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的车还未停稳,我顾不得地冲出去。
因为夜深,前院的两只圣伯纳还犬吠了几声,见到是我又纷纷地摇起了尾巴。
我一路抹黑至洗衣房,三个并排的洗衣机和烘干机里空空如也。
一旁立式的脏衣篓也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正当我窸窸窣窣地翻找时,复杂浣洗的阿姨打开了洗衣房的灯。
我同她不多交流,只知道她姓刘。
“姚小姐,是您呐,我还以为是小偷呢”
说罢,刘阿姨又觉得说错了话,讪讪地捂住嘴:“说错了,说错了,哪会有小偷呢”
我没有片刻停顿,只问道:“刘阿姨,前天我朋友那套衣服去哪了?”
我见她一副懵懂模样,又补充道:“就是那套很脏很破的深蓝色休闲服,胸口有“T”字模样的
她想了半晌,眼睛一亮:“啊我记起来了,那套衣服太破了,我要洗的时候张阿姨说不如丢掉算了,说是看来也不会有人要了”
我听到“丢掉”两个字,立刻起身就要去垃圾房找,却被刘阿姨慢吞吞地拦下:“小姐呐,您先别急,我看那衣服虽破,质量却是好的,我便手洗干净,给文文,才才铺狗窝去了!”
我长吁一口气。
若是被当做垃圾处理,估计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有些欣喜,拉住刘阿姨的手一连说了好多句谢谢。
我又想起什么问道:“刘阿姨,你有没有翻找过那套衣服的口袋什么的?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
刘阿姨摇摇头:“清洗你们衣服的时候是一定要检查的,但是想着那是给文文和才才做狗窝的,就草草清洗了一下。”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副偷懒被抓到的模样。
我再次向她说了声谢谢,转身就朝前院奔去。
夜深,海风一阵一阵地打过来。
前院有一片月季花墙,此时已过花期,花藤已经被修剪一番,显得有些秃。
倒是昙花在墙角开了几朵,就那么一会儿会儿,却被我看到了。
我想,昙花一现总归是好的兆头
我将文文才才从它们的狗窝里薅出来。
与其说是狗窝。
不如说是一间两个岗亭大小的房间。
因为圣伯纳成年犬实在太大。
文文是老大,它站直了狗腿,居然跟我差不多高。
所以我平时对它们毕恭毕敬,早早就打成一片。
当我在它们的房子里翻箱倒柜时,两只“大哥”也只是面面相觑了一下,仿佛在说“忍一忍,毕竟是老板的女人。”
我将他们御用的垫子扒开,一眼就看见了齐铭那套休闲服。
完完整整,干干净净地躺在那
这让我忽然想起了齐铭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拉开我工位的椅子,将西服外套解开一粒扣子,满脸八卦地问我:“诶,姚穗岁,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多希望再回到那时候。
他不必死。
许多人也不必牵扯其中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衣服捧出来,回到房间里。
也不记得走时有没有给文文才才将狗窝重新铺好。
罢了,它们也不会怪我
我不知道易南回来没,也没心思去管他是不是在熟睡。
只是在一楼的偏厅打开了灯。
我没有去翻找裤子口袋。
若是那么简单的地方,早就被那一伙来路不明的人找到了。
于是我将上衣翻过来,在胸口处果然发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布包。
我看着那凌乱的走线,和不成形状的布包。
忽然热泪盈眶。
那是齐铭自己缝的。
他生怕被人找到。
他应该是要交给我的。
但他不想让人发现他将这个致他逃亡的导火索交给了我。
他不想也让我成为他那样。
但他又必须将这东西给我。
所以我让他洗澡换衣服他都表现得如此平静和配合。
甚至我还记得,他还冲我笑了笑。
我仿佛听见他在对我说:“我就知道你找得到。”
我仿佛听见他对我说:“干得好,穗岁。”
我轻轻地撕开那个歪扭的布包。
里面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U盘。
我小心翼翼地将U盘插进我的私人笔记本里,又拉上所有的窗帘,关好门。
我将那个隐秘文件打开,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先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蹦出来的是齐铭的脸。
他带着苦涩的微笑,双手捧着摄像机。
他穿着那套崭新的蓝色休闲服,头发梳得服帖又干净。
他先是哑然失笑,然后搓了搓手,再抬起头来时,拧着眉头看着我的眼睛。
他说:“姚穗岁,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记得这句话,他问了我很多次。
“我认识你时,你是一个,有着留学背景,却甘愿做一个月薪三千文员的普通女孩儿”
“后来你摇身一变,成了集团老板娘”
说到这,他垂头笑了笑,嘴唇动了动,却又吞下去了万语千言。
“I-WE这座小庙容不下你,于是你成了全城最屌的男人的女人”
“我就这样,跟在你身后,观看了一出大戏,你知道么,我过去三十年的生活过于平静,所以我十分有幸参与你的故事,如果有来生”
他啐了一口,地骂道:“又特么不是遗言,我说个什么劲”
他再抬起头来,就像平时给我们开例会一般,佯装正经:“我录这个视频,是因为我怕那个东西被我丢失了,没法给你一个交代,不是我刻意要搞得这么神秘”
他拿起了手中指甲盖大小的U盘,也就是我正在播放的U盘:“你知道的,我神通广大,人脉颇丰,这是我一个小弟给我搞来的东西,当作祝你和易南新婚快乐的礼物”
“你从未跟我具体说过你和袁承光还有易南的纠葛是什么,但是我断断续续地体察到了一些,袁承光和安瑜的两本账本,我拷进了这里面,上面除了税务的问题,还有很多,多到我也不敢再在I-WE干下去了”
“惊喜的是,我小弟还给我发来了易南小妈和安以泰**的证据,高清视频”
“说巧也巧,我这个小弟是专门拍小视频挣钱的,他也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比如去一些五星酒店装一些隐秘摄像头”
“收货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断的,你可得好好利用”
他忽然眉眼深沉了下去:“姚穗岁,我知道你跟着那两个男人,受了许多的苦,别的我也不能帮你什么,但愿这两样东西,可以让你的日子平静下来,别再那么颠簸”
接着,是一大段的沉默。
他就这样相顾无言地望着镜头,坐了很久。
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释然地笑了笑:“好了,礼物也送完了,我该去找陈念念了,你说得对,那丫头离不开我,我会带着念念一起来给你送礼物,顺便让她给你道歉!”
“滋啦”
视频戛然而止。
一阵电流声让我怅然若失。
一切都对上了。
他就是那天出门后再也没回过家。
他有安瑜和袁承光洗钱的证据。
这是连周卓都无法拿到的证据。
还有秦画和安以泰出轨的视频。
任何一样东西,都会置他于死地。
他却说的那样轻松。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让你的日子平静下来,别再那么颠簸”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崩溃出声。
你让我的日子平静下来。
可你却,再也没有未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