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喜想不到步怀宇这样的人能问出这样无赖的问题,让她怎么回答?能在坐在车上等他么?还是说自己下了车然后打车回去,那叫什么?明摆着不让人家去吃东西?而且人家还都说明了自己胃不好医生有交待!袁喜低下头,终于说道:“我,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昼夜营业的快餐店里人还很多,大多是加完班的上班族,晚饭来不及吃,等到这个时候才几个凑在一起,在回家前随便往肚子里添点东西。步怀宇买了两样小菜,粥,还有一碟小小的特色馒头,端回来的时候还问袁喜:“要不要一起吃点?”
袁喜摇了摇头,步怀宇便也不做推让,只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吃面前的东西。袁喜原本已经饿过了头没了饥饿的感觉,可看到对面的步怀宇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竟把自己的饥饿也勾了起来,只觉的口腔里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她不敢在步怀宇面前大动作地咽口水,生怕被步怀宇发觉了,只好微微紧闭了嘴,把视线从步怀宇的身上移开,微皱着眉打量着店里面的情景。
步怀宇抬手看看手表,问:“着急了么?我这就好了。”
“不急,不急,你慢慢吃。”袁喜忙说道,手偷偷伸到桌下摁自己的肚子,她怕那没出息的胃会叫出声来,既然开头说了不饿,那也就只能死撑到底了。
步怀宇像是没发现袁喜的狼狈,只顾着享受面前的美食,最后吃完了还让服务生把一盒粥和几个小笼包装好了外带,扭头看到袁喜正愣愣地看着他,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低头看了看手表,问袁喜:“没有超时吧?”
袁喜忙摇头,步怀宇站起身来轻快地说道:“那咱们走吧。”进到车里,他又把外卖盒子塞到袁喜的手里,然后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很自然地问道:“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我怕粥撒了。”袁喜怔怔地抱过温热的外卖盒子,觉得今天晚上自从见到步怀宇后脑筋就没转起来过,好像反应总是比他的动作慢半拍。
车子静静地行驶在道路上,只一层透明的玻璃就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闹,车里很静。袁喜听张恒谈起过步怀宇车子的好,知道这车子外表虽然并不显眼,可价钱上却一点也不便宜,追求的就是车子的性能和舒适度,而此刻,这种舒适反而放大了袁喜的疲惫,静谧的环境,柔软而舒适的座椅,还有怀里那透着热度的盒子,这一切都让袁喜紧张了整整一天的神经渐渐松懈了下来,意识正模糊间,袁喜听到步怀宇轻声地喊她:“袁喜?别睡,别冻着,再坚持一会,马上就要到了。”
袁喜低低地“哦”了一声,可是却仍睁不开有千斤重的眼皮,她感觉这时的自己是意识清醒的,可是身体却不怎么受意识的控制。又隐约听见步怀宇在耳边说:“袁喜,别睡,和我说几句话吧。”袁喜含糊着说好,意识开始出现短暂的空白,步怀宇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时断时续,她有些听不清楚,或是明明耳朵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而这声音却总进不了大脑。
步怀宇问:“袁喜,……为什么要偷着去医院?”
袁喜闭着眼睛:“嗯……”
步怀宇顿了顿,又问:“现在……和何适还好么?”
袁喜说:“……好。”
步怀宇再问:“你真的还那么爱何适么?”
袁喜:“……嗯。”
步怀宇:“……如果当时……我选择不放手……”
袁喜:“……好”
步怀宇转过头无奈地看了袁喜一眼,见她都已经到了只会说好或是嗯了,终于放弃了,微微抿了唇,转过头专心开车。
袁喜是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惊醒的,她猛地坐直了身体,身上搭的衣服往下滑去被她一把抄住,是步怀宇的西装外套。袁喜的脑子立刻清醒了过来,不是在搭步怀宇的车么?怎么睡着了?她慌忙转过头向旁边看去,步怀宇怀里抱着原本在她怀里的外卖盒子,正倚在靠背上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眼神有些迷蒙,像是也刚睁开眼睛。
“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步怀宇淡淡解释道,见袁喜电话仍响着,又提醒她说:“你的手机在响。”
“哦,”袁喜只觉得尴尬,也顾不得说什么连忙打开包从里面翻找手机,正翻着又听步怀宇轻声说道:“没在包里吧?”袁喜一愣,也发觉手机铃声很响亮,不像是从包里发出来的,这才突然记起来出门的时候把手机顺手塞进了衣兜里。幸亏打电话的那个人很执着,等了这么久都不肯挂电话,袁喜慌乱中接起来,电话里何适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说:“袁喜,你睡了么?”
“呃,还没有,”袁喜低声回答,不自然地偷瞥了步怀宇一眼。步怀宇见状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地笑,转身打开车门出去了。
那边何适又说:“我这里进度有些慢,看来得弄通宵了,你自己早点睡吧。”
袁喜说:“好。”
“乖,听话,宝贝,我想你。”何适在那边压低声音说,随即电话里就传来那帮年轻人放肆的笑声,有人喊:“酸啊,好酸啊,”又有人捏细了嗓音喊:“不要嘛,人家一个人睡不着嘛,你快点回来啊,”电话里的声音顿时乱成一团,何适略显尴尬的笑骂声,众人的哄笑,然后里面远远地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那声音扬着音调喊:“God!怎么还是不行!何,能不能过来帮我调一下程序?”袁喜听何适对着远处应了一声,然后电话里静了些,像是何适用手掩了话筒,他低声说:“袁喜,我这里忙,先挂了,明天我去找你,你给我做饭吃,好不好?”
“……好。”袁喜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里传过来的那个女声给她的心里带来了说不出的异样的感觉,袁喜摇了摇头,想把心底隐隐的那丝异样也摇了出去,只不过是一起工作的同事而已,她为什么要这么敏感呢?再说了,她现在不是也在和步怀宇在一起么?情形不是远比何适那里更是暧昧么?如果这个样子被何适看到才是真的有嘴说不清呢!
袁喜自嘲地笑,心道人还真都是不讲理的生物,只愿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她在这里和步怀宇都暧昧了一晚上了都没有考虑过何适的感受,却在听到何适电话里只不过传过来一个清悦的女声就会感到不舒服,人啊!袁喜忍不住轻轻地摇头。
打开车门出来,步怀宇正靠在车身的另一面吸着烟,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灭,不时地随着他的手在半空中画出短暂的线。他听见袁喜关车门的声音,转过身静静地看她,远处路灯昏黄的光线穿过头顶密实的枝叶透过些许来,很暗,让袁喜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以前的时候,袁喜和皮晦两人还曾抱怨过小区里的路灯太暗树木太密,总是照不清路面,连对面走过来的人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而此刻,袁喜竟然庆幸这路灯是如此昏暗,让她可以不去直面步怀宇的眼神。
“呃……今天真是太谢谢了,”袁喜揣度着自己的用词,“时间太晚了,就不让你上去坐了,早些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些。”等不到步怀宇的回应,袁喜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那我先上去了,再见。”
“袁喜——”,步怀宇终于开口,叫住正欲离去的袁喜。
袁喜的心跳开始加快起来,生怕步怀宇说出些什么话来,可是又不能不停下来转回身看他,故作镇定地问:“什么事?”
步怀宇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掐灭了烟,然后弯下腰从车里拿出那个外卖的盒子,在车顶上向袁喜递了过来,淡淡说道:“回去热热再吃。”
袁喜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份外卖是他给她要的。
步怀宇嗤笑:“别发傻了,是给你要的,如果连餐桌对面坐的人饿不饿我都看不出来,那我也别混了,拿着吧,没别的意思。”
说实话,步怀宇的心很细,从他第一次让袁喜搭车时就能看出来,这让袁喜很难不感动,可是袁喜同时也意识到了此刻的感动是多么的危险,她不能感动,也不能对这份细心有丝毫的回应,她那已经迟钝了一个晚上的大脑在这一刻终于清醒了起来。袁喜把已经伸出去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掩饰般地把耳边的碎发别向耳后,轻声笑道:“多谢了,我家里还有些吃的,回去随便吃点就好了,这些还是你带回去吧,做明天的早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单身男人有多么懒,呵呵,既然胃不好就注意点吧。好了,不说了,时间真是太晚了,等你到家都不知道几点了,不是还得早起么?快点回去吧,我们以后再聊,哪天有空了和张恒一起过来,我给你们做顿大餐,我们几个好久都没有聚在一起吃饭了,皮晦那丫头总是吵呼我重色轻友呢……”
步怀宇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袁喜,直到把袁喜看得也说不下去了,两人又一次面对面地沉默下来。袁喜强挑了挑嘴角,笑着打破这难耐的沉默:“再见。”
“如果我选择不放手呢?”步怀宇突然低声问道,“那你的选择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