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我想做官
过了几日。方小杞往大门口溜去,被常将军逮了个正着。常镛冷笑:“想当年老夫镇守边关,偷偷闯关的外敌是什么下场,你可知道?”
因着前几日的丢脸,方小杞一直躲着常镛。她讨好地道:“师父好。我不闯关。我就是用笛语点了个餐,去大门口拿一下。”
常镛把手中食盒一托:“可是这个?”
方小杞喜道:“对对对,我突然想吃延寿街的肉包子,就用笛语传信给周痕,让他送一份来。”话刚说完又想到什么,心中一凛,“绝没有说师父做的饭不好吃的意思,只是偶尔换换口味。师父您也来几个吧!”
“不了,你们吃吧。”
“多谢师父!”她抱着食盒赶紧溜了。
她直接跑进沈星河屋中。沈星河早在等着,赶紧在桌上腾出一块地方。方小杞打开食盒,把一盘包子端出来,再掀开食盒底层,里面却空空如也。她不甘心,又找了一阵,却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沈星河狐疑地道:“难道藏包子里了?”他掰开一个包子,里面只露出滚圆的肉馅。
门外,传来常镛一声冷哼:“想当年在边关,军营中出了内奸,极尽手段传递情报,被老夫轻松识破,你们猜他是什么下场?”
二人均觉脖子一凉。
两人讪讪地走出门。沈星河抱怨道:“师父,我们就是想知道案子进展如何了。”
方小杞老实招供:“我以笛语托付周痕,让他去找听山,将这几日的情况归纳报来。”
沈星河看到常镛指间捏着两张信纸,眼睛一亮,上来就想抢,被常镛瞪了回去:“你走远点,我与小杞单独说几句话。”
沈星河警惕地说:“师父,这事是我的主意……”
常镛不耐烦:“少啰嗦,走开!”
沈星河不敢违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方小杞手足无措:“常将军……”
常镛晃了晃手中信纸:“这信中提及,大理寺已贴出告示,宣告十年前安西贡品玉石被劫案查判有误,安西驿长方据父子蒙冤十年,真凶实为内侍省少监霍槐。这几日,我也听说了一些事。”
常镛转头,一对虎目打量着方小杞:“你,真的是方据的女儿么?”
方小杞一怔,点了点头。
常镛叹一声:“老夫与方据很熟啊。”
方小杞愣住:“什么?”
“运输物资,传递军报,都离不开驿馆,老夫在安西守关时,与方驿长打过数次交道。方据性情爽朗,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有一次他因公到军营来,满面喜色,说自己刚得一女,还带了一些喜饼发给将士们。那天我留他喝了一顿酒。他说自己已有一子,儿子长得随他,万幸闺女不随他。”
他眼中含笑:“你确实长得不像你爹。”
方小杞声音发哽:“我长得像我娘。”
常镛声音苍然:“老夫大半辈子撂在边关,耽搁了娶媳妇,那时,我好生羡慕方据儿女绕膝。没想到世事难料……”他默然一下,“方据出事之后,老夫始终不信他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现如今,总算沉冤得雪。”
他看向方小杞,目光复杂:“想不到的是,方据的闺女,竟然早已来到老夫跟前。回头我摆个香案,再与方据喝次酒,跟他说尽管放心,他方据的闺女,就是我的闺女。”
他蒲扇似的大手伸过来,在方小杞脑袋上拍了拍,转身离开。
方小杞怔怔坐在廊下,不知今昔何年。
不远处的墙角,站着早就溜回来偷听的沈星河。他倚在壁上心潮起伏,难言悲喜。
*
常镛有心把两个家伙再关几天,多养几斤肉。然而正月快到末尾时,圣上宣诏,要见二人。老将也不能抗旨,只得放人。
来传口谕的是迟小乙,站在早晨清透的日光里,微笑着一揖:“恭喜二位了。”
沈星河脸色清冷:“喜从何来?”
迟小乙含笑道:“二位破获新旧两起大案,功劳卓著,圣上必会重重嘉赏。”
方小杞忍不住道:“可是,两起案子都尚未彻底查清啊!”
迟小乙的话音似早春的风一般温和:“圣上的意思是,两个案子都已结案,霍槐就是玉石劫案的主犯,圆月灯下死去的白小蝠,就是钟馗。”
沈星河看着迟小乙,嘴角钩出冷笑。迟小乙微微垂眸:“圣上说查清了,就是查清了。”
钟馗案是德宗帝心头之患,他不想让谣言谶语继续满天飞,便就此给朝臣百姓一个交待。
可是,两案都有许多疑点,窦文还逍遥法外,怎能就此罢手?
方小杞心中郁堵。沈星河忽然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没关系,我许下的承诺,定然兑现。”
方小杞一怔,旋即明白他在说什么。沈星河曾说过,玉石劫案,他定要查到底。
不论他是大理寺少卿还是一介白衣,不论皇帝要不要查,他沈星河是要查下去的,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方小杞心中一安,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在迟小乙眼皮底下打哑谜,迟小乙宽和地笑了笑,请二人上车。
皇宫里。德宗帝坐在御座上,让二人平身,自是狠狠夸了他二人一顿。
德宗帝眉心舒展,心情格外舒畅:“星河,虽然你在停职当中,但朕心里清楚,若非你参与查案,玉石劫案十年沉冤难以水落石出,钟馗案首犯不会落网。回去后,便官复原职吧。”
“谢圣上恩典。”沈星河表情麻木地应付。
德宗帝看向方小杞,五味杂陈,赞叹道:“方小杞,你以一介小飞燕入职大理寺,为父兄雪冤,其中艰险不必言说,也为玉石劫案和钟馗案的查获立下大功!身为女子,不输男儿,朕实感佩!你欲请何赏,尽管开口,朕无不应奉。”
方小杞心中一动,壮着胆子问道:“卑职……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德宗帝大方地一挥手:“但说无妨!”
方小杞转头看了一眼沈星河。沈星河初时没反应过来。待目光与她一对,突然福如心至灵犀透顶!
赐婚!
德宗帝金口玉牙有话在先,方小杞此时若开口求他赐婚,德宗帝定然无法推托!皇帝指定的婚事谁敢说三道四?什么世俗眼光,什么家世出身,全都不是问题了!
沈星河心中狂喜,赶紧冲她点头示意。
方小杞也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跪拜在地,铿锵有力地说:“圣上,我想做官!”
沈星河惊呆了。什么?她居然不是求德宗帝赐婚?而是……要一顶乌纱帽?!
*
沈星河生气了。一路上不肯理方小杞,一回碧落园就跑没了影。
沈星河直接去找方有青了。方有青正带着手下收拾屋子,见沈星河气势汹汹而来,吓了一跳:“主子,出什么事了?”
“方兄,你可知道,今日圣上诏见我与方小杞,圣上问方小杞有何所求,她竟然说想当官!”
方有青惊讶道:“那圣上答应了么?”
“圣上当场叫了吏部官员过去,问了问有何空缺职位,最后,决定封她为大理司直!”
方有青赶忙问:“这个职位有品级么?”
沈星河:“官及八品。”
方有青直跳了起来:“天哪!方家祖坟冒青烟了!我找鞭炮去……”
沈星河怒道:“回来!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方有青不明所以:“这哪是高兴不高兴的事,这得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沈星河脸色发青,犹豫地问:“主子,小杞当官……不好么?”
“不是当官不好!”沈星河气急败坏,“圣上让她提要求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要让圣上赐婚!只要圣上开口,这桩婚事谁敢再置喙?她若想做官,日后慢慢谋图就是了。仕途与终身大事相比,算得上什么?方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有青皱起眉,深思熟虑一番,道:“主子,小人不这么看。”
沈星河呆住:“什么?”
他来找方有青,原是来寻求支持的,不料方有青竟不站在他这边,顿时乱了阵脚。
方有青的态度恭敬却坚定:“主子,小人是穷苦出身,没什么见识,只知道人生在世,只有自己最靠得住。小杞若嫁给主子,当然是攀金枝似凤凰,但荣华富贵都是别人给的。她自己博来的功名,却只属于她自己!将来无论别人如何待她,她都可以自立自强,不依赖谁,也不必倚仗谁!”
方有青表完了态,便欢天喜地找鞭炮去了。
沈星河失魂落魄,走到一处亭中发怔。
身边忽多了一人。“喂,还气呐?”方小杞手中托着一包糖来哄他。
沈星河心中五味杂陈,眼神中不知是委屈还是无奈。
方小杞默然一下,说:“我只是想凭着自己,走到有资格与你比肩之处。”
沈星河胸中震动,已然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只是……
“你可知大理司直是个什么官?”
方小杞顿时得意非凡,手指比了个八字:“八品官!”
沈星河无奈:“我不是说品级!司直掌地方复审疑难案件,常要奉命出使地方。我……”他满心失落,“我定然不能次次随行,常要见不到你……”
方小杞忍着笑:“那我就加把劲,争取再升升官,能常驻京中。”
沈星河眼中一喜:“说话算话!”
“算算算。”她掂了一粒糖塞进沈星河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