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灵神色已乱,面色惨淡地说:“黎捕头,夜桥出大事了。”
“任公子你不要着急,慢慢说。”黎斯望着已失方寸的任灵,道。
“江爷死了!”任灵吐出一句。
“江震山?”黎斯忙道,“江震山如何会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任灵一脸迷茫,缓缓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收到了江爷的信让我去他府上一趟。但等我赶到江府时,江府早已经是一片火海,江府所有人都葬身火海之中。”任灵微一停,眼中神色变得恐惧,说,“当时火势太大,根本无法救助。我站在江府外,听见府里有人在喊一句话,喊得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什么话?”黎斯问。
任灵一字字地说:“凶灵复仇!”
“凶灵复仇?难道是在说燕子歌!”吴闻脸色一紧,说。
“后赶来救火的人都听见了这凄厉的惨叫,他们被吓坏了,人心惶惶,大家都要离开这个不祥之地。黎捕头,我知你为家父惨死一案已尽力,你们也可以走了。”任灵面容悲凄,“家母病重,所以我连同任府的人也很快会离开。”
“我知黎捕头铁胆秉公,但夜桥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先是我爹殒命于一个死人剑下,接着是惨死的宗远,还有玉河无数被毒死的鱼,最后是葬身火海的江爷,夜桥死的人已经太多了,虽说是家母一再要求离开,但我也已经没有勇气继续面对了。”任灵心灰意冷地说。
黎斯缓缓点头:“任公子可安心离开,我自不会让任老爷不明不白地冤死,定会找出幕后真正凶手。不过,我还需要任公子回答我几个疑问。”
黎斯从任灵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吴闻道:“捕头,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黎斯笑了笑,指着书房角落里那一堆送来的破碎瓷片道:“很简单,拼图。”
当黎斯和吴闻走出书房,才发现夜桥镇的人已走得寥寥无几。黎斯来到了大火后的江府,江府已然只留了一片巨大的黑色灰烬,空气中弥散着刺激的木焦味,黎斯觉得口中干涩,沿着断壁来到了江府右侧厢房,厢房已被烧得不成样子,几乎没存下什么完整的东西,黎斯拨拉着灰烬,似在寻找着什么。
黎斯突然对着吴闻一声喝止:“不要动!”
刚赶来的吴闻一只脚吊在半空里,急说:“捕头,怎么了!”
黎斯凝视着吴闻脚下,吴闻不由吓出一身冷汗,自己脚下,竟是一个烧去大半的骷髅头,只余下了嘴鼻部分的黑骨,其余估计早已经成了骨灰。
黎斯扫净了黑骨上的杂物,转头问吴闻:“肖凝的书信呢?”
“哦!”吴闻忙不迭将刚刚收来的肖凝飞鸽传信从自己怀里取了出来,黎斯接过书信,看过一遍,喃喃道:“果然,这些鬼怪神魔,并非万无一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吴闻听黎斯说,知道肯定有所收获。果然黎斯回头对吴闻道:“吴闻,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凶手给我们设置了一个局,而给自己准备了一条袋子,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袋子的绳索,接下来只需——请君入瓮。”
黎斯回望着周围大片的灰烬,只觉一股暗燃的火焰在自己胸口一点一点灼热起来。黎斯迷走于废墟里,他的目光渐渐飘离,望向了,望向了远处与世隔绝,静静流淌的——玉河。
夕阳下的玉河远畔,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一条黑色大虫涌出夜桥,老酒头将酒杯放下,拣起了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他仔细咀嚼,慢慢回味。不多时,门外传来细微的推门声,一个瘦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并没有发现屏风后面的老酒头,径自在房间里找寻起东西来。瘦小的身影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越来越着急,发出了微微的喘息声。
“不用找了,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老酒头突然开口,将屏风推开,瞧着自己卧房里的瘦小身影,正是一脸尴尬的小奇子。
小奇子没想到老酒头藏身在屏风后,咧嘴笑说:“原来酒叔在啊,我,我刚才是……”
“可是为了寻它?”老酒头指了指身侧桌上一个绿玉酒壶,小奇子眼睛一亮,但再瞥一眼老酒头,又忙摇头说:“不是,我不是找这个翠玉酒壶,它可是您的宝贝,我就是随便找些好玩的家伙。”
“不用撒谎了,小子。自从上个月让你用我这酒壶喝了一壶美酒后,你就朝思暮想了吧。”老酒头微微一笑,“小时这般,长大了便是个老酒鬼了。”
“嘿,既然酒叔都知道了,小奇子就不藏着了。这玉酒壶真是神奇,我用它只喝了一壶,却足足回味了三天,而且玉壶里别有一种味道,不是酒味,倒像是胭脂香气,让人喝了之后,飘飘欲仙。”
“你个小屁孩,还飘飘欲仙?”老酒头责了一句,小奇子笑笑:“从书里看的这些字眼,就随口用来了,不过那感觉应该是差不多。”
老酒头用绿玉酒壶给小奇子斟了一杯,小奇子急急将酒都灌进了喉咙里,完毕还不忘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当真是回味无穷。
“好喝?”老酒头问。
“好喝,太好喝了,好喝极了。”小奇子不停点头说。
老酒头突然将绿玉酒壶向小奇子方推了推,说:“小奇子,你想不想要这玉酒壶?”
“当然想要……”小奇子不假思索地道,随即又摇摇头,“不行,这玉酒壶可是酒叔的宝贝,我不能要,如果平时能借我喝两壶,我就很知足了。”
“你小子倒不贪,很对我味口。”老酒头干脆将绿玉酒壶摆在小奇子面前道,“酒壶我可以给你,现在这个东西对我也没多大用处了,不过不能现在给你。”
“真的,酒叔!你不是开我玩笑吧?”小奇子满脸喜光,接着问:“那酒叔什么时候给我,要等很久吗?”
小奇子的样子像是已经迫不及待。
老酒头笑了,勾了勾手指,小奇子顺意地附耳过去,老酒头悄声对小奇子说出了时间,小奇子听闻得一个劲傻笑。
小奇子心满意足地走了,老酒头收拾了下,将绿玉酒壶放好,自己也出了卧房。
玲珑酒阁中人并不多,自从江府大火后,夜桥人已近无人。老酒头甚至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离开了。他彷徨着,来到千宫玲珑的阁楼雅室外,想要同千宫玲珑谈谈。
突然,老酒头听见雅室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低沉的声音:“太好了,这天衣无缝的计划进行得很成功。接下来,便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了。小姐,你可准备好了?”
接着传来千宫玲珑幽幽的叹息声:“计划是天衣无缝,但你一定要如此吗?杀死这么多人,双手沾满了血腥,你已忘记了我对你的叮嘱?”
男子冷冷一哼,道:“这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就该死!”
老酒头听罢这句,心里一个惊颤,发出一声轻响。老酒头立刻悄声下楼,还没来到楼下,突然觉得背心一凉,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向前扑倒。
老酒头失去意识的刹那,似看到莲白的千宫玲珑裙袂,静停在了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