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担忧地握住易南的袖口。
从齐铭自杀后,我像是开启了复仇雷达,同他们正面刚。
可易南不一样。
他有庞大的商业帝国需要考量。
他有上万名员工需要他决策。
所以他不能毫无顾忌地同安以泰闹翻。
那样不算是有智慧的作法。
但好几个深夜我发现易南默默坐在电脑前翻看着我们从前的照片。
神情忧郁,眼里溢满悲伤。
我知道,他也很想承光。
哪怕承光曾经想杀他,或者杀过了他,他都很想承光。
因为他们踏踏实实地做了十年的兄弟。
三千多个日夜,无论承光背负着什么,都有部分真心在。
我怕易南失去理智。
但接下来易南说的话,却打消了我这可笑的忧虑。
他十七岁就签下拯救就团的军工订单。
他现在二十六岁,早就比一般人强大得多的多了
“安伯父,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我懂,您也懂。”
“但我们不是动物,没必要造就一个互相撕咬的动物世界。”
“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第一次听见易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语调徐徐,字字诛心。
已经做好剑拔弩张气焰的安以泰忽然静了几秒。
褐色的眼瞳来回闪烁了闪烁,而后轻提唇角,说道:“南儿,我们安瑜的眼光从未错过,你有大智慧。”
易南仿佛不大喜欢这一段过往,眼神沉了沉:“所以安伯父,往后就不必再来找穗岁了。”
安以泰又看向我一眼,仍旧笑着:“姚小姐真是好福气。”
我板着脸,一言不发。
“那东西”
安以泰摊开手掌。
易南回首望了我一眼,我这才嗫喏地背过身去,摸索一阵,将一个白色的U盘交到安以泰手中。
安以泰立刻让随从查阅,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颔了颔首:“我下午还有会,先告辞了。”
他伸手拍了拍易南的肩膀:“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安以泰走后,没等我缓过神来,却被尊神敲了脑袋。
“姚穗岁,谁给你的胆子和他这么说话?”
一双鹰眸盯着我,盯得我讪讪发笑。
“我演得好吗?骨气演出来了没?最后的无奈演得到不到位?”
我敲着脑门儿:“我感觉我那会儿更生气一些,后面的无奈会更突出一点,我应该踢一踢凳子,或者砸个东西?”
尊神盯了我一会儿,终于憋不住淡淡一笑:“演得好,但下次不许自由发挥了。”
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他相信了没?”
易南的眼光又沉下去:“安以泰生性多疑,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就此相信我们向他投诚,但至少可以为秦晚宁拖延一些时间。”
我颔首:“那个U盘通过技术处理是看不出拷贝痕迹的吧?”
易南说:“看不出,你将原版收好。”
我眨眨眼:“你放心,谁都想不到!”
我和易南商量,安以泰是个棘手的对象。
目前我们还没有与他抗衡的能力。
一是,易均那边还没有同我们坦诚相待,易南没有把握自己的父亲有没有参与他们的经济犯罪。
二是秦画是个疯子,是个无法掌控的疯子,若无法一击毙命,便会更加麻烦。
三是中央巡视小组确实要来南海,也确实换了安以泰不熟悉的人,但不是三天后到,而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身边的人不能再出任何危险。
所以,假意投诚,拖延时间,从秦晚宁那边入手,才是最佳方案。
接着,我和易南会同去找易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是解决目前的问题,而是要解决袁山,还有承光父母之死的问题。
因为那是秦画步步为营的缘由。
也定能找到安以泰甘做保护伞的缘由
于是易南带我去补了一顿午饭后,我们便去找易均。
易均还是在同我初次交谈的茶馆中。
人工湖的景色常年不衰。
茶馆往来人烟稀少。
是个不错的谈话地方
安以泰泡了一壶红茶,桌案上放着沉香。
易南敲门进去,易均只是面无表情地“唔”了一声。
然后抬眼,冲我礼貌一笑,说道:“你们来了,请坐,”
我坐在易南的身侧,他比我还要紧张。
静谧的环境里,加湿器的声音一直轻轻地萦绕着。
半晌后,易均才开口:“你们是来找我说,结婚的事?”
易南蹙蹙眉,我也蹙蹙眉。
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还是易南说道:“父亲,那件事晚点再说,我们今天约您见面,是想问问承光爸爸妈妈的事情。”
易均面色不恼,声音也很平和:“那件事不是跟你说过了,他们是死于意外。”
易南沉眼:“那您知道秦画的前夫是袁山,又为何选择同她结婚?”
易均的眼神终于略微波动,望着易南,没着急作答。
我知道易南对他父亲的敬畏之心,于是咬了咬牙,说道:“伯父,听说之前因为秦画和袁山私定终身,袁家不同意,拆散了他们,这才指使他们二人离婚的,是么?”
易均的眉头明显一动,却没有看我,而是望着易南:“你们在哪里听说的?”
我见易南没有阻挡我,便继续说道:“离婚后的秦画主动来找您,然后你们便在一起了”
“但秦画仍旧爱着袁山,这么多年也还爱着,这些,您都知道的对吗?”
我见易均盯着沉香若有所思,于是心一横,没有停下来:“这也是为什么每每您酒后情绪失控就会打她,因为你爱她,你爱一个爱着别人的女人,这是你心里的死劫,你控制不了”
“所以,在秦画一次为您怀孕后,您将她打流产了,自此,她再无怀孕的可能”
“这么多年来,秦画四处宣扬是为了易南才不生子的原因,是因为她根本不可能再诞下子嗣”
“伯父,你以为你对秦画的好,你对她的包容和接纳,会将这些伤痛抹平过去,你以为秦画表现出的是慢慢爱你的模样,其实不是”
“她恨你,已经在报复你和易南,她给你和易南下毒,长达数年,这件事,您也知道么?”
“我不知道!”易均忽然扬声,眼光变得凌厉:“你说的每一句我都不知道,姚小姐,我们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多嘴?”
“南儿,这就是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