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受了刑罚,萧婳常常是站着的。因为不论是坐着还是躺着,都极容易蹭着伤口,她为了让自己恢复的快些,时常还会在屋内忍痛踱步。
今夜无风,她推开窗,双手扶过那有些灰尘的红漆窗台,支起小臂,扬起小脸去看外面的天。
外面的夜很浓,星星很少,这零星的几颗,就像是被月娘娘遗忘的孩子,孤零零地躺在夜色里,闪闪光。
小公主仰头闭眼,她突然,有些想家了。
在她的记忆里,她曾见过一次无比璀璨的星空,虽然只有一次,却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知一告诉她,那叫“贼星”,若是见到它在眼前划过,便可双手合十许个愿。
她记得,她那时急地赶紧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地道了好几遍,希望母妃能回来。
不过随着她越来越大,她便知晓了,她的母妃呀,其实是再也回不来了。
哪怕她那日双眼紧闭,双手举过头顶,用着比跪祠堂还要虔诚的心去祈祷过
此后,她总是喜欢看天,艳阳天,泼墨天,只要有云,她便能从中勾勒出一个人影儿来
小公主望地出神,并没有感觉到已经有人站在了她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轻轻地咳了好几声,小公主才转过头来。
小公主回,便看见了这位不之客。不过她早知道他要来,也没慌张。
她嘴角微抿,福了身子道:“陛下万安,刚刚臣妾有些出神了”
他当然知道她出神了,他进来许久,就见她那姿势从始至终便没变过,也不知道她看个什么,竟看的那么开心。
他走过去,附身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沈越身量极高,只有像此刻般俯些身子,才能够着她的耳朵,他缓缓道:“公主在看什么?”
萧婳低头看了看他环在她腰身上的手,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虽不想与他这般亲密,却还是忍着忍着,微笑道:“回陛下,臣妾没看什么,就是觉着南疆的夜色甚美。”
沈越不喜她这样子。
他问什么,她答什么。明明他都看出了她面色上的不喜,可她的语气却还是恭恭敬敬。
他没见过这样子的女人,他现在就想给她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的都是些什么。
他想知道。
沈越松开了手,在她面前双臂张开。
萧婳不知他要做什么,她抬眸看向他。
沈越朝她眼底望去,他不得不感叹,她的眼睛真的很美,就像倒映在江中的一轮弯月,总能在不经意中让人沉醉,让人流连忘返。
可他明明记得,她的目光,不该只是这样的。
她对他,不该只有美,只有不解,只有疑惑
他曾清楚地在她眼中看到过的那一丝爱慕,为何就不见了?
沈越声音沉闷道:“替朕宽衣。”
萧婳心里嘀咕,宽衣就宽衣呗,怎么就非得盯着她看那么久?
她这两天已经熟悉了南疆服饰的构造,倒是三下两下就帮他换下了衣裳。
“就寝吧。”沈越扫了一眼萧婳道。
说完,沈越便率先躺到了那铺在了地上的被褥里,他心里想着,依照这公主乖顺的个性,约是还是要与自己“争抢”一番才肯罢休吧,于是,他闭上了眼等着她来与自己说话。
可惜,事与愿违。
萧婳看他如此自觉的躺在了地上,便没在矫情,三下两下就上了榻,临了还柔柔地说了一句:“谢陛下特贴。”
沈越失策,那假寐的眼,彻底是崩不住了。
他心里烦闷,觉得这公主真是有本事。宽衣解带这种事,竟能让她做到连他的丝都不碰一下!她就这么嫌弃他?!
这样想着想着,他便从地上起来,转而掀开了她的被子。
小公主一脸惊慌地看着他,那眼神,刺激地沈越血脉喷张。
沈越心里连续道了两声好,既然他已被视为豺狼虎豹,那不如他就豺狼虎豹给她看看!
他一手按住了她小手,直勾勾地俯视着她。
小公主对他这表情早已有了阴影,哪怕装的再镇定,小腿儿也不禁抖了起来。
看她抖成这样子,沈越反倒觉得身下这死气沉沉的鱼儿,终于活过来了。
这难以自持的邪念啊,终于还是如熊熊烈火般在这夜色中燃了起来
小公主眼圈红红地看着他,心生绝望。
他长得如此儒雅清俊,像是每个少女心中梦里的人儿,可为何会偏偏是个空有皮囊的混蛋?为何呢?!
沈越转身压在她身上,刚把手探进去,就听身下的人“嘶”的一声。
他低头愣住,看她脸色有些泛白,低声问道:“怎么了?”
小公主拿手指头轻轻推他,“疼,我疼。”
沈越知道她不会说谎,他伸手够了油灯,掀开了她的衣裳。不掀开还好,这一掀开,沈越突然像被定住了一样
顺着这灯光看去,那细白的嫩肉上,全是青紫,一条条血道子让他触目惊心
他心虚地问她:“这伤全都是那天的?还没好?”
小公主把脸转到一侧,低声道:“也不全是,还有你那天弄伤的”
他身子一僵,耳根子也红了,那天,他自然知道是哪天
沈越无语凝噎,迅起身穿上衣裳就朝外走去。
萧婳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终于送了一口气。
好险,逃过一劫。
夜深人静,少了那人的气息,小公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虽浅眠,但却还是入了梦。
她久违地梦见了母妃,她梦见了母妃摸着她的手,笑着地对她说:“婳婳是个胖娃娃。”然后,三哥哥在一旁笑着学道,“可不是,婳婳就是个胖娃娃。”
她好久都没有做过这样美的梦了,她一点也不想醒来,但却被一股力道揉地睁开了眼
萧婳半眯着眼,感觉到有一双手正在自己的背上乱搓乱揉着,心里不禁诧异道:不是走了么,怎么又是他?
她刚要起身,就又被沈越桎梏住了。
萧婳问他:“陛下这是在干什么?”
他轻描淡写道:“上药。”
小公主闭眼闻了闻,确实有股淡淡的药香她刚想出声婉拒,就听那人在后面幽幽地道:“朕已经用了最小的力道了,没想到你还是醒了”
萧婳微微张嘴,她该怎么相信,这混蛋刚刚出门是为了给自己找药?
沈越不想她再起身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话,于是道:“你不用怕,朕就是给你上药,不会做别的。”
小公主一听这话,果然就没声了。
只要不做别的,揉就揉吧
沈越上过很多次战场,受过很多次伤,也曾有一次倒下后差些没起得来,可没有哪一次,会他觉得疼,他总是觉得,伤这种东西,忍忍就会好了。
一日好不了,便十日,十日好不了,便再等十日。
他哪一次受的伤,都比这公主身上的伤要重。可是今日,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看着她身上的这些青青紫紫,他竟是觉得格外疼,疼的让他喘不过气,疼的让他抬不起头
沈越涂的这药,本就容易让人昏睡,小公主没多久就再一次昏昏沉沉地闭起了眼睛。
他给她上完药,便就坐在床头看着她。
他趁着她睡的沉,便再次撬开了她的唇,他啄了很久,久到小公主的嘴巴都有些微微肿了他才放过了她
萧婳清早起来,沈越倒是早就不在了,她左右动动肩膀,倒是真的觉得比昨日好上了许多。
她是南疆的皇后,自然也不必向谁请安,用完了早膳就一个人坐在窗前呆。
本是百无聊赖,兴味索然。可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打破了这宁静。
听这声儿,应该是个小太监对一个宫女表白了心意。
但是这小太监不用功,不仅借用了别人的诗,最后还硬给改成了,“只愿你心似杂家的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话一出,小公主“噗”地一下就笑出来了,还杂家的心,这若是能感动人家才有鬼吧。
结局和小公主想的一样,这宫女不但没答应,还骂了一句“不正经”。
萧婳闲来无事,便寻思找点事来做。她望了望四周,最终把目光放到了案台上面的笔墨纸砚上。她拿中指蹭了一下,现这砚台都已落了些灰尘。
她铺了一张纸,又朝那砚台上兑了点水,拿起了笔,轻轻蘸了蘸墨水。
看着这白纸,萧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写些什么上去。于是她随手便将刚刚那小太监念下的那诗,写了下来。
只不过她写的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刚一落笔,知一就刚好回来了,萧婳害怕她取笑自己是写给徐进的,所以连忙将这情诗一卷,塞到了怀里。
然后笑着冲知一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