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晚间,秦玖坐在镜前,荔枝将她头上的钗环卸了下来,轻声说道:“九爷,宗主如果要来,九爷打算如何应对?”
难得荔枝还如此关心她,秦玖瞥了她一眼,却看到她脸色有些怪异。秦玖心中一动,低声问道:“怎么,是宗主回来了?”
荔枝从镜子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隔了片刻,轻声道:“奴婢并不清楚,不过,奴婢只是想让九爷不要得罪他。”
秦玖笑了,“我早已得罪他了,你以为我小心讨好他,他便会放过我?”
荔枝沉默着没有说话。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侍女的声音恭敬而谦卑,“宗主到了。”
秦玖没想到刚说到连玉人,他便到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他出现。
房门被推开,连玉人漫步走了进来。荔枝转身朝着连玉人施了一礼,便快步退了出去。
秦玖透过妆台上的菱花镜,打量着刚刚进屋的连玉人。
屋内烛火明亮,照出他身上纯白的衣衫,那是由上好的料子制成的,在烛火下闪耀着流水般的光泽。他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倘若忽略他唇角那一抹带着邪气的笑,当真会让人误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秦玖头上钗环尽褪,她用木梳慢慢梳理自己的青丝,直至一头墨发温顺服帖地在身后流淌。连玉人看了她片刻,慢慢走到她身后,手指抚上了她满头青丝。
秦玖唇角敛了笑意,正要起身,却被他按住肩头,只得又坐了回去。
“阿玖这一头墨发,还当真是光滑如丝,就连上等的绸缎也及不上。”连玉人声音轻柔地说道。
秦玖的手微微一顿,手中执着的木梳却已经被连玉人拿了过去。他将梳子放在秦玖发丝上,放开了手,木梳顺着滑溜的墨发自己滑了下去。
连玉人伸臂揽住了秦玖的腰肢,将桌上的菱花镜举了起来,打量着镜中的人儿,唇角扬起一抹让人心惊胆战的笑意来,“阿玖,你看我们两个,是多么相配的一对。”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颈间漫开,灼热的气息让她身子微微僵直。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脖颈间有鸡皮疙瘩一粒粒冒了出来。
秦玖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慌。她凝了凝神,唇角漾开一抹笑意,室内烛火摇曳,她的笑容犹若暗夜幽昙,妩媚至极。
“宗主,你抓我来,不是打算惩罚我吗?”秦玖问道。
连玉人的手从她的腰间游移到她的胸前,在她左胸处停了下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这颗心是什么做的,竟那样狠心地对待我。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让我的天宸宗几乎覆灭,让我损失了那么多弟子,可我还是舍不得杀你。阿玖,你说,我到底该怎样惩罚你呢?嗯?”
他的手在她胸前打着圈,秦玖僵直着身子,忽然一笑道:“假若杀了我并不能使你解气,那么,你到底想怎样?”
连玉人眯起了眼睛,状若不甘地说道:“我这个人,除了权势,最喜好的,便是女子了。阿玖,假若你愿意夜夜陪我,倒是一个很好的惩罚你的法子。”
其实,在来天宸山之前,秦玖并不太清楚连玉人会怎么对待她。毕竟,她所做之事,足够让他暴怒。她没想到,他还会对她的身子感兴趣。一直以来,连玉人确实表现出对她很强烈的欲望。
或许,她应该利用这个机会。
秦玖当机立断,起身慢慢推开连玉人,漫步走到案前,将烛火熄灭了。
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子洒进来。天宸宗的窗纸用的是一种纱绢,能挡住冬日的寒风,也恰能让月光洒进来。
“我确实对不住宗主,今日落到你手里,也算是报应。只是,有句话我要告诉宗主,那就是我并不后悔那样做,因为我要复仇。如今大仇得报,我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宗主想要我的命,自可拿去。我的这副残躯,宗主若是不嫌弃,也拿去好了。”秦玖站在床榻前,轻轻说道。
连玉人望着秦玖,忽然笑了起来,“这才是我喜欢的阿玖。”
“既然宗主说了喜欢我,那么便请宗主怜惜阿玖。”秦玖轻声说完,伸手抚上了肩头,轻轻一扯,身上的衣衫便一件一件地滑落到了地上。
她姣好的身躯好似藏在匣中的宝珠,乍然被打开,莹润的光泽悠然流泻。那光泽并不耀眼,却让人移不开目光。她望着连玉人,抱着肩头,扯着身上最后一件衣衫,莞尔一笑,“宗主,我冷。”
她的声音并不娇美,微微发哑中透着一丝幽怨,足够魅惑,足够让人怜惜。这样的声音,在此时此刻,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是一种不可抵挡的蛊惑。
这几年,秦玖对于向男人曲意奉承、魅惑勾引,不说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却已经有了几分功力。
果然,连玉人移动脚步,漫步走到她面前,一伸臂便将她抱了起来。
秦玖能够感觉到他粗大的手指抚在她柔软后背上的触感,能够听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他将她抱到了床榻上,放在柔软的被褥上。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在微凉的月光里,打量着她。
秦玖身上最后一件衣衫已经在她被放上床榻时掉落了下去,但她披散的发很长,犹若墨莲绽放般撒落在身上,遮住了身上的重要部位,半遮半掩,却更具魅惑。
秦玖躺在床榻上,望着咫尺之间的这个男人,身上汗毛不知不觉竖了起来,一颗心在胸腔内更是不可遏制地跳动了起来。她在等待着,等待着眼前这个男人上钩。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武功是深不可测的,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胜他。如今,她只想抓住他这一点兴趣,在他最软弱的时候,一击致命。对此,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她等待着,她甚至看到了他的手向她的胸口伸了过来,可是,最后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他却伸手拿起了锦被,轻轻覆在了她身上。他的手,不小心触到了她的腰肢。那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肌肤是那样细腻光滑,或许是天冷的缘故,泛着微微的凉意。她的腰肢太细了,好像他稍微用力,就能够掐断似的。他的手掌在她腰间游移片刻,最终还是从她身上撤了回来。
“阿玖,我不能委屈你。我们要在一起,应该在我们的洞房之夜。到那时你若也这样乖,我会非常高兴。”连玉人俯身在秦玖耳畔低声道。他的声音好似被什么压抑住一般,有些粗哑。
秦玖原本高高吊起的心,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放松。她心中涌起一股惊惧,难道连玉人看出来了?
自从到了天宸宗,自从连玉人表现出对她身体有兴趣,她从未表明过自己不愿。只是,她每次都故意将那些有意无意弄的伤疤让连玉人看到,搅了他的兴致,让他每次都不得不罢手。这一次,她背上的伤疤虽然也还没有完全好,但她刻意没露出来。她相信,此刻,连玉人也没有去想伤疤的事情。那么,他是为什么而放手的?
他说,要等到洞房之夜。他说,不能委屈她。
秦玖才不会信连玉人说的这些鬼话。
“宗主太会说笑了。”秦玖凉凉说道。
她再没有去刻意迎合或冷落他。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做太多。要骗过连玉人,并非容易之事。今夜既然不能,那么,她会另外找机会的。
连玉人起身,“你早点歇息,有什么需要,就跟荔枝说。我想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我的女人。”
他说完,便从屋内退了出去。
冷冷的月色透过半透明的窗子照进来,一室的冷意。
秦玖一个人躺在黑暗之中,身子抖得厉害。片刻后,她拉紧锦被,脸上神色早已恢复淡漠平静。
今夜的连玉人有些反常,她知道,这必是另有原因的,她会想办法查清楚的。
连玉人这一夜离去,又是连着好几日不见踪影。秦玖虽身在天宸宗,却连仇人的面都见不到,未免有些着急。
“宗主这些日子,又出去了吗?”秦玖问一直服侍着她的荔枝。
“奴婢也没有见过宗主,听说是又闭关了吧。”荔枝轻声说道。
闭关?
连玉人又闭关了?
到底是真的闭关,还是借机出去了?假若是真的闭关,那么,连玉人是在练什么武功?
联想到之前连玉人轻易放过她之事,秦玖脑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秦玖浑身都冷了起来。
当年,她费尽心机盗取了天宸宗的武功秘籍,其中记载着好几种邪功,其中,有她所习练的补天心经,这是女子修炼的邪功,需要用少年的精血来辅助练习。还有一种是男子修炼的邪功,她对此不敢兴趣,将女子修习的邪功看完后,在欲将书放回去时,无意中看了一眼,见那种男子修炼的邪功,名字叫绝魂大法。当时,上面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兴趣。说是修习这种神功,练到了第七重后,就要戒女色,这样才能练到第九重,否则,将前功尽弃。彼时,她还恶意地想,连玉人是绝不会修炼绝魂大法的,因为看样子他似乎一天也缺不了女人。
绝魂大法!
种种迹象表明,连玉人修习了绝魂大法。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轻易放过她,或许,之前他说她身上疤痕太多,所以并不动她,也只是一个托词罢了。
这个想法从脑中一旦冒出,秦玖便越发笃定了。他不仅修习了绝魂大法,且马上就要练到第九重了。
她知道绝魂大法的厉害。
她想,连玉人若真练到第九重,这个世上,恐怕便鲜有人能敌过他了。
秦玖慢慢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如纸。
这日,秦玖照常从窗子看出去,触目满眼的红色,却不光是远处开得艳丽的红梅,还有许多高高悬挂的红色的灯笼。她记得很清楚,这些红色的灯笼,以前并没有的。她算了算日子,如今也还不到过年,这个时候挂上红灯笼,显然是宗中有喜事。而让秦玖更想不到的是,这喜事,竟然是她和连玉人的婚事。
据荔枝说,连玉人说腊月十一是一个好日子,要将那一日定为大婚之日。
说实话,自从她接触连玉人这个人,就知道他很难对付,她摸不清他的人,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他会出什么招。就如现在,他真的要娶她?
就算是真的,她也知道,他不是真心要娶她。连玉人绝不会去做无用之事,那么他到底要干什么?
有许多事情,她可以隐忍。当初,她可以隐在天宸宗两年,可是,这一次,她不可能再忍那么久了。
午后,天空开始飘雪,萧乐白派人来请秦玖到他所居之处去围炉赏雪。
御风阁是天宸宗最高的一处阁楼,从此处推开窗,可俯览众山。秦玖进来时,阁内炉火烧得正旺,上面温的酒散发着浓浓的醇香。
“当真是好酒。”秦玖扫了一眼坐在窗畔的萧乐白道。
“那今日便一醉方休。”萧乐白微笑着道。
“既然是好酒,一醉方休也是可以的。”秦玖走到萧乐白身畔,看了一眼窗外,外面除了远山和皑皑白雪,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阿玖,最想一醉方休的是我。宗主要娶你,你可听说了?美人就要有主了,我心里甚是失落。”萧乐白端着酒盏,浅笑着问道。他白衣落落,看上去极是清冷。
秦玖嫣然笑道:“你不会以为,宗主是真要娶我吧?”
“阿玖,宗主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怎么你竟看不出来?”萧乐白诧异地扬眉问道。
秦玖勾唇浅笑,“你看到这窗外的大好河山了吗?宗主要的,永远不会是我。”
“你说得对,但也不完全对!”萧乐白站起身来,走到秦玖身畔,举目望向外面。
“阿玖,这一片大好河山,固然是男人梦想已久的。但是,若是没有女人和他并肩共享,怕是也没有多少乐趣。一个男人,只有当他征服了他心爱的女人,这样才算是完完整整得到了天下。否则,就算是得到了天下,也是一样索然无味!阿玖,或许不用等太久,宗主便可以带你登上至高无上的绝顶,到了那时,你一定会以能成为他的女人而自豪的!”萧乐白唇角一弯,低头看着站在他身畔的秦玖,慢悠悠地说道。秦玖乍闻此语,只觉得头皮发麻。
什么至高无上的绝顶,这似乎不该是萧乐白说的。而让她尤为感到奇怪的是,萧乐白竟如此了解连玉人。
“我记得你也说过要娶我,我想,我嫁给宗主,你并不是乐见其成的吧?”秦玖笑吟吟问道。
萧乐白闻听此言,却是微笑不语。
秦玖心中忽然一凉,一股寒意从背脊上冒了出来。她屏住了呼吸,连玉人真的不在天宸宗中吗?还是,萧乐白和连玉人根本就是一个人?
这想法本有些匪夷所思,但细细一推敲,却是不无可能的。
她在宗中这两年,连玉人经常会闭关练功,他到底是真在闭关,还是到了丽京城去做大司乐?那一日,连玉人在丽京城突然出现,对于她在京中的所作所为那么熟悉,她一直以为是他在宫内的眼线所见,如今想来,就算如此,哪里能将消息那么快便传给正在闭关的他。
秦玖慢慢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心中一阵阵发凉,面上却依然挂着嫣然如花的笑容,轻声说道:“还真看不出来,大司乐这么了解宗主。不过,我可没有答应做宗主的女人。至于什么绝顶不绝顶的,我更不稀罕。”
萧乐白温雅一笑道:“阿玖,当你爱的男人被宗主除掉,你就会心甘情愿!”
秦玖知道他很危险,也隐约猜到,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她还是有一点惊讶。
萧乐白站在窗畔遥望远山,一袭雪衣被冬日的冷风吹得飘逸如云。这风,是这样的冷,足以让秦玖遍体生寒。但秦玖晓得,让她心中寒冷的,并非这风,而是眼前的人。
他并不俊美,但是这样凭栏而望的风姿,却是犹若谪仙。可她知道,他终归不是谪仙,而是视天下人性命如蝼蚁之人。
“大司乐真会说笑,我不懂,你所指的那个男人,是谁?”秦玖退回到桌畔,执起酒盏问道。
秦玖还是习惯称呼萧乐白为大司乐,他似乎也并不介意。
萧乐白翩然转身,信步走了过来,俯身看着她,“那个男人是谁,阿玖心中最清楚了。自然是颜聿,他终究要为了你而丢掉性命了。”
秦玖轻笑了起来,沾过了酒的唇红润艳丽,她笑得分外妖娆,“大司乐莫非是喝醉了不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我被宗主软禁在天宸山,无人知晓,自然也无人会为我而亡。”她已猜到萧乐白便是连玉人,自然知晓他每句话都不是随意说的,她想知道,他这句话里,到底蕴含着怎样的玄机。
“告诉你也无妨。你和宗主的婚事,已经被人秘密传了出去。关注你的人,自然会知道这个消息,你说,他会不会赶过来?”萧乐白的声音是如此的云淡风轻,听在秦玖耳中,却分外沉重。
“所以,宗主已经派人在这里设下了埋伏,就等着有人来救我?然后,再一网打尽?”秦玖唇角依然挂着笑意,仿若对此毫不在意。
原来,连玉人搞出来这样一场喜事,却是为了让前来救她的人上钩。
“我想,我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这一次宗主恐怕要失望了,我为了修炼补天心经,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躯,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一个男人肯娶我,更没有哪个男人肯为了我拼命,宗主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秦玖轻轻摇了摇手中杯盏,酒液泛起一圈圈涟漪。
萧乐白先是一愣,随即仰首笑道:“阿玖,我实在是太喜欢这样的你了,明明心中怕得很,却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你说你修习补天心经,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这话我却是不信的。你并没有残杀那些少年的性命,你用的是自残的方式。这让你在武功增长的同时,身体却越来越虚弱,这是瞒不过宗主的,他早就知道了。”
这件事起先连枇杷都被她瞒了过去,没想到连玉人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些,你竟是知道?”秦玖把玩着酒盏,慢慢问道。
萧乐白玩味地笑道:“是的,我知道。当年,你去偷宗中的武功秘籍,虽然最后只是誊写了一份带了出去,并没有将原册偷走,但事后还是让宗主察觉到了。他晓得你要习练补天心经,还真怕你会用少年的精血,没想到你竟然没用,从那时起,宗主就对你产生了兴趣。他看着你,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弟子,最后升到了门主之位,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秦玖没想到,那时连玉人便知道这件事了。
“原来如此,那宗主何时出关?”秦玖垂下睫毛,望着杯中荡漾的酒水,轻笑着问道。
“你要找宗主?”萧乐白闲闲问道。
“自然。我要告诉他,我和颜夙早已情缘已尽,我也不喜欢颜聿,倘若我喜欢他,恐怕今日我就不会在这里了。我不愿意答应宗主,不过是因为宗主的魅力还不够而已!”秦玖抬起一双水眸,懒懒说道。
萧乐白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凝,这微小的变化早已被秦玖看在眼里,她更加确定,眼前之人,便是连玉人无疑。他早已出关,这是不是说明,他的绝魂大法已经练到了第九重?!
秦玖深吸一口气,忍住胸间忽然而起的憋闷和胀痛,轻笑着道:“大司乐,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
她转身离去,夭红的裙尾擦着萧乐白的白衣而过。她在和他擦肩而过时,有意无意间伸出手指,轻轻滑过萧乐白的脸庞,淡淡道:“我倒是喜欢大司乐的风度,和颜夙有几分像。”
她很快走了出去,萧乐白伸手摸了摸被她抚过的脸庞,想象着方才那一刻温暖如玉的触感,他的一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秦玖在御风阁外驻足,雪已经停了,但山野间依然是雾霭重重。她的目光从天宸宗的屋舍前掠过,天色渐黯,屋檐下的红灯笼已经依次点亮。这让秦玖心底深处浮起一种让她无法喘息的恐惧来。
这一种恐惧,以前她曾经感觉到过,但似乎都没有这一次来得深刻。
御风阁地势很高,山风很凛冽,她越来越弱的身体根本不能抵御这肆虐的寒风,拥紧风大氅,她轻轻抚住胸口,她绝对不能让连玉人的阴谋得逞。
回到所居住的小院,很意外地看到了苏挽香。
“我想,你已经知道,宗主为什么忽然要娶你了吧!”苏挽香的话语里暗含着几分得意。
秦玖静静地看着苏挽香。
几日不见,她已经不再似刚从牢中逃出来时那般憔悴,白皙的脸上,柳眉丽目暗含着一种睥睨人的气势。她以一种讥诮的神色看着秦玖,唇角笑意悠然。
秦玖面上依然挂着让人心醉的笑容,可却收起了以往刻意的妩媚,再没有那种逼人的艳光。
“是你出的主意?”秦玖一双漆黑的凤目中,隐有刀锋般的凌厉划过。她知晓连玉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是,她和颜聿的事情,连玉人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确实是我,你又能奈我何?我不过是告诉了宗主,颜聿对你的一片深情。宗主这个主意真的很好,你想一想,假若颜聿不来,那便说明他根本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假若他来了,便会因你而死。颜聿死了,下一个该轮到谁呢?是颜逸,是你一心要保护的颜逸。你已经知道林昭媛是宗中之人了吧,那么,你可知道她已经有喜了?不管那是谁的孩子,都会说成是庆帝的孩子。如果颜逸死了,那么那个孩子就会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了。白素萱,我说过,你终究会痛失所爱,悲凉而死。”苏挽香唇角悠然的笑容变得冷酷起来。
秦玖望着苏挽香,轻笑了起来。
苏挽香自然不知秦玖这次来天宸宗是自己设计来的。她早已猜到林昭媛的身份,在临去宫中之前,交给了枇杷一封信,让枇杷在两日后交给榴莲。之所以定为两日后,是假若林昭媛没有对她动手,那她可能就不是天宸宗之人,她会回宫将那封信收回。如今,她来到宗中这么久了,那封信自然早就到了榴莲手中。她在信中告知榴莲,林昭媛和天宸宗的关系,告诉他如何对付这个女人。所以,榴莲不会有事。
只是,对于颜聿会不会来,秦玖却没有把握。
“白素萱,你没有想到会有这一日吧。你费尽心机将颜逸推到宝座上,却没有想到是为天宸宗做了嫁衣裳吧!”苏挽香笑得得意,发髻上的银簪因此而摇曳着。
秦玖冷冷笑了笑,对于眼前这个女人,刚开始知晓她有可能是父亲的亲生骨肉时,秦玖也曾惊讶过,也曾同情过她的遭遇。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她,毕竟,白家的血案,连玉人是背后的推手,而她,却是直接的凶手。
那么多人的血债,就算她身上流着和她一样的血,她也没有理由放过她。但是,她没有想到,她竟如此无药可救,到了此刻,还如此冷血和执迷不悟。
她和她,委实无话可说。
秦玖神色平静地从她身侧走了过去,眼风都没有扫她一下。
或许是她的平静激怒了苏挽香,她紧随着她进了屋,冷声道:“到那个时候,颜夙便只有我了,只有我!”
秦玖走到案前坐下,轻笑道:“苏门主,那你便好好活着,等待那一日吧!”
“是的,我会活着,而你终究会死去。我听说,你练的补天心经已经让你的身子分外虚弱了。你是不是感觉到很冷?不然,你这屋中为何会烧这么多的火炉?”
秦玖眉梢轻挑,慢慢走到苏挽香面前,忽然趋身向前,朝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苏挽香完全没想到。她本以为秦玖气到极致,是要和她理论,却没料到她会直接动手。
这一巴掌扇得狠,苏挽香的脸瞬间便肿了起来,唇角也淌下一缕鲜血来。她捂着脸,抖着手,怒声道:“秦玖,你……你竟敢打我?这里是天宸宗,你竟然敢打我?”
打人不打脸。
这一耳光,让苏挽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秦玖拍了拍手,笑得妖娆。
“在天宸宗又如何?苏门主,我就是打了,你又奈我何?我不光敢打你,我还敢现在就杀了你,而你,却不敢动我一根头发!”
苏挽香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神色木然的几个侍女,她们仿若根本就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她捂着半边脸,露出来的另外半边脸上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
秦玖说得很对,她敢随时杀了她,但是,她确实不敢动秦玖,至少现在不敢。连玉人要娶秦玖,就算是因为利用才娶她,但毕竟也算宗主的女人,她根本无法也不敢动秦玖。何况,谁知道连玉人对秦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他们成了亲,她便是宗主的妻子,到那时,她也同样不敢动她了。思及此,苏挽香的银牙狠狠地咬在了一起。
无论何时,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况中,她竟然都会被这个女人压在底下。
她不甘!
秦玖却无视苏挽香脸上变幻的神色,她掸了掸衣衫,回到案前坐下,睫毛轻挑道:“苏门主,你若是闲得无聊,不妨猜一猜,我若杀了你,宗主会怎样护着我。”
苏挽香心里很清楚,连玉人对自己的手下很冷酷,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复仇。到那个时候,他只会护着秦玖。
她冷冷道:“秦玖,我等着看你死的那一天。”
“你放心,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秦玖不动声色地挑眉道,她神色平静,吐出来的话语却是那样冷酷。随即,她便招呼荔枝过来斟茶。她倚靠在椅子上,捧着茶盏,暖着手,饮着茶,一副惬意慵懒的样子。
苏挽香此刻当真是后悔没在上山前杀了秦玖。她神色变幻了几下,最终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再过一日便是连玉人和秦玖的大婚之日了。
天宸宗一派喜气洋洋,这喜事说不上多么隆重,但筹备得倒是有模有样。
秦玖所居住的暖阁已经挂满了喜绸和红灯笼,屋门上还张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暖阁位于谷内,不似御风阁那般风势凛冽。在这个大雪初晴的日子里,日光暖暖的,风也柔柔的,处处张灯结彩,一切看上去似乎很美好。
临近日落时,萧乐白带着倚红和偎翠给秦玖送来了嫁衣和珠宝首饰。
秦玖懒得看这些东西,不过,她还是做了做样子,将妆匣打开了。里面的珠宝金钗并没有引起她的兴趣,倒是一支红玛瑙的长簪吸引了她的视线。簪头是展翅的凤,雕琢得格外精致。
这件首饰之所以吸引她,倒不是因为它的精致典雅,而是因为这簪子够长、够硬,足够做凶器。
“这些都是宗主特意派人到山下首饰店挑选的,秦姑娘不妨试一试。”倚红说道。
秦玖抚摸着簪头上的凤,轻笑道:“真没想到,我竟也能佩戴凤簪。荔枝,为我簪上。”
凤簪乃皇室御用之物,平民百姓自然不能用。可连玉人,早不当自己是平民百姓。
秦玖坐在妆台前,轻轻摆头,那簪子凤口中吐出的红珍珠便轻轻摇曳,为她增添了几分美艳。她从镜子里瞥见萧乐白细目间那一抹惊艳之色,她微笑着起身,“大司乐,明日便是我的好日子了,可否陪我到处走走?在丽京时,大司乐那般照顾我,到了这里,也算得上我的娘家人了,有些话,我想和大司乐说说。恐怕过了明日,我做了宗主的女人,你我便要避嫌,再没有这样独处的机会了。”
萧乐白轻轻一笑,“也好,你想去哪里,我陪你走一走。”
雪后初晴,到处皆是白茫茫的。山间白云被风吹拂,犹若棉絮被风扯起,不断变幻着形状,极是美丽。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东坡,只见那处长达数百丈的斜坡上,厚厚的冰层在落日余晖下闪耀着冰冷的光泽。
“阿玖,这处斜坡美吗?”萧乐白指着被冰雪覆盖的斜坡,状似无意地问道。
秦玖勾唇笑道:“自然是美丽的,在肃杀的冬天,再没有比这玲珑剔透的冰层更美的东西了。”
“阿玖认为美丽就好。”萧乐白唇角牵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秦玖不知萧乐白为何如此反应,或许他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不过,秦玖想,无论什么坏主意,一切都即将结束了。她朝着他一笑问道:“不知从这里滑下去,我会摔成什么样?”话音方落,她双足一错,人已经沿着冰层向下滑去。她朝着连玉人回眸一笑,那笑是如此的艳光四射、媚惑人心。
这冰层果然是光滑至极,又是斜坡,根本无法立足,秦玖这一冲,瞬间便移下数尺。若是从这数百丈的冰坡滑下去,不说底下是巨石嶙峋,就算是平地,人不死也得残了。
萧乐白目光一凝,雪色广袖轻拂间,整个人已经倒挂而下,一把抓住了秦玖的纤手。
“秦玖,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宗主?你以为你死了,就无人因为救你而送命?宗主便会饶了颜聿?秦玖,你太天真了。”萧乐白冷酷的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秦玖明白他为何动气,没有人能够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招。她秦玖叛离过天宸宗一次就已经够了,绝不可以再有第二次。他以为自己是天,她的命是捏在他手里的,他若让她死,她便要乖乖去死,他若让她活着,她便决不能去死。脚下冰层光滑,秦玖妩媚的笑意瞬间变得苍白,被萧乐白抓着的手不可遏制地抖了抖。
萧乐白细目中的怒色稍缓,他淡淡道:“抓牢我,我拉你上去。”
他右手一用力,原本卷着的坡上老树的树干被广袖拉直,他借力一弹,两人便从冰坡上跃了上去。崖上是积雪覆盖的坚冰,两人这一跃,便相拥着滑倒在地面上,秦玖恰恰扑倒在萧乐白身上。这一跌倒冲势极大,秦玖方才滑下时,早已将头上凤簪拔了下来,暗自藏在袖中,此番看准时机,借着冲势送到了萧乐白胸前。
扑哧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萧乐白就是连玉人,秦玖已经猜到。可连玉人却并不知秦玖已经知道萧乐白便是他,所以,他对秦玖并未设防,更何况,以现在的形势,他也想不到她会突然对他动手。而秦玖却是预谋已久,就连方才滑下冰坡也是故意为之。
这簪子长而利,足够刺中他的心肺,让他丧命。萧乐白那双温雅的细目瞬间厉光乍泄。他一拂袖,强大的劲气便将秦玖推开。
秦玖没料到他在如此境况下,还有这么大的气力,在冰上滑了两步方站住脚,迎视着他怒意滔天的双眸。
萧乐白抚着胸口淌血之处,苍白着脸,慢慢说道:“阿玖,原来,我真是没有看错你,你果然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他慢慢抬手,在自己脸上、耳后几个地方动了动,片刻后,他细长的眼睛变得大了起来,原来的塌鼻子高挺了起来,而脸型也由以前略带方正变成更有立体的轮廓。他依然是萧乐白,只是他的模样却变成了连玉人。
连玉人用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指捏着手中的几根金针,朝着她晃了晃,低声说道:“你应该还是喜欢这个我吧!”
秦玖其实听说过金针刺穴改变容貌之术,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神奇,她眼睁睁看着萧乐白转瞬变成了连玉人,只觉得心头一阵寒意袭来。白绣锦当年恐怕也是用这种易容术改变的容颜,所以,无人识破那是假面。因为,她的五官确实是真的,只是用金针做了细微改变而已。
“你果然就是连玉人!”秦玖冷哼一声。
“是,所以阿玖早就猜到了,假装同意嫁给我,也只是想除掉我而已。”连玉人惆怅一笑,忽然急速喘息了几下,一手撑着地面慢慢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捂着淌血的胸口。鲜血滴在冰上,迅速干涸,在冰面上留下一道道凄艳的印记。
“阿玖,我是个坏人,我也知道你恨我。其实,我原本可以不动你们白家的,可你的姑母不肯放过天宸宗,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白家,确实因我而亡。但如今,我天宸宗有那么多武艺高强的弟子都被你们所杀,天宸宗也已经被你们几乎剿灭,而我今日也被你亲手所杀,你会不会就此原谅我?不再恨我?”虽然已经恢复了连玉人的面貌,可他还是用的萧乐白的语气,温柔入骨。说罢这句话,他急速咳嗽两声,唇角淌出了鲜血。
秦玖实在没有想到,到了最后,连玉人还会来这么一出。
他不是应该愤怒地指着她大骂,或者在临死前奋力一击,和自己生死相搏吗?她都做好了随时应对的准备,可没料到,连玉人竟然会演悲情戏。她冷冷一笑,“连玉人,天宸宗危害朝堂,也是你不得已而为之吗?你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荼毒生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吗?我原谅不原谅你,又有什么用?你就到黄泉之下,去向冤死的人们赎你的罪孽吧!”
“原来,这样也不能让你原谅我啊!”连玉人忽然惆怅一笑,似乎颇为恼恨,“这可怎么办呢?看来,我必须将阿玖心中的人除去才是。”
他慢慢将胸前的凤簪拔了出来,一甩手,朝着秦玖刺了过来。
秦玖一偏头,那沾染着连玉人鲜血的长簪便插在了她的发髻上,沾染了鲜血的发簪透着嗜血的美,衬得秦玖更加妖娆。
“秦玖,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你逃不掉的,你注定还是要做我的女人,然后看着你爱的男人因为你而死!”连玉人从地上一跃而起,笑得妖媚。
这凤簪长而利,秦玖也是瞄准了他的要害之处才下手的。原以为她这一击得手,他必死无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站起来。
“阿玖,我险些被你杀了呢。你可知道,若非我这颗心稍稍长得偏了些,这些年我恐怕早就死过数次了,宗主这个位子也是不好坐的啊!”
秦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连玉人的心会生得偏,就是偏了那么一分,让她失了手。
人都说好人活不久,祸害遗千年。
不得不说,连玉人真是命大。
秦玖捏紧了袖中的银针,她知道机会已经错失,再要杀连玉人,恐怕是极难了,唯有拼死一击。连玉人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眯眼笑道:“阿玖,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呢!”他瞄了一眼不远处,笑道:“本宗的侍从来了,怕是有些好消息要禀告呢,我想阿玖也很想听一听吧。”
秦玖眯眼远眺,果然见连玉人的几个贴身侍从快步走了过来。几人速度极快,转瞬便到了他们面前。那几人看到连玉人胸前的伤口,脸色霎时一变,问道:“宗主,你怎么受伤了?可要紧?”
几人将连玉人护在中间,其中一人慌忙点了他伤口周围的大穴,止住了血流。几人就要护着连玉人回去,他却摆了摆手道:“无妨,我知道你们有事要禀告,现在就说吧。”
侍从看了一眼秦玖。
连玉人轻笑道:“就让她也听听吧!”
侍从这才恭敬地说道:“宗主,此番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连玉人脸色微微一凝,意味深长地笑道:“对我而言的坏消息,可能对阿玖来说是好消息呢!也好,先听坏消息吧!”
侍从小心翼翼地禀告道:“宫中的林昭媛娘娘有了喜,这本是好事,可我们还没来得及行动,昭媛娘娘的身份便被皇太子查了出来。如今,昭媛娘娘已经被押到了牢中。”
连玉人拧起了眉,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秦玖知道,林昭媛腹中的孩子,也许是他最后一张王牌了。如今,这一切成空,天宸宗想要名正言顺地得到这个天下,是不可能的了。
“好消息呢?”连玉人细长的眸一眯,透出无边的锋锐。
“大煜国和北烨国连日激战,如今,大煜国已经收复了部分失地。在最近一战中,大煜国败北,听说颜夙受伤不轻。”侍从轻声说道。
“哦。”连玉人长眉一挑,“颜夙受伤,对我而言,的确是好消息。只是,他怎么就不死了呢,倘若是死了,那便是更大的好消息了,你说是不是啊,阿玖?”
秦玖蓦然转过身,凤目紧紧盯着连玉人,眸底怒火燃烧,犹若地狱火莲,艳色如炽。
颜夙受伤,她自然是极其心痛的。可是,此刻让她愤怒的却是,这件事恐怕是连玉人搞的鬼。北烨国突然进攻大煜国,秦玖早就怀疑其中有天宸宗挑拨,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
“连玉人,北烨国和大煜国的战事是你挑起的吧?”
连玉人轻笑道:“这么做不好吗?让颜夙先替我打败北烨国,削弱了北烨国的势力,方便我日后能坐稳大煜这天下。同时,假若北烨国能帮我除掉颜夙,这岂不是一石二鸟之事?”
“你让王天佑向北烨国走私兵器,原来就是为了挑起北烨国和大煜的战事。”秦玖冷声道。
“若非苏青的事情被你查了出来,连累了天宸宗,或许,我还可以向北烨国走私更多兵器!”连玉人厚颜无耻地说道。
秦玖冷冷盯着连玉人,犹若盯着一个恶魔。
“主子,奴才还有一个消息要禀告!”侍从小心翼翼地说道。
“说!”连玉人懒洋洋地道。
“他来了!”侍从意有所指地说道。
连玉人听了这个消息似乎很振奋,就连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也泛起了亮光,“终于来了啊,来得倒是挺快,可查清楚了,他带了多少人?”
“大约两万人马!”侍从肃然禀告道。
“好!”连玉人眉头一挑,回首对秦玖道:“阿玖,我让你看一看,你心中恋慕的男人是如何彻底从人世间消失的,这是我征服你的第一步!”
秦玖眸中倏地起了波澜,“你,你是说……”那个名字在秦玖唇间绕了几绕,却最终没有勇气说出来。她不敢相信,他真的来了。
连玉人微微一笑,薄唇勾出一抹温雅却残忍的笑意,“颜聿来了!”
秦玖心中一抖,他不是回了麟州吗?为何又要到这里来?这里是天宸宗的老窝,就算天宸宗大半势力被毁,还是不容小视的。
可是,他竟然来了!
他竟然真的来了!
“阿玖,你还是乖乖地回去打扮,想着明日如何嫁我吧!明日,有一场大好的热闹要看呢,本宗主万分期待呢!”连玉人幽幽说完,任由几个侍从搀扶着离去。
只留下秦玖宛若冰人般凝立,无知无觉。她突然想微笑,又想流泪。
颜玉衡,你为什么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