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你醒醒……”耳边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黎斯缓缓睁开了双眼。
刺眼的光亮让黎斯眼前一阵眩晕,好一会儿黎斯才认出面前站立着的吴闻和任灵。
黎斯愕然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吴闻和任灵互望了一眼,吴闻说:“捕头,你昨天落河后,我找了你一天都没有找到。今天一早,你却出现在了任府门前,且昏迷倒地,我听闻消息后,就赶来了任府。”
黎斯摇头说:“是吗?我头好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黎斯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任府家丁来找任灵,任灵安慰了黎斯几句,便面色焦虑地转身离开了。吴闻等任灵离开后,问道:“捕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我真想不起来了,不过肯定是有人将我送到了任府门口。但这个人我却想不起来了。”黎斯想不出来。
“送你……”吴闻嘀咕着,脸上掠过一抹古怪神情,黎斯不由猜出几分:“你小子是不是又在胡想?”
“嘿,我只是奇怪,捕头掉进能瞬间冻僵活人的玉河中,谁能将你救出,还送你回任府?”吴闻说,“我只想到了一个答案,就是小奇子口里说的水妖!”
“妖你个头。”黎斯正色问吴闻说:“先别耍嘴皮,方才我见任灵面带疑虑,是不是我昏迷这段时间有什么事发生?”
“捕头料事如神啊。不错,昨天高其领人从玉河里捞起了宗远的尸体,还发现了一河的死鱼,很多夜桥人哄传是燕子歌的凶魂回来报仇了,先是任有财,后是宗远,弄得人人自危,不少人还叫嚣着要离开夜桥镇。”吴闻微一顿,又说:“后来赶至的江震山大发雷霆,人们才安静下来,江震山却因为怒气攻心,昏了过去。”
“两起惨案造成的恐慌,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承受的。”黎斯叹息一声,吴闻始终瞅着黎斯,神情古怪。黎斯笑问:“说吧,是不是你肚子里有什么想知道的,却又不敢问?”
“是了,都说捕头你料事如神。”
“少拍马屁,快说。”
吴闻笑一声,说:“捕头,‘离罗’二字代表了什么?”
黎斯闻言,整个人一颤,而后牢牢抓住吴闻肩膀,喝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二字的?”
“是,是……”吴闻没想到黎斯有如此大反应,急说,“你睡梦中一直叫着‘离罗’二字,我听不懂,所以才问。”
黎斯凝看着吴闻,说:“吴闻,不要将这二字再说给第二个人听,一定!”
吴闻茫然道:“捕头,这二字有什么不妥吗?”
黎斯缓缓说:“‘离罗’,就是将夜桥镇置于一片血雨腥风之中的根源。”
黎斯突然瞥见吴闻脚底挂着一些黑色黏稠物,黎斯让吴闻抬起脚来,取下黏稠才发现是一种黑色的土壤,黎斯微微诧异说:“这方圆百里都是黄土,你从哪里踩来的这些黑土?”
吴闻也是摇头,黎斯说:“你都去过哪里?”
“我来到任府后,只出入过这厢室,还有就是曾陪任灵去书房拿过一册佛经,任灵说是任夫人要读……”
黎斯心中百转,拉着吴闻向外走去。吴闻愣说:“捕头,去哪里啊?”
“任府书房。”
任有财书房已整理过,原本支离破碎的书卷和瓷器都已不在。黎斯隔着房门向书房里瞅去,见书房地面铺设的华石板上,另似有一线薄薄的黑色土迹。黎斯目光收紧,对吴闻说:“找任灵来。”
待任灵赶来,黎斯也不多言,立即问:“任公子,任府书房中的黑色土壤是哪里来的?为何要铺撒这些黑色土迹?”
任灵听完后说:“这些黑色土壤是家父专门遣人从北方运来铺撒上的。至于原因,家父说,只有这种黑土气息才能让他始终处于平静心绪下,创作出好的丹青画卷。”
“任老爷如此用心,平时是否很爱丹青画卷?”
“不错,家父醉心于丹青画术,别的就不是特别用心了。”任灵说。
“如此,这黑土果然有股子淡淡的清香气息,能让人心神松弛。”黎斯目光微转,对任灵说:“任公子,黎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任公子成全。”
“黎捕头太客气了,请说。”
“我失足跌落玉河后,心神处于紧绷状态,可否借黑壤书房住一晚,缓解下我的心绪?”黎斯又顿一下,说:“还有,我想要书房里原本破碎的书卷和瓷器,可能对于破解任老爷被害的案子有所帮助。”
任灵应了。黎斯抱拳道:“有劳。”
不多时,任灵离开。吴闻忙凑上来道:“捕头,你是不是有发现了?”
“你小子倒是越来越机灵了。”黎斯蹲下身,捏起黑壤对吴闻说,“这些黑壤并不是简单的土壤,是北方云岭州鱼台府的一宝,名曰‘印土’。虽然这‘印土’也有缓神醒脑功能,但它最奥妙之处还在一个‘印’字。”
“印土含有超乎一般土壤的粘黏微粒,这些奇妙微粒不仅可以将尘埃吸收进土壤,甚至可以将光线斑影也渗透入黑壤之中。”黎斯说得奥妙。
随即,黎斯将衣衫解下扑在地上,又将一杯水撒在衣衫上,静等片刻,原本浅薄的黑壤上竟印出了几个凌乱的脚印。
黎斯不停重复着方才的举动,半个时辰后,所有黑壤上都浮出了脚印。黎斯问道:“吴闻,你可看出了什么?”
吴闻端详,脚印大小差不多,应该都是任有财留下的,而多数的脚印停留在睡榻、书架,还有瓷器架前,而尤以瓷器架前的脚印最多,吴闻并没有发现异常。
黎斯凝视着脚印道:“任有财平生醉心之事,乃是丹青书卷。而你看这些脚印,只在瓷器架前出现的最多,岂非有所可疑?”
“没错,是了,的确可疑。”吴闻听黎斯如此一说,恍然拍着自己脑袋。
黎斯来到瓷器架前,道:“奇怪了,这脚印多分布在两截瓷器架两端。照理说,如果欣赏瓷器应站在正面看才合理。为何任有财要站在两侧呢?”黎斯目中闪烁,望着瓷器架两侧再道:“除非,他并不是为了欣赏瓷器才来到架前。吴闻,你去左边瓷器架,将架子向中间推动。”
黎斯自己来到右边瓷器架旁,也将架子向中间推来。
“咔咔!”令人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两截瓷器架中间相遇,但并没有阻隔,而是相互错位结合在一起,成、了一面更厚实的木架。而黎斯赫然发现,在穿插而成的书架顶角内侧,镂刻着两个暗淡的字体,他喃喃地将这两个字念了出来:“离……罗。”
又是这两个字,黎斯脑中嗡的一声,深藏于记忆里的某个画面再一次浮现出来,巨大白色的坟茔,黑色的墓穴,黎斯如着魔般步入,他的视线始终被一对金光灿烂的事物所吸引,直至走入黑暗的深处,黎斯才看清楚,金光灿烂的事物乃是书写在墓壁上的两个字,黎斯轻轻唤出了这两个字——离罗。
金字“离罗”下,还有着一个扭曲的骷髅面孔。
昨夜在燕子歌坟茔里的一幕,黎斯终是重新回忆起来。黎斯目光锁定在书架内侧的“离罗”二字,伸手顺着这两个字向下摸索,刹那,黎斯手指摸到了一抹凸起的浮痕,如似一个浮出木架的骷髅。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袭上黎斯肩膀,黎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回望却是吴闻。
吴闻急道:“捕头,外面有动静,好像有人过来了。”
黎斯擦一把头上冷汗,说:“快,将木架复原成原来样子。”
黎斯同吴闻刚将瓷器架分离开,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沉重的声音传来:“坏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