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为了什么,都和你无关。”将情绪梳理完之后,琥珀终于直起头来,意识到自己的软弱:“还有,我不会让你再碰他,若不是你,他根本就不会死!”
“是么?”受到挑衅,烟柳显然亢奋起来:“那很好,我倒想看看你要凭什么阻止我。”说完就开始抽手,从宽大衣袖里慢慢抽出一根银丝来。
琥珀依旧不让,但眼色里面并不自信,还没动手,气场就先自输了三分。
“知道那天在陷阱里面,都发生了些什么么?”烟柳含笑:“他真是个精壮的男人,虽然有些迂腐,但被我侍弄着,也渐渐硬了,男人么……”
琥珀怒目,气息渐渐不能平顺,眼眸里颜色开始急速聚集。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是他自己,自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我去亲他,却发现他已经咬断舌头死了,啧啧啧……,三贞九烈的男人,我还真真是第一次见到。”烟柳继续,含着笑,将那根银丝迎风“哔”一声抖直。
与她相当,琥珀的怒气这时也开始燃烧,周遭所有树木的枝叶都开始摇动,哗哗声如怒浪惊涛。
烟柳凝目,不动,在等她先发。
琥珀先动,她就没有违背十年内两族和平的誓约。
传说里狡黠无常的狐狸,其实比任何族群都还要看中信义。
“姐姐你先走!”
就在这当头,半空里居然杀出一把声音,一只浑身炸毛的黑貂突然从天而降,咧着牙,拦在琥珀跟前,朝烟柳发出一声嘶叫。
烟柳就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小人妖,不错,这声吼得可算有些男人味了。”
“姐姐你先走!”篱落又吼了一声,“我来挡她!”
“她不敢先动手,她发过誓!姐姐你放心,我不跟她斗,我只挡着她,姐姐你快走!”见琥珀不肯动身,他又急急加了一句。
烟柳的脸开始发黑。
“记住不要跟她斗!”就这功夫琥珀也终于看出了她的破绽,一拧身,抄起莫邪就消失在了树后。
“不对。”在半夏和迟雪先后奔来之后,宣夜才开始说话:“如果说琥珀认识莫邪,他们之间有关联,那我们听到的所有一切,都可能是谎言。”
“莫家村!”
片刻之后,宣夜和半夏同时抬头,于这一刻同时发现了症结。
还是莫家村,还是木屋吊楼,这一次宣夜他们进村,却第一时间听到了婴孩的哭声。
贴到窗边,透过一道狭小的缝隙,宣夜就看见那屋里果然绑着一男一女两个大人。
“求你了小祖宗,不是给你吃过奶了么,你莫要哭了好不好,过了今天我就放了你爹娘,就半天了,好不好?”
在屋子正中,有一个大约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正在说话,手里捧着个其胖无比的宝宝,愁眉苦脸正在满屋子跺脚。
“喵,毛……”那孩子不依,支吾着继续大哭。
那女孩就认命了,扁着嘴,头慢慢现出原形,皮毛光滑水溜,原来是只白貂。
“毛,喵!”那宝宝兴奋,立刻便不哭了,肥手过来,摸完就开始揪毛,一根接一根,揪得好不欢快。
“傻的,两岁了还吃奶,都是你娘把你惯傻的!”女孩忿忿,两只眼骨碌碌的,煞是可爱。
“雅禁她不是坏人!”站在窗口的迟雪开始说话了,还非常大声。
形势所逼,宣夜也只好拔腿,踹开大门闯了进去。
“你是琥珀的什么人?”宣夜才刚问了一句,那女孩就一哆嗦,手里的孩子掉地,活生生揪下了她头顶老大一簇白毛。
“我不是琥珀姐姐的什么人!”
才刚一句话,这位貂妖就开始错漏百出。
“原来琥珀是你姐姐。”半夏颔首,又过来蹲在她旁边:“那这位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怕不怕热?”
“我叫胭脂。”小貂同志扁嘴,泪珠子在眼眶里面打转:“你干吗问我怕不怕热,我怕的,还怕蚊子。”
“没啥,我们这位大师有个炼丹炉,专门拿小妖们炼丹,你怕热啊……,啧啧,那可要受苦了,在丹炉里面,你可是要被烤七七四十九天的呢!”
仙剑奇侠传结合西游记,半夏同学的这个恫吓其实也并非原创。
但是胭脂小貂显然被吓到,嘴巴抽搐了一会,终于崩溃,道:“我绝对不会带你去找琥珀姐姐的!就算你要烧我,我也绝对不会!!”
抱莫邪走了一会,到了林子里一个幽密的深处,琥珀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候。
作为兽类,每一个族群都会有他们独特的气味,顺着旁人闻不着的气味,小貂们就很容易找到她的行踪。
果然,等了有一会,林子的草丛里开始窸窣作响,一只小小的黑貂头冒了出来。
“姐姐!”见到琥珀篱落喊了一声,声音有些黯淡。
琥珀点点头,朝他招手,他连忙跃起,趴到琥珀跟前。
“我该怎么办?”琥珀微垂着头,拿手抚摸篱落毛发。
篱落不答话,知道她并不想要答案,只想要个安慰,所以只将头搁在她膝盖,一双眼亮晶晶地瞧她。
“我如果死了,姐姐不要替我报仇。”过了一会,篱落说话,玩笑的模样:“姐姐就过你喜欢的日子。”
“你知道我喜欢过什么样的日子?”
“姐姐喜欢在洞里趴着,有太阳便晒太阳,没太阳便听听雨,有肉便吃肉,没肉便吃草。”
琥珀的眼睛便有些红了。
平淡冲和的日子,窝着便只是窝着,不计划也不焦虑,她的志向,是这般软弱无用上不得台盘。
“我一直想修成个女人,因为女人才能做族长,等我做了族长,姐姐就可以去过你想过的日子了。”篱落又道,一向欢快的主,居然也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成,我是个最最没用的废物。”
琥珀便有些哽咽,慢慢俯下身来,拿手圈着他。
以前伤心或者无助的时候,他也总是这样,化了原型,让她圈在怀里,暖融融的,最起码有那么一刻的凭靠。
他的心事,她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她没有办法,心已经付了旁人,便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了。
“我没办法啊篱落。”她道,将他拥得更紧,手穿入他腹下,突然间便触到了一片温热。
那是血,血的触感血的味道。
琥珀的心霍然一抖,才刚要问什么,那厢树后却慢慢探出一道人影来。
“是他先动的手。”来者烟柳,声如其名,永远的婉转飘摇:“看来这人妖小貂很是喜欢你,我不过讲了你三句坏话,他就按捺不住扑上来找我算账了。”
篱落立刻从琥珀怀里跳了下来,身上毛发根根直立,挡在琥珀跟前。
烟柳就笑了,蹲下来,扔一样东西到篱落跟前,“这是你的肠子吧小人妖,我在路上捡的,现在还你,你要不要试试还能不能塞回去?”
琥珀立了起来。
“他是活不了了,你可以算算,因为你的懦弱和退缩,已经送了几条人命,哦不还有貂命。”烟柳继续,将滴血的手指慢慢抚过银丝:“你这样,还配做貂族的族长么?”
“和我一战,不要畏缩,让我相信你和我敬着的那个碧玺也流着同样的血。”
见琥珀不语烟柳又道,银丝缓缓绕指,隔着族恨家仇,依旧对那个刚硬无匹曾只手擎天的碧玺表示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