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晚上到家已经十点十三分,免不了狠狠地挨了家长一顿训:“我们挨着给薛晶、李勇的家里打电话,没一个知道你们去哪里了。我们害怕你们出事了担心得要死,都急得要报警了你晓得不?!”他只能闷头听着,好在时间确实不早,也没训多久,“马上去洗脸刷牙睡觉!作业跟明天的课本都收拾好没有?”
洗漱完毕时,父母的卧室已经熄灯了。独自回房间的王瑞不免胆战心惊起来。自从那天下午开始,他能不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就尽量不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关了卧室灯,他飞奔上床,拉下蚊帐缩进被子里,把整个头都盖了进去。王瑞自从上四年级以来就没那么胆小怕鬼了,这时候却又“返老还童”了。头蒙进被子里,大脑会缺氧,人会变傻的,十岁以前父母批评了他无数次。想到自己这副模样,他突然觉得好笑,写作文的时候大家总喜欢用鸵鸟来举例子,但真遇到什么情况,人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倒在床上努力想要早点睡,睡过去就不害怕了。王瑞闭上眼,心里却浮想联翩:为什么他们个个都有超能力,就自己什么都没有,而且还会看到鬼影?此刻,电脑屏幕还对着墙,可那天脸一样的雪花纹又浮现在眼前,而且越来越多,还不停地变幻形状。现在眼看就快要十一点了,邻里之间早都休息了,四面漆黑宁静,万籁无声。
寂静中,王瑞耳边隐隐回荡着吱吱声,像是有什么撩拨着神经,发出低低的噪音。
怎么也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燥热。想起黄奶奶的话,那真是“平行世界”吗?托洛茨基、斯大林、苏修、苏联专家老米……
各种各样的问题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就算是平行世界,李勇是怎么看到未来的呢,而且还是多种可能的未来?也许就像李勇说的,这些能力都跟平行世界没关系。也是,刘子琦的左手能从坚硬的固体里穿过去,薛晶摸了电门能够分身,这跟平行世界能有什么关系?
别人都有超能力,自己呢?王瑞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嫉妒,但越想越睡不着,越想越不开心。
黄奶奶说那些能力都会消失,但是……为什么呢?
东想西想,也不知在床上翻了多久,热得连被子都盖不住了。王瑞从床上爬起来,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暗暗做了决定。这时,隔壁传来老爸的鼾声,父母已经睡得很沉了。他悄声无息地下了床,轻轻关上房间门,反锁,然后蹑手蹑脚把凳子搬到电脑前。
王瑞深吸一口气,紧握拳头给自己鼓劲。也许还没有发现自己真正的能力,也许那只是一个开头,说不定真正的好戏在后面,说不定自己比他们加起来都厉害……
“别害怕,别害怕,别害怕。”他的嘴唇不断翻动,无声地劝慰自己。终于鼓起劲来,把显示器转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揭开屏幕上的防尘罩。当发现屏幕漆黑一片时,王瑞一直憋在肺里的那口气才终于释放了。
他伏下身,摁下主机电源开关,但主机灯并没亮起来。这才想起自己拔了电源,于是又插电源,按插线板开关,把音箱的插头拔掉,换成耳机。
折腾完一圈,王瑞觉得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于是打开了电源。主机响起哒哒哒的声音来,他担心地往门口看了一眼。自己不是第一次半夜偷偷起来用电脑,之前都是为了玩游戏。不过每次都是这么心惊胆战,生怕门缝透出了光或者声音,耳机也只敢戴一边,留着靠门的右耳听隔壁的动静。
屏幕正常亮起,并没有雪花纹,也没有臭氧的味道。伴随着硬盘哒哒哒的转动声,系统进入了windows98的桌面。王瑞这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想多了,那天是不是只是显示器的显像管高压包出了什么问题?高压包出问题后,电火花形成臭氧,然后显示器也出了故障,一切都对得上……
一阵风从屋外吹来。
初夏的深夜并不温暖,他只穿着内衣,不由冻得打了个哆嗦,便站起身来,去关卧室的窗户。不过两三米远,他光着脚走过去,地板砖光滑冰凉,一步,两步,三步。
背后屏幕的光闪烁了两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瑞愣了一下,只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说:“不要回头看。千万不要回头看!”恶寒惊起的鸡皮疙瘩从大腿爬上后背,掠过脖子,蔓延到他手上。
他像鸵鸟一样,继续往前走,去关窗户。他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生……窗外被夜色掩着,对面的楼一片漆黑,只有楼底小区路上昏暗的球形灯还亮着。路灯的光爬上单元楼,拉出一道长影,显出张牙舞爪的古怪来,阴森森的。
一道闪电从远处窜了起来,周围被房屋挡着,看不到闪电打在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并没有雷声传来。王瑞觉得有点恍惚,那道闪电是从天上落下的吗?天上有乌云吗?正想着,电话铃声大作:铃铃铃,铃铃铃……不能吵醒父母,王瑞一把抄起电话:“喂?”
“那不是闪电。”电话里一个声音没头没尾地说。
那声音他觉得很熟悉,是……是程凡吗?“程凡?是程凡吗?你在哪里?”
“时间不多了。”
“喂?你去哪儿了?我们一直在找你!”
“那不是闪电。”
“你没事儿吧?你现在在哪里?能听到吗?”
“那不是闪电。恐怖大王将从天而降。时间不多了。”
电话里的噪音越来越大,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遍遍重复着,王瑞叫了好几声,对面并不作答,就这么一直重复着,好像是卡住了。
他突然明白过来:那不是程凡。手一哆嗦,王瑞挂断了电话。
但电话里那嘶嘶的电噪声并没有消失,依然在耳边响着。窗外的楼房慢慢变了模样,密纹裂缝爬上了墙面,阳台的铝合金窗扭曲起来,玻璃受不了挤压纷纷落下,摔在地上。王瑞呆呆地顺着破碎的玻璃窗往下望,楼底的绿草坪长出一两米高的荒草杂树,把二楼以下全都吞没了。
“恐怖大王将从天而降。”他突然想起来了,他听过这句话。但是在哪里呢?
他想不起来,再一抬头,周围的一切,对面的楼,自己的楼,全都变了模样。电流闪烁着,在植被掩盖的水泥路面上穿行,那里面还有什么,有什么……巨大的……
王瑞抓着窗户的手突然一凉,低头,有什么东西抓到了自己。他吓得尖叫起来,却听不见声音。除了越来越响的电白噪,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黑暗中的他看不清,有什么东西拽住自己的手,把他从五楼的窗台上扯了下去。
“那不是闪电。恐怖大王将从天而降。时间不多了。”他又听见电话里的声音。
此刻,世界上一个人也没有了,空无一人的家属区,几万人消失得干干净净,小镇被吞噬了,被时光抹去了,蕨树、悬铃木、水麻攻占了这里,长得郁郁葱葱。它们竟能长得这么高,这么大。
电光在镇上穿行,爬过地面,穿过用铝合金窗封住的崭新阳台,越过镇上大大小小的河,朝404厂的山上流去,像水一样流过去。十二层大楼消失了,变成一个黑洞,把这一切的水、一切的电吸了进去。
他慢慢地从五楼掉下去。看见汉旺镇慢慢卷了起来,朝上,朝下,变成一个球,开始收拢,被什么吞了下去。土地、空气、水、人,还有一切的因果都像球一样完美地卷了起来,万物成烬,化作彩色的飞沫微粒和攒动的电光一起被吞了进去。
就像从河里舀出一瓢水一样,小镇原来的位置被新的因果一拥而入,重新填上了。一切都消失了,但什么也没有消失,只是没人知道它们曾经存在过。
王瑞大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那个电话里的声音一直叫着:“来……来……见它……来……见它……”他一边往下坠落,一边想要抓住什么,墙上的裂缝中长出了草,他努力想要伸手去抓。
“恐怖大王将从天而降。”
砰的一声巨响,是木门撞在墙上的声音。
“地震了!王瑞!地震了!”父亲一把将他从床上拖起来,拽着他就往卫生间里跑。
客厅的大灯哗啦啦地响着,几十个装饰玻璃球摇动着相互乱撞。一家三口缩在卫生间的墙角,在黑暗中蜷了好半天,才站起身来。
过了一会儿,被地震从梦中惊醒的人们打开灯,家属楼纷纷亮了起来。
“好几年没震得这么凶了。”王瑞父亲喘了口气。
母亲也连忙嘱咐他:“快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这一夜兵荒马乱,幸好没再发生什么。左邻右舍折腾了几个小时也没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最后大家只想赶在黎明前补一觉。
地震大概五级不到。四川不少地方都在大名鼎鼎的横断山脉断裂带上。横断山脉就是那股创造出世界屋脊喜马拉雅的力量的体现,汉旺所在的龙门山断裂带也是那股力量的一部分,地震不算少。五级以上并不多见,但小地震一直不断。地震过程中大家觉得还挺吓人的,但晃完便也罢了。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国内还没有建设地理灾害预警网络和通报机制,半夜这一通摇晃后,省市两级地震局派了队伍过来,但具体的地震情况却没有公开途径通报。
第二天早上,大家照常上班上学,到处都是眼窝深陷、一脸青黑没有睡明白的大人孩子。
大清早的教室也像其他地方一样炸开了锅,孩子们交流着各种莫名其妙的小道消息。有说前几天飞鸟昆虫异常的,说在哪里看到蚂蚁搬家、青蛙排队、几百只老鼠衔尾过马路;也有说七大姑的表嫂在地震局,北京的专家已经赶来研究情况,现在还没搞清昨晚是主震还是前震;有的提起身边实事,地震了自家养的狗叫都不叫,还是自己抱着那肥狗跑下楼,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还说隔壁邻居连衣服都没穿就跑下去了,自己从楼上丢了床毯子下去帮忙遮体的……一通闹哄哄,好不热闹。
刘子琦脸色煞白,人也有些木讷,王瑞一边紧急收作业,一边抽空关心他:“你还好吧?没见过地震吗?”
刘子琦连连摇头,昨天父亲整夜未归,他本来早就睡着了,地震其实也不是那么厉害,半梦半醒间晃醒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儿,转眼又睡着了。直到电话响起,刘佩惊恐万分地问他:“没事儿吧?地震了没出危险吧?哦,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他这才知道先前是地震了。
可他也真给吓醒了,之后怎么都睡不着。父亲一阵安慰,还嘱咐他小心安全,但没说出去躲还是怎样,刘子琦一夜心慌意乱。结果,刘佩直到早上八点也没回来,刘子琦只觉头昏脑涨,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害怕。
“没事儿。”王瑞安慰他,“我们这里就是地震多,没啥大不了的。”
李勇顶着一双巨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说:“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地震是无所谓,可我昨天差点冻死。我们全家穿着衣服披着毯子站在楼底下,躲了大半夜,快天亮熬不住了才回去。晚上这么冷……”他说着吸了一下鼻涕,“今天肯定感冒。”
见他脸有些青肿,王瑞问他怎么了,他说跑下楼时撞到了门框上。明知是晚回家被打的,可也不便深问,大家一笑而过。
教室里一片古怪闹腾的气氛,却没见“包打听”薛晶的人影。到了七点五十,王瑞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正想跟刘子琦说,这时忽然听见一个女同学的声音从教室后面传来:“恐怖大王从天而降……”
说话的正是班长温佳燕,她声如银铃,但王瑞听着却吓得浑身一哆嗦。他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几步跳到温佳燕跟前,瞪着一双大眼,“你刚才说什么?”
温佳燕和旁边聊天的同学都吓了一跳。“哎哟,王瑞你干什么呀……”要不是男女有别,王瑞此时恨不得抓住她的胳膊问,“你刚才说了句什么?!”
“刚才?”班长一头雾水,“我刚才没说什么啊?对吧?”她望向跟她聊天的同学。两个女孩子以一种看小丑般的表情看着他。李勇和刘子琦不知怎么回事儿,也跟了过来。
“不是,我刚才明明听见你说什么,恐怖大王从天而降……”
“哦,你说这个啊。对啊,怎么……”温佳燕话没说完,就看王瑞的眼睛盯得大如铜铃,眼白处血丝绷现,后半截话硬生生给吓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这句话从哪里来的?”王瑞大叫,引得旁人都安静下来,纷纷转头盯着他们。
“什么……我怎么知道的。人人都听说过吧?这句话怎么了?”温佳燕说。
“我梦里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的?”王瑞大叫。
话音刚落,温佳燕已是羞得满脸通红,周围立刻爆发出哄堂大笑。班长吓得椅子都往后退了,一口啐道:“王瑞!你胡说些什么?”她整个人瞬间烧得像只熟龙虾,“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太正常吧!这是诺查丹玛斯大预言里的话,都传了好几年了!你发什么神经病啊!”
周围的同学笑得前俯后仰,快断了气。王瑞脑子里嗡的一声,这才缓过神来。“诺查丹玛斯?”他转过头去问李勇,“就是那个……”
“就是那个说今年是世界末日的大预言家!”李勇都看不过去了,“我草,你怎么回事儿?回去回去。”
王瑞这才想了起来。
诺查丹玛斯在《诸世纪》里对1999年进行了世界末日的大预言。他虽然不屑一顾,但肯定是听过的。
恐怖大王从天而降……
时间已经不多了。
地震……没错,那个神叨叨的预言说1999年的7月将是世界末日,现在5月发生了地震,所以班长这么“端庄”的人都来聊这种神棍话题。
班上同学都望着自己狂笑,还有男同学一边笑一边对他竖起大拇指,“可以啊,哥们儿,没看出来。”
他不知怎么跟人解释,只有愣在当场。李勇把他拉回座位上,一脸尴尬地说:“你没睡醒也别跟女生这么随口乱说话吧,还被整个班都听到了。你无所谓,人家女生被人开玩笑多不好。”
王瑞脑子里乱哄哄的,没想清楚的事情他不愿说出口,“要不你帮我去安慰一下班长?”
“去你的。”
“说正经的。”刘子琦突然开口,“可能跟我没遇到过地震有关系,我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怎么了?”王瑞正愁那怪梦怎么说出口,马上问,“哪里奇怪?”
“你们没觉得奇怪吗?你们还记得昨天那个阿婆给我们说的事情吗?”几个人都没睡醒,脑子也不怎么转,刘子琦只好压低声音自问自答,“她说,三十多年前她出事的时候,那天就发生过地震。这也有点太巧了吧?她刚提地震,我们就地震了。”
听了这话,王瑞一愣。昨夜怪梦之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自己梦见镇子崩溃的时候就正好地震了?那梦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亦真亦幻,仿佛镇子里真的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梦,可又不好把梦当真讲给大家听。王瑞是一个强科学主义者,从来都瞧不起大预言这种神棍玩意儿,自己怎么还做梦梦见了?想想就觉得很羞耻。
“那不是闪电。时间不多了。”
那个遍地雷光的诡异画面又在他眼前一闪。
地震,若没有刘子琦的提醒,自己恐怕完全忘记了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老奶奶说在看到那东西之前也发生了地震,而且也是一场不大的地震。就是因为那场地震,她才回去找人,才引发了后来的一切。
王瑞向门口望了一眼,“奇怪,薛晶人呢?”眼看要上课了,他也不愿等了,“其实昨天晚上地震之前,我做了一场梦,好像是梦见了地震,但又可能不是……”
他一面克制住羞耻感,一面凭借记忆把那个梦一五一十地告诉大家。梦这种东西很容易忘记,王瑞也不敢确定自己记得对,只能模模糊糊说了个大概。梦里很多细碎的画面令王瑞毛骨悚然,但始终有些描述不清。他花了点时间把能讲清楚的讲完,最后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什么感觉?”刘子琦接茬。
王瑞难得犹豫起来,“这种感觉不怎么科学,而且也没有证据,但做了那个梦以后,我就有这种感觉。”
“又不是批卷子给你打分,管它科学不科学呢!”李勇急道,“说啊。”
没有把握的事情王瑞向来说不出口,他努力鼓起一点勇气,“就是,我觉得那个东西不是一个什么平行世界的门那么简单。在那个梦里,我感觉,那东西是活的,虽然看不见它,但它是活的。程凡也不是碰到了他就掉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那么简单。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它要做的事情还没完,而且才刚刚开始。”
“恐怖……大王?”刘子琦低声叫道。
“嘘!嘘!”王瑞说完就有些不自在,就等着他们两个谁先批驳自己。
可两人听完都若有所思,李勇问:“你是说,你梦见的事情,就是那个怪物打算要做的?在我们镇子底下有一个怪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兴风作浪?黄奶奶和程凡的遭遇都是因为它搞鬼?”
“我倒不是……”王瑞本要摇头,但想了想却又点了头,“很好笑,是吧?一点也不科学。”
“不是啊。”刘子琦说,“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王瑞闻言心里一阵激动,大着胆子说:“我怀疑,那个东西是不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苏醒一次?就像冬眠一样,醒一段时间、一个周期,等我们身上这些能力都消失后,这一个周期就结束了。”
“三十多年一个周期?”刘子琦说。
“三十多年?”李勇咋舌,“那可够长的。”
刘子琦说:“哈雷彗星一个周期有七十多年呢,这算什么?”
“我只是随便一想啦。”王瑞依然害怕自己说错了,“我觉得,如果这像动物冬眠一样是一个周期的话,那只要这个周期还没结束,我们就还有机会把程凡救回来。如果这个周期结束的话……”他差点说出“恐怖大王”四个字,但这实在有悖他的基本信念,连忙改口:“该死,薛晶人呢!这都要八点了!”
是啊,薛晶人呢?
一种似曾相识的不安同时窜进三个脑子。之前,他们中也有一人就像这样突然不见了。
三人互相望着,连最大胆的李勇也没敢说话。
一直等到八点汽笛声响起,薛晶的座位依然空着。三个人这次谁也不敢像那天一样问别人“薛晶人呢”?
另一只靴子就这样悬在他们头顶。
第一节下课,班主任周老师在教室后面叫住了王瑞和班长。
“给你们个任务。”周老师平时锐利的目光今天有些迟钝,没看出这一男一女之间的别扭气氛,老师脸色难看,显然不光是因为睡眠不佳。接下来这句话让王瑞喜忧参半:
“薛晶爸妈打电话来,说薛晶突然病了,病得很严重。王瑞你是学习委员,又跟薛晶关系好,温佳燕你是班长,你们两个代表班上同学下午去看望一下薛晶,用班费买点水果什么的。还有谁想一起去也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