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物业费账单出神地坐在沙发上。
团子跑过来匍匐在我的腿上,用水果叉叉了一块苹果递给我。
我食不知味地嚼着。
然后我爸走过来,手里拎着一只褪了毛的鸡,声音洪亮:“中午我亲自给你和多多炖鸡汤,你们俩都补补!”
我心不在焉地答着。
直到有人开了正对着客厅的露台的门,一阵海风彻底地灌进来。
团子“啊呜”地叫了一声。
我终于缓过神来。
我一定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无缘无故我和安瑜怎么会发生那样严重的车祸。
于是我决定去弄清楚
我通过以前在远游工作的同事谭姐搞清楚了安瑜所在的医院。
毕竟未来老板娘的八卦没有人不想了解。
谭姐甚至连清晰的路线图都发给了我。
进医院门后朝哪栋走,然后从哪里上电梯,单数层到第几层。
由于安瑜伤势过重易老爷子亲自出马,贸然去问护士站可能查不到任何信息。
谭姐让我试试“程佳”的名字。
据说是安瑜母亲的名字。
我按照谭姐给的信息很顺利地来到以肿瘤科和美容科闻名的军医大学附属医院。
找到了专门给特殊老干部留出的住院楼。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所以整栋楼显得静悄悄的。
我在护士站果然打听到了“程佳”的名字。
于是我顺着指引,来到了比较靠里的一间病房,四周静悄悄的,我站在门口踌躇了踌躇。
这时,忽然从身侧传来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
“你找谁?”
我回头,看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身型微瘦,穿着Polo衫和休闲裤,戴了一顶棒球帽。
他的眉眼和易南有几分相似。
我一下子就猜出了他是谁。
于是忙转过身朝他颔了颔首,礼貌地道:“易叔叔,您好。”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居然准确地问出:“你是姚穗岁吧?”
我一愣,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易均缓缓走到我身边:“想必能来看小瑜的,也只有你了姚小姐。”
他解释了我心中的疑惑:“能借一步说话吗?”
易均身上有和易南一样的气质。
沉稳,冷静,又气势压人。
他的话语落地便生根,不容有他。
我只好跟着他来到一侧的休息长椅,他坐下,我站在一旁。
他仰头看着我:“你的伤势如何了?”
我摸了摸还有些僵硬的脖子,回答道:“没事了,就是想不起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易均将手放在膝盖上方:“唔,应激性失忆,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沉默地点头。
易均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吧,姚小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挑选了离他略远的地方坐下。
这时,易均缓缓开口:“我听南儿提起过你”
他默默地看向我:“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我低头致谢。
“但是”易均看向我:“小瑜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为南儿付出了很多,你出现得不合时宜,让大家都很为难。”
易均顿了顿:“我不想让我儿子的婚姻变成利益的牺牲品,但又无法不管小瑜,安家也需要我们给一个交代,南儿似乎又放不下你”
易均静静地看着我:“姚小姐,你有什么办法么?”
易南的父亲没有传言中那样的严厉不近人情。
但他字里行间都在告诉我,我和易南不可能。
可他没有明确地说出来。
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了我。
我听得明白。
却不想明白。
我只说:“很多事情,不是我想解决就能解决的,易叔叔,对不起,我帮不了您。”
易均浅浅地笑了笑,又说:“你和承光在一起吧?”
他说:“承光算是我们易家的半个孩子,从小和南儿在一起成长,只不过那孩子心事太多,谁都没办法让他敞开心扉”
他看着我:“其实你和南儿,还有承光都不太合适”
他向我的方向倾了倾身子:“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其实你带着你的儿子去别的地方过很好的生活,远离这些是非,不是更好么?”
我警惕了起来:“易叔叔,您想说什么?”
易均又靠向座椅靠背:“不管南儿和小瑜最后会走向婚姻或是分道扬镳,也不管承光今后会不会恨我,我在想,你离开他们两个,是最好的结果。”
他收敛了笑容,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冰点:“你愿意离开,你的所有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炸裂。
一个记忆片段带着利刃扎进了我的脑海里。
是安瑜冲我歇斯底里:“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明白,我怎么能离开?
我当然不能离开。
于是我倏地起身,站在易均的对面,郑重地道:“对不起易叔叔,我没办法答应您的请求。”
易均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了,来找我。”
说罢,他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上面有他的电话。
而后他也起身,说道:“进去看看小瑜吧,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
当我站在安瑜的面前时,差点哭了出来。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
我曾认为她是穿CHANEL最优雅的女人。
但如今,她的脸上缠着纱布。
四肢浮肿着躺在**。
我站在她面前,她连骂我一句“贱人”都没有力气。
一双眼睛透过纱布的缝隙狠狠地盯着我。
她用尽力气让两只眼睛变得通红。
她的鼻腔里插着气管,嘴里还有淤血。
我看着这样的她竟然没有一丝快感。
我开始同情她。
就这样,她看着我,我望着她。
良久我缓缓开口:“何苦呢?”
安瑜忽然发力,整个人开始在病**抖动。
连接她身上的仪器开始发出警鸣。
护士很快就过来查看。
跟着护士进来的,还有手里提着餐盒的易南。
他发现了我,眼光忽然变得冷静。
他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外走,甚至忘记放下手里的餐盒。
他将我拽到了刚才易均找我谈话的地方。
“不要再刺激她了!”这是易南跟我说的第一句话。