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准备与陈向远一起去漂流。
本来周六上午还要参加一个新盘活动的报道,不过跟杨主任打声招呼,再找同事代班,并没什么问题,只是该怎么跟妈妈请假,让她破费脑筋。
她一向并没有跟父母撒谎隐瞒行踪的习惯,可是她想象得到,妈妈不会轻易批准她随交往没多久的男友出游并外宿。
她选择很策略地对妈妈告假——说了参加漂流,要出去住一晚,但没有提到会是露营。
薛凤明沉吟着看她,她则眨巴着眼睛,一副全然无辜的样子。
“要在外面过夜吗?”
“很多人呢,车友会的活动,我会和女生一个房间。”
“到星期天晚上才回来吗?”
“那当然,周一我还得上班啊。”
薛凤明不想再跟女儿绕来绕去了,终于讲到重点:“小灿,年轻人出去玩没什么,可是你要把持住自己……”
“哎呀妈妈,我会的会的。我保证既不野合也不私奔,要不要我写一份保证书给你?”
那两个词已经让薛凤明急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讲话没遮没拦的,出去这个样子,人家会当你没家教的。”
王灿好不后悔,马上认错,“妈,这也就是在家跟您小放肆一下,我在外面绝对不这么说话。”
“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诗书世家,但我跟你爸好歹也算知识分子,我一直希望你有闺秀气质……”
王灿不敢跟往常一样开玩笑逗妈妈,让她起疑直至抓狂,只得俯首受教。薛凤明还要继续说下去,王涛过来解救了女儿,“好了好了,我们的女儿有分寸的。小灿,出去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王灿连忙点头答应不迭,“谢谢爸爸,我会的。”
周六一大早,王灿拎了个轻便的运动背包,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上了来接她的陈向远的车。
陈向远侧头看看她,禁不住微微一笑,王灿疑惑,也看看自己,“有啥不妥吗?”她穿的T恤加牛仔五分裤、匡威帆布球鞋,架了个大大的茶色太阳镜,自从工作以后,她便努力扮成熟,还真是少有这么穿的时候。
陈向远笑着说:“头一次见你这副打扮,看上去完全是个学生。喏,这是你的早餐,趁热吃。”
他一向细心,知道王灿肯定是空着肚子出来的。王灿吃着小笼包,喝着牛奶,心情舒畅而满足。
漂流露营是陈向远所在车友会组织的,去是是省内一个新开发的景点。近二十台各色福克斯约在出城收费站前一处加油站会合,然后列成车队出发,上次K歌见过的刘浩和吴筝也在其中。于琳一个人开着车过来,她解释说王明宇去下面一个地级市出差了。
陈向远见她面色有些憔悴,便说:“要不你把车放在这里,就坐我的车,也好在车上休息一下。”
于琳摇摇头,“我才不插在你和王灿中间当电灯泡。”
王灿自从上次在绿门撞见她与罗音谈话后,再看到她,多少怕她不自在,连忙说:“于琳姐,向远开车的时候不爱说话,我们坐在一起正好闲聊。”
于琳笑了,仍然摇头,“我喜欢开车,上了高速感觉特别自由。车上有手台,你要是闷了可以找我说话。”
既然她这么说,陈向远和王灿就没再说什么。大家到齐以后,给车辆编好队便出发了。
每台车上配了车载电台,一路有人讲笑话有人唱歌,王灿头一次见识到这阵势,很快和他们玩得不亦乐乎了。陈向远一边开车,一边听她拿着手台毫不忸怩地大唱《爱江山更爱美人》,一个浅浅的微笑挂到了唇边。
沿途路况不错,五个小时车程毫不单调,到达目的地后,他们先去小镇吃农家菜,然后赶去漂流。这时已经过了盛夏的漂流旺季,而且这里今年刚开发,尚未大规模宣传推广,设施不完备,虽然正值周末,也没有多少游客,显得格外清幽。
漂流的那条小溪因为水位落差的缘故,开始时水流十分湍急。王灿水性平平,穿了救生衣也还真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抓着陈向远的胳膊惊叫连连。后来陈向远索性娄她坐在身前固定住她,浪花一路飞溅,尽管上船之前穿了一次性的雨衣,两人的衣服头发仍然全都被淋湿了。
到了中段,溪流相对平缓,说不上惊险刺|激,但夹岸长满野花杂树,碧幽幽的水草映得清澈的流水绿意盎然,景致怡人。坐在橡皮筏里顺流而下,轻风拂面,让人感觉十分惬意。
王灿偎依在陈向远怀里,几乎盼望这条溪流能一直奔腾下去。这样漂流到老的话,没有琐事的干扰,没有尘世的烦恼,也许就是歌中曾唱的“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的境地吧——如此突如其来莫名感伤的情绪,让她有几分惊吓,又有几分自嘲。她悄悄地回头,陈向远正专注地看着远方,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她内心的这份小小波动。可是他的手臂有力地搂着她,胸口贴着她的后背,这是一个让她安心而贪恋的姿势,她更深地依偎进他怀中。
漂流结束上岸,他们在终点的小镇借地方换下湿衣,吃过农家饭,大家坐景区大巴返回景区划好的宿营地,各自从后备箱取出帐篷搭了起来。
陈向远和另外一个男人先去给于琳搭帐篷,王灿想帮忙,却实在插不上手,只得坐在一边看着,和煮咖啡一样,他从容不迫,一举一动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流畅,似乎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向远一向细心,”她正看得入神,于琳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做她女朋友应该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王灿有些为自己花痴的样子难为情,“这样出来玩真好,我最讨厌跟着旅行社走了。”
“车友会爱她相同的人不少,不是第一次这样出游了。有些热衷玩户外的车友置办起行头来手笔大到夸张,大到帐篷,小到防风照明灯,无所不包。相比之下,我其实最喜欢开车走在路的感觉。”
这时他们已经将这顶帐篷搭好,再到旁边开始搭另一顶帐篷。
于琳突然说:“谢谢你,王灿。”
王灿糊里糊涂地说:“于琳姐,我可什么忙也没帮上,都是向远在忙。”
“谢谢你没有把我去找罗音倾诉的事告诉任何人。”
“哦,这个……”五灿不安地说,“别客气。”
于琳静静地看着前方,“那天在绿门看到你,我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你也是晚报的记者,出来后,我马上打电话给罗音,她说你是她的女朋友,但她绝对不会透露讲述者的隐私,同时她也可以保证你不会去追根究底八卦这件事。”
“如果成稿登出来后,我会看,有时还会跟她讨论。但没成稿的那一部分,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我也不会去打听。”
于琳苦笑一下,“本来我……碰上了一件非常困扰的事情,想去隐姓埋名树洞一下,可认出你以后,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荒唐。只要认识的人,都能对号入座猜到那是我,我还没到要利用这个渠道满世界喊冤的地步。罗音很宽容很明理,稿子都写得差不多了,我说改了主意,她也马上答应不登出来。浪费了她的时间跟精力,我真是很抱歉。”
王灿安慰地道:“别多想这事儿,倾诉版的规定就是尊重讲述都的隐私和决定。我记得罗音跟我说过,找她的人有差不多五分之一到最后会改主意,不愿意自己的故事见报,她早就习惯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既没向罗音去打听,也没跟向远提起这件事。”于琳站起来,“我去小溪那边散散步,回头见。”
二十多顶帐篷一下搭好了,车友大多都是两两结伴而来的,也有一家三口出行。有人去溪边散步,有人围坐聊天喝啤酒。陈向远去与另外几个人商量第二天的行程,王灿有点儿倦意,而且毕竟跟其他人不算熟,只好独自躺在帐篷前的垫子上,两手枕在脑后看着星空。
山区晴朗的夏夜,溪流潺潺,轻风带来清新的草木气息与花香,一粒粒繁星清晰地镶嵌在幽深暗蓝的天幕上面,天边一弯新月如钩,让人恍然之间有今夕何夕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陈向远走到王灿身边坐下,手轻轻地抚上她裸|露的肩膀,她触电般瑟缩了一下,陈向远轻笑了。
“别动,”王灿回头,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个瓶子,正从里面倒出液体,继续涂在她手臂上,“防蚊液。不涂的话,待会儿蚊子就要聚餐了。”
王灿脸红得发热,只庆幸现在夜色深沉,他应该看不到。他继续涂抹着,带薄茧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颈项、胳膊,再然后是小腿,王灿只觉心跳的频率快到让他几乎有点无力承受了,口干舌躁,想说点儿什么,却完全不知从何说起。
这里陈向远示意她翻身,她俯身趴在垫子上,他将凉凉的防蚊液涂在她背部裸|露的皮肤上。
王灿将脸埋在双手中,力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不防陈向远一下将她抱了直来放在自己怀里,王灿倚在他胸前,迟疑地张开眼,正对上陈向远凝视她的双眸,那双素日镇定自持的眼睛此时也闪着王灿不熟悉的激|情,他的唇一下落到她的唇上,辗转吸吮,直到王灿发出轻喘。
这是另外一边帐篷前传来轻轻的吉他声,陈向远稍稍松开王灿,深深呼吸,王灿试图坐起身,他依然抱着她,低声说:“别动。”王灿于是静静地倚在他怀里,两人听着那边传来一个略带低哑的男声唱着:
……
我是你闲坐窗前的那棵橡树
我是你初次流泪时手边的书
我是你春夜注视的那段蜡烛
我是你秋天穿上的楚楚衣服
我要你打开你挂在夏日的窗
我要你牵我的手在午后徜徉
我要你注视我注视你的目光
默默地告诉我初恋的忧伤
……
竟然是久违了的高晓桦的《模范情书》,王灿还是读书时听过这首歌,当时并没有太深的感触,此刻听着娓娓道来的吉他声轻轻萦绕,歌词一字一字钻入心底,突然生出一份深深的感动,陈向远伸手搂着她,两人静静听着。
……
这城市已摊开地孤独的地图
我怎么能找到你等我的地方
我像每个恋爱的孩子一亲
在大街上琴弦上寂寞成长
我像每个恋爱的孩子一样
在大街上琴弦上寂寞成长
……
两人相依坐着,陈向远的脸贴在王灿的头发上,他的呼吸伴着歌声拂过她的耳际,两人躁动的心渐渐平静,她沉静了,这种感觉不是刚才的激动,却类似酒意略微上头,眼前一切清晰如故,却都带上一点儿恍惚如梦的不真实感,全身是那种全然放松的无力,一颗心飘飘荡荡,如在云端。
“以前明宇凭着这道歌在校园民谣大赛上拿过一等奖,无数女生为之倾倒,没想到在这里又听到了。”
“王明宇看着很豪放,没想到居然会唱民谣。”
“他以前文艺着呢,于琳说她就是被他抱着吉他装大尾狼的样子打动了。”
“他们是校园恋爱修成正果的吗?真不容易。”
“是啊,于琳是低我闪一届的学妹,她家在东北,又是家中的独生女,父母都盼着她回去,可她一毕业,还是毅然跟着明宇留在这里安家,确实付出了很多。”
王灿多少有一点异样的感觉,也不好妄自揣测或者八卦于琳明显不想让熟人知道的心事,岔开话题,“以前在学校有女生追你吗?”
陈向远笑了,“这算是盘问我的既往情史吗?大概得让你失望了,我很沉闷,既不会唱歌,也不会搭讪,远没有明宇当年在学校里风光。”
那边一曲歌罢,响起几声口哨,另一首曲子响起,一个女声唱起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
王灿想,这一群人出门露营尚且不忘带上吉他,显然都比她来得文艺。可是文艺腔这个词儿放在这里,倒没有平常的调侃与贬损意味,毕竟她此时也浸染其中,颇为受用,承认这样的气氛让平凡的生活有了不一样的动人之处。
王灿忘了是在听到哪一首歌时,靠在陈向远怀中睡着了。
她毕竟不是睡美人,朦胧中觉察到陈向远将她抱起,一下惊醒了,可是入睡前那个吻的魔力还在,她并没有杀风景地挣扎下来自己走进去,而是由着他抱她进了帐篷,放入睡袋。他半蹲在她身边,她屏住呼吸,心跳加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陈向远只是细心替她整理好睡袋,便走了出去。
她并不失望,反而有隐隐的安心。外面灯火朦胧映入帐篷,音乐声断续传来,除了有数的心事重重的日子外,她一向睡眠质量很高,翻了一个身,很快便再度沉入梦乡。
夜半时分,王灿被夜鸟急促的长鸣惊醒,一时有些慌乱不明所以,隔了一会儿,才弄清楚那声音的来源,醒悟自己身在何处。她的目光从低矮的帐篷顶移向身侧不远处躺在睡袋里的陈向远,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
她平静下来,双后枕到脑后,看着帐篷顶,意识到两个问题:她昨天晚上还来不及挣扎跟陈向远住在一个帐篷算不算合理,便已经自顾自睡着了;她居然在头一次睡野外的帐篷,身边头一次躺着一个男人——哪怕是男朋友的情况下,还能睡得如此安然。这份神经大条,她都实在有点儿佩服自己了。
也许她已经太信任这个男人了,而这个男人真的非常能让她安下心来。她第一次想到,继续下去,将会有很多的日子这样看着他。
她一向害怕前景一览无余的生活,可是如果未来也是这校报甜蜜、温馨、她想,当然是值得期待的。
第二天,王没仍然在鸟呜声中醒来,不过清晨的鸟呜来得活泼清脆,毫无深夜的凄厉感。她侧头看着身边,另一个睡袋半开着,但陈向远不在。
王灿钻出帐篷,天才刚刚放亮,但天色晦暗,头顶的天空云层翻涌,看着远没有昨天晴朗。陈向远从简陋的公共洗手间那边走过来,肩上搭了条毛巾,正一边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一边和刘浩交谈着,看见她走过去,他微微一笑:“睡得好吗?”
王没觉得这个笑多少有一点儿戏谑的意味在内,脸腾地一下红了,“呃,很好。我去洗脸了。”
王灿洗漱回来时,陈向远和其他人都已经将帐篷拆完,卷好睡袋,一齐收进汽车后备箱合法的,他忙碌的动作显得既从容又干练,效率十分高,王灿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和于琳、吴筝等人一块儿清理垃圾,把所有东西归还原位。
他们接下来的安排是爬山,这里刚刚开发,还保留着原始风貌,山势并不险峻,风景也十分怡人,但爬到一半,他们就领教了山区天气的变幻莫测,头顶乌云迅速聚合,雨点先是蔬蔬落落地打下来,随即便下得颇有点儿大了。
他们只得挤在半山腰一处破败的亭子里避雨,陈向远从背包里拿出毛巾,替王灿擦着头发。刘浩则忙不迭地脱外面的冲锋衣,不过不是往女友吴筝身上披,而是裹住他那部价格不菲的单反相机,小心翼翼地收进防水背包里放好。
吴筝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一边拧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对王灿笑道:“到底是向远比较心细,看到我家刘浩没有?在外面,他的相机最宝贝;在家里,他的音响最宝贝,我不管在哪儿,都最多只能排得到第二。”
王灿嘿嘿直乐,刘浩自我解嘲地说:“男人总有一点儿爱好才不乏味嘛,相比之下,这比爱酒色财气要可爱得多吧。”
等他们坐在这里吃完干粮,雨越下越大,伴随电闪雷鸣,铺天盖地,没有止歇之势。他们与山下的景区管理处联系,对方建议他们马上返回山下,避免遭遇山体滑坡或者小型泥石流。他们商量一下,只好冒雨下山。
这段雨中的路程远比上山时来得艰难,大雨遮挡得视线茫茫,山路泥泞,水流汇集得只能涉水而过,一不小心,摔跤就不可避免。王灿没有什么户外经验,穿的匡威帆布鞋也不适合这种情况,跌得尤其狼狈。可是她生性乐观,觉得这倒是难得的体验,在陈向远搀起她后,带着一身泥水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似乎受她的感染,也都一路说笑着。
下山后,他们马上去各自车上更衣。
王灿以为只在外面住一晚而已,并没有带多余的衣服。山间空气潮湿,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晾了一晚没干,早上只能收起来放进包内,现在取出来依旧是潮潮的,她准备凑合穿上,总比身上那套湿透的好。
陈向远突然递过一件圆领T恤和一条运动裤,“穿这套。”
“那你呢?”
“我还有干衣服。”
他下了车,背抵着车窗站在大雨之中。王灿好生感动。快速换上衣服,然后放下车窗叫他上车。
他上了后座。拿毛巾擦着雨水,“雨太大,别下车,闭上眼睛。”
王灿依言合上双眼,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淘气,偷偷睁开一条缝瞟向前上方的后视镜,当然看不到什么。她悄悄伸手上去,好不容易调整好后视镜的角度,却一下与陈向远在镜中的视线对上,只见他嘴角带着笑意,显然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偷窥,很不乖。”
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陈向远在后面大笑了。他已经换好衣服,迅速下车坐回到驾驶位上,王灿这才发现,他穿着是昨天那套略带潮湿的衣服。
“哎,你穿这个会感冒。”
“没事,待会儿开暖风吹一下就好。露营经常碰到这种情况,你头一次出来,居然一点儿没被吓到,表现不错。”
“跟你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陈向远搂一下她的肩膀,笑了,“那好,以后经常带你来。”
车友会的组织者老邓已经乐呵呵地通过手台呼叫了:“各位都换好衣服没有?或者说,吃够豆腐没有?”
所有人都轰然大笑,有一个女生笑骂道:“老邓你这个资深流氓。”
“天不留客,客人自便,赶紧整队,跟上带着的大哥,我们回家了。”
车队踏上归途,最初一路上仍旧大雨如注,隐隐有雷声传来,可是开出十来公里,雨一下停住,路上居然是干的,天空看着只有几分阴沉而已。
回程大家都有几分疲惫,兴致没有来时那么高,只是开车的人保持交流路况的状态。王灿居然又睡着了,等她醒来时,车已经进了城,她张望一下,发现车队已经散了,再看陈向远,他一脸好笑的表情。
“我从小就特能睡。”王灿拉着滑到一边的T恤领口,想到刚才的睡态肯定说不上得体,不禁红了脸,强自镇定地解释着。
“看出来了,饿吗?”
王灿看时间,已经快下午四点了,“有点儿。”
“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吃完饭送你回家。”
“我这个样子,回去我妈非给盘问个够不可。”王灿发愁地看着自己身上那套空荡荡的男式服装,“最好找个商场更衣室换上我自己的衣服再回家。”
陈向远沉吟一下,“这样吧,去我那里,我家洗衣机带烘干功能,等把衣服弄干,你再换上,完晚饭我再送你回去。”
到了陈向远的公寓后,他让王灿将衣服取出来交给他去烘干,不过她远远没有豪放到将自己的内衣交到他手里的地步,连忙说:“我自己去。”
他也不坚持,将她带到卫生间内,那里放着一台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便替她带上门出去了。
王灿放好衣物,定时以后,走出来,左侧便是陈向远的卧室,门半开着,陈向远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长裤站在衣橱前,正在打电话。
“……明宇,我觉得于琳的情绪有些不对,好像有什么心事。你们到底了?”
不知道王明宇在做什么解释,陈向远一直静静地听着。他身材修长,看似瘦削,背影却是一个标准的倒三角形,宽宽的肩膀衬得腰部近乎纤细。王灿不期然地想起以前跟女同学在寝室卧谈,听她们大胆露骨地议论男色时讲的那些话,她的心跳一下加快了。
陈向远再度开口,“这样吧,等你出差回来,我们见面好好谈谈,你现在马上给于琳打个电话,她也淋了雨,你嘱咐她吃点儿感冒药预防一下。”
他一边说话一边回过身来,王灿不及避让,只得做若无其事状,移开视线,打量着房间。这里风格与外面一致,陈设简洁,没有任何装饰品,窗边摆着一张近似办公室风格的椅子,窗台上放着一摞书,显然这里是陈向远晚上看书的地方。除了衣服,卧室内只放了一张标准尺寸的床和两个床头柜,床上铺着米灰与咖啡两色的床罩,床头搭了件蓝色睡衣。
陈向远放下电话,打开衣橱拿一件T恤套上,笑道:“好啦,终于被你偷看到了。”
她忍着笑走进来,站到窗边,“你很怕我看吗?”
“我得向你招认一件事。你在车上睡着的时候,我偷看过你。”他的声音微微低沉下来。
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为了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随手拿窗台上的书一看,是萨缪尔森的《经济学》,看得出已经翻得很旧了,“不是有书房吗?你在这里看书啊。”
“书房只有书架,坐着很不舒服。”陈向远也走了过来,“这本书读研究生时看过,现在回过头来看,发现以前看得太草率了。”
王灿学的正是经济学专业,也看过这本书,不过她吐了一吐舌头,老实承认她是硬着头皮看完这部厚达六百多页的巨著,跳过了不少章节,并没有重看的勇气。
陈向远抬手抚着她的头发,“你这样子,真像一个小姑娘。”他的手顺着她柔顺的短发下去。停留在她的颈项上,手掌散心着热力。王灿忐忑不安地抬起头,却一下被他眼中闪动的陌生的情绪摄住。
偏向西边的太阳从窗子里照进来,一条狭长光带横在他们之间,仿佛有无数细小电流伴着尘埃舞动。王灿张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有了某种奇特的魔力,他们的眼神凝结在一起,他的手缓慢而有力地收拢,一把抱住了她,吻上她的嘴唇。
他的吻一直在加深,慢慢移向他以前没涉及的肩胛与锁骨上,灼|热绵密地向下,越来越热烈,带着前所未有的缠绵与激情,时而吮吸,时而啃啮,轻轻重重,疾疾徐徐。王灿攀住陈向远的肩,意识模糊地回应着,此时她没有记起任何她妈妈的训导,全副身心只有眼前这个突然用无限热情爱抚着自己的男人。
陈向远将她穿的他的那件宽大的T恤撩起,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身体曲线抚摸着;指腹上的薄茧摩擦过她细致的肌肤,她因紧张和羞涩而全身不由自主地绷紧,却又油然而生隐秘的兴奋之情,仿佛有小小的火焰在心底燃烧,释放升腾着她陌生的热力。
这时,他却突然停住不再吻她,她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睛,他灼|热的嘴唇落在她的眼睛上,轻而细地吻着,哑声问:“可以吗,王灿?”
王灿知道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她没回答,只是合上眼睛,将身体更紧地靠在他的身上,任由他将她抱起放到床上。
她并没有计划这么快地付出自己的第一次,倒不是因为妈妈的教诲,而是她本来打定主意享受一个从容的恋爱,等到两人感情水到渠成时,她愿意去体验不带任何勉强的激|情。
然而,王灿忘了,世界上有很多计划之外的事情,欲望与感情恰好都是最不受计划控制的那一个环节。
当陈向远终于进入时,她感到了疼痛,并不尖锐,可是持续得足以击退所有因他的爱抚与吻带来的意乱情迷。
只是她清楚地知道,已经不可能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