吧。不同意妈去养老院的请举手。”孟以安说。

    孟明玮和孟菀青对视了一眼,举了手。

    邱夏也举了手。

    “行,二比三。”孟以安说,“说说你的理由呗,邱老师。”

    邱夏就说,“一来,我觉得妈就算要去,也得等腿彻底好利索了再去。这样不仅她自己到了那边生活方便,你们也放心。二来,现在大姐就跟妈住在一起,我觉得两个人做个伴,对她俩来说都是好事。”他看了一眼孟以安,“我不是跟你唱反调,我反对的是现在时机还不合适。我觉得妈以后再去也行,明年,后年,或者再以后,到时看她的意思。”

    “又不是说妈去了就不回来了,”孟以安说,“她要是住得不舒服,不高兴,或者就单纯想换个地方,不是都随时可以回来嘛!要是她愿意,跟我去北京我都没意见。”

    “真的嘛?姥姥你跟我们回家吧!”球球听见了高兴起来,“这样家里就热闹了好多呢!要不就只有爸爸或者妈妈陪我,我还要来回跑,作业总忘带,不喜欢。”

    孟以安和邱夏都脸色一滞。

    老太太倒是没什么反应,轻描淡写地说,“那俩丫头怎么不表态?”

    过了一会李衣锦和陶姝娜的反馈来了,两个人倒是不约而同,“我弃权。”陶姝娜说。“姥姥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我同不同意也没什么影响。”李衣锦说。

    这倒是出乎姐妹三人意料之外,原本还打算争取一下的两票竟然全成了无效票。孟以安更懊恼,她也以为两个姑娘都会支持她,结果现在还是面临着二比三的状况,这个民主家庭会议开了跟没开也没什么区别。

    但既然是她提的,她也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只好说,“妈,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你……”她本来想说,你自己看着决定,一想投票表决之前她妈就问,我都决定了为啥还要你们投票,一时词穷,只好默默闭上了嘴。

    大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的客厅里只剩下球球吃水果的喀嚓喀嚓声。

    良久,还是孟菀青站起来打破了僵局。

    “那个,我得回去了,有点晚了。”她说,有些别扭地看了她妈一眼,又看了孟以安一眼。“虽然这个票呢,是二比三,但是……嗯,两个小姑娘都说应该姥姥自己做决定,我觉得,咱们老的有时候也得跟小的学学。”

    她起身走到门前,一边穿鞋拿包,一边故作不经意地说,“我也弃权。”

    孟菀青的跑票宣告这次民主家庭会议彻底无效。大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邱夏收拾了球球吃完的水果催她去洗手,孟以安在一边默默玩手机,老太太轻松地自己操纵轮椅进卧室去了。

    孟明玮没动,坐了一会儿,手足无措地想起身跟老太太进卧室,被孟以安叫住了。

    “姐。”她说。

    孟明玮就又坐下。

    “你其实不用太介意。妈虽然是体谅你辛苦,但她也有她自己的考虑。我觉得自从孟辰良那事之后,妈可能心里还有结没有解开。或许她想换个环境,散散心,给自己晚年找点别的生活方式,也未尝不可。”

    孟明玮没吭声。

    “姐,你也是。你还不老,还有机会去开始,妈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你能过上好生活,不是吗?”孟以安说。

    孟明玮沉默良久,无力地苦笑道,“如果没有咱妈在,什么样的生活还能算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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