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兮背对着景熙帝,她看着手上的血,吓得整个人要往地上栽。
景熙帝以为她是有些失力了,大步一迈,赶紧接住了她,正当他要像往常一样给她擦拭嘴边的时候,他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
傅兮的脸上和手上,还有地上,竟然
全都是血。
傅兮看到了他神情里的错愕,惊慌到语无伦次,“你也看到了是不是,是不是?我没看错吧,这是血吧,是我的血吧?嗯?”
说完,傅兮又开始摸着自己肚子。
这从脊椎骨冒上来的恐惧,立即侵蚀了她的理智。泪珠顺着眼睑就流了下来,他拽着景熙帝的手,颤抖道:“孩子!我的孩子!”
两声孩子叫的景熙帝回了魂。
他立即将傅兮平放在床榻上,转头出了寝殿。
傅兮脑子一片空白,她突然觉得天昏地转,晕的厉害
她抬手放在眼前,挡住了缦帘上夜明珠泛出的光。
这光,她当真觉得好刺眼。
傅兮闭上眼睛前,耳边回荡着他的声音。
他声音很大,他从来都没用那样大的声音和自己讲过话。他声音很凶,原本沙哑沉厚的嗓音听起来变得有些声嘶力竭
吴院使今日不在太医院,赶来的人只有温太医和冯太医。
惜妃出事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两位太医可以算是提着脑袋来号脉了。
“说,惜妃怎么了?”
冯太医颤颤巍巍地跪道了地上,“陛陛下,这,这胎象安稳,这血应该是惜妃娘娘身子亏空并并无大碍。”
景熙帝强忍着怒火,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只是身子亏空,根本无碍?”
冯太医哪敢回话,吓得胡子都在抖。
景熙帝转头看向温太医,“你说。”
温太医再怎么说也是端妃的父亲,所以相比冯太医,则是镇定很多,他语气放缓,认真道:“回陛下,若是照刚刚微臣号的脉来看,惜妃娘娘并无中毒,且胎象也并无异常。目前看来,确实只能归结于,惜妃娘娘身子亏空较为严重。不过臣记得这惜妃娘娘的身子,向来都是吴院使照看的,不如等吴院使来号脉后再做定夺吧。”
温太医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惜妃在有孕以后不但是一直让吴院使调理着身子,且前阵子还喝过吴院使开的药。所以,确实不能轻易下定论。
景熙帝沉思片刻,就派人即刻去将吴院使找来。
见此,温太医和冯太医均松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吴院使提着药箱,一路小跑到了灵惜殿。
景熙帝挥退了其他人,让吴院使单独为其诊脉。
吴院使皱褶眉头,久久不语。他原也想说和身子亏空,但是这有了身子的人,再是如何亏空,也是不该吐血的。
吴院使对上景熙帝的目光,大胆道:“陛下,可否让微臣近距离看下娘娘?”
此时景熙帝哪里还会考虑那么多,立即点了点头,让了位置。
吴院使轻轻地扒开傅兮的眼皮儿,看见了里面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接着又看了看傅兮指甲,指甲颜色虽大体还算正常,但还是能看出来,这分明多了一层雾蒙蒙的灰。
不对,这很不对。
就在吴院使还在捋着思路的时候,景熙帝突然来了一句,“朕问你,若是落了这一胎,她身子是否还能好起来?”
这一句话,仿若一记重锤敲在了吴院使的头上。
落了这一胎,身子是否还能好的起来?
他细思极恐,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
“朕在问你话!”
“陛下,微臣,微臣好似知道原因了”
景熙帝看他的表情,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你说。”
吴院使也没啰嗦,立即开始捡重要的说:“惜妃娘娘之前的因着是怀孕初期,所以臣认为孕吐也是自然现象,但是此刻看来,那般厉害的孕吐怕也不只是孕吐。尤其微臣刚刚还现了惜妃娘娘眼含血丝,指甲泛灰,若是再配上今日这血像极了”
吴院使心一横,低声道:“像极了南疆的一种蛊。”
南疆的巫蛊之术,向来邪门,谈起这蛊,就如百姓谈起民间的恶鬼。
皆是一旦提起,就能让人立即色变。
景熙帝一把提起他的衣襟,“你给朕说清楚!”
吴院使清楚地知道这惜妃就是陛下心尖尖上的宝贝,虽不忍说下去,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
“陛下,若是臣没认错,这蛊,应该是名为双人蛊。这双人蛊是一种单独用在女子身上的蛊,它在女子没怀胎以前没有任何作用的,但只要女子一旦怀胎,形成双人,这蛊便会立即起效,无药可医。”
景熙帝双目猩红,压着嗓子道:“朕说了,朕不要这孩子了,你给朕保她的命。”
“陛下!这双人蛊无解啊,且这毒并不在孩子,而是在母体啊!无论陛下要不要这孩子,只要这孩子一旦离开母体,母体便会元气尽失逼魂离体,永眠不起,直到四肢完全僵硬才算彻底”
接下来的话,即使不说,景熙帝也知道他表达的是什么。
他对吴院使这人十分了解,若不是很有把握,他根本不会开这个口。
“你的意思是她必死无疑了?”
吴院使被“扔”在地上后,便不停地磕着头,嘴里一直念叨,“但求陛下让惜妃娘娘生下皇嗣!但求陛下让惜妃娘娘生下皇嗣!”
景熙帝刚要再度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傅兮微弱的声音。
“陛下不必多说了,臣妾是无论如何也要生下他的。”
景熙帝转过头,瞧见了她坚定的目光。
那目光坚定的让他不忍看下去,他怕他心生绝望。
这是他在登基后,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南疆,南疆,他突然想想起了闵氏死前说的那句话。
“那傅兮必然会是下一个韩妃,而且,本宫也送了你一份大礼。”
这蛊难道说就是闵氏嘴里说的那份“大礼”?
景熙帝能感觉到自己的全身似乎都在抖,他早该想到的。萧桓人在南疆,早晚有一天会出事。
可是,他是怎么把手伸进自己的后宫的?
暂时抛开这些疑问,最要紧的是她的身子。
景熙帝上前一步,双手捂住了傅兮的耳朵,低声问道:“这蛊,是如何下的?”
吴院使思考片刻,立即回到:“此蛊虽可以溶于吃食,粘于衣物,不易现。但必须有个母蛊作为回应,而这母蛊,必须要埋在地下,且不能远过这皇宫内院。”
景熙帝点了点头,示意吴院使去外面等他。
他回过头,摸着傅兮的碎,“你在这等朕,别动。”
傅兮看着他,目不转睛。
刚刚吴院使说的那番话,她虽然没有听个一清二楚,但也知道自己貌似要香消玉损了。
只是那恐惧的感觉并没有如期而至。
她只要一想到她还是有机会能将宝宝好好生下来,便也不觉着有多可怕。
毕竟,她这条命,没准本就不该存于世。
景熙帝出门后,他冲着吴院使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此事你若敢泄漏出去一个字,朕必将要你整个吴府的命!”
吴院使立即跪在地上应是。
接着,景熙帝又对着暗卫道:“通知魏历,给朕照着个整个皇宫挖!天亮之前,掘地三尺也要给朕将那母蛊挖出来!”
这会儿亥时刚过,天色还被墨色笼罩,万籁俱寂。
不过瞬息之间,星星点点的火把立即将这漆黑一片的皇宫点亮了。
各个地方皆是御林军和四方军。
士兵手里拿着铁锹,传着皇上口谕,不由分说地动起手来。
这般阵仗,不说各个殿内的宫女和太监吓的皆是不敢靠前,就连端妃,安昭仪,文昭仪这样高位的主子,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景熙帝拿军符下的死命令,无人敢置喙。
两个时辰过去后,各分支集合,汇集了消息,即刻送到了景熙帝面前
御林军统领魏历跪下地上,立即道:“陛下,微臣按照陛下所说,一共挖出了六十余个一模一样的疑似物。”
景熙帝拍案而起,“多少个!”
魏历不知细节,只好进一步说道:“除了各宫娘娘的殿内,还包括浣衣局,弘义阁等地,皆是现了此物。”
说着,魏历还将这些挖到的东西,全一一摆在了景熙帝面前。
呵,一个子蛊,六十余个母蛊,还当真好计谋。
这是想逼自己法不责众么?
景熙帝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而上。
须臾,他用极其冰冷的语气道:“如此,朕今日便废了这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